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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LV8 2016-10-19

【湘语】

作者:湘江岛主

连载最近更新: 新书已经在掌阅书城上架,期待书友们的支持。

作品简介:一部现实的都市婚恋作品。

遇到对的人,幸福一生。遇到错的人,折腾一世。本部作品将婚姻里的男女心理细致描摹,充分反映了各种矛盾冲突时候人性的复杂。故事的结局创新大胆惊人,余音袅袅。



来自大山旮旯的湘语,高中毕业后来到广东打工,认识了老乡马麺。在一次遇到劫匪之后,受到惊吓的湘语,在异乡被马麺的微温打动。

婚后,马麺调入家乡韶潭县电器厂,当上了技术科长。他对娘家条件差,没有大学文化,在家里当全职保姆的湘语冷嘲热讽。湘语不时遭到婚内强奸和家暴。邻居贺桑,帮儿子马超入学,为湘语找到一份幼教工作,默默地关心她。

马麺常驻广东,与同厂的女技术员萧笑在一起。湘语被查出患有妇科病,疑似癌症。马麺提出了离婚,湘语净身出户,办起了教育培训机构,讲授美术。家有病妻的贺桑与湘语擦出火花,妻子去世以后,良心不安。

贺桑担任单位的基建工作,包工头因利益与之发生冲突。年后,贺桑患病,欲隐瞒病情,并离开湘语,同时在工作上遭到了马麺和楼上秦寡妇包工头联合设计,遭到调查。不明就里的湘语感情陷入黑暗,马麺挑拨马超误解湘语……

绝望之际,湘语最终将菜刀挥起。

德国的一座乡村小桥边,一个孤独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徘徊着。

小说原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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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31
    27




    这一晚,湘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县城的建设正火热朝天,院子外面,运输沙子、石头的货车轰轰隆隆碾压着马路,也碾压在失眠人的心头。

    早上很晚醒来,却仍然感到全身乏力。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病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勉强撑着去单位上班。

    时间仿佛被磁铁吸住的铁针,在钟表上迈不开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两点来鈡,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起床了,事情不多了,湘语请了一会儿假,没精打采地到菜场买了菜往家走。在小区门口,她碰到了贺桑和汪老师,她们一副要外出办事的模样。湘语挤出了笑容,打过招呼,回家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儿子马超还没有放学回来,家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

    湘语陷入思维混乱状态: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再没有人世间的种种烦恼了。可是,父母和儿子马超的身影,在脑子里交叠,她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犯傻。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头晕晕乎乎的。她用手揉揉太阳穴,还是头痛乏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叶扁舟,孤零零地在水上飘着。周围是波浪壮阔的海面,阳光明媚,海面上波光粼粼。慢慢地,小舟驶入一条河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窄,两岸的树木高耸入云,原始森林里的狮子、老虎、叫不出名来的野兽,都在河岸朝她吼叫。她在狭长的小舟里,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成了一团,躲避快要伸到她身上的怪兽的爪子。这样在原始的丛林里穿梭,河道没有尽头……突然,湘语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湘语的父母在前面的大船上,叫她快快上船。她奋力划过去,猛地,河道出现了断层,小舟一头载入万丈高的瀑流的里,小舟把她抛离,她独自在飞旋的瀑布里从高处降落、降落……

    湘语尖叫着,大声呼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一条鲨鱼长大嘴巴,牙齿把小舟咬得咚咚响。

    “我要完了……”

    “咚咚咚”,湘语被吓得醒过来,全身冷汗。仔细一听,是家里敲门的声音。她神思恍惚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贺桑站在门口。湘语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了,怔怔地望着贺桑。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贺桑关切地说。他跨过铁门,兀自走了进来。湘语随着铁门的弹簧,自动弹了回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还好的。”湘语掩饰道。她定定神,打起精神来,招呼贺桑沙发上坐。

    湘语转身去找水杯,给贺桑沏茶。她恍惚中记得贺桑喜欢喝绿茶,转身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然后给贺桑沏了一杯仙女乡带来的浓浓的绿茶。

    “我家没有高级绿茶,这茶叶,是我娘在我家后山上采摘,自己制作的,你看看味道能不能凑合吧。”说完,将茶杯轻轻地端了过来。

    贺桑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湘语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一把握着湘语的手,一边用手摩挲着湘语的脸,看着湘语的眼睛说:“姑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湘语没有把手抽回来,她闭着眼睛,轻轻地咬着嘴唇,任由贺桑的手在脸上游移。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贺桑带着一点不容反抗的命令,对着湘语说。

    湘语听话地抬起眉梢、抬起睫毛无助地望着贺桑。他的脸,瘦削而有沧桑感,他从不抽烟,一口牙齿整齐洁白。她抬起眼睛,与贺桑热烈关切的眼神相遇,湘语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下流。

    贺桑一把拉过湘语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摩挲着着她的凌乱的长发,湘语全身发软,像是孤单的受伤的鸟,在茫茫的海上拼尽全力飞行万里后遇到了海岛。贺桑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唇印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生怕吻疼了她似的。

    那温热的两片唇,激起了她全部的温柔,她过去伪装的并不存在的坚强被一点点地融化。

    她任由他爱抚,在他面前,她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在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接受着爱的恩宠。

    湘语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贺桑身上的气息,她已经全然忘记了现实的世界。贺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似被火烧了一样发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发梢,滑到了她的腰肢。那纤细的腰,盈盈在握,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而摇曳,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断掉是的。他的心怦怦地有力地加速跳动,血液涌动到大腿根部,再涌到胸腔、头部。他克制着自己,将吻轻轻地印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上,看着她的鼻翼轻轻煽动,那是多大的诱惑,她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薄的嘴唇红润润的……

    他的身体,如洪水一般涌来巨大的力量。吻如雨点般急骤地落了下去,封住了她的唇。她微闭着嘴唇,想用理智做最后的抵抗,却被他的发烫的舌头撬开,一阵猛烈的探索,终于角质缠绕在一起。她灵巧的舌头被他压住,和他一起进入迷雾里。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一会儿在珠穆朗玛峰攀登,一会儿在丛林间狂乱地穿梭探险。湘语的身体随着他一起往下坠落,她感到久违的欲望被唤醒,私处开始用力地收缩,带出的爱液将裤子濡湿了。她任由他托起,被他抱着压在了沙发上……

    湘语找到了飞翔的感觉,主动地将自己的私处一次次迎了上去。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我还要,我还要。”他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在他的引领下,换了各种姿势,湘语随之飞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贺桑把她搂在怀里睡在沙发上。湘语逐渐清醒过来,电冰箱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窗外蝉还在噪个不停。定睛看看四周,半旧的餐桌毫无生气,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她和马麺的婚纱照,她的现实感浮了上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推开贺桑,背对着贺桑把衣服穿戴整齐。

    贺桑发现了湘语的情绪不好,不安地穿好衣服,起身站在湘语面前,不知所措。

    “你,究竟怎么啦?”贺桑心疼地用手揪揪她的耳朵。

    “没什么,我,我想我今天是疯了。”湘语推开贺桑的手,背对着他。“以后怎么办?”她心底深处的不安涌了上来。她低着头,一边埋怨自己刚才的荒唐,一边恨自己一时的脆弱。

    “我成了一个坏女人了。”湘语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低头,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两手绞在一起,悔恨交加,“你走吧。”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贺桑不理解湘语情绪突然冰火两重天,走到湘语后背,扳着湘语的肩膀。

    “不用你管。你回家去吧。”湘语躲过贺桑的手。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贺桑受挫,垂着手站在一边。

    湘语咬着嘴唇不回答,眼睛闭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贺桑站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把抱住湘语,说:“傻瓜,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不会欺骗你的。”

    “可是,汪老师知道了怎么办?”湘语泪眼汪汪的。“我从德国回来以后,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贺桑对她说。

    “什么?你到德国去?”湘语挣脱了他的臂弯,一下坐下起来。

    “嗯,是的,女儿在德国已经毕业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了,要我们马上把手续办了,就去探亲。汪老师今天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开一些必带的药走。我是到你家来,是打算在出国之前,告诉你尽早把你母亲的低保户资料弄好,以后政策怕有变。”

    “你,你……”贺桑的话还没有说完,湘语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把头捂在抱枕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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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1
    昨天参加了南岳如飞30公里越野赛,太累了,文章没有更新。今天继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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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1
    28


    贺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马超的声音:“妈妈,妈妈一一〞湘语惊慌地擦掉眼泪,走到窗前。马超放学归来,和他一个同学在下面仰着脸朝上面喊话。“超超,怎么啦?”湘语清了清嗓子问。“我和同学在楼下打会儿乒乓球再回来,你帮我送一下球拍来。”马超说。

    “好的。”湘语答应着。

    湘语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球拍。贺桑站在一边说:“你洗个脸,再去送球拍吧。”

    “嗯。”

    “我不是玩弄感情的,你相信我。”贺桑站到湘语跟前,扳着她的身子,四目对视,他恳切地说。

    湘语抬起睫毛,眼睛里升腾起一股希望的焰火,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贺桑用手拍了拍湘语的后背,转身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湘语急急地洗脸,跑步下楼给马超送了球拍。回家将沙发和门口的鞋子都整理好。她心里过敏似的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刚才亲密时候留下的暧昧气息。她做贼心虚,将沙发用干净的抹布抹了两遍,把屋子里的风扇调到了最高档……风扇呼呼地转动,湘语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儿子满头大汗回来了。

    晚饭后,马超做作业,湘语坐立不安。院子里的广场舞外围,湘语忍不住想要去寻找贺桑的影子。

    他在干什么?湘语着魔似的,心思绕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她忍不住跑到阳台上看看贺桑家的窗户。紧挨着她卧室的这间,正是贺桑夫妇的主卧室。她意识到了这是他和汪老师的爱巢,心又开始沮丧下去——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合法的妻子!

    贺桑家的主卧室里,灯没有开,客厅里电视蓝盈盈的光,隐隐地在墙壁上闪烁。“他们在看电视。”湘语心里默默地想。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帮她沏茶?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躺卧在沙发上呢………

    无数的问题,是水面的葫芦,被她强行按下这个,那个又冒了出来。她希望能看到他站到他家里的阳台上来,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可是,湘语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他家墙壁上变换的光影。

    “妈妈,作文我不会写,您教我重写吧。”儿子马超在卧房里大喊两遍,湘语才回过神来。灯下,儿子的语文试卷上的看图写话,画的是六一儿童节,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牵着小朋友的手,在猴子山前看猴子。儿子的考试作文里,写着“昨天,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玩……”老师在“两个大人”这里打了个红叉,在旁边写着“是爸爸妈妈,要仔细看图,用心观察。”

    湘语耐心地指着图说:“你看,六一儿童节来了,爸爸妈妈带小朋友到哪里来了呢?”湘语指着图画上写的“动物园”几个字。“你怎么能肯定这两个大人,就是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呢?”马超天真地湘语。

    湘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低声训斥着马超:“胡说,他们牵手在一起,当然是爸爸妈妈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和爸爸妈妈牵过手呀,爸爸也从来没有在六一的时候,带着我去哪里玩过。”马超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湘语指导着儿子完成了作文,安排好他地洗漱,让他睡觉。湘语返回到卫生间,把儿子的小短裤,臭袜子再分开搓洗干净。儿子虽然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还从来没有搓洗过内裤。袜子需要和短裤分开洗,轻度洁癖的湘语,生怕马超洗不干净,自己全包了。儿子渐渐也就习惯了,洗完澡,这些东西都堆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了。

    忙完之后,湘语将洗净的东西一股脑搬到阳台上晾晒,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投向一边。贺桑家的主卧室,亮起了橘色的床头灯。湘语的心,一阵阵的痛,一种乏力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湘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墙之隔的贺桑的主卧室里,正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他会枕着她睡吗?她会不会在他的身上闻出自己的味道来……各种混乱让湘语的脑袋精疲力竭。

    翻一个身,湘语又开始回想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马麵在广东是什么情况?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麻友?他万一知道了她和贺桑的关系,会怎样呢?还是主动离婚吧,和马麵的日子在一起,每天都是一种折磨。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吧……

    夏天的夜晚,风扇的风,也是热的。窗外院子里的树,几乎静止。十二点过后,院子里的路灯就自动熄灭了。窗外没有星星的夜色里,是染了墨的布。不知道几点,湘语迷迷糊糊睡去,让她无法灵魂无法安静的梦却一个接着一个来了。一会儿是马麺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剑,刺向了自己;一会儿又是贺桑带着她去了德国,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德国,自己却独自走向了机场,她大声喊叫,警察却把她架走了……

    第二天早上,因为没有休息好,湘语感到脑袋沉甸甸的。清早起来,她忍不住有几回又往阳台上去看,希冀能看到贺桑的身影。她真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哪怕是一眼,她也觉得满足了。可是,阳台那边,似乎还是沉浸在清晨的酣睡里,没有一点动静。

    “我这是疯了。”湘语自己对自己摇头,“我赶紧去上班吧,要不然,这一分钟比一分钟难捱。”湘语和儿子一起吃过早餐,拿着挎包,心砰砰跳着出门。她希望出门撞见贺桑,但又害怕见到贺桑。这样噔噔噔地下楼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似乎若有所失。牵着儿子的手一直朝路上走去。

    过了几天,湘语接到了父亲的带低保证表格的电话。她到韶潭县县城的汽车站里,接到了母亲捎过来的仙女乡政府盖的低保户材料证明。把材料交到贺桑家里吗?湘语自己心里没有那种勇气。那件事情之前,她去汪老师家里,是那么随意。儿子的入学,她帮过忙。湘语感激她,就是现在,她也不想伤害那个瘦弱的女人。现在,她心里发虚,她担心那个恬淡寡欲的病恹恹的女子,对一切已经了解。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却终究是一个“贼”,做了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无法坦然。

    还是去他单位找他吧。工作日出来办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幼儿园工作,请假有诸多不便,更况她之前不久才请假,恢复上班才几天,让她无法张嘴。可与去他家见到他的妻子相比,她还是觉得后者要容易很多。

    这天中午,湘语趁着海霞吃完饭,她悄悄地走了过去。园里中午的托管由生活老师负责,教学老师就可以随意休息。湘语请求海霞帮忙。“你中午要外出一趟干什么?你们家男人回来了,要战地送稿?”海霞对于上次湘语被挨了打,却不听她的劝,硬是跟着马麺回家去,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嘲笑她出一口恶气。

    “好了啦,”湘语央求海霞别嚷嚷,“我给我妈妈去民政局办点事,就去就回。”海霞看湘语挺认真的,也就不吵闹了。她疑惑地看着湘语:“你去民政局给你妈办事?韶潭县城你不是举目无亲吗?怎么民政局有熟人呀!”“是的,改天和你详细说。”湘语一边在胸前做拜托的姿势,一边匆匆出了园去。

    园外有一大片荷塘,层层绿波翻起波浪,荷花在太阳下绽开笑脸,湘语无心赏景,穿着白裙快行,一路飘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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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4
    27


    这一晚,湘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县城的建设正火热朝天,院子外面,运输沙子、石头的货车轰轰隆隆碾压着马路,也碾压在失眠人的心头。

    早上很晚醒来,却仍然感到全身乏力。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病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勉强撑着去单位上班。

    时间仿佛被磁铁吸住的铁针,在钟表上迈不开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两点来鈡,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起床了,事情不多了,湘语请了一会儿假,没精打采地到菜场买了菜往家走。在小区门口,她碰到了贺桑和汪老师,她们一副要外出办事的模样。湘语挤出了笑容,打过招呼,回家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儿子马超还没有放学回来,家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

    湘语陷入思维混乱状态: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再没有人世间的种种烦恼了。可是,父母和儿子马超的身影,在脑子里交叠,她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犯傻。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头晕晕乎乎的。她用手揉揉太阳穴,还是头痛乏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叶扁舟,孤零零地在水上飘着。周围是波浪壮阔的海面,阳光明媚,海面上波光粼粼。慢慢地,小舟驶入一条河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窄,两岸的树木高耸入云,原始森林里的狮子、老虎、叫不出名来的野兽,都在河岸朝她吼叫。她在狭长的小舟里,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成了一团,躲避快要伸到她身上的怪兽的爪子。这样在原始的丛林里穿梭,河道没有尽头……突然,湘语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湘语的父母在前面的大船上,叫她快快上船。她奋力划过去,猛地,河道出现了断层,小舟一头载入万丈高的瀑流的里,小舟把她抛离,她独自在飞旋的瀑布里从高处降落、降落……

    湘语尖叫着,大声呼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一条鲨鱼长大嘴巴,牙齿把小舟咬得咚咚响。

    “我要完了……”

    “咚咚咚”,湘语被吓得醒过来,全身冷汗。仔细一听,是家里敲门的声音。她神思恍惚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贺桑站在门口。湘语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了,怔怔地望着贺桑。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贺桑关切地说。他跨过铁门,兀自走了进来。湘语随着铁门的弹簧,自动弹了回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还好的。”湘语掩饰道。她定定神,打起精神来,招呼贺桑沙发上坐。

    湘语转身去找水杯,给贺桑沏茶。她恍惚中记得贺桑喜欢喝绿茶,转身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然后给贺桑沏了一杯仙女乡带来的浓浓的绿茶。

    “我家没有高级绿茶,这茶叶,是我娘在我家后山上采摘,自己制作的,你看看味道能不能凑合吧。”说完,将茶杯轻轻地端了过来。

    贺桑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湘语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一把握着湘语的手,一边用手摩挲着湘语的脸,看着湘语的眼睛说:“姑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湘语没有把手抽回来,她闭着眼睛,轻轻地咬着嘴唇,任由贺桑的手在脸上游移。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贺桑带着一点不容反抗的命令,对着湘语说。

    湘语听话地抬起眉梢、抬起睫毛无助地望着贺桑。他的脸,瘦削而有沧桑感,他从不抽烟,一口牙齿整齐洁白。她抬起眼睛,与贺桑热烈关切的眼神相遇,湘语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下流。

    贺桑一把拉过湘语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摩挲着着她的凌乱的长发,湘语全身发软,像是孤单的受伤的鸟,在茫茫的海上拼尽全力飞行万里后遇到了海岛。贺桑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唇印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生怕吻疼了她似的。

    那温热的两片唇,激起了她全部的温柔,她过去伪装的并不存在的坚强被一点点地融化。

    她任由他爱抚,在他面前,她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在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接受着爱的恩宠。

    湘语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贺桑身上的气息,她已经全然忘记了现实的世界。贺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似被火烧了一样发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发梢,滑到了她的腰肢。那纤细的腰,盈盈在握,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而摇曳,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断掉是的。他的心怦怦地有力地加速跳动,血液涌动到大腿根部,再涌到胸腔、头部。他克制着自己,将吻轻轻地印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上,看着她的鼻翼轻轻煽动,那是多大的诱惑,她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薄的嘴唇红润润的……

    他的身体,如洪水一般涌来巨大的力量。吻如雨点般急骤地落了下去,封住了她的唇。她微闭着嘴唇,想用理智做最后的抵抗,却被他的发烫的舌头撬开,一阵猛烈的探索,终于角质缠绕在一起。她灵巧的舌头被他压住,和他一起进入迷雾里。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一会儿在珠穆朗玛峰攀登,一会儿在丛林间狂乱地穿梭探险。湘语的身体随着他一起往下坠落,她感到久违的欲望被唤醒,私处开始用力地收缩,带出的爱液将裤子濡湿了。她任由他托起,被他抱着压在了沙发上……

    湘语找到了飞翔的感觉,主动地将自己的私处一次次迎了上去。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我还要,我还要。”他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在他的引领下,换了各种姿势,湘语随之飞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贺桑把她搂在怀里睡在沙发上。湘语逐渐清醒过来,电冰箱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窗外蝉还在噪个不停。定睛看看四周,半旧的餐桌毫无生气,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她和马麺的婚纱照,她的现实感浮了上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推开贺桑,背对着贺桑把衣服穿戴整齐。

    贺桑发现了湘语的情绪不好,不安地穿好衣服,起身站在湘语面前,不知所措。

    “你,究竟怎么啦?”贺桑心疼地用手揪揪她的耳朵。

    “没什么,我,我想我今天是疯了。”湘语推开贺桑的手,背对着他。“以后怎么办?”她心底深处的不安涌了上来。她低着头,一边埋怨自己刚才的荒唐,一边恨自己一时的脆弱。

    “我成了一个坏女人了。”湘语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低头,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两手绞在一起,悔恨交加,“你走吧。”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贺桑不理解湘语情绪突然冰火两重天,走到湘语后背,扳着湘语的肩膀。

    “不用你管。你回家去吧。”湘语躲过贺桑的手。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贺桑受挫,垂着手站在一边。

    湘语咬着嘴唇不回答,眼睛闭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贺桑站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把抱住湘语,说:“傻瓜,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不会欺骗你的。”

    “可是,汪老师知道了怎么办?”湘语泪眼汪汪的。“我从德国回来以后,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贺桑对她说。

    “什么?你到德国去?”湘语挣脱了他的臂弯,一下坐下起来。

    “嗯,是的,女儿在德国已经毕业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了,要我们马上把手续办了,就去探亲。汪老师今天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开一些必带的药走。我是到你家来,是打算在出国之前,告诉你尽早把你母亲的低保户资料弄好,以后政策怕有变。”

    “你,你……”贺桑的话还没有说完,湘语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把头捂在抱枕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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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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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马超的声音:“妈妈,妈妈一一〞湘语惊慌地擦掉眼泪,走到窗前。马超放学归来,和他一个同学在下面仰着脸朝上面喊话。“超超,怎么啦?”湘语清了清嗓子问。“我和同学在楼下打会儿乒乓球再回来,你帮我送一下球拍来。”马超说。

    “好的。”湘语答应着。

    湘语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球拍。贺桑站在一边说:“你洗个脸,再去送球拍吧。”

    “嗯。”

    “我不是玩弄感情的,你相信我。”贺桑站到湘语跟前,扳着她的身子,四目对视,他恳切地说。

    湘语抬起睫毛,眼睛里升腾起一股希望的焰火,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贺桑用手拍了拍湘语的后背,转身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湘语急急地洗脸,跑步下楼给马超送了球拍。回家将沙发和门口的鞋子都整理好。她心里过敏似的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刚才亲密时候留下的暧昧气息。她做贼心虚,将沙发用干净的抹布抹了两遍,把屋子里的风扇调到了最高档……风扇呼呼地转动,湘语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儿子满头大汗回来了。

    晚饭后,马超做作业,湘语坐立不安。院子里的广场舞外围,湘语忍不住想要去寻找贺桑的影子。

    他在干什么?湘语着魔似的,心思绕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她忍不住跑到阳台上看看贺桑家的窗户。紧挨着她卧室的这间,正是贺桑夫妇的主卧室。她意识到了这是他和汪老师的爱巢,心又开始沮丧下去——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合法的妻子!

    贺桑家的主卧室里,灯没有开,客厅里电视蓝盈盈的光,隐隐地在墙壁上闪烁。“他们在看电视。”湘语心里默默地想。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帮她沏茶?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躺卧在沙发上呢………

    无数的问题,是水面的葫芦,被她强行按下这个,那个又冒了出来。她希望能看到他站到他家里的阳台上来,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可是,湘语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他家墙壁上变换的光影。

    “妈妈,作文我不会写,您教我重写吧。”儿子马超在卧房里大喊两遍,湘语才回过神来。灯下,儿子的语文试卷上的看图写话,画的是六一儿童节,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牵着小朋友的手,在猴子山前看猴子。儿子的考试作文里,写着“昨天,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玩……”老师在“两个大人”这里打了个红叉,在旁边写着“是爸爸妈妈,要仔细看图,用心观察。”

    湘语耐心地指着图说:“你看,六一儿童节来了,爸爸妈妈带小朋友到哪里来了呢?”湘语指着图画上写的“动物园”几个字。“你怎么能肯定这两个大人,就是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呢?”马超天真地湘语。

    湘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低声训斥着马超:“胡说,他们牵手在一起,当然是爸爸妈妈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和爸爸妈妈牵过手呀,爸爸也从来没有在六一的时候,带着我去哪里玩过。”马超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湘语指导着儿子完成了作文,安排好他地洗漱,让他睡觉。湘语返回到卫生间,把儿子的小短裤,臭袜子再分开搓洗干净。儿子虽然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还从来没有搓洗过内裤。袜子需要和短裤分开洗,轻度洁癖的湘语,生怕马超洗不干净,自己全包了。儿子渐渐也就习惯了,洗完澡,这些东西都堆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了。

    忙完之后,湘语将洗净的东西一股脑搬到阳台上晾晒,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投向一边。贺桑家的主卧室,亮起了橘色的床头灯。湘语的心,一阵阵的痛,一种乏力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湘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墙之隔的贺桑的主卧室里,正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他会枕着她睡吗?她会不会在他的身上闻出自己的味道来……各种混乱让湘语的脑袋精疲力竭。

    翻一个身,湘语又开始回想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马麵在广东是什么情况?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麻友?他万一知道了她和贺桑的关系,会怎样呢?还是主动离婚吧,和马麵的日子在一起,每天都是一种折磨。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吧……

    夏天的夜晚,风扇的风,也是热的。窗外院子里的树,几乎静止。十二点过后,院子里的路灯就自动熄灭了。窗外没有星星的夜色里,是染了墨的布。不知道几点,湘语迷迷糊糊睡去,让她无法灵魂无法安静的梦却一个接着一个来了。一会儿是马麺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剑,刺向了自己;一会儿又是贺桑带着她去了德国,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德国,自己却独自走向了机场,她大声喊叫,警察却把她架走了……

    第二天早上,因为没有休息好,湘语感到脑袋沉甸甸的。清早起来,她忍不住有几回又往阳台上去看,希冀能看到贺桑的身影。她真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哪怕是一眼,她也觉得满足了。可是,阳台那边,似乎还是沉浸在清晨的酣睡里,没有一点动静。

    “我这是疯了。”湘语自己对自己摇头,“我赶紧去上班吧,要不然,这一分钟比一分钟难捱。”湘语和儿子一起吃过早餐,拿着挎包,心砰砰跳着出门。她希望出门撞见贺桑,但又害怕见到贺桑。这样噔噔噔地下楼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似乎若有所失。牵着儿子的手一直朝路上走去。

    过了几天,湘语接到了父亲的带低保证表格的电话。她到韶潭县县城的汽车站里,接到了母亲捎过来的仙女乡政府盖的低保户材料证明。把材料交到贺桑家里吗?湘语自己心里没有那种勇气。那件事情之前,她去汪老师家里,是那么随意。儿子的入学,她帮过忙。湘语感激她,就是现在,她也不想伤害那个瘦弱的女人。现在,她心里发虚,她担心那个恬淡寡欲的病恹恹的女子,对一切已经了解。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却终究是一个“贼”,做了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无法坦然。

    还是去他单位找他吧。工作日出来办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幼儿园工作,请假有诸多不便,更况她之前不久才请假,恢复上班才几天,让她无法张嘴。可与去他家见到他的妻子相比,她还是觉得后者要容易很多。

    这天中午,湘语趁着海霞吃完饭,她悄悄地走了过去。园里中午的托管由生活老师负责,教学老师就可以随意休息。湘语请求海霞帮忙。“你中午要外出一趟干什么?你们家男人回来了,要战地送稿?”海霞对于上次湘语被挨了打,却不听她的劝,硬是跟着马麺回家去,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嘲笑她出一口恶气。

    “好了啦,”湘语央求海霞别嚷嚷,“我给我妈妈去民政局办点事,就去就回。”海霞看湘语挺认真的,也就不吵闹了。她疑惑地看着湘语:“你去民政局给你妈办事?韶潭县城你不是举目无亲吗?怎么民政局有熟人呀!”“是的,改天和你详细说。”湘语一边在胸前做拜托的姿势,一边匆匆出了园去。

    园外有一大片荷塘,层层绿波翻起波浪,荷花在太阳下绽开笑脸,湘语无心赏景,穿着白裙快行,一路飘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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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29




    湘语走过长长的树荫浓密的下坡路,来到了韶潭县民政局门口。因为这里有贺桑的缘故,她开始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这些花草树木都有着他的气息。

    大门边上竖着两块长木板上,刻着方方正正的楷体“韶潭县民政局”五个黑字。大铁门是锁着的,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门打开着,湘语抬起高跟鞋迈进门坎,想着贺桑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院子里,小花坛的树木苍翠,鸟儿婉转鸣唱。

    湘语心跳加快,她站在楼道拐角的地方,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继续往前楼上走。她生怕遇到贺桑的同事,似乎那样的话,大家都会从她的脸上认出了她的特殊身份。

    湘语看到了贺桑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她在门外放慢了脚步,听到了里面似乎有交谈的声音。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半之前,还得赶回幼儿园。她鼓起勇气,走到门边,看到一个比她大两三岁的女人正坐在上次她坐过的沙发那里。

    湘语敲了敲门,贺桑看到了,站起来和湘语打招呼。沙发上的女人站起来,湘语朝她友好地笑笑。贺桑转身对湘语旁边的这个女人说:“那咱们改天再联系,你先回去按照我说的准备好材料。”这个女人点头,顺便把他办公桌上的槟榔拿出一颗放到嘴里嚼着,对湘语笑笑,穿着高跟鞋走了出去。湘语心里不知道怎的,很不是滋味。

    他原来给很多人帮忙,尤其是喜欢给女人帮忙吧?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湘语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生硬起来。“嗯,这是我母亲打来的证明,您看是否合适?”湘语特意用了一个“您”字,以拉开内心的距离,然后把盖了乡镇府红章的材料递了上去。

    贺桑感觉出了异样,抬头望着湘语。旋即解释道:“刚才那是我们一个同事。”

    “哦。”湘语心里顿时云开日出,为了掩饰自己的小情绪,赶紧岔开话题道,“这个资料是昨天才送来的,麻烦你了。”贺桑微笑着点头,仔细地看了一遍说:“行。因为我领事馆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只等着休探亲假了。我和单位领导打过请假的招呼,局长两天将我的工作暂时移交给了我们社保科的小武,我去问问小武什么情况。”

    他起身去了隔壁办公室,湘语忐忑地等着。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抱歉地说:“他已经将资料递交给了市里了。你母亲的资料不太方便再单独递交上去。先放在我这里,等我回国,再给你想办法。”

    “嗯,好的。”湘语难掩心头的一丝失落。她满以为今天一来,事情可以顺利解决,她也不知道手续这么麻烦。能否办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你出国大概多久?”湘语把自己的期盼尽量地隐藏,装作平淡地问。

    “不会太久,就一两个月吧。”贺桑说。

    “嗯。”湘语不说话了,两只手在膝盖上交叉地绞来绞去。贺桑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温柔的目光抚过湘语的脸上、身上。她的全身,散发出一股特别的味道。这味道,去除了少女的生涩,又没有四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那般染上了世间的俗尘变得混浊。她的肌肤,白皙而有弹性,还泛着青春的动人光泽。

    贺桑看着看着,心猿意马。两人各自陷入了不一样的沉默。好一会,贺桑才用理智的缰绳牢牢捆绑住飞扬的思绪。“你喝杯茶吧?”说着,他站起来。

    “哦,不了,我还得赶回幼儿园。”湘语站起来,挥手和贺桑告别。

    贺桑放下手中刚拿起的茶杯,跟着湘语走到门边,他低低地对湘语说:“别着急,啊。今晚七点半,你送马超来税务局楼上打球吧。”

    湘语看了贺桑一眼,没有回答。“再看吧,再见。”

    二点钟不到,湘语就回到了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们还在午睡,海霞坐在湘语平时办公的椅子上,在一张纸上画一副人物速写画。海霞多才多艺,她仿照玻璃桌下压着的湘语的一张照片信手画,栩栩如生。湘语蹑手蹑脚地走近,忍不住“啧啧”称赞。

    海霞被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打湘语。湘语把手指指童床里的孩子们,放在嘴巴上,示意禁声。

    海霞在湘语的耳边悄悄问:“去民政局的事,办得怎样了?”湘语低头,一副沮丧的样子:“他要出国了。”

    “啊!谁要出国了?看不出你还有这么高大上的朋友。有海外关系呀?”海霞压低嗓子,一惊一乍地放连珠炮,湘语不得不再次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

    “就一个普通朋友,他本来答应帮忙给我母亲办一个低保证,可临时要去国外探亲,暂时办不,得等上几个月。”湘语如实汇报。

    “不得了,你路路通,有这么好的朋友还瞒着我。哪天介绍我认识,让我借机宰他一刀。”海霞大大咧咧地说。

    “哎呀,你当他是我什么人啦?”湘语嗔怪道。

    “什么人?能给你家里人帮忙盖红章子的,总不是普通人吧?”海霞狡黠地做个鬼脸说。

    “你想多了。”湘语有些言不由衷,生怕海霞会识破了她的秘密。

    “好,算是我想多了!”海霞站起来,“要是我,丈夫对我拳脚相加,我要出轨一千次,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复。是我心里阴暗想多啦。”

    海霞站起来,手一挥,把画笔放下,严肃地说:“刚才是开玩笑啦。不过,他是已婚还是未婚?这个很重要,如果是已婚男人勾引你,那是人品有问题。我前夫就是那种人,我看不起。”

    “至于你说成这样啦?你想多拉。”湘语听得心里咯噔咯噔地跳,她赶紧掩饰道,“不说这些了,还是你来教我画画吧。”湘语恳求道。

    “好吧。”海霞重新坐下,对着室内的一角在纸上勾勒,寥寥数笔就画出一幅速写画。湘语佩服得五体投地,拿出一张纸,对着海霞的草图,依葫芦画瓢起来……

    晚上,湘语忙完家务,将带回去的几页白纸当做草稿,在卧室化妆台的灯下练习画图。儿子马超走进来,说:“妈妈,今晚带我去税务局打球吧。下午我放学回来,碰到贺伯伯了,他说要我晚上做了作业就去。”

    “嗯,改天去,行吗?妈妈画画呢。”湘语想起贺桑中午的邀请以及海霞的警告,心里还是敲起小鼓。她心里希望能看到他,可他终究是有妇之夫,她们要一起出国了,他的这些精彩,都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我自己,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幼儿园的生活老师。”湘语自卑地想道,“我要赶紧撤退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可是,我已经答应贺伯伯了。”马超不高兴地任性起来:“我要去打球。自从外婆生病,你每天忙着去医院。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湘语不说话。

    “那我作业也不做了。”马超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重重地关房门。

    湘语无奈,只好答应了。

    儿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湘语把球拍递给他,他随手一扔,说:“我要用贺伯伯送我的球拍,那块球拍高级多了。”原来湘语在文具店买了一块十多元钱的,可贺桑后来在儿子生日的时候,送给了马超一块两百多元的球拍,那块球拍的胶面和普通的学生球拍就是不一样。马超说手感很好,再也不肯用母亲给他买的便宜球拍了。

    税务局守传达的高老头,早已经认识了湘语,热情地和湘语套近乎。

    “贺桑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呢。我家儿子的残疾鉴定,多亏了他帮忙。”老头儿絮絮叨叨地和湘语说。湘语嗯嗯地连连点头回应,在她的心里,贺桑本就是一个成熟而有热度的男人。

    高老头在前面引路,帮湘语把楼道的灯打开。湘语和儿子一起上到了五楼的活动室,贺桑和税务局的张科长正在那里挥汗如雨,小小的乒乓球在他们的拍子上,来来往往,砰砰作响。

    湘语叫马超打过招呼,坐在一旁观战。贺桑光着膀子,腹部紧致,手臂的肌肉群明显。他上身前倾,双脚敏捷地前后跑动。一条运动短裤在身,被汗湿之后,轮廓明显。湘语看得自己脸一红,赶紧弯腰帮着捡球。

    一局结束,贺桑大汗淋漓:“我休息一下,老张你带马超玩一下,我去走廊上去吹吹风。”

    说着,贺桑把台面让给了马超,拿着擦汗的毛巾往外走。他对湘语说:“天气这么热,你到外面水龙头下洗个脸吧?”湘语不置可否起身,跟着贺桑转了几个弯,来到离乒乓球室几间房子之隔的走廊尽头。他拧开水龙头,好好地擦洗了一番。

    “你也洗洗脸。”湘语听从地将手放到了水龙头下。走廊上的灯不亮,一点淡淡的月光蒙蒙地洒落。湘语弯腰,一头瀑布似的头发随着下垂,弯曲的脊背的线条流畅,裙子将她圆润的臀部正好裹住了。贺桑将自己的毛巾递给了湘语擦脸,她高耸的胸部随着手的一上一下而起起伏伏,贺桑顿时热血上涌,一把抱住了湘语。

    湘语呼吸急促,低低地说:“不行,一会儿老张他们过来了怎么办?“不会的。一场比赛至少半个小时。”贺桑用力拥着湘语,失控似的一阵狂吻,汗湿的身体把湘语的裙子都弄湿了。湘语感到自己的身子发软下沉,整个人似乎要被他的舌头吸了进去。贺桑的精刚之身休眠太久,久违的激情如涌动的潮水般,奔赴每一根血管的末梢,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滑动,癫狂地喃喃自语:“我要你,我想要你。”

    月光躲进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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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31


    贺桑正往餐桌上摆菜,湘语停住了斟红酒,她们俩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

    “叮咚——叮咚”门铃又急促地重重地响起来了。

    贺桑转身,穿着围裙进入了卫生间。“是谁呢?儿子平时一般都得自己去喊几回,才肯回来的。”湘语暗想。她将贺桑在门口换掉的皮鞋,悄悄地放入鞋柜,然后轻轻地将门打开。

    门口的人,汗衫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好像在地上打过滚,额角上流淌着鲜血。湘语腿一软:“超超,你怎么啦?”说着,一把把儿子拉进门来。

    “你快来,贺桑,”湘语声音哆嗦着朝卫生间喊,“马超出事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他看到马超蓬头垢面,手上拿着拍子,鼻子里还哼哧哼哧的,额头上的血汩汩地往下流,地板上一路洒了不少血滴。“我来看看。”贺桑沉着地说,一个箭步跨了过来。

    贺桑叫湘语赶紧绞了热毛巾来,仔细地对马超额头上的血污进行清理。汗和血搅和在一起,马超额角的头发粘糊糊地贴着头皮。湘语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泣,一边递过毛巾。贺桑沉着地指挥着湘语把络合碘和棉签拿过来。慌乱的湘语家庭医药箱里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络合碘。

    “到我裤子口袋拿钥匙,去我的书房桌子抽屉里拿一瓶过来。”贺桑说。湘语犹豫了一下,按照贺桑的指挥,拿钥匙打开了贺桑家的门,开亮灯,走到贺桑的书房里。

    书桌上摆放了一本没有看完的《曾国藩》。她打开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是一些证件,最上面的是一本出国护照。湘语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做贼似的,赶紧关上。直到拉开最下面的第三个抽屉,才发现有几包棉签,一瓶络合碘,一些小小的医药纱布之类的。湘语拿了络合碘,将抽屉关上,灯熄了,和上门,回自家客厅来。

    贺桑给马超洗了脸,并把额角上粘在头发上的血污也差不多擦干净了。马超看起来情绪平复了很多,主动地说:“我在下面和院子里的达利打球,结果王文俊他带着他读六年级的表哥过来抢我们的球台,他表哥上来推我走,我就是不走。后来,王文俊就在他表哥面前悄悄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一起说我是个爸爸都不管的孩子,我气不过,拿着球拍使劲追着他们打,他们一返身,把我推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水泥球台的角上。我站起来要再复仇,他们一溜烟就跑了。”

    湘语听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王文俊是谁?他表哥又是谁?咱们上他们家去。”

    “不用去找,那是咱们院化工厂王副厂长的儿子,一向骄纵。”贺桑对院子里情况熟悉,向湘语解释。马超在一旁插嘴说:“他表哥和伯父家的儿子是同班同学,我在堂哥家里玩的时候,看到过他。”

    “不管他是谁家孩子,怎么不讲理啦?”湘语气得脸都变色了。

    “别人讲理或者不讲理,咱们不去管。咱们就教育好自己儿子,告诉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应对。狗咬你,你还得去咬狗一口吗?好好让自己的儿子变得强大懂事就可以了。”贺桑劝解湘语。他拿着棉签,挑开额角的头发,伤口不大。他用沾着络合碘的棉签,仔细地将伤口清洗。马超嚷嚷着说:“哎呀,疼。”湘语心疼地搂着儿子,凑上来对着伤口吹着气。

    “没关系的,消毒处理一下,问题不大,注意洗澡洗脸别碰到生水就好了。”贺桑用棉签将伤口边上的头发拨了拨,对马超说,“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对吧?”马超和湘语听了,都破涕为笑了。

    整理完毕,马超又活蹦乱跳了。贺桑低头耐心地问马超:“你刚才摔地的时候,后脑勺有没有碰到什么地方?是屁股先着地还是头先着地?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是屁股先着地的,没有碰到后脑勺。”马超走向餐桌,“我不想呕,我饿了。这么多好菜,还有饮料喝呀!”说着,自顾自就拿着筷子夹起贺桑做的水煮肉片放进了口里,咀嚼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吃,好吃,这不是妈妈炒的吧?”

    湘语朝贺桑做个鬼脸:“那你盛了饭先吃啊。”湘语边把络合碘的盖子拧紧。

    湘语坐下和贺桑一起吃晚饭,贺桑不停地往马超碗里夹菜,马超觉得菜做得十分可口,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吃完饭后,湘语从贺桑的脖子上要过围裙,进厨房洗碗,贺桑在马超的房间里教他做一道数学题。湘语将很久没有打开的收音机旋开,交通广播电台的音乐在厨房里弥漫,湘语快活地把厨房里的瓷片擦得闪着光泽。

    做完家务,儿子马超又缠着贺桑和他下军棋。湘语拿了画笔随意地画,一会儿又静静地看看他俩。

    时间过了九点半了,贺桑停止游戏,提醒马超该睡觉了。马超却任性地非要贺伯伯陪着他一起睡不可。他不放心,自己跑到铁门口,将门的反锁按钮按上,然后又找到门口放着的贺桑家的钥匙,一把都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才去洗手间做卫生。

    贺桑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马超三下五除二地做完卫生,拉着贺桑的手,走入卧室躺下。马超很兴奋地问贺桑各种部队的问题,拉提醒贺桑:“明天晚上,您得带我一起去打乒乓球了。”过了好一会儿,马超才安稳地入睡。

    湘语已经把澡洗了,换上了一件性感的蕾丝v领睡裙,拿本美术书《素描》,斜卧在卧室床上,琢磨着图片上的静物速描中,光影变化,对写生物体的影响。但一会儿就深思不知所属。贺桑轻轻地掩上马超的房门出来,走到湘语的床前。湘语从双上跃起,一把搂着贺桑的脖子,亲了又亲。婚后,在马麺那里的被强奸的感觉,湘语一直很反感,每次还没开始,她就一心盼望着结束。马麵说她性冷淡,她自己也这样认为。现在,她却炽热地为他燃烧起来了,享受着男女亲密的美妙。

    贺桑到浴室淋浴完,半躺着等头发干,湘语像条柔软的蛇一样缠了上来。飞到最高点的时候,她一遍遍地呢喃着:“老公,我爱你。”贺桑一次次地用啪啪啪做回应,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一直融入到他的血液之中。

    这一晚,地球在转,外面夏风带着暑热,室内的挂钟和空调都在正常运转。湘语枕在贺桑的手臂上,被他抱着睡着了。卧房里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直到早上快六点四十了,一向五点醒来的湘语才猛然惊醒。她吻了吻贺桑的唇,轻轻唤醒他,并要他去叫醒儿子起床早读。

    湘语换下睡衣,将战场打扫好,浑身的细胞似乎都被激活了,精神倍儿爽。她打开冰箱,拿出自己亲手包的手工饺子,进入厨房里忙碌。

    吃完早餐,湘语和儿子一路出门。贺桑回家,去更换一套干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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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7
    33


    湘语手上拿着刚刚涮洗过的锅子,在厨房门口张望,儿子开了门,贺桑站在门口,对马超和湘语说:“走,我今天请客,带你们去吃一顿西餐。”“好呀,好呀。”马超高兴地在门口又蹦又跳,他爸爸妈妈都很少带他到外面吃饭,他好奇地问:“贺伯伯,吃西餐是什么吃什么?专门吃西瓜?还是朝着西方坐着吃饭呢?”

    贺桑和湘语都被马超童稚的问话逗笑了。他没有答马超的话,微笑着对湘语说:“别做饭了,换了衣服走吧。我有朋友在河西紫鹃山下,开了一个比较典雅的西餐厅,带孩子去吃一顿牛排吧。”

    “这……好吗?”湘语询问着,她担心被外面的熟人撞见了会很尴尬。

    “为什么?贺伯伯请我们吃,我要去。”马超急不可待地将拖鞋换掉,三步两步蹿了出去。

    “好吧。”湘语看着儿子高兴,自己的原则也就放松了。贺桑在门口满脸的期待。她想: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你们先去,我换了衣服再打个车来吧。”

    “好。”贺桑愉快地下楼去了。

    韶潭县是一座相对闭塞的老城,人们的生活节奏犹如江边老旧的水车。悠闲的生活总得找些消遣,县城里可供娱乐的项目很少,麻将作为国粹,首先被人们普遍接受。路边的麻将馆不少,还有不少美其名曰“茶座”,其实也只是身份地位稍微高一点的人玩麻将打发时间的隐秘去处。

    紫鹃山下的琴岛西餐厅,是韶潭县的第一家西餐厅,贺桑告诉她,里面没有设麻将桌。湘语看着大厅中央有一架三角钢琴,一个漂亮的少女正在那里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地上、空中挂着的,全是绿色的藤蔓植物,将灯的光芒敛了去,变得柔和。餐桌上面铺着米黄的格子布,显得十分温馨有情调。

    湘语在广东的几年,在市中心见过这些西餐厅,但从来没有走进去。她看到过门口有英俊的服务生,殷勤地替那些顾客开关车门,出入的那些女生,个个漂亮,就算五官不那么美,气质也是很独特的,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我也不丑。”湘语挺了挺腰背,抬头挺胸往里走。

    “请问,您几位客人?订餐了吗?”一个穿着套装的年轻的女服务员弯着腰鞠了一躬,然后轻声细语地问她。

    “嗯,三个人……”

    湘语边说边张望,贺桑正好从包厢区走了过来,朝她招手。湘语微笑地致谢,朝贺桑走去。

    这个小包厢里,正中放着一个条形的木头桌子,两边配着简洁的布艺沙发。桌子上有一盏可爱的橘子台灯,还有一个关于星座的游戏盘。马超坐在里面,拿着星座转盘,玩着抽签的游戏。

    湘语坐在贺桑的对面,儿子马超一会转到贺桑那边,一会儿爬到湘语这边的沙发上,乐不可支。贺桑把桌子上的“呼叫服务员”按键一按,服务员进来了。“你们想吃些什么?尽管点。”贺桑将菜单递给了湘语。

    制作精美的菜单上,写着很多的牛排:菲力,沙朗,肋眼,纽约客,丁骨,红屋,肋排,牛小排……湘语看得眼花缭乱,迟迟不知道点什么才好,每一个牛排后面的价格都不菲。湘语暗想了一下,三份牛排,够她好几天的生活费呢。正随手翻着,以掩饰不懂行的尴尬,马超跑过来,一把拿过菜单,他手指在上面乱点了三份牛排,又要了冰淇淋和烤鸡腿。服务员在一边记着,问:“都要吗?”湘语有些发窘,摇头说:“太多了,马超,你吃不完的。”“都点了。”贺桑对服务员说完,转过身对湘语说:“不要紧的,孩子要吃饱,正长身体呢。”服务员微笑着问:“要几成熟?”湘语眼睛看着贺桑求助。“八成吧。”贺桑说。服务员记录好,上来为她们倒了三杯柠檬水。“请您稍等。”然后鞠躬退了出去。

    马超觉得无聊,推开包厢的布帘,到大厅里去看电视了。贺桑将菜单拿着,起身坐到湘语的边上,指着菜单介绍说:“菲力牛排、西冷牛排、 T 骨牛排……他们各有各的特点,菲力牛排也称牛里脊,腰内肉,特点是瘦肉较多,高蛋白,低脂肪,比较适合喜欢减肥瘦身,要保持身材女子。”贺桑一边说,一边将手轻轻的握着湘语的手,湘语往后缩了一下,贺桑没有容许她逃。他接着介绍说:“西冷牛排也叫沙郎牛排,是外脊肉,牛的后腰肉,含一定肥油,上口相比菲力牛排更有韧性、有嚼劲,适合年轻人和牙口好的人。咱们刚才点的一份是菲力,一份是西冷,既可以尝到菲力牛排的鲜嫩又可以感受到西冷牛排的芳香,一举两得……”

    湘语迷迷糊糊地听着,贺桑的话,给湘语脑补了一课。在湘语看来,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她的眼光里,满是温柔。贺桑介绍说:“我以前在外面做生意,全国各地跑。广东人喜欢在西餐厅里听听优雅的音乐,边谈生意,所以我渐渐也就对西餐方面有了了解。”

    “你在外面做生意?”湘语疑惑地问。

    “嗯,是的。谈业务经常吃西餐的。”贺桑喜欢湘语的率性,单纯。

    湘语歪着脖子打量着贺桑:“你不是在民政局上班吗?”

    “现在是,以前也是。”贺桑用手摩挲着湘语的后背和披肩的长发。湘语眼睛的疑惑更深了,眉头紧缩起来。贺桑拿手轻轻抚摸她的眉头,说:“干嘛锁着眉头,又老又丑啦!”他不卖关子,将他在外走南闯北的故事,有所保留地告诉了最简单的一部分。湘语微微仰起头,听得出了神。

    服务员走进来,贺桑起身去找马超。马超闻着牛排的香味,将小包箱的布帘子掀到一边,趴到桌子上舔起了冰淇淋。贺桑教湘语怎么使用刀和叉,又不时帮娘儿俩的牛排切好。马超觉得很新奇,非要自己用刀子试试不可,低着头自得其乐地刀叉一顿忙乱。

    贺桑将自己盘里的一块牛排切好,拿叉子叉起来,粘了一些黑椒汁,送到湘语的嘴边。湘语脸红了,本能地后退,贺桑眼睛温和地看着她,她担心孩子看见了尴尬,赶紧将脖子伸前,红唇微启,石榴籽一样的牙齿,轻轻把叉子上的一小块牛排咬了下来……

    帘子外边,秦寡妇浓妆艳抹,紧紧靠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有说有笑的朝楼下走去。趁他们转身,贺桑赶紧站起,将门帘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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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8
    34

    马超把一盘牛排吃完,一杯冰淇淋消灭,嘴边沾着番茄酱,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湘语和贺桑一起吃完。服务员上来,贺桑拿出一张金卡,服务员接过金卡,在楼下结过帐,毕恭毕敬地送到了贺桑的手上。
    下楼的时候,贺桑遇到了一个朋友,双方热情地握手,湘语靠一边站着。对方热情地打招呼:“贺叔,很久不见,今天一起坐坐。”贺桑也十分惊讶说:“秦总今天回韶潭县啦?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呢?你先上去,我回头就上来找你。”秦总和湘语点头微笑。贺桑在门口替湘语拦了一辆出租车,返身回咖啡厅。
    回到家里,马超仍有些兴奋:“妈妈,牛排太好吃了。下次还让贺伯伯带我们去吃牛排吧。”湘语嗯了一声,模糊作答。和贺桑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他的世界,像是广袤的大海,隐藏着许多未知的珠贝。湘语的视界不知不觉中变得开阔,原来除了厨房、幼儿园,外面还有许多不一样的风景。湘语说不上来是憧憬还是什么,半天也睡不着。很晚了,她打开海霞送她的画板,照着从海霞那里借来的一本《素描》书,用铅笔在画纸上勾勒、涂抹,画上《大卫》的轮廓出来了,线条流畅,肌肉和骨骼充满阳刚。湘语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中,到了深夜……
    第二天上班,湘语没有疲倦感,相反,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着活力。她把自己的素描悄悄带给海霞看,海霞感叹湘语真是个天才:“你看,阴影与亮度过渡自然,线条很美。”湘语恳请海霞提批评意见。海霞将笔咬在嘴上,歪着头仔细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不过,画人物,还得表现人物的精神风貌,这样才能把人画活。也就是我们当时的美术老师说的,除了形似,还要神似。”湘语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画画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呢。
    湘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画出像样的画来。她想,说不定哪天画出一张画,会让贺桑大吃一惊呢。
    幸福的日子,让湘语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走路都似插了翅膀在飞翔。这几天,贺桑下班都会直接到她家里来,她会变着法子精心准备,他有时候会在菜市场带回好几斤的肉,偶尔还把朋友送给他的这个、那个的土特产,一并给了湘语拎了过来。
    晚饭后,贺桑陪着儿子学习。晚上就在她这边过夜,贺桑做起了一夜三次郎,他对她说:“你简直就是妖精,让我欲罢不能。我本是个小老头了,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只有三十多岁了。”
    “不许你说自己是老头。”湘语娇嗔道,“你是只豹子,特别是打球的时候。你要好好锻炼,等着我一起变老。”说完,湘语将大拇指抵着贺桑的大拇指,一起认真地拉钩。
    很快到了周五晚上,贺桑看着湘语在灯下画画,她披肩的乌黑的清汤挂面似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红润的皮肤像个粉嫩的苹果,看着看着,忍不住让人想去咬上一口。她坐在桌前的那份沉静,抬起眼睛时眸子里闪动的一份俏皮,无不让他感到陶醉。年轻真是好呀!如果再年轻十多岁,他遇到了她,他一定不愿意到外面漂泊做生意,他不会让她独守空房的,他愿意一直这样陪着她……
    熄灯,贺桑穿着湘语买给她的棉质T恤和舒适的沙滩裤躺着,湘语平躺在旁边。贺桑的手,绕过她的黑发,枕着她的颀长的脖颈。他睁大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忍说,但是不得不说:“湘,明天她学习结束,要回来了。”
    “嗯。”湘语黑暗里应道。
    两人都不说话。
    “虽然我不能过来了,”贺桑难过地咽了咽嗓子,郑重地说 ,“但是,我爱你。”说完,他凑近她的脸,吻她。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你怎么啦?不相信我吗?”贺桑半抬起头来,问她。
    湘语不吱声。“我发誓,我真的爱你。我和她,早就没有那种夫妻的亲密关系了,我对她只有亲情了,你懂吗?”贺桑的声调里,充满着凝重。
    “你懂吗?”他把手从她颈下抽出来,摇着湘语的身子。他内心感到一种痛苦,他无法让湘语相信他对她是真的,他和她在一起,如同枯木逢春,让他重新勃发出生命的活力,原本,他觉得生命已经是灰色的了,等着退休,然后老去。可现在,他似乎感觉到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绿色体。当年自己开煤窑,下海办厂做生意的英雄年代已经过去了,那时候,她没有亲历过他的辉煌。这些日子,他一直琢磨着要做一件事给心爱的女人看,让她觉得她爱的男人是优秀的。贺桑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但是,事情尚没有眉目,他还是决定不透半点音讯。
    如何让她相信?他的心受着煎熬。他担心她把他看成了一个超级坏蛋,一个玩弄女人的,只走肾,不走心的男人。他手摸着她的头,转过来,想要她看着他,哪怕就是黑暗中,感受他的那份真诚与炽热。
    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脸颊。他一惊,她脸上全是湿的,她在暗暗地哭泣,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她忍着不哭出声音来,这更让他感到心疼。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着她:“你哭吧,哭出来,这样会好受些。”
    湘语“哇”的一声,呜咽地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她不知道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可他终究要回到他的世界里去。而她,留在原地——所有的日子像是那个失去金鱼的渔夫。
    他是她的,他不久就要奔赴德国,日子过得辉煌精彩。我是马麵的。想起马麵,想到未来的生活,她没有办法不难受。这个月,她的工资卡已经快见底了。马麺从上个月开始,就不往家里汇款了,给马超的生活费,需要她自己到马麺的哥哥家去领。湘语倔强着不肯上门去讨要几百元的生活费。当日他哥哥嫂子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谁知道她们还挑剥离间了些什么呢?
    湘语越想越孤单,她陷入了无边的绝望的深渊,世上的千万条,而我生活的前路在哪个方向?泪把贺桑的衣服也打湿了。贺桑的心尖都颤栗发痛,不知所措。
    “宝贝,相信我。”可他拿什么让她相信?他猛然想起了裤袋子里还有一些钱,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我今天去单位,领了一笔工资,你用着用吧。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贺桑将床头的灯拧亮,从凳子上的西裤袋子里掏出了钱包,将一笔工资,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湘语的画夹下面。
    “我不是要你的钱。”湘语抽泣着,她觉得贺桑误解了她,眼里满是忧伤。
    贺桑搂着湘语,说:“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和钱没有关系。但是我要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的。”“我爱你。”湘语两只手紧紧地箍着贺桑,生怕他会消失了似的。她又哭了。
    “乖,不哭啊!你看你,一哭,瞬间就像白骨精变成了又老又丑的巫婆了。”贺桑逗湘语。
    湘语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像老太婆就好了,我就和你一样大了,然后一起变老。”
    两人耗尽精力,疲倦袭来,十指相扣着稳稳睡去,不知道东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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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9
    35




    汪老师下午五点多回家,湘语正好下班后进到院子里。她远远看到楼梯口那里,贺桑帮汪老师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汪老师看起来气色不错——汪老师身体不太好,这次学习机会,其实是贺桑争取来的。贺桑与教育局离局长熟悉,早在认识湘语以前,就常常和李局长一起吃饭,贺桑和李局长以前也提过,单位有疗养机会,照顾照顾身体不好的汪老师。这次恰好有机会去江西省明月山疗养,汪老师就被校长钦点了,只是名义上是外出学习。
    湘语不敢仔细打量,她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尽管心里已经早有准备。
    她放慢脚步,尽量延缓上楼的速度。
    湘语拿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耳边却不自觉地留意着另外那张铁门后面,可是什么响动也没有听到。她的腿有点发软,掏钥匙的手哆嗦了半天才把门打开。
    饭桌上,儿子夹着菜往口里送,嚼了几口,往餐桌上哇哇乱吐:“妈,你怎么煎蛋里放这么多盐?”“是吗?”湘语也夹了一小块煎蛋尝尝,咸得发苦。她把蒸鱼推到儿子这边,带着歉意说:“嗯,那你吃鱼吧。”说完,夹了一片最好的鱼肉放到儿子的碗里,帮着两根鱼骨头剔掉。她没有一点胃口,什么也不想吃。眼睛定定地望着儿子大口扒了着饭。
    “呸——”马超站起来,把饭菜全吐在桌子上,“妈,你这做的什么菜呀?鱼里没有放盐,吃着想呕。”
    “是吗?”湘语拿着筷子扒开鱼头,鱼鳃里,还有些红红的血丝,显然没有蒸透。她拿着筷子,将鱼肚皮上的肉,放在汤里粘了一下,尝了尝,果然是一丝盐味都没有。看着儿子碗里的剩下的白米饭,她扶着桌椅站起来,到厨房里再把鱼回锅加盐。
    儿子说好吃多了,吃了三碗饭。湘语陪着儿子,硬生生地咽了两口。她早早把碗筷洗了,催着儿子早点做完作业睡了。
    湘语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昨晚精心构思的未完的画作,夹在画板上,随意摊放在梳妆桌上。梳妆台同时也是她的小小的书桌,她的藏书不多,她随意拿起之前很喜欢看的余华的《活着》左翻右翻,就是无法进入到小说的情节当中去。她只觉得无趣,故事中的许三观经历的痛苦,就是一个重复的钟摆。人生的乐趣又是什么呢?
    十点钟,整个社区都断电断水了。湘语这才想起,韶潭县城最近到处修路,有几个片区已经通知了停水停电的通知。湘语摸黑赤着脚站到卧室窗前,整个片区都黑黝黝的,远处江上过往渡船的声音,划破长空。远处的高楼只剩一个黑的剪影,楼下摇曳的树影显得愈发鬼魅,似乎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她猜想:汪老师是在卫生间,还是已经睡下了?贺桑呢?他会不会站到阳台上,或者站在卧室窗边?
    湘语不敢去阳台上看,她害怕他那边什么也没有。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般疼痛。胸口堵得慌。“好吧,我去看一下,不在,我就死心地睡吧。”湘语试图说服了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悄悄儿摸索好一阵,终于找到了两只在床下打八卦的鞋子——这可不是平时讲究秩序的她的风格。
    她一手扶墙,尽量慢,不让拖鞋发出声音,站到阳台上。他家也是黑乎乎的。阳台上有几盆花草。她知道那是贺桑种的茶花,枝繁叶茂的。还有三四盆三角梅,枝条透过金属护窗,往外伸展。
    “我要是能把自己变成一朵花,该多好。贺桑可以每天照顾我,日日浇灌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湘语傻傻地想。
    阳台上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影。湘语感到发冷,全身哆嗦着,失望地返回卧室。“他有他的一亩三分地。”她闭上了眼睛,劝慰自己。
    无力,失眠。
    “他难道不知道我心里的痛吗?”她不死心,决定再去看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她咬着下唇对自己暗暗下了决心:“这是最后一次。”
    儿子早睡了,她起身的时候,黑暗中摸索着,把枕边的书,不小心撞落到了地上,在深夜里发出一声脆响。她怕再惊动了儿子,没有穿拖鞋,赤着脚丫,蹑手蹑脚走到客厅,她静听着儿子房间里没有被刚才的声响惊动,她挪移了几步,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我难道真的成了‘小偷’了。汪老师会不会发现这些?马超会不会将这几天的秘密无意中说漏嘴呢?”
    她没有勇气往前走,顺着墙壁退回来,倚着墙壁站着。远处黛青的山连绵起伏,微弱的星光照得山头朦朦胧胧。“化作一颗石头,一座山,一棵树真好。不需要经历这人世的痛苦。”月亮渐渐升高,远处的水泥建筑工地上,还有机器的点点轰鸣隐隐传来。一只夜归的飞鸟,从窗前突然掠过,吓了湘语一大跳。“我只是这城市里的一只无家可归的鸟,我孤独的灵魂,擦破了天空中的云。”湘语想起了一句什么诗,心里分外悲怆。
    “也许我明天就死了呢?如这只鸟再也不会飞过我的窗前一般。”湘语想到这里,她决心事不过三,到阳台上看看,这一定是最后一次,绝不会有第四次!她用上齿狠狠地咬着下唇。
    就这样,她披头散发,穿着吊带睡衣,光着脚丫来到阳台。月光穿过厚厚的云层,高高挂在蓝天,银色的光辉泼洒大地,将他家的阳台上照得披上了银纱,她似乎都要看清他家三角梅,哪几株的花是紫色的,哪几株是大红色的了。她的眼神一直往盆栽的后面搜索过去,她浑身颤抖着,她终于看到了他——贺桑正在阳台的那边,对她这边张望着。湘语面对着他,站定。
    相思的万般痛苦,霎时间化作青烟散去无痕。泪水汹涌而出,说不出是委屈的泪,还是思念的泪。眼波流转,是会放电的闪电。穿过玻璃的壁障,穿过空气的阻隔,两颗炽热的心,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世界静止。
    良久,湘语用右手擦净脸上的泪痕,慢慢将右手抬起,放在玻璃上。贺桑也将右手抬起,放在玻璃上。好似她的手,已经握在了他的手心里了。
    江上的风徐徐吹来,带来些许的凉意。湘语浑然不觉,已经站了一二十分钟了。渡口上的渡船,发出了起航的长鸣。
    院子里,闪进一辆汽车,车灯把院子照亮,一切像是舞台突然被镁光灯照亮了,汽车在院中中间停住。贺桑和湘语不约而同地朝下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穿着一双高跟鞋一步三摇地从车子里出来,风姿绰约地走到前面,朝里面的司机频频飞吻,车灯照着她,她像是舞台上的舞娘一般,高跟鞋噔噔噔,花枝乱颤般凌乱了整个寂静的院子。贺桑和湘语都认出来了,那是楼上的秦寡妇,她正朝楼上而来。
    贺桑将手放在唇上,对着湘语做了一个飞吻,摆摆手,示意湘语去睡。湘语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阳台,眼睛里又起了一层雾气……
    她安心了,脚底下的力气一点点恢复上来,大腿有力了,心脏跳动了,手指尖灵巧了……她把头埋在贺桑睡过的枕头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贺桑的味道。她把枕头放在臂弯里,安稳地睡去。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贺桑和她在自己儿时砍过柴的山上,时而摘茶树果子,时而在溪水里捣衣……她像个少女一样,自由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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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0
    36


    在相思的焦灼与甜蜜中转换,湘语觉得日子过得头重脚轻,云端漫步的感觉。
    这些日子,贺桑总会找个她在家的时候,和她打一个电话,湘语渐渐对电话形成了依赖。没有他消息的时候,湘语的心里无缘无故地发慌,无边的寂寞似那涌起的潮水,把她淹没在无人的孤岛上。一旦接到了他的电话,收到了他的信息,瞬间就云开日出,满心欢喜得如同唱歌的云雀。
    一天早上,湘语正打算做菜,发现厨房里的电饭锅的灯不亮,她折腾了一番,指示灯还是不亮,原来是家里没有电了。
    楼梯间下面,是整个这个单元住户的电表。她看到自己家里的电表上,指示灯闪烁,并滴滴滴地发出警报。她将卡插进去,使用卡里最后的一点备用电。回到卧室,她拉开抽屉,找钱去交电费。她把贺桑给她的钱,整齐地放在衣柜抽屉里的一个日记本里。那一叠人民币,在湘语的眼里,与其他的人民币完全不同。她小心地将自己这个月还节余的一百二十多元移开一点,免得与贺桑的混在了一起。
    可是日益上涨的物价,容不得她的矫情。马麺的工资,没有半个子儿汇回来了,他之前的五位数的存款,她也没有想着要去动。她思量了一下,电费、儿子在学校的托管费、家里电话机的座机费……都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她想了想,还是抽出了几张老人头。
    湘语抽空去交了水费、电费,电话费,除掉儿子学校中午的托管费,她数了数,几张大团结又只剩下几十元了。韶潭县县政府附近,新开了一家超市,经过门口的时候,喇叭正对着外面宣传生活用品促销。湘语摸摸钱包,走进生活区,选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买了一提牛奶,肉食柜台前割了半斤肉,称了四个鸡翅,然后拿了两包盐。她提着篮子,看到日化用品柜台前面,很多优惠打折的广告贴得五彩斑斓的。她拿了一瓶海飞丝和别的洗发水看了又看,比较着价格。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平时既不烫,也不染,很少在头发上花钱。但湘语的头皮对洗发水很容易过敏,其他洗发水,容易导致头皮发痒,唯有海飞丝洗过的头发,柔顺如绸缎,头皮也没有不适。可打折优惠以后的海飞丝,还是要比其它的洗发水贵十来元。湘语将篮子里的东西的价格,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遍,钱包里的钱刚好够。可是,湘语又想买一盒香皂给贺桑准备着。那种带着艾叶香味的香皂,要六元五角一块。
    犹豫了几十秒钟,湘语拿起一盒艾叶香皂,一瓶洗发水一一放进了购物篮里。洗发水不是海飞丝的,钱夹里还剩下五角钱。
    周日晚上,贺桑照例喊马超去打球。出门之前,湘语叮嘱马超:“如果看到了汪老师,注意不乱说话,不要提到了贺伯伯到我们家里来了。你知道吗?”马超看着湘语严肃的样子,似懂非懂地郑重地点头。
    湘语等马超出了门,洗完澡后出门去接孩子。税务局门口,贺桑和几个老球友聚在一起聊着什么。原来他们打球已经结束了,儿子正在传达室里看电视。
    湘语凑上去,只听税务局守传达的老头说:“贺科长,抓紧时间来打球。你到德国去,就没法摸拍子了,早去早回来的好呀。”医院里的彭大夫笑着说:“德国有那么多漂亮风景,那么多性感的外国妞,老贺还会舍得回来吗?”他们打着一阵阵哈哈,贺桑朝税务局的里面站着,他爽朗地大笑着说:“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
    彭医生正好对着马路,一侧头,发现了湘语,他老顽童似的打趣道:“哈哈,后面来了个美女,你是不是重色轻友,马上就知道了。”税务局的守门的老头望着湘语,又看看贺桑,和善地说:“湘语老师哪点不比外国妞强?”大家一齐朝湘语行注目礼,夜色里的湘语,皮肤更显白皙,洗过的头发,湿漉漉地随意披着,胸前的衣服被头发打湿了,更显得性感撩人。
    贺桑看她的眼睛里,颇有几分得意,她是属于他的。虽然这是一个秘密,但是,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男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守传达的老头,别看他是一个守门人,来税务局办事的人,什么穿着,什么身份,他一目了然。医院里的彭主任,那是一只老麻雀了,都说医院里是最复杂的染缸,他接待病人无数,也是阅人无数,早在贺桑叫湘语去找他给她母亲看病的时候,他就心里十分明了了。大家都是朋友,贺桑私底下拿着公家的账,送过一些私底下的人情,平时也十分随和慷慨,因此深得大家喜欢。他们都是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湘语被大家瞧得不好意思。“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湘语掩饰着尴尬。贺桑打个哈哈:“我们今天比赛提前结束了,正打算回家。”说完,他到传达室里招呼马超,一起往回走。
    “你把家里的钥匙给马超,我先骑车送他回家吧。”贺桑提议。湘语同意,贺桑用单车载着马超走远了。湘语低头,满腹心事:贺桑要去德国探亲了!
    湘语快走到楼梯边时,贺桑在楼下的树影里,朝她招手。她顺从地跟了过去,一起到了贺桑家的车库边。车库门前的空地上,贺桑开垦的两块小小的菜地,南瓜架上的叶子还很繁茂,空心菜、辣椒树、豆藤都绿油油的。湘语心里有点害怕,怕儿子上楼的声音,惊扰到汪老师,如果她问儿子,怎么办呢?
    正犹豫,贺桑已经把门打开了。湘语无法抗拒,跟了进去。贺桑上来抱她,她往后退。“你怎么啦?”贺桑问。
    “你不是过两天就要走了吗?都不告诉我。”湘语嘟着嘴说。
    “哦,我不正要告诉你的吗?”贺桑上来拉着她的手,“女儿那边要出差,我们行程也推迟了,得到十二月底才去。”湘语听了,喜极而泣,仿佛他们再不会别离了一样。
    湘语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十二月了,分别的日子临近了。
    这天,两人在紫娟山琴岛西餐厅共度了一个甜蜜的晚上。他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依依不舍,临分别的时候,贺桑鼓起勇气,不得不告诉湘语过两天就走的消息。湘语听了,半晌低头不语。
    “我怕你知道了,心里难过。”贺桑用一只手抬起湘语的下巴,命令她:“你看我的眼睛,我的小傻瓜。”
    “我舍不得你走。”湘语将头一低,埋在贺桑的怀里,默默地哭泣。
    “很快会回来的,乖,我会想你的。”贺桑用手摩挲着湘语的半干半湿的头发。
    湘语突然抬起头,醋意大发说:“不,你不会想我。你要带着你的女人去看世界了。”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贺桑将湘语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你摸着我这里,你感受到我的心脏是为你而跳动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那你愿意离婚,和我在一起吗?”湘语想起了海霞的嘱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爱是耍流氓。她突然鼓起勇气,盯着贺桑的眼睛。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贺桑郑重地说,“离地三尺有神灵,我贺桑绝不是那种玩弄女人的人。你好好地等着我回来。”
    湘语用力点点头。贺桑搂着她,她踮起脚尖,用火热的唇迎了上去,贺桑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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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0
    37


    湘语和贺桑都意识到时间晚了,彼此对望着,不愿分开。“你后天真的就走了吗?”湘语用手摸着贺桑的脸,手在他的胡子上摩挲着。
    “嗯,我后天下午两点坐汽车去M省城机场,六点上飞机去北京,晚上十点在首都机场转国际航班……”贺桑解释道。
    “你要在德国待多久?”
    “德国的探亲签证,第一次最多只能签三个月。我在单位也只请了三个半月的假。”
    “三个半月?这么长!”湘语嘴边的肌肉就被拉扯开了,梨花带雨的悲伤又来了。“你走了我怎么办?看不到你,电话也不能打……”后面的话,混合着浓重的鼻音,贺桑听得模模糊糊,他知道她牵挂他,内心十分感动。
    沉思片刻,贺桑说:“我会尽量和你联系的,如果不能打电话,我会尽快写信给你的。”
    “嗯。那明天我还能看到你吗?”湘语一脸的祈盼。
    贺桑掐着手指,理清一下最关键的几件事的办理情况:“外币已经兑换了,签证手续都办好了,机票买好了。另外,给女儿带一点点特产,怕机场过不了关,没有买太多,也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呢?”
    湘语呆呆地望着他:“你的证件都要带好,钱要带够。你要保证人要好好地安安全全地回来,好吗?”
    贺桑说:“那当然,我会想你的,我心里只有你。”
    “我心里也只有你。”湘语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你知道,你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是我的了。你要替我好好的。”
    贺桑郑重地点头。湘语无限爱恋地望着贺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恨不得把每一寸肌肤都刻在记忆里。
    “傻瓜,只有你会喜欢我这个半老头子了。”贺桑动情地说。
    “我就喜欢。”湘语嘟着嘴巴说。她看到了他的鬓角,有了几根银丝,霸道地对贺桑说:“你说,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湘语心满意足,娇嗔道:“你看,这里有两根白头发了,那也是我的。回国来,我要检查,头发也一根不能少。”
    “好,好,都是你的。长出了两根黑头发,那样行吗?我的大人。”贺桑话音刚落,湘语的红唇咧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撒娇地说:“那也不行。”霎时间,两人又云开日出。
    贺桑熄了灯,牵着湘语的手走出去。室外夜色渐浓了。快要走到房屋的拐角处,贺桑拉着湘语的手半天不放。
    半晌才松手,湘语半步刚出,贺桑脱口而出说:“等等。”他走上前,低低地对湘语说:“后天我会没有时间了。明天晚上七点半,你要崽崽在家里做作业,你还是来琴岛等我,好吗?”
    “嗯,好。”湘语喜出望外。她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多越好,哪怕是多一分一秒,她也不愿意错过。
    第二天,湘语整整一天上班,都没有心思。好容易盼望到了下班。脚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回家就飞也似的回家做好晚饭。湘语一边和马超吃晚饭,一边想了个理由向儿子“告假”,叮嘱儿子独自在家把作业做完,看看课外书,玩玩具或者看会儿电视。出门,她不放心地儿子说:“妈妈一会儿出了门,自个儿带了钥匙。万一有敲门的声音,你千万不要去开门。”马超挺挺胸脯,说:“我是男子汉,您放心去吧。”马超心里可乐着呢,平时妈妈都管着她,不让他这,不让他那,连看电视每天都不能超过二十分钟,这回可以过一回瘾啦。
    湘语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清洗,不时看看手表。拿好昨晚就想好的一条白色的纱裙,进到卫生间淋浴。完了以后,对着镜子仔细将眉毛描了描,脸上的皮肤白皙如葱,不需要扑粉了。她把唇膏拧开,涂在薄薄的红唇上,水晶的唇膏在灯光下,变得色彩流动,嘴唇充满着一种女人的妩媚的诱惑。
    湘语又翻开化妆台的抽屉,找到了一瓶试用装的香水。之前陪海霞去省城里买化妆品的时候,大商场的兰蔻专柜顺便送给了她一小瓶试用装香水。湘语听海霞介绍说,这是一个法国品牌。湘语只知道那兰蔻价格老贵了,售货员说的数字让湘语听了咋舌。试用装的香水只有2ml,她一直没有舍得用。
    她拧开瓶盖,对着耳朵根,手腕上,抹了两滴。手指上还有留有香水的味道,真好闻。她舍不得似的,将手指轻轻地在白纱裙的裙摆上再抹了几下。下摆也好像有一股好闻的茉莉花的清香了。
    打扮妥当,湘语走到书房,吻了吻儿子:“崽崽听话,妈妈一会儿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好不好?”“随便拉。我只是想要多看会儿电视,行吗?”马超望着湘语请求道。
    “好的。”湘语点头。
    湘语将一个白色的双肩背包,背在身上。自从她在广东有被人劫包的经历以后,她很少使用提包了,晚上也很少出门。她换好一双漂亮的红色的平底鞋,和马超道再见。
    “妈,您什么时候回来?”马超脑袋从他的卧房里探出来。
    “乖,现在快七点半了,妈妈大概九点半左右会回来的。你听话哦。”湘语拿着钥匙,另外一只手放在门上了。
    “记住,超超,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要开门哦。”湘语再一次叮嘱。
    “好,知道啦。”儿子马超的头缩了回去。
    湘语下楼的脚步,恨不得两步做一步走。
    贺桑给她的钱,只剩下两百元了,这个月,还有十一天,湘语也顾不上了。出门的时候,她把这点钱都放入了包里,到了大马路上,她拦了一辆的士,直奔琴岛西餐厅。虽然她知道,韶潭县城里满大街都有摩托车送客,价格比的士要便宜至少一半,可是,湘语还是毫不犹豫地坐了的士。因为县城里搞基建扬起的灰尘,很容易会把头发弄得又脏又乱。贺桑不会喜欢灰头土脸的她的。
    到达琴岛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半。
    湘语走入琴岛,前台的一个外地口音的新来的服务员问她:“请问您几位客人?”
    “两位。也许他来了。”湘语说,眼睛四下张望,找贺桑。
    前台的另外一个服务员抬头看到了湘语,赶紧过来招呼:“您是贺总的客人吧?”湘语疑惑地望着服务员,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刚过来的这个服务员打量了一下湘语,肯定地说:“哦,是了,我认出来了。上次,贺总和您儿子一起吃过一次牛排,对吗?”湘语点头,这个服务员对身边的外地口音的服务员说:“你守前台吧。我带这位客人上楼。”
    湘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硬着头皮,和这个自称认识她的服务员一起往楼上走。二楼是包间,湘语习惯性性地往二楼包间走,服务员却继续往三楼走去。
    “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三楼也营业吗?”湘语停住脚步,问。
    “三楼是老板的休息室,贺总在上面等你,他之前来的时候交待过的。”服务员在楼道间微笑地看着湘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湘语半信半疑地继续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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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0
    38


    顺着木质的扶梯,一直往上走。楼道的墙壁上,是大幅的抽象画。湘语抬头打量着三楼,整个房间的格局,与二楼截然不同。地上铺着考究的地毯,几张白色的雕花门紧闭着。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几张梵高的风景画。
    服务员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边停住,转身向湘语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标准的微笑里隐隐透着一丝丝的羡慕:“这是贺总的房间。”湘语不前,如坠入五里雾中,她看着服务员抬手将白色的雕花门敲响,门开了一条缝。
    服务员满脸堆笑,说:“贺总,您约的客人到了。”
    “好的,请您带她来。”里面一个男中音响起。
    “好的。”服务员退出半步,朝湘语做了个“里面有请的姿势。”
    刚才的声音,明明是贺桑的嘶哑中点着磁性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上面?湘语两只手抓着袋子的肩带,放慢脚步。房间桌子前的背影,果然是是贺桑。他的头发、挺直的脊梁、手臂自然摆放时弯曲的弧度,湘语都太熟悉了。也许是因为她喜欢画画,人体素描练习太多的缘故吧。
    “贺桑——”湘语半探着上半身,踏进门里。
    贺桑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手工布鞋,上身着一件白色的T恤,休闲中透着格外的潇洒。他的头发剪成了平头,平添了几分精神干练。他听到湘语的声音,将手里正翻着的文件包放在靠窗的一张茶几上,转身走了过来。
    “快进来呀。”贺桑笑着说。
    “哦。”湘语站在门边,傻傻不动,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太多的疑问。那些问号在脑子里胡乱地转,问号的这个钩又钩住了那个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问哪个问题才好。
    贺桑走到湘语身边,将她身后的门轻轻关上,顺手将门的反锁按钮卡啦一按。这间宽敞的房间,顿时就只剩下下她们俩了。
    湘语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张宽大的圆床,没有来得及打量崭新的布艺沙发,白色雕花的原木衣柜,精致的洗手间……贺桑就用强有力的炽热的吻压倒了她。
    “你太美了。”贺桑边吻边呢喃着说。在贺桑心里,湘语单纯得如同婴儿。看着她绘画的时候,娴静得是个圣女。虽然长得漂亮,却为人低调,对马麺的粗暴都逆来顺受,善良贤淑得让人心疼。自从第一次在一起后,贺桑就想过,他要把她放在手心里,哦,不,还不够,要放在心尖尖上,把她当做一个宝一样地疼她爱她宠她。
    他闻到了湘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身上的一切,都撩拨着他。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这个空间,是单单为他们俩而存在的。他要好好地慢慢地享受——把一盘新鲜的海味狼吞虎咽下去,未必太像个乡下的庄稼汉了。
    吻得她颤栗主动索吻的时候,他停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手机。她女儿告诉过他,为了减轻出国的行李,可以将相机免带,换一个高档的具有照相功能的手机。这天上午,贺桑特意去韶潭县城新开张的振兴手机店里,买了一台最新式的三星手机。
    贺桑要湘语站起来,将她长长的黑发散开。湘语用一只手去拨弄长发,一只手倚在落地的窗前,贺桑拿手机拍着湘语的背影照、侧身照。镜头下的湘语,白色的长纱裙,高高耸着的向他示威的胸部,丰满的翘臀……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
    湘语有些害羞起来。贺桑边指挥湘语变换姿势,边说:““宝贝,我去了德国,想你的时候,就看看你的照片,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湘语心里不由得被他感动。海霞本就说过,湘语有美术的天分,她不止一次羡慕过。湘语自己倒不觉得,但最近练习人体素描,湘语对人体结构与光线,造型的美观,比一般人更多一些“专业知识”。境由心生,内心柔软的湘语渐渐放开拘谨,柔媚动人的姿势格外撩人。
    ‘’你随时和我在一起。我们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一起去德国旅行。‘’贺桑表白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每次看着你的照片,我身体就有反应。”湘语按照贺桑的要求,把裙子褪去,直到一丝不挂。
    贺桑被彻底迷住了:画中的仙女也没有这般美好。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女人了,他可以随时把她压在身下,感受她皮肤的温度、心脏的跳动、血管里血液的汩汩流淌。
    多么美妙啊!感谢命运的馈赠:年轻的时候,也曾悄悄自慰,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自从和汪老师在一起后,每次她都是僵尸一样,毫无动静,要么就是嚷着这儿疼,那儿疼,让他日渐感到索然无味,身体欲望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开煤矿和办厂子的时候,也和一两个女子逢场作戏,纯粹的肉体的快感毕竟是一时的,对方也只看中他在钱包里拿东西时候的慷慨,天亮后就说再见。自从商场上的那个朋友染了脏病去世后,他心生畏惧,再不敢在外面风流。这样忍了多年,身体的某些机能也在逐渐早衰,做男人的起码的乐趣,他差不多忘了。“谁知道天见我怜,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能遇上湘语这样的尤物?此生不算枉走这一遭了。”贺桑心里得意地想。
    他一把将手机丢下,引领着湘语的手抚摸着他的私处:“你看,小弟弟一看到你就兴奋了。”他抱着湘语的光滑的胴体,三下五除二退出裤子,将她紧紧地压在身下。他的舌尖,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像一条游蛇一样,伸进了她的私处。湘语忍不住兴奋得尖叫。贺桑感受到她源源不断的爱液外涌,一把将长枪挺进去,发起了总攻。贺桑恰到好处地把握着深度,然后开始向四周搅动,触到了湘语的每一处,让她全身像电到了一般发酥。贺桑把握时机,一顿猛烈的抽插,湘语达到高潮幸福地尖叫起来,贺桑的枪口,喷射出一股热热的精液,湘语感受到了,幸福地呻吟着……
    酣畅淋漓之后,他疲惫地躺下,将湘语的头靠在臂弯里,不忘用手,轻轻的在湘语光滑的肌肤上滑动按摩。吃海鲜过后,适当啜饮一点姜汤,暖胃暖心。按摩如同姜饮,让他真正达到那种身心合一的舒爽,回味无穷。
    躺了一会,湘语恢复了体力,她眼睛转动,看到拉开的白色衣柜里空空如也的,衣架上只挂着一件西装,还有她送给他的一根领带——那根领带湘语记得十分清楚,是和海霞一起去省城的时候,她趁海霞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在柜台前买的一根打折的领带。但那也花了湘语将近一百元的钱。领带怎么会在这里?
    湘语猛地坐起来,连珠炮地问贺桑:“你的领带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等我,而不是二楼包厢里?”
    “啊呀,这是要给我过堂了,好凶呀。”贺桑坐起来,拉着湘语往身边靠。
    湘语不从。皱着眉头望着贺桑。
    “怎么?生气了?”贺桑哄她,“好啦,别生气了。”
    湘语还是不理睬她,她感觉到贺桑有什么事情瞒着了自己,一种不被人信任的委屈横亘在心里了。她把自己往床边挪移,尽量离贺桑远一点。
    “好啦,好啦,我说。”贺桑穿着衣服,起床,穿着拖鞋去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湘语的床头边,一杯放在布艺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稳稳地坐下,看着湘语。
    “湘语,我不会骗你的,我爱你。”贺桑说。
    “你去德国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我在你心里,都算什么了?”湘语伤感地低垂着头,眯着的眼睛,充满着敌意地看着脚尖。
    “我是怕你难过呀。”贺桑摊着手。
    “那好吧,怎么会在这里?我送你的领带,怎么会在这里呢?”湘语站起来,激动地说。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贺桑站起来,握着湘语的手。
    “是吗?也许吧!”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湘语感到羞耻与气愤,她想起刚才还拍着的照片,刚才于他缠绵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后悔与自责。她穿好衣服,拿起背包,对贺桑说:“你的世界有太多的谜,我在你的世界之外。我只请你当着我的面,把这些照片删除掉,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找你的,感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湘语绝情地说完,她伸手去拿贺桑刚才拍照后,放在枕边的手机。
    贺桑紧走两步,夺过了手机。
    窗外,紫鹃山上葱郁的树影摇动。湘语想起儿子还在家里,她却在和一个她完全不了解,还天真地以为他爱她的男人在一起鬼混,心里对愧疚和对自己的不满迅速地增长。“他比马麺也好不了多少!我爱错人了。”湘语越想越恼恨自己。
    她说:“好吧,随你删不删吧。我们再也不会见。”湘语眼泪夺眶而出,抓着包夺门而走。
    贺桑一把拉住湘语的胳膊,抱着她,狠下了一个决心似的,说:“好吧,我说,我都说。你坐下。”
    湘语站着不动。
    贺桑把湘语半拉半扯着,在沙发上坐下,贺桑坐到了对面的床上。她抬起头,眼睛紧盯着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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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3
    39



    贺桑感受到了湘语眼睛里的不信任,他的心,针扎了一般忐忑。有些事情,他真不想让她知道,但他不愿意看着她愤然离去了。

    他端着茶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眼睛望着湘语,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换了个姿势,起身坐到沙发上。湘语心里耿耿于怀,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贺桑心里难受,他一把拉起湘语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湘语的手放下,转身拿起自己放在柜子上的公文包,拉开拉链,拿出一个信封,对着湘语说:“湘语,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说完,把厚厚实实的信封塞到湘语的手上。

    湘语拿起信封,沉甸甸的。信封没有封口,她看了看,里面全是人民币。“你这是要干什么?”湘语站起来,将信封推到贺桑的手上。

    “你先拿着,我慢慢和你说。”贺桑起身拉湘语的手,湘语连连后退。

    “不,你先说。”湘语坚持,“我是穷,但你如果要用钱来衡量你和我之间的感情,你就太让我失望了。”湘语转身,背对着贺桑,看着窗外。

    小的时候,父母就会为钱的事情发愁,每到开学交学费的时候,就是父母愁上加愁的日子。班上的同学穿雨靴上学,湘语只能穿一双破旧的解放鞋,那是妈妈和姐姐穿过的。鞋子底破了洞漏水,下雨天常常一双袜子被打湿。放学回来,浸泡了一整天的脚皮都发白了,皱皱巴巴的很难看。高中宿舍里,其她同学买小玩意的时候,她总是说自己不喜欢,食堂里吃饭,也总是挑便宜菜买,她说自己就爱吃素,吃肉就会恶心……

    尽管是这样,湘语也并没有想过要通过一个男人来攀附和改变什么。温州的富二代出手很大方,湘语反而感到不自在。和马麺走到一起的时候,马麺把他的宿舍退了,和她一起在厂房附近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洗手间、厨房都是公用,湘语也毫无怨言。

    现在,和贺桑在一起,湘语压根没有想过钱的问题。她喜欢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和他在一起,心里很舒服,不像和马麺在一起,三句话就拧巴起来了。

    现在,贺桑拿出这些钱来给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把我当成了风尘女子,要把这段感情买断吗?湘语越想越气,她鄙视着贺桑说:“你也许有些钱,但是我真没有看上。你觉得我出身贫寒,瞧不起我的感情了吧?”

    贺桑没有想到湘语会来这么一段抢白,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

    半晌清醒过来,他耐心地湘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你来自农村,我的祖辈也是农村人,我从来没有因此而瞧不起农村人。你来自哪里,你过去都经历过了一些什么,我都不在乎。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贺桑的话,像一阵夏日的江风,吹灭了湘语心头刚才涌起的不安与狂躁的火苗。

    她的手,任贺桑握着,顺着他的力,一起坐在宽大的床沿上。

    贺桑将湘语肩上的背包拉开拉链,将信封轻轻放到背包的里面。湘语顺从地让他把拉链拉好。

    “语,自从我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不让你再吃苦。我这次去德国,时间少说一个月,多则三个来月,万一遇到什么紧要事,你没有钱,找谁去?你是我的女人了,我不能让你为钱而发愁。我比你长了十多岁,我这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赚钱,但是,我活到这个年龄,知道用钱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你不要将这点钱放在心上。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湘语心里变得柔软起来,热泪夺眶而出,她抱着贺桑哭泣着说:“对不起,桑,是我误会了你。我是穷苦人家的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变得十分敏感。但是我对你的感情,和钱没有关系。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的呀。我喜欢你的清纯、善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想过要染上铜臭。但是,我的傻女人,生活是生活呀。我要让你生活得更好一些,你明白吧?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为她在生活上真正做点什么,那就不是爱,是男人骗女人的把戏。你太单纯了,你不懂这些。”

    湘语依偎在贺桑的怀里,有他在,有他为她遮风挡雨,前方的路似乎变得明晰起来了。

    贺桑抚摸着怀里温柔如猫的湘语说:“你刚才还是一只刺猬呢!说翻脸就翻脸,下次可不允许啦。我的肺,都要快被你气炸,哪天被你气个脑溢血出来了,你就高兴啦?”

    湘语将手急急地封住贺桑的嘴:“不许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说完,对着旁边,用力地说:“呸呸呸。”乡下的时候,每次有不吉利的话,妈妈就这样做,说不吉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那这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湘语还是有些不解,她侧着头看着贺桑,手上却将头发绕在贺桑的手上,一圈圈绕过去,又绕回来。

    “你还记得上次带马超一起来吃牛排,下楼的时候,我碰到一个朋友了吧?”贺桑看着湘语,缓缓地说。

    “嗯。”

    贺桑慢慢地讲述。

    二十多年前,他刚从部队复原的时候,在韶潭县民政局的孤儿救科上班。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来了韶潭县青鼓乡的一帮村民,他们期中一个人牵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

    青鼓乡是韶潭县有名的穷山旮旯。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在广东一家酒厂打工的父亲赶回来做孩子的满月酒,顺便买了几箱酒准备酒席上用。他为了省路费搭乘了一辆老乡驾驶的回韶潭县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广东与M省交界的地带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这个年轻的父亲在车祸中丧生。

    湘语望着贺桑,随着他的故事,而心绪被牵动着。她想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催促贺桑简单点说。“后来呢?这房子,这年轻人,怎么和你有关系?”

    “这个父亲本来就是孤儿,父母都过世了,家里也没有兄妹。他去世以后,他的老婆觉得这个孩子是个灾星,坚决不肯再带这个孩子。村里人多次做她的工作,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守寡,于是就想趁着年轻再嫁,把孩子放在村长家门口,自己远走他乡去打工了,再没有回来了。”贺桑喝一口茶,简单地说:“村长心好,把孩子带到两岁多,后来村长的儿子要娶媳妇,对方嫌他家多了吃闲饭的,坚决要他们把这孩子处理掉,她才肯进门。所以村长和几个乡邻一起把孩子抱到了我办公室。”

    “后来呢?”湘语听得眼睛发红,拿纸擦了擦红了的眼睛。

    “我把这个孩子带到家里,我父母抚养了一段时间。我有个退伍的战友,在韶潭县城郊区种田种菜卖,人老实本分。他老婆不能生育,央求我把这孩子送给他们抚养了。”

    原来,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年轻人。这个孩子一成年,贺桑的战友就告诉了他实情。他很感谢贺桑,每次过年的时候,他会和战友一起去贺桑家拜年。高中毕业后,他不愿意再读书,战友给他一点本金,他到温州一带做生意,没过几年就发了大财。韶潭县城的这个琴岛西餐厅,也是他投资的。

    开业的时候,他不收贺桑的红包,还送了他一张金卡。那天在楼道间碰到,他说他并不在韶潭县长期待着,管理西餐厅的父母也要和他一起去温州,这边现在正好委托贺桑来管理。他请贺桑每个月来看几次就行了,并把三楼的一个套房,单独给了贺桑。

    “我当时也没有同意,但他反复说是请我一定帮忙,我是他最相信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旁边的套房,就是那个老板的。”贺桑说着,用手指了指隔壁。

    “这里,我其实也只是来过一两次。前一阵,他有一个政府机关的联谊活动在这里开,请我过来关照一下。我就来了,顺便上楼来了,把几件东西落在这里了。”

    贺桑一口气说完,湘语像听一个英雄的故事一样,眼睛里随着故事的发展,眼神熠熠生辉。她没有看走眼,她的贺桑就是这样的重情重义的人。她坐在贺桑的膝盖上,一把将贺桑推倒在床上,掐着贺桑的胳膊说:“就是你坏,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这个故事太长了。而且也涉及到老板的很多隐私,他非常痛恨他母亲当年对他的抛弃,曾经抱着要去报复他母亲的想法。我和他谈过很多次话,他才逐渐放下执念。他很感谢我,也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就连我,你也不说的吗?”湘语不满。

    “哎,你不懂,军人出身,当然一言九鼎。”贺桑说,“再说了,这些事你不需要去了解。你和我在一起,安心地上班,画画,带好马超,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就好了。女人操心易老。”

    “哎哟哎哟,明明是你设防,倒成我没有理啦。”湘语白了他一眼。

    你侬我侬一番,两人分手。约好贺桑到德国以后,一定尽快和湘语联系。湘语背着白色的装着信封的包回去,晚风轻抚,回想起贺桑的故事,真令她心醉沉迷——他是她心里的英雄。

    分开的这段时日,她打算用故事煮茶。想着想着,对他涌起的那般爱慕,让她脚底生风。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还忍不住从楼道的窗户里,朝站在院子里的贺桑摇摇手,才走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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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3
    40



    走到自己家门口,湘语有点不敢往贺桑家门口看。她心虚,害怕门后面会有汪老师的眼睛在窥视着一切。

    她轻轻地用手指捏紧一串钥匙,她对家里的钥匙很熟悉,进户的钥匙更是很特别,黑暗里也能认出来。湘语生怕钥匙碰撞,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了身后的铁门。门廊里的声控开关,是韶潭县电器厂生产的,敏感度很高。可钥匙还没有碰到铁门,昏黄的灯光霎时间就亮了,楼道上有些泛黄的墙壁上贴着的牛皮藓广告,看起来有几分陈旧。

    湘语自己吓了一大跳,楼上下来噔噔噔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停住了。湘语吓得毛孔倒竖,紧张地将钥匙放入锁孔,迅速地旋转,但是钥匙就是转不动,门就是打不开。

    湘语索性将钥匙抽了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自己开锁的钥匙并没有拿错,就是那片最大十字星钥匙。她又朝逆时针、顺时针的方向,都试了两三遍,门还是打不开。她将耳朵贴着铁门,听到门里隐约传出电视的声音。

    她鼓起勇气,轻轻地敲门,低声地喊:“马超,开门,妈妈回来了。”

    她焦急地等了半分钟,感到时间度日如年。她生怕身后的铁门会打开,汪老师突然和她打招呼。

    她又抬起手,稍微重一点敲,门还是没有开。楼上悉悉索索的声音下来了,是一个头发秃顶,皮鞋蹭亮的男子一手夹着公文包下楼而去。夜色浓了,湘语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湘语正疑惑,隐约听到了楼上高跟鞋噔噔往上走,紧接着关铁门的声音。

    湘语顾不上细想这些,为马超着急。她朝楼梯口张望,盼望贺桑上来,又不想让他上来。万一后面汪老师没有睡,看到她俩刚好一起回来,会怎么想?

    “马超,给妈妈开门!”湘语加重了力气,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楼梯间拐弯处,贺桑已经出现了。湘语向贺桑打着手势,告诉他门被反锁了。贺桑也一脸地着急,想上来帮她。可湘语用手指指身后的门,又指着楼下,示意贺桑下去回避。

    “咚咚咚,咚咚咚——”,湘语把手加大了力量,大声喊着:“马超,开门!马超,开门!”声音在深夜的楼道间回响,划破了夜的寂静,湘语已经顾不得了。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她不得不将脚的力量也加了进去。因为焦急,她的身上,额头上大汗淋淋,白色的长裙裹着汗湿的身体,分外难受,她也顾不上了。她现在担心儿子在里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

    身子一个激灵,用手捶用脚踢,她已经顾不得声音如山响的后果了。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湘语急急地推开,是儿子——迷迷糊糊地开门了。原来,马超看湘语很久还没有回,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把铁门反锁了。

    贺桑在楼下松了一口气。虽然深夜的凉风习习,贺桑不知不觉中,衣服全汗湿透了。抬头看到湘语家里灯光的变化,他才放下心来。到院子外面转了几圈再上楼,碰到了六楼的秦寡妇下楼去了。贺桑走进家门,汪老师早已经躺下了。

    黑暗里,汪老师不满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还要出远门哪。”

    “嗯,球友们看我出远门,找我喝茶聊天,替我送行,谈晚了。”贺桑撒了个谎,掩饰道。

    “嗯,刚才对面马麵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他老婆使劲捶门。”汪老师说。

    “嗯,不知道。我也累了,我先洗澡,你赶紧睡吧。”贺桑岔开话题,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又补充说:“你把要带的药都清理好了吧?”

    “嗯,高血压的药都带好了,肺结核的药物也带了六盒,应该够吃的了。”

    “嗯,好。睡吧。”贺桑到衣柜里拿了衣服去洗澡。

    湘语看到儿子好好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客厅里的灯全开着,电视还在播放,儿子刚才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时候还是迷迷糊糊不清醒的样子,一阵愧疚袭来。

    湘语一把抱起儿子,放到床上。他的脸上被棕色的巧克力冰棒弄得像只小花猫,湘语心疼地到卫生间绞了毛巾,将儿子的脸擦干净。他的手上,融化掉的巧克力冰棒粘得粘糊糊的,变成了十根黑爪子了。

    湘语想唤醒儿子,帮他去冲一个澡。马超翻一个身,呢喃一句:“妈妈,我不洗了,我要睡觉。”等湘语把换洗的衣服准备好,马超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湘语自责地将儿子的毛巾被盖好,把灯熄了,去收拾客厅。客厅里散落了一地的玩具,冰棒纸从垃圾桶里散落出来了。湘语数了一下,马超一个人足足吃了四根冰棒。

    第二天早上,原本答应送贺桑夫妻俩去M省城飞机场的单位司机老李电话里说,他家里出了点事,老母亲中风了,不能相送了。贺桑和妻子只好打乱计划,提前出门,到长途汽车站坐车去M省城的机场。出门,他朝湘语的门口看了看,走到楼下出院子门,悄悄地朝着湘语的窗户口里张望着。

    “你看什么呢?”汪老师接过一个最小的包裹说,“门窗我都关好了。”

    “嗯,我看看家里阳台上的衣服都收进去了没有。”贺桑撒谎说。他没有看到湘语的影子,到了院门口转弯,再也看不到自己家的这栋楼了。他拿着行李包,直接上了一辆的士,直奔长途汽车站去。

    湘语家里,此时空无一人。早上一起床,湘语做好了饭菜,迟迟不见马超起来,到儿子床前去哄儿子起床。儿子说:“我头好重。”

    湘语将手伸到马超的额头上,她迅速把手缩了一下,马超的额头滚烫。再拉拉马超的手,手的温度也明显高于湘语。马超发高烧了。

    湘语赶紧找了家里的备用药箱,翻出了家里的退烧药,给马超喝了,不停地用凉水清洗毛巾,擦马超的胳肢窝,血管汇集的耳朵根,想给孩子物理降温。可一个小时过去了,马超的温度感觉还是没有降。

    她想到药箱里找出体温计,给孩子量一下准确的体温。左翻右翻,就是没有找到。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有一次马超拿着体温计玩,不小心打碎了。湘语看马超进入小学以后,不像幼儿时期那样频繁感冒发烧,也就没有特意再去买一个回来备用了。

    湘语看看表,已经快7点四十了。她急得团团转。以前她一般会在7点30之前,到幼儿园接孩子们入园的。今天幼儿园还要迎接市爱卫办的检查,园长昨天就通知了全园的教职工都要提前到园里,进行清扫工作。

    她赶紧拨了海霞的电话,海霞新潮的手机一般都随身带着。

    湘语把情况一说,海霞说:“刚刚园长来检查过一次了,我说你到另外一栋楼提水去了。她现在应该不会再来了,你赶紧带孩子去看医生吧。”

    湘语打开昨晚的背包,从贺桑给他的信封里,拿出几张票子,急急地打车带儿子去了医院。儿子坐在出租车里,呕吐了好几次,懒洋洋地躺在她怀里。

    湘语抱着儿子,心急如焚,终于到了医院。这时,贺桑正登上韶潭县去M城地长途汽车。他两眼望着窗外,两边的树木农田青山正在飞速后退。他闭上眼睛,她的影子总是在他跟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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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3
    41


    湘语给儿子挂了急诊,马超又发烧又呕吐。医生给孩子开了一个住院单,湘语连连拒绝,她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儿子住院。

    “病人家属拒绝入院治疗,后果自负。”医生冰冷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拿药去注射室吧,下一个病人进来。”

    湘语带着马超,在急诊室打完吊瓶,把儿子马超送到学校吃午餐,自己赶紧到幼儿园去上班。幼儿园地园长因为市级卫生检查挨了批评,正没好气,遇到慌慌张张赶来的湘语,园长说:“湘语,过去你一直表现不错,但最近请假太多了。谁家里没个事?有事得克服困难。要不然,你就到家里去做全职太太好了。”

    “嗯,以后会注意的。”湘语低头说。她脸皮子薄,园长的话让她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要掉出来了,连声说:“真是对不起。”

    下班了,湘语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幼儿园,回家的路边上,遇到了一个正回家的菜农,她顺便在买了有点儿打蔫两根黄瓜,挑了几个辣椒赶回家。她实在没有精力去菜场转了。她叹了口气:要是贺桑在韶潭县就好了,他说过只要她有事情,随时可以找他。

    打起精神,湘语做了一个煎黄瓜,给儿子蒸了一个蛋,俩人吃了一个简单的晚餐,又带着儿子再去医院里打针。儿子的体温还很不稳定,但总算没有烧到那种迷糊状态了。马超一边打针,一边眼睛盯着儿童注射室里的电视屏幕。湘语在一旁陪伴着,脑袋好几次耷拉到了胸前,猛然一惊醒,看看药瓶的水幸好没有打完。她起身,到卫生间,用冷水对着脸洗了一把,用手指掐了自己的胳膊好几下,让自己醒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床铺。腰酸背痛的湘语躺下,一时却又睡不着。脑袋里千百种念头转,转来转去,却总是在这两个人身上:幸好是贺桑想得周到,要不然,今天孩子看病的钱都会要出去借。可是,如果昨晚,我不和贺桑那么任性闹脾气,也就不会耽误这么多时间,早点回来,马超也就不会吃那么冰棒也就不会生病了。哎,湘语对自己很不满意。不知道贺桑现在怎样了?他该登上国际航班了。哎,湘语长长的叹息,落在寂静的空荡荡的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湘语翻来覆去,床铺很宽,她感到这床铺简直太空了,让她心里很不踏实,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一连几天,湘语奔波于单位、医院、菜场、家里,打了三天吊针之后,马超的高烧总算退了。湘语生怕马超再反复,让医生再开了一天盐水巩固。

    湘语的日子逐渐恢复如往昔。家里家务事不算太多,把儿子的学习安排好,湘语有许多的时间。她感到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失落一阵阵地袭来,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站到阳台上,她看看贺桑家的阳台,那些护窗上的盆栽,都被搬走了。湘语记得贺桑说过,他们搬到了楼下车库前面,委托了一楼的邻居帮忙照顾了。

    空空落落的阳台上,有一件贺桑的T恤和一条短裤,不知道是忘记收了?还是走的时候,衣服没干呢?湘语想起了贺桑,他要是在这个城市,该多好呀。哪怕就是这样,能够彼此对望一眼,她也是满足的。

    可是,贺桑走了快半个月了,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没有写过一封信。他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陡然间没有了任何消息。院子里的水泥坪显得破旧,树叶渐渐有些泛黄了。

    日子开始一尘不变,季节轮回,又是秋了。

    这些日子里,化工大院的院子里,六楼的秦寡妇和对面的老易媳妇吵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架。据说是因为老易家的闺女读高中了,每晚晚自习回来很晚,他们两口子特意将门口走廊上好几年都不亮的灯泡修好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秦寡妇不习惯门口亮灯。老易家换一次灯泡,到了第二天,灯泡就不翼而飞了,如此反复几天。

    易太太很奇怪,她平日素面朝天,早就看不惯秦寡妇的妖媚作态了。而且半晚上经常听到她家的铁门开开关关,心里疑心这灯泡就是秦寡妇为了方便她的那些地下勾当故意为难的。她原本在一个酒店里端盘子,每天都得出工。为了逮个现场,她特意请假在家里蹲守一天,站在铁门的猫眼后一动不动,果然逮到了秦寡妇将一个男人送走,然后转身把灯泡取下。

    易太太好激动,像是警察一样威风。谁料到脚站太久麻木了,半天没有挪动一步。等一把将门拉开,趔趔趄趄走出来,垃圾道里刚好咕隆咕隆响的。易太太火冒三丈地叉着腰,指责秦寡妇为人的无耻。秦寡妇哪里会承认?

    “我取了灯泡,你有证据吗?”秦寡妇眯着一双装了假睫毛的眼睛望着易太太。

    “那好,我下楼去给你找。”易太太拖着还有些麻木的腿就下楼去。秦寡妇也不怕,照常一摇三摆下了楼到院子里。

    易太太在垃圾堆里翻腾了一番,找到了刚丢下的灯泡,举在手里,粗声粗气地得意地说:“你看,这不是你丢的是谁丢的?”

    秦寡妇轻蔑地笑:“你倒看看,灯泡上哪里有字,写了是我丢的?你家灯泡丢了,怪我,还有什么丢了,也要怪我的吗?”

    易太太气不打一处,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院子里围了一群人。秦寡妇从容地说:“大家评评理哈。垃圾堆里捡到一个灯泡,就要怪是我偷的。大家看看好笑不好笑?我偷灯泡干什么?我家只没有男人。她们家易司机,可是民政局的司机,哪天没有看到了,可别也说是我偷的。哈哈。”

    说罢,淫荡地一笑,院子里聚集的男人哈哈大笑。

    易太太气得要疯掉,手里拿着灯泡朝秦寡妇砸去。灯泡反弹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易太太还不解恨,口里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骚货,把灯泡取了方便偷男人。”然后朝秦寡妇扑上去,“今天老娘就要撕了你这张狐狸精的脸。”

    秦寡妇穿着高跟鞋朝易太太踢过来:“你们看看,我的名声被你坏了。你今天不给我给我捉奸在床,拿出证据来,我非要撕碎了你的嘴。”说罢,上前来,两个人撕咬成了一团。

    周围看热闹的女人们围成里三圈外三圈,口里喊着:“不要打了,邻居嘛,以和为贵。”到底还是有男人看不下去了,将两个人拖开,劝了好一阵架,才各自散开回去了。

    湘语这天去上班,可错过了这场好戏。过了好几天,听到易太太在楼下大骂,说自己家里的单车棚连续失盗了。她忍无可忍,报了警。警察来看了一下,门锁安然无恙。失窃的也就是两辆单车,算不得什么贵重财产,因此在本子上装模作样地登记一番就走了。

    易太太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秦寡妇最近的相好是城东头那个开锁匠谭秃子,在楼下院子里看新闻发布会。湘语在楼上看着她们围成一堆,叽叽喳喳地打听。最后,楼下的张奶奶提醒她:“你还是小心一点,万一哪天你不在家,家里的锁被开了,是不是损失更惨重啦?赶紧不要去招惹她了。”

    易太太骂骂咧咧的,但最终闭上了口。楼道的灯泡也没有再上了,每次女儿下课,她就打着手电筒下楼去接。这一场轩然大波才算平息了下来。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冬的气息渐渐浓了。

    湘语看看院子里一片萧杀,在心里着了魔似的祈祷:今晚,一定会有贺桑的电话的。有时候她带着一些迷信的执着:“我现在默默地念他的名字,他会打喷嚏,会感觉得到吗?”晚上临睡的时候,她又会中了邪似的想:“我现在把贺桑的那T恤和沙滩裤,放在我的身边,他也许会感应到,打电话给我呢!”

    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贺桑还是音讯不通。两个来月里,韶潭县商城已经建到了第十层了,这可是韶潭县最高的楼房,听说建成以后,会有十五层。工人紧锣密鼓地进行施工,楼房一层一层地往上冒。

    贺桑一如既往地没有消息,湘语失眠症又犯了:是他觉得自己太任性,不再爱自己了吗?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玩玩而已,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与一厢情愿吗?有时候,湘语甚至开始怀疑起生之意义了。可他对她说过的那些甜蜜的话,像是录音机按了重复播放键,循环往复着。湘语想想,如果他只是欺骗自己的,他完全可以做得更狠心一些的。湘语怪自己太多疑了。

    太阳变得沉重,长出了蜗牛的脚,费劲地在天空蠕行。湘语在日历上,用铅笔划过的日子,已经四个月零五天了。光秃秃的树枝开始萌动着新意,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时而陷入未来的悲观,时而又沉溺于往事的甜蜜之中,经历着冰与火双重考验的湘语,很快就消瘦了下去。后天是星期日,马超九岁的生日。湘语以前会给孩子订上生日蛋糕,带他去动物园游乐场玩一玩。可今年,湘语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真气一样,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神来,她给孩子的生日庆祝,安排得得有些马马虎虎,心不在焉。

    这天晚上,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电话铃突然响了,这声音尖锐地撕破了夜的寂静。湘语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她欣喜地扑向电话机,哆嗦着拿起话筒:“喂,您好。”

    “我早上到屋,没有带钥匙,屋里要有人。”一个湘语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儿子生日,马麺要回来了。

    湘语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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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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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13
    42


    湘语怔怔地放下电话,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她像被电流击中了,思维一下断电,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木然地躺下。

    对于马麺回来,湘语心里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矛盾。

    恐惧的不是和和贺桑之间的事情被马麺发现,而是害怕马麺各种折磨人的伎俩。离婚,她脑袋里不是没有过这个字眼。被马麺不当做人,当做牲口满足他的欲望的时候,她娘家的家境被他一次又一次冷嘲热讽的时候;当她和他试图交心沟通,换来的是他一次次蔑视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两个字。可是,悄悄地痛过、哭过,夜里想起千条路,早上醒来日子照旧走原路。她觉得生活就是一个重复的钟摆,隔三差五的这种伤害,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连愤怒抗争的心,也像个漏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天长日久,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固定下来,她低头将自己埋在柴米油盐的尘土里,变得麻木。默然中,她认定了生活大概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从和贺桑在一起,她的被尘土遮天蔽日的日子,突然掀开了一个明亮的角,新鲜的空气让她的肺部得到了舒展,一方小小的蓝天里,飞鸟的影子让她也能充满无限的遐想。能被贺桑处处宠爱着,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呀!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被暴雨清洗过一样,尘埃荡涤干净了,她找到了做女人的幸福感。

    可是贺桑现在在哪里?如果在我的身边,他会告诉我怎么做?湘语不知道。他只说过,他一定会认真的。情到浓时,他把我称作“老婆”,可他到底没有明朗地说过他会要和我结婚。

    各种想法,猝不及防地蜂拥而至,湘语感到脑容量太小了。过去的种种,未来的种种,都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湘语感到脑袋要炸裂似的痛了起来。

    马麺明天就要到家了,她该如何面对他——法律上的丈夫?

    她爱上了别人,湘语不想刻意去瞒着马麺。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能接受欺骗的人,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也打算诚实面对,以免良心不安,她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多年前,如果她能昧着良心和女服装店老板一起经营,把二手服装当新品卖,她现在的收入,绝对比一个幼儿园生活老师的待遇要高很多,可她还是毫无留恋地拒绝了。现在,对于自己和贺桑的爱情,是她自己也始料不及的。但既然发生了,她愿意坦然面对。

    “我会敢作敢当的。一切,都让我自己来承担好了。”湘语下定了决心,“夫妻一场,马麵知道我我们之间真的不再有爱情了,应该也会最终放手的,毕竟强过欺骗。”湘语自顾自沉浸在假设中。“就算贺桑最终抛弃我,不和我到一起,我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毕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只恨自己的命。再说,海霞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也过得很好吗?”

    湘语想好了,昏昏睡去,等着第二天的狂风骤雨。

    第二天早上八点,湘语让马超和院子里的同伴、同班同学达利一起到蛋糕店订蛋糕去了。她叮嘱儿子,订完蛋糕,到达利家里玩一会儿再回来。儿子还小,她把儿子特意支开,不想要他来面对撕破脸后的血腥和丑陋不堪的狰狞。

    湘语将贺桑的生活痕迹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心里很紧张。但是还是强作镇定,上菜场买了菜,把衣服清洗,把柜子抹干净……这样,果然使她缓解了一下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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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3
    43


    湘语洗完澡出来,儿子马超玩得满头大汗回来了。
    湘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孩子,关于他父亲回来的消息。她对马麺的反感和厌恶比以前更深了,凭什么她每次都得听他的安排,她受够了!他把她当贼一样防备,她为什么要转告他的话,让孩子到他的伯父家里去过生日?
    内心的委屈和不甘,让她决定对儿子保持着缄默。
    马超告诉湘语,蛋糕已经定好了,他请了三个伙伴明天中午一起来吃饭。湘语点点头,转身进厨房,给儿子第二天的生日做准备。
    吃过中饭,儿子马超在卧房里拿着幼儿时期的玩具搬出来玩,湘语催促他午睡,马超就是不乐意,说睡不着。湘语拿他没办法。
    “妈妈,贺伯伯怎么还不回来?”马超边拿着一辆旧汽车边无聊地摆弄,又换了一架断了翅膀的飞机在手里,嘟嘟囔囔地说:“我想贺伯伯了,我很久没有去打乒乓球了。”
    “嗯,大概快回来了吧。贺伯伯说去德国探亲,最多只能待三个月的。”湘语自言自语。
    “妈妈,已经快两个月了呀。您说,伯伯会不会在德国不回来了呀?”马超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抬头望着湘语。
    “嗯,妈妈也不太清楚。”湘语为难地说,她看到了了孩子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难以掩饰的失望,但是,万一,万一事情真的是这样了呢?湘语自己也不敢想像。
    “嗯。”马超把玩具一推,站起来,弯腰又把玩具一股脑地往纸盒子里丢了进去。“妈妈,我中午睡不着,我到楼下去玩一会儿,好吗?”
    湘语看着儿子百无聊赖的样子,点头同意了:“注意安全,玩一会儿就要回。”
    得到了赦免的马超,脚底像安了轮滑一样,馊的一下就下了楼。
    湘语站在窗前。韶潭县春天的天气,阴雨连绵。这会儿,刚下过雨的院子里,地上湿乎乎的。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张开了光秃秃的枝丫,春的气息,似乎还很遥远。
    楼梯口,马超蹦跳的身影闪出来,看到前面的球台那里有两个男孩子在玩,马超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三两分钟,几个人打得火热。轮到他上场了,他两只脚分开站立,上身略弯,胳膊迅速挥动,转身借力,突然一拉,球拍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球迅速落在球台上弹了出去,对方措手不及……
    看着马超微蹲的姿势,湘语稍感一点欣慰。他打球的样子,真像贺桑。贺桑在哪里?湘语抬头看看天——阴冷灰暗,远处的远处,还是茫茫一片。
    哪一块天的下面,才有贺桑呢?湘语的眼睛看着天,迷茫而空洞。她的一只手,重复地将衣服的一角卷起又展开,她想:“我宁愿是他衣服上的一粒纽扣,这样,可以与他形影不离,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想着想着,眼角边溢出一滴清泪。
    马麺呢?和他形同虚设的婚姻还在。他有哪个女人,什么时候有的,她并不关心。也许,她希望他有外遇,这样,心里也求得一种理所当然的平衡。只要他不来骚扰她,他乐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第二天儿子的生日,她希望他不要来打扰,但他会不会返回来闹得不堪?湘语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晚上告诉孩子,让孩子自己做出决定。
    湘语困倦了,躺下来做午睡。马超和两个伙伴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后来一个孩子请客吃麻辣片,三个孩子一起溜出了大院。
    湘语的晚饭已经做好了,马超才回来。
    “马超,以后不要在外面玩太久了,妈妈在家里着急,你知道吗?”湘语说着,往儿子碗里夹菜。
    儿子是自己的命根子。转眼就九岁了,这九年的时间里,马麺与儿子相处的时间,两三年都不到。刚生下来,湘语带着儿子住在乡下,等到搬到韶潭县城里。一家团聚两三年,马麺既不带孩子去公园,也不带孩子外出吃顿饭,他下班要么在麻将馆,要么在和同事喝酒,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
    平时给孩子讲故事的是她,管吃喝拉撒的是她。孩子生病了在医院跑上跑下的也是她。他马麺,在儿子马超的生命中,只在制造的那一刻,起到了重要的参与作用。成长路上,多少重要场景,他马麺作为父亲,都是缺席。马麵在一次吵架的时候说过,因为儿子出生的那一刻,是乡里那个老头子接生的,他对湘语耿耿于怀,对马超不等他做父亲回来就出生感到缘分浅,因此对孩子缺少温情。
    湘语为此和他闹过好几回:“孩子不足月提前出生太正常了。那个时候不请医生来,我就得难产死了。”无论湘语怎么解释,马麵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湘语觉得他骨子里的自私难以理喻,不再沟通。
    缺少了父爱的马超太可怜了。湘语想着想着,对儿子马超满是怜爱。
    湘语的心,柔软下来。为了儿子,这气也没有办法斗下去,她决定还是让他去和他的父亲好好相处。她对马超说:“崽,你爸爸回来了。”
    “哦。”马超继续夹菜,眼睛看着碗里的一块鱼肉,他爱吃鱼肚皮上的肉。
    “超超,爸爸在伯父家里,你晚上去那边和爸爸住,好吗?”
    “妈妈,我不去。我不习惯睡别人家里。”马超说。
    儿子有择床的毛病,自从3岁分床以后,他连湘语的床也不肯睡的。
    怎么办呢?湘语想试探一下儿子的想法:“超超,明天你中午去伯父那里,好吗?爸爸说了在那里给你过生日的。”
    “你去吗?”马超问。
    “不去,妈妈不去。”湘语说。
    “那我不去。”马超断然地说,不容商量的语气。
    “爸爸接的是你去过生日,不是妈妈呀。”湘语劝儿子。
    “不去就是不去。明天中午,不是有三个伙伴一起来我们家吗?”马超突然想到了这个理由,理直气壮地说。
    “嗯,好吧。那你明天早上去吃早餐,总得去吃一顿饭,是不是?午餐在不在那里吃,你自己决定,好吗?”湘语温和地劝说。马超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也无法再拒绝了,嗯嗯哎哎,不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马超听了湘语的话,独自去他伯父家了吃早餐。十点来钟,孩子就回来了。交给湘语两个红包。马超说一个是爸爸给的,一个是伯母给的。“对了,爸爸给我夹菜,也给一个年轻的阿姨夹菜,那个阿姨说要给我一个红包,爸爸不让。”马超说完,听到敲门声,是他的伙伴来了,他高兴地带着伙伴们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他们不时起劲地说着什么,有时候还有一些“关于枪呀,地雷呀”的争论。
    “男孩子就是这样,对战争,对枪感兴趣。要是生个女儿,该多么娴静优雅。”湘语摇摇头,走进厨房去准备。
    那个年轻的阿姨是谁呢?湘语想起了那天在院子门口看到的,马麺和一个女人牵手的情形。不过,到底是谁呢?湘语不感兴趣,也不打算问马超。马超去吃了饭,马麺过两天应该也会走了。就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只要他在这个韶潭县城里,湘语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吃过午饭,马超和伙伴们又商量着到外面去玩一会儿。湘语觉得这是个特殊的日子,让他生日自由放松一下,无妨的,就点头同意了,再三叮嘱马超玩两个小时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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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3
    44


    湘语将饭菜做好摆到桌上,把晾干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柜子里,泡上一杯茶,胡乱地在画纸上画着。整整画了好几张,儿子还没有回来。湘语这才着了急,穿上鞋子下楼去找,刚到院子门口,看到马超和几个伙伴一起在马路上挥手告别。
    湘语轻轻地揪着马超的耳朵:“我告诉你早点回家的,你看现在几点了?”马超身子往下一沉,活像一条泥鳅般从湘语的手下挣脱,辩解道:“知道啦。今天生日,玩一会儿还不行吗?”
    湘语拉长着脸:“你现在学会顶嘴啦!”
    马超做了一个鬼脸,朝楼上跑去。湘语在后面追着喊:“马超慢点跑,小心摔倒。”
    吃过晚饭,电话铃响了。马超接电话,按成了免提,是马麵打来的,他明天要返回广东了。末了,他叮嘱马超如果缺零花钱,就到伯父那里去拿。马超手里倒拿着一本漫画,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湘语在客厅里整理着茶几,长吁了一口气。经历了和马麺的冲突,湘语领悟到所有平静无事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无风无雨的日子里,湘语抑制不住对贺桑的思念——相思是穿过石缝的草,见风就疯长。所有与贺桑有关的东西,都会触动她的记忆。湘语越来越消瘦了。她决心找件事情,来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
    一日,海霞下班后,要找湘语聊她最近的一个点子。海霞离婚的时候,她的土豪前夫,给她留了不少钱。湘语笑她:“你衣食无忧,整天脑子里多少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呀?”
    海霞一屁股坐到湘语的办公桌上,对还在整理幼儿床铺的湘语说:“你过来,我悄悄和你说。”
    湘语边折被子边说:“你快说吧,园里没人啦。”
    海霞是个急性子,走到湘语边上,一把拉过她手上的被子,扔到木头床上:“我看你就这点出息!未必你想这样折一辈子的被子吗?”湘语回头望着海霞,奇怪地说:“除了折被子、拖地、给小朋友喂饭,我还能干什么?”
    海霞对着湘语一阵耳语。
    湘语听了直摇头。
    海霞气呼呼地说:“你就是对自己太缺乏自信了。”湘语低头不语,半晌,她抬起头来,对海霞说:“这样吧,我先再学习一下,到时候你那里需要人手,不嫌弃我的话,我再来,行吗?”
    “好吧。我家里还有很多绘画的基础教程,你到我家去拿吧。”海霞说,“你早日学出来,到时候咱俩一起干点事出来。”
    “哪能谈得上干大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湘语是真心底气不足。
    “学绘画,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观察和临摹。对物体要静下心来观察。临摹的书要选择好。我的美术老师给过我几本很好的临摹本,你可以借去。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素描基础,接下来,可以开始学色彩。油画最耐看,有立体感,但是材料很贵。我家里还有一些水粉颜料,你一起拿了,先学习色彩里的水粉画吧。每周把作品带来,我给看看。”海霞只管着一顿噼里啪啦,对湘语指导着。
    湘语听得非常专注。听到海霞可以把又贵又难买的美术专业书借给她,还愿意给她指导。她拉着海霞的手,眼睛闪着光,摇着海霞的手:“妹妹太好啦,太好啦。”她激动得差点没有把海霞摇得摔倒。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借给我?”湘语迫不急待地问。
    “你哪天方便就去拿好了。只是最近我在筹划美术培训班的事,天天忙。你要事先和我打个招呼。”海霞踌躇满志地说。
    “那当然。”湘语高兴得什么似的,转而试探地低低地问她,“那,我现在一起去你家拿,行吗?”
    海霞笑着说:“你这么猴急,比见男人还急呢。早喜欢,早和我说呀,真是的。”说完,把湘语推一把,“走吧。”
    湘语从海霞家里,拎回来一大袋子书。《速写》、《素描》、《水粉画基本技法》……美术书的规格,比普通的书要宽很多,长很多,纸张也格外厚一些。湘语还要往袋子里放,海霞说:“你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呀。好好一本本琢磨着来,消化好了这一袋子书再来借吧。”湘语挺不好意思。她真恨不得那些专业书都是自己的。湘语拎着这一袋子书,费劲地慢慢走到家,满心欢喜。
    日子一天天过去,湘语每天回家,除了做家务,检查马超的作业,就在家里画画。瓶瓶罐罐,沙发一角,电视,凌乱的厨房,阳台外的风景,正在做作业的马超……都入了她的画。着了魔的人,逮什么画什么。
    每周五,湘语把练习的作品带给海霞看,海霞指着一张荷花水粉画,大大地赞叹:“你真是有绘画天分呀。线条流畅,老荷叶的颜色逼真,新鲜的荷叶清丽,盛开的荷花花瓣,颜色有一种透明的感觉。”海霞大为赞叹,她看到另外一张,说:“你看,这片老荷叶,这个虫洞的处理,使画面更有真实感。”
    湘语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得到海霞这么多肯定。她只是根据自己的感觉来画。她逐渐找到了一点点绘画的信心,她诚恳地对海霞说:“你真的不是哄我开心吗?”
    海霞拍拍湘语的肩膀,说:“真的,你比我有天分。我有一个师妹,毕业后自己在家里教美术,专门带高考生,改天介绍你认识,你再去她那里拜师学一学吧。”
    湘语朝海霞投去感激的一瞥,难为情地说:“学费不会太贵吧?”
    “我和她打个招呼,她也是性情中人,会优惠你的。”海霞手一挥,豪爽地说。
    湘语太高兴了,她在海霞的介绍下,开始了正式系统的绘画学习。每天取得的一点点成功,将她对贺桑痛苦的相思冲淡了一点点。
    一天晚上,她照着自己年轻时候一张扎着辫子的照片,画了起来。快到十二点了,湘语把脸部阴影再处理一下就打算睡觉。电话铃声响了。
    湘语还沉浸在明暗关系的处理上,她左手拿着画纸,右手拿着笔,将话筒放在肩膀上,歪着脖子听着话筒,心不在焉地说:“喂,您好。”话筒里半天没有动静。“喂?”还是没有声响。
    正要放下话筒。“湘语,还没有睡?”话筒里,传来的是贺桑的声音。这声音,湘语太熟悉了。它穿过了重洋,在湘语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传来了。
    “啊!”湘语惊喜地叫一声。
    “湘语——”
    “嗯。”湘语万千心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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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4
    45


    “湘语,你好吧?”贺桑问。

    “嗯,还好。”湘语心里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他,但是他这么长时间没有打电话过来,湘语心里尚有怨气,冷冷地回答。

    “我现在在医院用公用电话打给你。”贺桑说。

    “医院?”湘语把手中的画笔和画纸都放下,注意地听着。

    “是的,我来的当天,就发生了车祸。”

    “啊?车祸!你怎么样?”湘语全身发抖,顿时哭了起来,哆哆嗦嗦问。

    “呵呵,不是好了吗?不哭,啊。我都好了,现在不正给你好好地打电话吗?”贺桑安慰她。

    湘语好容易止住了自己的哭声,抽抽搭搭地问:“你怎么发生车祸的?哪里受伤了?”

    “刚来那天,是女儿和她男朋友一起来机场接我们的。女儿公司里临时有事,打车先走。是她男朋友开车,接我们去她们的住处。他们住在乡村,在出城以后国道线的下口处,突然对面一辆汽车超过了限速80码,直朝我们撞了过来。女儿男朋友往边上一拐方向盘躲避来车,结果咱们的车子掉到了旁边的一条河坝里。”贺桑说。

    “啊,那不是会被淹死的吗?”湘语说。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和你打电话了吗?”贺桑笑了。

    湘语不好意思起来,在他面前,自己的脑子经常莫名变得不好使了。

    “我会游泳,准女婿也会游泳,但是脚骨被车门伤到了。”贺桑轻描淡写。湘语忽然心头掠过一个疑问,脱口而出:“汪老师还好吧?”湘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突然闪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但转瞬就消逝了。

    “她没有问题,当时女儿拖着她妈妈一起去她公司顺道看看,她和女儿一起走的。”贺桑说。

    “嗯。那就好。”她衷心替她挺高兴,汪老师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好女人,还曾经帮过自己的,更况,贺桑在德国受伤,也需要有人照顾她呀。湘语觉得自己到底也是自私的,凡事都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去考虑。也许,人性本来如此吧。湘语为自己的一瞬间闪过的自私感到难过。她沉默着,等着贺桑开口。

    “在医院做了手术,医生叮嘱住院住院恢复好了才可以出院,哪知道一个月后,医生发现伤口的骨头脱位,只好又重新住院,医生在医嘱上写明:卧床休息,患肢抬高,避免负重3月。你妈妈上次骨折住院,你知道医生对于骨伤,总是有很多烦人的要求。女儿和准女婿,汪老师,她们轮流在医院守着我,我实在找不到机会和你联系。我心急如焚,你知道吗?”贺桑把最后几句话说慢,解释道。湘语不置可否,在电话这边点头:“嗯。”

    “今天,我允许下床了,明天可以出院了。我趁他们去医院食堂吃饭了,好不容易向别人打听到这个走廊拐角有公用电话。唉,你知道,我和他们当地人的语言又不通。”

    湘语听着,呜呜地哭起来,一个多月的音讯不通的煎熬,内心有着多少的委屈与怨恨。此刻,误会烟消云散了。贺桑爱她,他想念着她。湘语喜极而泣。她对着话筒,像个孩子一般呢喃着:“贺桑,我爱你,我想你,呜呜……”

    贺桑在那边,用力地吸着鼻子:“你听话,我知道你想我,我知道你会着急的。我要尽快回国来。”

    湘语也爱贺桑,她说:“只要你的心是爱我的,我就开心了。要是你万一有了什么事,我会活不下去了。只要你好好的,晚点回来没有关系。咱们不在这朝朝暮暮。”

    “傻瓜,我还会出什么事呢?不许这样诅咒我。”贺桑说。

    “嗯,我不是诅咒你。总之,我要你好好的。去了一趟德国,现在也恢复了,你也安心地去走一走,看一看,好吧?你也要听我的话。”湘语像个母亲对待儿子一样,心底的柔情都被唤起,温柔而有点霸道地对贺桑说。

    “好,我听你的。我到时候多拍点照片给你看。”贺桑说。电话那头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贺桑说:“这是投币电话,我身上的币不够,电话快要断了,你要好好地,我爱你——”

    “嗯,我爱你,桑,我爱你——”湘语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真想要这个电话一直这样打下去。

    湘语像是吃了人参一样,生活又恢复了元气。感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日子还是日子,可是当爱意重新在内心涌动的时候,日子竟然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做每一件事,她都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对未来,不,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后的未来,湘语隐隐地看到了一些希望的影子。

    贺桑给她留了足够多的钱,她数了两遍,将生活必要开支拿出来,还有不少节余。她把那些钱,支付了学画画的费用,又买了画架和颜料,把自己的卧室,兼作了画室。有天分,再加老师的点拨和勤奋,她的画技提高很快。

    一个周五,幼儿园都散园了,湘语又将自己的画递给海霞看。海霞大吃一惊:“你的画进步太大了。格调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湘语腼腆地说:“我自己好像还没有感觉出来呀。”

    海霞打量着画,仔细看了又看,摇着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画面好像更加明丽了,更加灵动起来了。”

    湘语看看画,好像画真的像海霞说的那样,好像又不是那样。

    “这个花苞,你怎么会这样用色?一点点浅紫,正是花苞的顶部在将开欲开的时候的颜色。”海霞指着湘语的画说。湘语答不上来。就像作家写东西一样,他们的笔端会流淌出一些词句,可自己也不懂当时下笔的时候,为什么脑袋里会有那么多词语在冒泡泡。

    湘语自己也不懂自己的画,不懂自己的用色原理。

    “你要一直坚持下去,你会比我画得更好。”海霞拍怕她的肩膀,说,“需要什么工具材料,你到我家去拿,我家里有些闲置在那里,也没有用。”

    “谢谢,我已经买了一些了。”湘语诚实作答。

    “你自己花钱去买了呀!你的工资每个月够用吗?你们家马麵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是早不给你寄钱了吗?”海霞大大咧咧地说。

    “嗯,是这样的。”湘语点头,脸有点儿发红。

    “那你钱哪里来的?有秘密没有告诉我?”海霞歪着下巴,调侃着湘语。

    “嗨,没有秘密啦。”湘语脸发烫。海霞不放过她:“你看你,脸都红了。”

    湘语没办法,海霞对她情同姐妹,她不忍心再在她面前打马虎眼。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海霞。忐忑地看着海霞,生怕海霞会对质问她怎么充当了可恶的第三者。

    海霞听了,一脸凝重:“我的家庭当初是被第三者插足的,所以我看不起婚外恋。”她看到了湘语满脸的不安,思索了半晌说:“当然,这么些年,我也弄明白了:马克思说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离婚后,看到过很多逢场作戏的男人女人。遇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不容易。你们好好珍惜,我祝愿你们会幸福走下去。”

    湘语羞得满脸通红,她很感激海霞。

    和贺桑的感情,没有办法放到阳光下去晾晒。所有的快乐与悲伤,都不能找人倾诉分享,有时候憋着多么难受?现在好了,海霞没有拿道德的戒尺来审判她,这是自己真正的知己。湘语为有这样的朋友而高兴,她暗暗对自己说:以后不管海霞需要她帮什么,她都一定赴汤蹈火。

    湘语和海霞并排着走出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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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46


    过去的日子,是湘语日历里画记的一个个圈。掐指数着,到了三月中旬了。湘语拨过一次贺桑的手机,是关机状态。贺桑原本就电话里告诉过湘语,发生车祸的时候,手机在水里泡过,已经不能使用了。湘语笑自己有些痴呆症了。

    马超春季入学一个多月了。老师说四年级下期的学习是一个分水岭,也是习惯品德形成的关键时期。湘语回家对他的作业认真检查,指出他的一些错误,但儿子马超好像进入儿童逆反期,动辄顶嘴,学习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湘语拿他没办法,看着他的单元考试成绩一次次下降,心里直发愁。

    三月底,天气转凉。掠过的雁群,擦破蓝天,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各大街小巷里开始安家了。湘语常常在阳台上凭栏远眺,不时朝院子的铁门口张望,希望迟迟未归的心上人能给她一个惊喜,在对马超的指导上,助一臂之力。

    一天下午下班,湘语穿着一件过时的棉质格子衬衣,在菜场里拎了一袋子菜,疲惫地回家。进大院铁门时,突然看到了贺桑和汪老师站在院子中央。贺桑的肩膀上还背着旅行袋,一个旅行箱放在地上。院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围着他们,打听德国的见闻。

    “你白胖了呀,贺科长。”

    “怎么样,德国的水土养人呀!”

    ……

    贺桑给男人们递烟:“这是我从德国带回的,不记得什么牌子,听说非常有名。我也不会抽烟,你们抽根试试,看看味道呛不呛?”说着,弯腰给大家把烟点着了。汪老师披着一条花披肩,女人们围着她,称赞式样新,花色好看,汪老师不住地给大家分发德国巧克力。

    湘语飞扬的眼神不觉黯淡下去。不去打个招呼,显然过不去。过去看热闹吧,心里还觉得别扭。低头看看自己的一件旧格子衣服,像个乡下姑娘一样灰头土脸,她希望贺桑最好不要看见他。正往侧边溜,一楼的张老太太眼尖,看到湘语,热情地招呼:“湘语,快过来尝尝贺科长、汪老师带回来的德国巧克力,这里面有酒味呢。”

    “哦,贺科长,汪老师回来啦。”湘语脸上堆砌了一层笑,站到了圈子外层。故意不去与贺桑的眼神交流,直称赞着汪老师的气色不错,披肩是羊毛的,花色好看。

    看了一会儿热闹,湘语找个借口说:“我家马超还独自在家,我先回去瞧瞧。”说完,拎着菜转身上楼,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贺桑回来了,湘语盼了三个来月,本该高高兴兴才对呀。可这一刻,她鼻子居然有点儿发酸。

    晚上,湘语也没有心思画画,她不时到阳台上去看看。贺桑家的灯亮着了,为此,她曾期盼过多少回?而现在亮着的屋子里,是他和别的女人在忙碌。唉,她沉重地叹息一声,没精打采地拿起画笔,画坏的纸丢了一张又一张。

    正心猿意马间,湘语的电话响了。“你到楼下车库来,我等着你。”贺桑说。

    “嗯。”湘语不假思索地答应,飞奔下楼。

    车库几个月没有使用,尽管排气扇正工作着,但里面还是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霉味。屋子里的卫生,贺桑已经简单做过。沙发上、地板上都干干净净的,一个刚用过的湿淋淋的拖把挂着在门口滴水。

    湘语在门口问:“她呢?”“她累了,先洗澡躺下倒时差了。”贺桑上前,一把将她拉进门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几个月聚集的浓稠的相思,这一刻,成了熊熊燃烧的欲火。她们倒在沙发上,紧紧地粘在了一起,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彼此融入到了对方的血液里。

    缱绻之后,湘语伸出舌头:“你把我的舌尖都咬麻木了。”贺桑一看,果然,舌尖被自己吮吸得有些红紫了。他抱起湘语:“我恨不能把你吃了,让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你知道吗?有一款香水,叫做CD绿毒。你就是我的毒药,我已经上瘾了,再无法离开你了。”

    湘语想起他还有一个女人,幽幽地说:“你还有一个女人,她才是你真正的毒药。”

    “你不相信我!我和她,早就没有了夫妻间的那种亲密关系了。这次回家,我就会和她分床而睡的。我向你发誓……”湘语觉得自己心里复杂的滋味,贺桑都懂,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用手指压到贺桑的唇上:“不许你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不要听你赌咒,我相信你。”

    “嗯。”贺桑点头,张开嘴唇,将湘语如葱白一样的手指,轻轻地吮吸着,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肌肤。两个人在沙发上,又滚在了一起。湘语在下面呢喃着:“桑,我爱你,你是我的。”贺桑眼睛看着她:“我爱你,语儿。你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湘语幸福地重复着贺桑的话:“我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

    两人缠绵到筋疲力尽。贺桑整理好衣服,先坐起来,伸手到抽屉里拿出两个盒子。他指着一个正方体的盒子说:“这是我从特意给你带回的香水,我喜欢这个名字,绿毒。导购员说前调、中调和基调,分别是白松像、小苍兰和香……香草。”

    湘语把裙子弄妥帖,动手拆包装,问:“什么前调,中调和基调?”

    “我也不太懂,很费劲才记住这些。总之,导购员说绿毒传达用香人温柔体贴,明朗的性情。这就是你该用的嘛!”贺桑用手抚摸着湘语的长发,无限柔情地说。

    “好淡雅的香味,好好闻。”湘语喷了一点点在裙子上,再对着手腕的脉搏上喷。

    “傻瓜,香水不能和皮肤接触,特别不要和脸部的皮肤接触哦。因为香水和太阳接触以后,会发生化学反映,皮肤上会长斑的。那到时候,你就要成为麻花姑娘啦。”贺桑说。

    “哦,还这么多讲究呀。”湘语调皮地吐舌头,把香水收进包装盒里。贺桑原本对香水是一点都不懂的,不过,为了湘语,他像个小伙子为心爱的女友买礼物一样激动。又把那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湘语:“这是一串水晶项链,最下面的坠子镶钻了。”

    湘语看看这串项链,水晶透明、梦幻,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太喜欢了。

    “我上次和海霞去M省城,看到过商场里好像有这个品牌的大幅广告。”湘语边说边往脖子上比试,“很贵吧?多少钱?”

    “你不用考虑钱。就愿意给你买贵的,只要你开心。”贺桑站起来,帮湘语把项链扣在了脖子上,“国内就算你花贵价钱,往往买不到正品的。”湘语点头,转身对着贺桑:“漂亮吗?”

    “当然漂亮。”贺桑看着湘语,心里感叹着:年轻就是好呀。湘语皮肤水嫩水嫩,刚才的沙发运动后,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怎么看怎么好看。他不看水晶项链,盯着她的脸出神:“你什么都不戴,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湘语笑着扑打过来:“你怎么出了一趟国,就变得油嘴滑舌,变成了耍流氓的坏人了。”

    “我只在你面前流氓。看着你,我就想变坏人,是你太诱人了。”贺桑说着,又一把抱起湘语。

    直到夜色深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吻了又吻,先后上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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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47


    贺桑回来,马超有人陪着练习乒乓球了,但马超对打球的没有什么兴趣了。贺桑周五约他去税务局打球,他说功课紧。周日下午想带他去县一中打一场比赛,他说自己忙。

    马超对学习也有些心不在焉。湘语在家里给他辅导作业的时候,他经常一知半解就不耐烦再听了。语文的背诵,他背得磕磕巴巴,湘语不给签字,马超大发脾气。期中考试,马超的成绩由原来的前十五名,后退到了倒数第几名,差不多就垫底了。班主任请湘语到学校去谈话,湘语在老师办公室里如坐针毡。班主任王老师当着全办公室的老师,说了马超的情况:“孩子上课没精打采的,课堂作业抄袭。你们做家长的完全不管孩子,就想要考试考出好成绩来?”湘语满脸愧色。数学老师转身,提醒湘语:“有好几次下课的时候,我看到高年级的两个男同学来找马超,在一边鬼鬼祟祟的,你回家问问情况,是不是一起贪玩影响了学习?”湘语感激地连连点头。

    马超是湘语的命根子,他的表现成为了湘语的心事。孩子小的时候,湘语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带着,湘语并曾感觉到这样累。孩子一日日长大,听不进她的意见了,还时常顶嘴摔门,动辄发脾气,这让湘语感到心累。

    一天,贺桑和湘语在琴岛咖啡三楼待着的时候,湘语把苦恼告诉了贺桑。

    “马超现在都是一个人回家吧?要不这样,这几天下午放学,我悄悄儿去学校看看。”贺桑说。

    “你对我们娘俩太好了。马超没有父亲管教,你要把他当做你儿子一样。”湘语感激地对贺桑说,“你带孩子比我有经验,我只能靠你了。”

    “只是,只是汪老师也在那个学校,怕她知道了不好。”湘语想起这个,担心地说。

    “我会想办法的。我爱你,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贺桑温和而坚定地拍拍湘语的后背,“你不要太着急,孩子还小,来得及的。”

    湘语转过身,深情地对贺桑说:“桑,我爱你。”贺桑轻轻地吻了吻湘语的额头。

    贺桑说到做到。贺桑在机关上班,事情本来就不多,到了他这种年龄,算是单位的老同志了,有点事,也多是单位的年轻人去跑腿,他提前一点离开办公室,这点自由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到了马超放学的时候,贺桑离开单位,他知道汪老师的工作习惯,不到最后下班铃响,她是不会出校门的。因此,贺桑按照放学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马超的学校附近溜达着。学校铁门一开,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出来了。全穿着校服,个子差不多,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人潮中前涌,每个孩子都沦为了队伍里的背景了。

    十来分钟,刚才还熙攘吵闹的校门口,霎时就安静下来了。贺桑瞪大眼睛,直到最后一个孩子出校门,贺桑也没有发现马超。他加快步伐,往马超回家的必经之路追了上去。

    好在贺桑一直坚持打乒乓球,是一个运动能手,他很快就跟上了前面一帮散学的孩子们,马超正在里面。在快要建完的韶潭县商业大楼边上,贺桑看到马超随着两个男孩子正转入对面一个小巷子里。贺桑紧跟着尾随在后,发现他和两个高个子男生拐进了一张门。贺桑一看,是一个电游室。

    电游室里光线昏暗,里面有些成年人,也有一些孩子坐在电脑跟前,聚精会神地玩游戏。进门右侧,还有一些跳舞机、各种赛车游戏机发出刺耳的声音。贺桑看到马超和另外两个同学们聚在一起,围着一台射击游戏机,相互配合玩枪战游戏。

    贺桑走到马超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马超的专注力全在游戏机上,他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贺桑想了想,硬拽着他回去,必然是一件伤面子的事情。他悄悄退出来,绞尽脑汁,想寻思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晚上,贺桑约马超去打球,叮嘱湘语一会儿早点来接孩子。湘语估计贺桑是有情况要和她说。她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心思,简单画了两张速写,就出门了。

    贺桑请球友老彭陪马超打一场比赛,他拉着湘语到走廊外面,告诉了他的发现。湘语又气又急:“我就说孩子对学习怎么越来越不上心了,原来是进游戏室去了!一会儿回去,我要狠揍他一顿。”

    “揍孩子不管用的,越揍他越皮。你先别急,再想想办法。”贺桑安慰她。

    “那我明天去告诉他班主任,让他去受老师的惩罚。”

    “傻瓜,老师能管那么多吗?批评一顿,他要不听,老师都会不喜欢这孩子了。”贺桑说,“还是咱们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乒乓球室里,乒乓球落在球台上的声音不时传出来,湘语的心里焦躁不已。贺桑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以后每天下午都去接他吧。”

    “每天去接?那怎么成!你也要上班呀。”湘语既是礼貌性的推辞,实是感激与期待。

    “我每天接孩子,没有问题的。关键是治标还得治本,要让他改了这毛病,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还得想想法子。”

    湘语抬头仰望着贺桑,她把他当作了依靠,她愿意什么都听他的。

    “这样吧,这段时间,我每天提前下班去接他。另外,我女儿叮嘱我回国买一台电脑,方便和她们在网上联系。这周我去买两台吧,一台送给马超。你在家里控制好时间,他学习进步了,才让他玩。”

    “啊,那怎么行?电脑要好几千。”湘语说。

    “我说过,我不在乎给你花多少钱。你忘记啦?”贺桑伸手,捏着湘语的鼻子说。

    “嗯,可是……我太不好意思了。”湘语眼睛看着贺桑。

    “不许和我讲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是我的女人,记住了吧!”贺桑说完,拽着湘语转身。

    “嗯。”湘语郑重地点头,“你对我真好。”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球室。

    回到家里,湘语按照贺桑的吩咐,不对马超发脾气。马超弄完卫生,在书桌前整理书包,湘语坐在床沿上,和马超谈话。马超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他第一次去电游室,是他生日那天,那几个高个子同学带他去的。后来,有时候是放学去,有时候周末去。

    “你钱从哪里来的?”湘语问。

    “大多数是那两个高个子同学请客,有时候是我在你柜子抽屉里拿了一点零钱。另外,我生日的时候,我交给您的是整百的红包。爸爸还给了我二十元的零钱,我现在已经花没了。”马超老实地交待道。

    “你的学习受了影响吗?”

    “嗯,是受了影响。”马超低头弄着自己的衣角。

    “那以后放学,贺伯伯会来接你,好吧?”湘语看着马超的脸说。她发现马超有点不高兴,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贺伯伯说了,他送你一台电脑,只要你学习进步了,到时候每天可以在家里玩二十分钟……”湘语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超就高兴得蹦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啦。我早就想要有电脑了,我们班好几个同学家里都有电脑了。那次爸爸回来,玩的那个星际争霸,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都会玩。”

    湘语严肃地说:“说游戏你就来劲了。贺伯伯把电脑送给你,是希望你好好学习的。你得听他的话,知道吗?他家里的女儿,你得叫姐姐。姐姐学习很优秀,所以出国了。你也要有点出息,知道吗?”

    马超郑重地点点头。

    “我会的。以后我也要出国,让妈妈和贺伯伯高兴。”马超说。

    湘语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周末,电脑城的工作人员,果然将一台联想电脑,送上门来了。儿子高兴得什么似的,作业写得比以往哪一次都更认真。

    湘语感激贺桑,她把自己的心,全部都交给了贺桑。晚上,她拿出贺桑赠给她的一张在德国拍的照片——站在德国一座乡村的桥边,眺望着远处,风吹起了他额头的头发和衣角……她忍不住深情地吻着照片里的这个男子。一个念头突然浮上来,她打开画架,用心地勾线,把贺桑精心地画进了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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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48




    马超下午放学,就会背着书包到快要完工的韶潭县商城这里来找贺桑,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

    工地被临时的墙围住了。朝大马路的一边,有个售楼部,装修得很豪华。马超和贺桑之间,形成了默契。贺桑经常是在商城的售楼部里待着,偶尔在前面的工棚边上站着,和工地的民工聊天,一边等着马超。

    一放学,马超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贺桑和他谈游戏、军队、打仗……这是妈妈所不能达到的纯爷们的世界。贺桑有时候会还给马超买上一个玩具,或者买一支马超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吃。和湘语在一起,很难有这么好的待遇,就算买冰棒,她也只同意买绿豆冰棒吃。

    一天,马超正和贺桑在街上一起走着,热烈地谈着军队生活,迎面碰到了秦寡妇。贺桑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继续和马超聊天。秦寡妇和她的锁匠情夫一边走,一边回头奇怪地打量着他们。

    马超每天都回家按时做作业了,按着和湘语的约定,搞完学习再玩一下电脑。渐渐地,他的考试成绩,又恢复到了以前,老师打电话给了湘语,表扬马超的学习潜力还大有可挖,叮嘱湘语要好好培养。湘语听得乐开了花,晚饭还特意给儿子炒了一盘菜。

    一天,贺桑趁汪老师到楼下跳舞,到湘语家小坐。马超将一张100分的数学试卷给贺桑和湘语看,贺桑一把抱起马超,说:“我就相信我们家崽崽是很牛的。”湘语将手里的水在围裙上擦干,拿着试卷的另一角,看到上面鲜红的一百分,高兴地对贺桑说:“谢谢亲爱的。”湘语对孩子说:“马超,快谢谢伯伯。”马超腼腆地说:“谢谢伯伯。”贺桑连连抱着马超转了两个圈。周末带马超去琴岛吃西餐牛排的时候,贺桑送给孩子一个高级的遥控飞机,马超高兴得什么似的,当场拆开玩具飞机,就要到楼下去玩。

    贺桑说:“现在是晚上了,飞机撞上东西坏掉了,可没有零件修理。这样吧,周末我开车,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玩,你带上飞机吧。”

    “哪里来的车子?你会开车吗?”湘语疑惑地问贺桑。

    “我早在部队就会开车了。只是做生意那么多年,经历的世事多了,信奉‘树大招风’的真理,所以生活上比较低调……”贺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得意轻浮,立马打住,接着说,“再说了,我觉得生命就在于运动。平时步行,骑骑单车也算是一种健身活动嘛。”

    “那现在怎么决定买车了呢?”湘语问他。

    “现在有车的人很多了,我们单位就有好几个人买了车,楼下救助科的王科长去年约我去买大众,我没有动心。”贺桑喝一口绿茶,充满爱意地看着湘语说,“上次去德国,女儿开着车带着我们去玩了几天,我觉得还是有车子方便。有了车,以后带你出去写生,带马超出去玩,不是方便很多吗?”

    “啊,太好了。我都没有想到哦。”湘语像个孩子一样拍手说。

    贺桑给湘语剥开一个开心果,把两瓣空壳放在烟灰缸里,将一粒带着青色的果仁放到湘语的嘴里,缓缓地说:“你还有很多事情想不到呢!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的傻瓜。”

    “嗯。”湘语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带着无限崇拜的眼神望着贺桑,“和你在一起真好。”

    “妈,那明天我们坐新车出去吗?”马超在一旁把玩具飞机的说明书丢一边,回头兴奋地问湘语。

    “没有,新车还只是交了预付款,朋友介绍在省城的4s店买的福特,稳重低调,我很喜欢。估计得下个月到货吧。明天天气不错,我先借朋友的车,带你们去邻县爬走马峰爬山吧。”

    “哦,太好了。”马超在一边拍手。

    “湘语,你要早点起床,带上画架,到时候可以写生。”贺桑说,他总是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到。

    “嗯,好。”湘语温柔地答应着,在贺桑面前,湘语温柔得似一汪水,享受着他充满着野性的情欲和如同父爱一般的宠溺。她越是温柔可爱,贺桑对她愈是宠爱有加。这汪水,贺桑捧在手心里怕洒了,放在室内怕细菌染着了,放在太阳下怕蒸发了,所以凡事皆替她考虑周全。

    第二天大清早,湘语叫醒了睡意沉沉的儿子。凌晨五点多鈡的街道,十分冷清。小城里起得早的,都是一些老年人,她们赶早去菜场买新鲜蔬菜。路上还有几个菜农,肩膀挑着果蔬往菜场赶,沉甸甸的菜筐,把菜农的背压弯了,扁担在肩头颤颤悠悠地直晃荡着。

    湘语肩膀上背着简易画夹,一手拉着儿子马超的手。走到离家不远的菜场,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湘语一看,贺桑正坐在驾驶座上。湘语一头钻进车子,坐到副驾驶座上。儿子马超手里抱着心爱的玩具飞机,爬到了后座。

    待她们坐定,贺桑徐徐启动车子。湘语摇动右边的车窗,想让清晨的风进来。

    这时,右边的菜场里走出一位老太太,正朝车子走来。她猛然看到了湘语,热情地和湘语打招呼。

    “湘语,你这是到哪里去?”邻居一楼的张老太太手里拎着一兜大白菜,几棵大葱朝走近一点。她浑浊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眼神像织衣服的梭子,朝车里打量着。

    “哦,张奶奶早呀。我老家有点事,赶早回乡下去。”湘语慌忙之中,赶紧撒了个谎,然后挺直腰,将手里的画板竖起来,朝车窗外伸出脑袋,身子将车窗堵个严实。

    身边的贺桑一只脚轻轻地踏在油门上,车子渐渐加速。

    湘语伸手朝着邻居老太太挥手再见。张老太太不时回头望几眼,直到车子在清晨的街道绝尘而去。

    “哇,吓死我了。”湘语拍着胸口说,“张老太太可是个热心人,东家长西家短,她都给管。这回,她不会一回去,小喇叭就开始广播吧?”

    贺桑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安慰湘语:“不会的。老太太眼神不好,还没有看清楚啥。”

    车子出城,驶入国道线,两旁的青山和绿油油的稻田扑面而来。马超因为起床太早,歪着在后座已经睡着了。湘语有些担心,眼睛望着窗外一言不发。贺桑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感受到了湘语情绪低落。两人只听到汽车轮胎碾压在柏油马路上的轰鸣,还有耳边呼呼的风声。

    “怎么啦?”贺桑打破沉静。

    “我害怕流言蜚语。”湘语的情绪低落起来,沮丧地说,“院子里的唾沫星子会得把我淹死的。”

    贺桑两眼紧盯前方,平坦宽阔的国道上,车子稀少。他右手从方向盘下挪移下来,放在湘语的左手上。湘语的手不抽回来,也不回应。贺桑轻轻地捏着湘语温软如玉的手,半晌不说话。

    湘语似乎突然回到了社会的现实里,继而对自己充满一种自责:如果院子里人尽皆知,我脸面何存?是我伤害了汪老师,我如何面对她?虽然和贺桑的发展,是我始料不及的。

    湘语可以想象得到,小城里人人背后探听她的隐私,个个背后戳着她的背皮骂她狐狸精。韶潭县城只有这么大,这些话很快会像环卫部门四月里给城市绿化喷洒农药一样,瞬间蔓延,传遍全城。幼儿园的的同事会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孩子们的女家长会说:“当时我去接孩子,就看她和我老公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有种暧昧。”

    湘语越想越害怕,被口水淹没的日子太恐怖了。那时候,贺桑怎么办?他会要受汪老师的鄙视,受女儿的谴责,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在单位怎么抬头做人?

    “我,我还是退出来吧!趁一切还来得及。”湘语把手收回来,低头扣着指甲,带着哭腔说,“我爱你,我不想到时候你为难。我希望你幸福。”

    “我幸福?离开了你,我怎么会幸福?”贺桑激烈地反问,“你不要害怕,我走过很多路,见过世面。你觉得我是胆小鬼,会让你一个人受委屈吗?”

    湘语两只眼睛红红的,她仿佛已经和贺桑分开了,心里的那种难忍的痛,一丝丝地抽掉了她身上的元气。

    转而想到自己为了成全贺桑的幸福,心甘情愿做出牺牲,湘语内心竟然怀着一份壮烈。她坚定地摇头:“不,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真正爱你,我要你幸福。我不愿意你为了我,被一些世俗的纷扰所困。”她想着今后和马麵在一起的日子,也许终将和马麵分开独自带着孩子……那些无望的暗夜,她终将只会在心底思念着贺桑……想着想着,泪在长长的下睫毛处颤颤巍巍地凝聚,大滴大滴地划过光滑的脸颊,“啪啪”地掉在她穿着的贺桑为她买的新裙子上。

    脑袋里满是马麵对她的粗暴与冷漠……她无望地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我只怪自己的命,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和你相遇?我这一辈子是完了,既然一定要吃苦,那就让我一个人来吃吧。这次回去以后,我们就不再联系了。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的泪如雨下,又怕吵到后座的马超,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悲痛,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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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0


    原汁原味的柴火饭菜,味道够正。马超抹着嘴,拍拍肚皮赞道:“好吃,好吃。”贺桑和湘语看着他,两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吃过饭,贺桑带着马超到山里去追野兔,寻麻雀蛋玩。湘语立起画架,仔细构图,把山顶上马峰村的田园村落尽收笔底。

    下午,等着湘语画完,贺桑帮忙把画框收拾到后备箱里,招呼马超上车。马超恋恋不舍,觉得骑牛还没骑够呢。

    一天的出游,好似是世外桃源般的快活。车子驶进城区,街道上热闹起来,路边烧烤摊、杂货摊、二手书摊陆续摆了出来……韶潭县政府这几年的招商引资,让城里的基建如火如荼,运输渣土出城的货车到了下午五点以后,纷纷出动。不宽的公路上,公共汽车、货运车、私家车、三轮车、摩托车,穿梭往来……小小的县城,被搅了个底朝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息。

    远处的韶潭县商业大楼的主体已经快要完成,外墙的装饰好像是给房子由上而下脱掉一件外套,脚手架层层去掉,最上面几层的瓷砖贴了上去,顿时夺人眼球——这是韶潭县第一幢带电梯的地标性高楼。

    车子越来越靠近城中心,湘语的眉头渐渐锁紧。

    贺桑在反光镜里,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时找不到词来安慰,他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线条不知不觉中有些硬朗了。

    贺桑不想和湘语分开,将车子绕到江堤上,停在离家最近的一个码头边——再前行右拐步行十分钟左右,就是化工大院了。

    江堤上铺就的是一条沙石路,行人稀少,只有几辆货车在码头上运沙子。路左的湘江,江水澄澈,夕阳的余晖将江面照得波光粼粼,几艘船在江上慢悠悠地滑行。远处几艘挖沙船还在工作,发出轰隆轰的声音。

    “江水变浅了。下周末,我带你们来这江边上捡石头寻宝,怎么样?”贺桑打破车子里的沉默。

    “寻宝?寻什么宝?”马超从后座站起来,把脑袋塞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

    “每年十一、二月份,湘江就到了枯水季节。从上游飘过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宝贝,有时候搁浅在岸边的沙滩上、石头堆里了。去年听说有人还在石堆里捡了一些古钱呢。”贺桑摸着马超的头说。

    “哇,那我要来寻宝。”马超侧着脸,用手摇着湘语的手,央求道。

    湘语看着马超,犹豫了几秒,点头答应了。

    湘语下车,贺桑绕到车后,拿出湘语的画架,帮她在背上背好。马超从车子里溜出来,发现不对劲,又一头扎进车里,撅着的半截屁股高高地翘起,露在车子外面。他东找西找,把玩具遥控飞机和走马峰山上摘的一袋松果拿在手上,爬了出来。湘语和贺桑微笑地看着他。

    湘语带着儿子马超,走在沙石路上回家去。贺桑站在车边,一直目送着她们娘俩右拐,湘语频频回头挥手。贺桑固执地站着不动,看着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右拐再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他才钻进汽车,掉头走另外一条路,绕了个圈去将车子归还给朋友,再踏着暮色步行回家。

    湘语走进院子,各家各户的厨房里正亮着灯,空气中飘着油炸鱼、臭豆腐、葱煎蛋等各式香味。走入楼梯间,湘语心砰砰跳,提心吊胆,生怕遇到一楼的张老太太。幸好这时正是备晚餐的时候,张老太太家的铁门紧闭着。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湘语和马超都早早地睡下。湘语感到身体疲乏,脑袋却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转个不停歇:贺桑会离婚,和自己在一起吗?可是,如果离婚的话,汪老师又怎么办?我该如何做人?枕头上辗转反侧,一时想要掌控命运,转身主动离开贺桑;一时又觉得自己离开贺桑就会活不下去……

    叹夜太漫长。深秋的月色在后半夜更明,月亮在窗格上慢慢爬上她家的阳台,悄悄挪移到客厅,最后无声撤离,整个屋子都被黑暗包裹着。湘语在床上烙了几十张饼子,把羊数丢无数只……大脑和身子都双重疲惫,才浅浅睡去。

    白天湘语上班去得早,晚上下班,由于来接孩子的家长有些来得早,有些来得迟,湘语下班也就没个准。周四傍晚,湘语等到最后一个孩子离园,已经六点了。差不多六点半才到家门口,她走到院子里,看到贺桑、汪老师吃过饭,和一楼的张老太太在院子里聊天。湘语笑笑,像做贼一样,赶紧走开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六,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打落叶,更添萧肃。湘语在家里忙着把冬衣找出来,把夏天的衣服整理着分门别类放入收纳箱。马超不时问:“妈妈,明天天气会好吗?我想去江边寻宝呢。”

    “不知道,天气预报明天还是雨。”湘语说。

    “唉,真无聊……”马超叹口气,缩回卧室里去了。

    周日的时候,果然又是一天的雨。湘语早饭后去菜场买了菜,回家把画笔丢在一边,到阳台上转转,望着天地间茫茫的雨幕发呆,不时拿眼睛瞥着贺桑家的阳台。雨水溅起的水珠,落在了路人的裤腿上。湘语盯着院子里雨伞下的双脚。即算是雨伞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湘语觉得自己一定能根据走路的姿势和脚上的鞋子,判断出是不是贺桑。

    雨天漫长,周末的雨天更甚,尝过和贺桑在一起而突然没有贺桑的周末,尤其难捱。湘语百无聊赖,看看电话里的来电显示,她发现了贺桑清早拨来的电话。

    “超,妈妈刚才去买菜,家里电话响了吗?”湘语问房间里玩电脑游戏的马超。

    “嗯,是呀,电话响了一会,我去接的时候就没有响了。”马超说。

    湘语几次拿起话筒,要把电话回拨过去,又怕贺桑不方便。她返回房间,正拿起画笔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湘语迫不及待就拿起话筒,因为太激动,手有些儿发抖。

    “语,你到哪里去了?我一大早特意去楼下吃早餐,为着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家电话没有人接。”

    “嗯,我那会儿正在菜场买菜,雨太大,把我鞋子裤子都打湿啦。”湘语听到贺桑的声音,一颗魂顿时就安了下来,絮絮叨叨地撒娇说。

    “笨蛋,不会雨小点再去呀,把湿裤子换了吗?袜子湿了脚容易受凉,你煮点姜水,泡一下热水脚散散寒。别感冒了,知道吗?”贺桑婆婆妈妈不厌其烦地叮嘱她。

    “嗯。知道啦。”湘语的天空,顿时阳光灿烂。

    “中饭别做了,你陪着儿子把作业做完,十一点带着他一起来琴岛吧。”贺桑说。

    “好。”湘语撒娇说,“亲爱的,我想桑大宝啦。”

    “嗯,我知道啦。我不是大宝,是老宝呢。”贺桑笑着说。

    “就是大宝,大宝。”湘语发嗲。

    贺桑的心里甜似蜜:“好,你们一会儿按时来,记得穿不透水的鞋子来,雨大就打个车。”

    湘语和马超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马路上渣土的灰尘被雨水冲洗了不少。琴岛一楼的大厅中间,布局做了一些变化。原来中间的一架三角钢琴,被移到了西北墙角。空出的中间的位置,十来台电脑摆成了一个圆,有些顾客在电脑上玩游戏,上网看电影……

    贺桑告诉湘语:“钢琴这种高雅的音乐,在韶潭县这种小县城里,是属于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按照老板的意思,我帮他进了几十台电脑。他说在沿海发达地区,很多网吧生意都很火爆,琴岛里有电脑上网,可以吸引顾客的。”贺桑在包厢里,已经点好了娘儿俩爱吃的菜,两人侃侃而谈。

    马超吃好了,放下筷子,到楼下去玩电脑游戏。家里的电脑没有上网,只有扫地雷,纸牌等游戏。玩多了,已经玩腻了。服务员帮马超打开了网上小游戏,他选了一个宠物连连看,玩得津津有味。

    服务员把残羹冷炙端走,服务员一边立着,等贺桑点茶。贺桑要的是一杯君山银针,湘语点了一杯“随便”。贺桑叮嘱服务员给她来一杯鲜榨的果汁。

    “湘语用玻璃杯。”贺桑叮嘱道。

    “好的,我们知道的。”店里的柜台上,有两套茶具是他们俩的专用。

    “贺总,您喝茶爱汤色比较浓的,这君山银针的味道偏淡,不知道您是否合意?”服务员端上茶,解释道。贺桑说:“口味有时候也可以变嘛。你看这银针,像一根根针呀,在开水里翻滚漂浮上来,再一顺儿朝上的嫩芽尖,多漂亮。”

    “贺总是品茶高手,我班门弄斧了,您慢用。”服务员恭维着,朝贺桑和湘语点头微笑,弯着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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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1

    因为下雨,气温下降,这天琴岛顾客不太多。二楼的包间比较安静,高级音响里的低音和环绕音比普通的音响效果要好,空间里回荡着浪漫的欧美乡村音乐。湘语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紫霞山经过雨水的洗礼,树木变得格外苍翠。几只不知道名字的小鸟,一会儿扑扇着翅膀到地上寻找食物,一会儿飞到枝头打情骂俏。

    贺桑看到包厢的格子布帘颤悠着复原了,他把茶杯往湘语这边推了推,拿着手提包坐到了湘语这边的沙发上,拽一把湘语的长辫子,打趣道:“外面的鸟有我好看吗?”

    湘语嘻嘻笑着转头,温柔地望着贺桑:“你就是我心里的大帅哥。有了你,从此眼中再无男人呢。”

    贺桑哈哈笑着说:“你的世界里,本来就没有几个男人嘛。幼儿园都是女同事,家里马超还不算男人,是男孩子啊。”

    “你小瞧我呀,我也有男同学,也有男家长……”湘语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辩解道。

    “也是。喜欢你在幼儿园上班,这环境单纯。把你放飞到大世界里,到处都是色狼,我可不放心哦。”贺桑抓着湘语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尽胡说。我是那么花心随便的人吗?全世界的男人在我面前,我都把他们当成了没有性别差异的中性人了。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个男人。”湘语把嘴巴凑过去,轻轻在贺桑的脸上咬一口,“我要咬你。”

    “好,好。你咬,反正都是你的,骨头都可以给你啃啦。”贺桑幸福地靠在沙发上,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湘语。

    湘语一看,是一个最新式样的白色的三星手机。湘语有几个同事也说要买这一款最新的触屏手机,湘语自己的手机最先用的是小灵通,后来小灵通停用,她也就没有再去买。虽然平时没有什么电话,但心里看着同事的新式手机多少有点儿羡慕。问问价格,一个月工资刚够买一个手机。湘语吐吐舌头,不愿意为一个手机整整一个月喝西北风,自此把这念头放下了。没想到贺桑总是给她惊喜。

    “你看,今天早上,我电话和你联系不上,我多着急。”贺桑帮湘语拆开盒子,把已经装好了移动卡的手机给她,“我特意要了一个号码,尾数是你和我的生日。”说完,贺桑要湘语拨通自己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滴——滴——”地通了,湘语赶紧按挂断键。

    贺桑按着她的手,摇头,示意她拿手机听。

    “喂,美女。”贺桑笑眯眯地看着湘语,对着手机说。

    “喂,你干嘛,这样多浪费钱。”湘语又惊喜又嗔怪。

    “我爱的是一个小小吝啬鬼呀,打个电话给我都舍不得花钱。”贺桑逗她。

    “你才吝啬鬼呢!”湘语把电话挂断,边笑边说,“你简直是个淘气鬼,面对面干嘛浪费电话费。”

    “好啦,放心,电话费我已经交了600元在里面了。你放心使用吧。”贺桑说着,他很喜欢看湘语一脸惊喜的表情。

    湘语转身过来,眼睛眉毛弯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嘴角儿上扬,好看的红唇张得圆圆的“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事情,”贺桑神秘地说,“我上周在韶潭县商业城买了一幢电梯房。”

    “哦?!”湘语眼睛瞪圆,紧接着头摇得像拨浪鼓,皱着眉,两只手连连摆着,“哦,我不要!我不接受你这样大的馈赠。我都成啥啦!”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安排汪老师去住,咱们不是正好自由,不用担心了吗?”贺桑悄悄地在湘语耳边说,“汪老师恋旧,我去做她的工作。那是电梯房,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坐电梯正好方便,我就拿这个和她说,到时候要女儿也一起做她的工作就好了。”

    “嗯,好。”湘语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她心里顿时好复杂,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有点儿不高兴,自己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她怕贺桑看出自己的笑有点古怪,补充说,“真是不错。”

    “多少钱买的?”湘语岔开话题。

    “嗯,本来要二千八百多块钱一个平方。我找了国土局的邱总,帮忙打了招呼,优惠了不少,最后是二千四百元一个平方买的。”贺桑说。

    “优惠不少了。定的几楼?”湘语装作很热心地问。

    “总共是16楼,下面五层是商业楼,上面是住宅,我买了12楼。”

    湘语怕扫了贺桑的兴,继续找话题:“嗯,下面是商业门面,上面是住宅,会不会太吵闹了?”“吵闹点好。年纪大了,家里太冷清,感觉迟迟暮年,没有一点活力。风水上有讲究:热闹一点,家里人气也旺一点嘛。”贺桑拉着湘语的手,边抚摸着她有弹性的皮肤,边解释着。

    “挺好的。什么时候交房?”湘语问。

    “过年以前交房。到了明年六月份装修吧。很快,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在一起了。”贺桑无限憧憬地说。

    “嗯,好。”湘语也被贺桑的高兴传染了,叮嘱道,“到时候快一点装修完,你这几个月可以去跑跑装修公司,提前设计一下。”

    “那当然,我都等不及了。”贺桑用唇捉住湘语鲜红的两片唇。

    一会儿,湘语挣脱贺桑的怀抱,打开手机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先带马超回家了。”

    贺桑不舍地放开手:“好,你要注意路上的安全。”湘语点头,拿起包和雨伞起身下楼,在电脑跟前找到了儿子马超。

    刚到家里不久,湘语的手机就响了,是贺桑打来的,问她们娘俩是不是安全到家了。贺桑的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令湘语有点儿郁闷的心情渐渐好转。

    晚上,把贺桑的画像画完最后一笔,又仔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直到很晚,湘语才做完卫生上床。

    躺下去,湘语摸着新手机,这里按按,那里调一调,试一试各种功能键。突然“叮铃”一条信息提示音响起,湘语一看,贺桑一条信息进来了。

    贺桑:“傻瓜,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嗯,谢谢,你睡了吗?桑,我想你。”

    屏幕里跳出:“爱你,我也一样想你。”

    “哎,可是你有她。”湘语幽幽地发过去。

    那边的贺桑翻了个身,不高兴地发送着:“你不相信我们分居了吗?我在我床上,她在那边已经睡着了,我现在就去拍她的照片,要不你到阳台上看,我这边的屋子开灯给你看好了。”

    湘语等了半天,还没有看到信息。以为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贺桑,正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她看到手机提示音又响起来了。她看完贺桑的这段话,知道贺桑并没有生她的气,她提心吊胆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又读了一遍,从被窝里溜出来,赤着脚跑到阳台上一看,那一间卧室的一点点手机的灯光荧荧绿绿的亮着。她被他打动了,爬到床上,钻进被窝暖暖身子,接着发送:“我相信你。我太爱你了,抱抱。”湘语撅着嘴巴把信息发送了过去,把手机放下,把枕头抱在怀里,做了一个亲吻的样子,躺下。

    半天还睡不着,那些贺桑对她说过的情话,就躺在手机里。湘语拿着手机又打开一条条地看,怎么也看不够,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要把手机信息删除了。”湘语想起这个重要的提醒。她心里暗暗祈祷他没有睡着,以免万一汪老师明早发现了他手机里的秘密。

    忐忑不安中,手机在枕头上震动。“嗯,我会的。我要保护好你。”贺桑发来信息。

    “你还没有睡呀?我睡不着。”湘语发送过去。

    “嗯,那我陪你说话。”贺桑回复。

    就这样,湘语和贺桑你来我往,两人不知疲倦地发送着“废话流”。直到夜已深,困得眼睛睁不开。湘语的手机滑落在枕头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贺桑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湘语没有回信,他才安心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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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2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朋友没有被家长接走。同事们聚在湘语的教室外的走廊里,等雨停。不太爱说话的湘语整理好内务,将她的包放到门口,坐着看看门外,一心等着两个家长来接人。突然,湘语包里的手机响起了起来,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爱你一万年,爱你的心不变……”,《爱你一万年》的铃声锲而不舍。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湘语。

    众目睽睽之下,湘语拿出手机,是贺桑的电话。接还是不接呢?湘语一时不知所措,拿着手机边走到里间,接听电话。她悄悄告诉贺桑,现在不方便接听。

    等她磨磨蹭蹭走出来的时候,幼儿园这些年轻女老师对着湘语起哄:“嗨,湘语,你买了手机,也不给大家看看呀!”

    “有钱不露富。快,给我们瞧瞧。”一个女老师大大咧咧地说。

    “就是个普通手机。”湘语心里颇有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骄傲,但又害怕大家将她里里外外扒开八卦。她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把正放入包里的手机拿出来。

    “哇塞,有钱人这样低调呀。”她们嘻嘻哈哈,接过湘语的手机,大呼小叫着:“是三星的触摸屏。这款才上市不久呀。”

    “嗯,价格不菲。湘语,你多少钱买的?”有人问。

    湘语嗫嚅着,她也去手机店看过手机,但是具体的价格,记得并不太清楚,贺桑也不愿意告诉她到底花了多少钱。她不擅长撒谎,红着脸,有点结巴地说:“我——我——记不太清楚了,一千多呗。”

    “啊,这么贵的新手机,你都不知道多少钱买的?”另一个女孩对湘语的回答很不满意,她直率地质疑。

    赶着回家的海霞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她察觉到了湘语的尴尬,情急之中,她帮忙解释道:“湘语,你这数学果然是体育老师教的呢,对数字这么不敏感。那天老板要一千八,后来咱们还价,1620元买的嘛。”

    湘语很感谢海霞及时给她解了围,她接口说:“嗯,是的,那天还价弄糊涂了。我对数字本来就不敏感,高考的时候,数学就拖了后腿。”

    “还有一款诺基亚的,功能更齐全……”海霞把话题岔开,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手机,大家就找海霞“百度”检索各种类型的手机去了。两个孩子的家长过来接人了,湘语招呼孩子和家长,这尴尬总算是消除了。

    晚饭后,湘语把手机放到画板旁边,开始整理周末在美术老师那里的作品。最后清理出了一幅《晚归》图,就是以那次到走马峰上的写生为蓝本画出来的。她把亲笔画的贺桑的肖像画放到一起,打算一起去装裱店里装裱。

    晚上八点多钟,贺桑打电话给湘语,他问湘语下午接电话是怎么啦。湘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贺桑。贺桑对于自己能在她的同事面前露个脸,有点不寻常的兴奋,高兴地说:“你告诉他们,是你老公来电话了呗。”

    湘语不理会他的玩笑,担心地说:“万一她们知道了真相,我怎么办?”

    “知道了就知道了呗,我娶你嘛。”贺桑哈哈大笑着说,他恨不得除汪老师、马麺之外,全世界都知道湘语是他的女人。

    “好呀,你说话算话哦。”湘语甜蜜而憧憬地说。

    “嗯,当然。”贺桑肯定道,“湘语,我现在家里电脑连了网络,女儿告诉我装了秋秋(qq),这样和德国的女儿聊天、视频都很方便。这周末,你在家里待着,我找电信局的人来给你装网络。”

    “啊?可是我周六要去画室上课,周日上午我打算外出有点事。”湘语说。

    “周日上午,你有什么事?”贺桑奇怪地问。

    湘语想给贺桑一个惊喜,卖关子说:“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啦。”

    “不行,你现在告诉我。”贺桑很少看到湘语有外出行动,而且还暂对她保密,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就不告诉你嘛。”湘语笑眯眯地说,她还没有觉察到贺桑的情绪,沉浸在自己一心要制造惊喜的喜悦之中。

    贺桑不高兴地带着点醋劲儿说:“是去找新的男朋友吗?”

    “哎,你都把我说成什么人啦!我还有婚姻,我有你。你干嘛总是挖苦我?”湘语说。

    “那你说你周日上午要去干嘛?”贺桑不依不饶。

    湘语也有湘语的小脾气,倔强地说:“就不告诉你,我就去找男朋友去了。”接着,一句带刺激的话,脱口而出,“你不也有汪老师在身边吗?”

    “哎,好吧,好吧,你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你是我的冤家呢!你这是上天派来专门降服我的妖精呀。”贺桑投降妥协道,他不想要湘语真的和他闹得不开心,“那这样吧,我告诉工作人员,周日下午来,行吗?”

    “下午也许我还要逛逛呢。周日晚上来,可以吗?”湘语胜利了,她又成了温柔的猫,商量着对贺桑说。

    “那怎么行?我不在家!人家电信局上门装网络的,都是男的,你单身和男子处一室,不安全。”贺桑断然否定了湘语的念头。

    被贺桑当做手心里的宝,这感觉真好。湘语想了想,说:“那好吧,听你的安排,我周日下午在家等着装网络吧。”

    “六月天,恋人的脸。”都说吵架是检验感情的妙药,一点点小小的争执,也能感觉到对方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争吵以后,感情更深了。雨过天晴,湘语和贺桑有说有笑,东扯西扯,聊了很久才放电话。

    周六下雨,湘语把马超送去老师家里学奥数和作文,她自己在老师的画室里待了一天。中间收到了贺桑的好几个“我想你了”之类的信息。老师表扬湘语的绘画水平提高得很快,人物的线条流畅。老师指着湘语画的一幅毕加索的《裸体、绿叶和半身像》图说:“你的画,关节处的线条均匀变细过度到肌肉部分,处理得很逼真,通过高光来处理明暗,也很不错的了,明部到暗部的过度还自然一点就更好。”

    湘语得到老师的肯定,对绘画的信心倍增。

    在画室里埋头画了了差不多到傍晚,湘语抬着头晃一晃,放松脖子和肩颈。她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目前还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猜想是贺桑,拿出来一看,果然如此:“回家啦?”

    “嗯。下课了,老师说我画画进步很大。”

    “那好呀。你慢慢走出来,我来接你。”贺桑说。

    “啊?这是白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湘语有点担心。

    贺桑没等湘语的话说完,电话已经挂了。湘语放慢脚步,没过多久,湘语就看到了贺桑打着的士来了。他让司机把车开到江边的堤岸上。

    深秋的江面,很是平静。太阳的余晖没有了热力,温柔地洒在江面上,江面上闪着金波。岸边,枯黄的野草有些萧条了。十一月的江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意,湘语打了个哆嗦。贺桑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夹克脱下,披在湘语的肩上。两人拥在一起,甜蜜地吻着,相约了一个时间去琴岛三楼亲热。

    湘语急着回家给马超做晚饭。贺桑递过一个袋子,是在新开业的韶潭商业楼的大超市买的。“这是一些荤菜、蔬菜和水果。我估计你在外忙了一天,没有时间去买菜。”

    湘语感激地接过袋子,吻着贺桑:“你真好。雪中送炭呀,我今日出门早,家里真没有什么菜了。”

    “别说我雪中送炭,他日你也不嫌弃我这老头子就好啦。”贺桑哈哈大笑。

    “你都在说什么?”湘语迷惑地看着贺桑。

    “没事的,我瞎说呢。快回家去,晚上吃个橙子补充维c。你看了一天画板,眼睛要好好休息。”贺桑看着湘语走上归途,在江边独自转悠,看看一江秋水波澜不惊地往北逝去,想起了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心里不禁豪情万丈。

    不一会儿,湘语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贺桑步行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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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18
    第三部 落花


    53


    电信局的工作人员周日下午果然上门给湘语安装好了宽带和摄像头,耐心地教湘语如何上网使用QQ聊天和视频。又告诉湘语如何在空间里写日志、传照片、在网上听音乐、看电影,还教会了她在网上找绘画的视频课……

    湘语感叹,网络真是神奇。马超高兴地趴在湘语卧房里的电脑桌跟前,好奇地看着各种操作。

    当晚,湘语就和贺桑在QQ上联系了,一边聊天,一边视频,这样,贺桑和湘语都感觉对方仿佛就在自己身边。马超做完作业还要和贺桑聊一会儿天呢。九点鈡,贺桑的视频突然关掉了,湘语等了好一会儿,那边也没有反映。她估计贺桑不方便了,起身和马超一起做卫生。等儿子睡了,她打开QQ音乐,一边快乐地画画。

    快十一点的时候,QQ上贺桑的头像闪亮,唧唧的提示音响起。湘语点开,紧接着视频也顺利接通了。

    贺桑告诉湘语,汪老师冬天怕冷,早早地在床上绣十字绣睡着了。因为没有睡暖被子,被冻醒了。她起床到他这边来找热水袋,贺桑只好急急忙忙把视频镜头关掉然后去洗澡了。

    湘语告诉贺桑,她还有作品的底色没有上完。贺桑留言:“你去画画,视频不关掉,这样我在网上转转,又可以看到你。”

    “好。”湘语高兴地敲完,轻盈地转身去作画。不时回头看看镜头,有时候看到贺桑在镜头里朝她做飞吻的样子,她回眸一笑,接着画画。不觉中就专注投入到作品中去了。

    直到湘语画完,她坐到电脑跟前,看到QQ上贺桑的留言:“语,你认真画画的样子真美。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看看镜头里的贺桑,他耷拉着脑袋,在电脑那边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湘语的内心满满的都是感动:“你这个傻瓜,困了,怎么还不去睡?”

    “身上什么毯子也不盖,着凉了,我会着急的,知不知道?”

    湘语连续发了两条留言过去,贺桑被滴滴的声音惊醒了。迷糊地睁着眼睛,看到了镜头里的湘语,一下精神像注入了强心剂,他盯着屏幕看湘语的留言。

    湘语看在眼里,红着眼睛打入四个字:“桑,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绿毒。”贺桑说。

    两人难舍难分,贺桑担心湘语第二天上班会困,命令湘语关机去睡觉。两人一次次地说“就下”,一次次说“再见”,最后贺桑不得不故意把QQ隐身,然后不回应湘语的对话,等着湘语下线,才最后关了机睡觉。

    十二月六日,是贺桑的生日。

    湘语早早就准备着这天要给贺桑过生日。她把两幅装裱好的画接了回来。400元一幅的装裱费,两幅花了湘语大半个月的工资。但是湘语还是嫌两幅画做礼物太单调了。她到商场里看中了一件夹克衫,要一千二百多元,湘语咬咬牙也买下了。

    她天天盼着这天的到来,要给贺桑一个大大的惊喜。

    贺桑生日前一天下午,湘语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对贺桑说:“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晚餐,好吗?”

    “可能有困难呀,明天中午,她兄弟姐妹和我的亲戚朋友都会来,在酒店吃饭。不知道她的姐妹们是不是晚上在我家里住,要是那样,我恐怕走不开。”贺桑为难地说。

    “那,那好吧。”湘语满腔热情霎时间遇冷凝霜。

    “他有他的世界,我何苦一厢情愿硬挤进去?”她放下电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两分钟后,手机又响起来。湘语看看是贺桑的电话,她不接,把手机捂到被子里,铃声通过被子隔音,空气的震动就变小了很多。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湘语索性把它消了铃声,放到柜子的抽屉里,关上柜门。家里的固定电话也响了,湘语一言不发,将话筒放到一边。自己一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在电脑桌前落泪。几个月准备的画作,用一个月的收入给他过生日,连对自己都没有这样奢侈过,可他连一起吃顿晚饭他都不做安排。像是精心化妆赴一场舞会,最后连个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湘语心里感到无比憋屈。哭了一会儿,她打开电脑,点开着QQ音乐,在那些悲伤的曲子,她放任着自己的情绪发泄。

    许茹芸的《独角戏》和任贤齐《伤心太平洋》的两首曲子,循环播放着。湘语查看自己在电脑里存下的两人在一起拍摄的一些照片,还有两人QQ聊天时候,截屏的一些镜头。往日的幸福,不过是浮云般,她一张一张地删:“我是一个孤岛,我独自唱着我的独角戏。”湘语的心在音乐里碎了,独自做一场与贺桑告别的悼念。

    晚上,湘语没有做饭,要马超到楼下买了一包方便面泡着吃了。马超以前想馋嘴的时候,湘语总是说这是垃圾食品,这会允许自己吃方面便,别提有多高兴了。

    湘语自己什么也没有吃,自己也不感到饿。未来的世界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前方的天空,只是茫然。她脑袋发沉,躺在床上昏昏地睡过去,醒过来,再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超听到敲门声,猫眼里一看,是贺伯伯,他就把门开了。

    “超超,妈妈呢?”贺桑换上湘语为他买的拖鞋。

    “妈妈病了,她不吃饭,躺在床上睡了。”马超说。

    “那你吃了什么?”贺桑问马超。

    “我吃的方便面。”马超说。

    贺桑从口袋里顺手拿出一张五十元钱,对马超说:“这样怎么能吃饱?”他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接着说:“现在是八点了,伯伯给你五十元钱,你到路口新开张的‘德克萨斯’汉堡店,去买一个炸鸡腿和汉堡包吃。吃完了马上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马超高兴地接过贺桑手里的钱,出门买自己喜欢的又香又脆的炸鸡腿去了。

    贺桑走进湘语的卧室,湘语躺在床上没有醒来,脸上残留着泪痕依稀可见。桌子一边摆着的她装裱好的两幅画,上面这幅画的正是他。贺桑的心潮起伏,他看着湘语的脸——她似乎消瘦下去了。

    他坐到她的床沿上,看到她手里抓着一张他赠送给她的德国的照片,已经被她用力撕过,周边皱皱巴巴地卷角了……

    他一把抓住湘语的肩膀,摇醒湘语:“你要干什么?告诉我,语,你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们分开吧,你回到你的家庭里去。”湘语说。

    “不要这样残忍,好吗?今天下午到现在,我也滴水未进。我心里闷,到现在还痛。”贺桑从被窝里,抓住湘语的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怎么可以不接我的电话,我们咫尺天涯,你让我心急如焚。”

    湘语头枕在枕头上,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睁开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贺桑,不断地摇头。贺桑弯下身子,抱着湘语,揪心的痛,传遍全身。“亲爱的,我明天不方便,但是我今晚可以过来的。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你就不属于我了。”湘语眼睛里无限的忧伤。

    “我知道,对不起。明天下午,我们去琴岛三楼,好吗?我吃完饭,安排亲戚们去茶馆打打麻将,到时候我抽时间出来,好吗?”

    湘语撅着嘴巴:“嗯”。

    “你以后,不许把我们的照片撕掉。你这样,是拿刀子在捅我的心呀。”贺桑抱着湘语,他的眼睛,两行泪也流了下来。湘语动情地帮他擦掉,热烈地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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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6


    湘语和贺桑在一起的时候,极少有这样的沉默。俩人各想各的心事。

    湘语受不了这种冷漠的氛围,虽然之前和马麵之间,沉默才是常态,但是和贺桑之间,她感到窒息和压抑。她在贺桑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欧变得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这会,湘语的小姐脾气爆发了:“你停车吧,我下车,不去采购了,也不去琴岛了。”

    贺桑不听她的,继续开车:“你别胡闹,好吗?”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绷着脸不高兴?”湘语盯着贺桑看。

    “真的没什么。”贺桑挤出一个笑脸看着湘语。

    湘语敏感地看出了贺桑的应付,不高兴地一言不发。贺桑拿着她没有办法,叹息一声。

    “唉!他会要回来的。”贺桑满脸的严峻,两眼紧紧盯着前方的马路,叹了一口气,说,“我是男人,你懂吗?”

    湘语内心被感动着,她伸手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贺桑握方向盘的右手上,喃喃地说,“我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属于你一个人。”

    “真的?”贺桑的手没有动,打量着车内镜子里的湘语。

    湘语看着贺桑的脸,深情地说:“我发誓,我的身心都只属于我的桑。”

    贺桑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撤离,紧紧地握着湘语的手。他脸上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了很多。

    腊月二十四,是南方的小年。吃过晚饭,湘语和乡下父母挂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她可能要带着马超回乡下过年。

    “马麵也一起回来吧?”母亲在电话那头问。

    “嗯……广东工作挺忙的,他也许走不开,不回来过年。”湘语找了个借口。她和马麵的情况,湘语一直没有和父母提过。湘语怕父母为她担心。

    就算和父母倾诉,能得到她们的理解吗?父母总是说:马麵工作不错,收入不错,要文化有文化,又不嫖,你还要啥样的男人?每每谈起这些,湘语就无语了。父母是传统的父母,遇到啥事,总是先数落自家女儿不对。弄得湘语不说还好,一说心里更加憋屈。

    湘语年龄相近的姐姐,她也不能理解湘语。姐夫身体不好,收入低,姐姐觉得马麵有个健壮的身体,收入也过得去,为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渐渐,湘语的心事,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里默默想。母亲在电话那头挂念着马麵说:“他一年到头在外忙,也没个女人在旁边照顾。过年你叫他回来,好好歇息两天嘛。”母亲是乡下朴实的农村妇女,马麵对她们的态度糟糕,每次有湘语背后竭尽全力去把事情做圆,把话说圆,所以父母对马麵真是毫无芥蒂。

    湘语听着,脑袋里浮现出那次在化工大院门口见到的那个与马麵手拉手的女人。但是,湘语心里没有半点怨恨。也许,感情没了,就真的已经形成陌路了吧。

    湘语不想和母亲絮絮叨叨谈马麵,岔开话题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冬天天黑得早,城市里这些日子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息。院子里,一些孩子们燃放起了鞭炮。一个个冲天炮,屁股后面冒着烟冲上天空,“轰轰”地爆炸,散作漫天的流星飞下来,瞬间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还有一些孩子们手上拿着“电焊条”,在空中画着圆圈或者“8”字,有的在地上放“蝴蝶”……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浓浓的鞭炮硫磺的味道。

    湘语在厨房里给马超包他爱吃的饺子和馄饨,一屉屉放入冰箱里冻着。马超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吵着要下楼玩鞭炮。湘语只好要马超在口袋里拿一点零花钱,叮嘱他只可以买安全的“电焊条”和“砸炮”,他飞奔下楼了。

    湘语继续把所有的肉馅都包好,然后将一个个冰冻过的饺子放入保鲜袋里放好,存入冰箱的冷冻柜。突然,家里的铁门“嘭”的一声响。湘语纳闷着,手上拿着一个饺子袋,朝门口一看,是马麵回来了。

    湘语顿时僵立着不动,手上的饺子袋子从手上掉了下来。半晌,她弯腰捡起散落出来的两个饺子,放在手心里,说:“你回来了。”

    “马超呢?”

    “在楼下。”

    “嗯。”

    马麵手上拿两个个空的编织袋,径直走入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清理自己的一些衣服。

    湘语忐忑地返回厨房,悄悄地用手机哆哆嗦嗦发了一条信息给贺桑:“他回来了。如果我没有和你联系,你别电话、信息给我。我好害怕。”

    湘语的心剧烈地跳动,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暴风雨。她感觉腿有点发软,躲进卫生间,将所有的和贺桑的信息和通话记录、手机相册都全部删除了。返身回厨房,她还害怕得手直颤抖,她继续装着包饺子。

    马麵在卧室里弄了一阵,把装他个人私人用品的两个袋子都搬了出来,在客厅里沙发上坐下。湘语故意在厨房里磨磨蹭蹭地将灶台锅盖清理干净。

    马麵对厨房里没带称呼地喊:“你出来一下。”

    湘语很反感,但是她还是将手洗干净,坐在远一点的沙发上。湘语看到早两天她在医院看病的病历本还摆在茶几上,有些局促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麵翘着二郎腿,眼睛扫过了茶几上的病历本,拿在手上,看了一下封面写着“湘语”的名字,没有继续翻内页,把病历本扔到了茶几上的原处。

    湘语不说话,等着马麵开口。

    “我们离婚吧。”马麵半眯缝着眼睛,带点儿不屑地看着她。

    湘语的手相互交叉又放开,有点儿发抖地绞着在一起。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骤然间,湘语脑袋里一片空白。半晌,她眼睛看着地上,点头说:“好的。”鼻子有点酸,但是她忍住了。

    她心里很乱。

    对于离婚,她不是没有想过。单独和马麵在一起,让湘语感到恐惧。尤其是晚上,有几次她睡得正好的时候,他突然侵犯过来,让湘语得了失眠症。直到他离家去广东,她才不治而愈。她宁愿马麵不在家。在一起十来年的婚姻,湘语并没有幸福感。但是,真正离婚后,怎么办呢?湘语没有细想过。马麵早已经不给家里任何经济支援了,但一旦离婚了,名存实亡的家庭都没有了。湘语感到内心的恐慌让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对面的铁门“嘭”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刺耳地传来。

    “贺桑,贺桑会愿意离婚,和我在一起吗?”一个念头在湘语的脑海里闪过。

    马麵盯着湘语看,他没有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孩子你带,还是我带?”马麵问,其实他心里早有了答案。

    “马超当然归我带。”湘语受了刺激似地大声说,因为马超是她的命根子。

    “那,好吧。”马麵好似是吃了亏,不得已地妥协让步似地说,“但是,我得说清楚:既然是你抢着要孩子,生活费,我是不会出的,你确定你有这个能力吗?”眼睛里讥讽的含义明显,斜睨着她。

    “我会养活孩子的。”湘语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和马麵去讨价还价谈钱。

    “好。房子归你们住吧,折一下价格,你得给我十万。”马麵说,他是有备而来的。

    湘语却怔怔地望着他,觉得他好陌生。当年买这房子的时候,因为是化工厂职工宿舍的指标房,总价也就是十二、三万的样子。“当年是十二、三万买的吧?”湘语抬头问他。

    “那是,是十三万多买的。这钱,你一分没出。十二三万,放到银行里七八年,利息也得好几万吧?”马麵顿了顿,接着计算着说,“这房子是我哥哥给我的指标房,那价格优惠,是我的家里人那里受益的,和你以及和你乡下亲戚姐妹没有关系吧?按照当时的市场价格,应该是……”

    “好吧。都听你的。”湘语一句也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马麵的话。也听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马麵是恩断义绝了,这么多年她拉扯孩子,给家里做保姆使,她的贡献都化作零了。

    湘语以前觉得马麵不堪,但没有想到算计到了这一步。她感叹:真的走到离婚这一步的时候,人性太恐怖了。离吧,什么条件都答应,也算是解脱。马麵的丑陋,湘语不忍心再看下去,她轻蔑地看着他。

    “行,那就这样。我来起草一个离婚协议,明天,咱们民政局见面。”马麵说完,站起来,将两袋子他能带走的东西捆扎了一下,放到了门口,然后弯腰换鞋。

    湘语瘫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呆滞地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喧闹已经渐渐沉寂下去,远传还有一些绚烂的零零星星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突然,院子外面不远的地方,一道强烈的光划破夜空,紧接着,“冲天炮”的呼啸嗖嗖地上天,在高空骄傲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在向世人宣告,旧年即将过去。

    湘语的耳朵快要震聋了,家里的阳台玻璃都仿佛被震动了。她可以想像到千家万户都在举家团圆中。“这世界的热闹是别人的,与我无关。”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寂寞的客厅,眼泪不知不觉中往下流,她却不知道这是为谁而哭。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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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7


    湘语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定睛一看,闪进来的影子是儿子马超。他没有想到门里边有人,一大步跨进来,差点被门口弯腰换鞋的马麵撞倒。

    马麵看到是儿子马超,站直身子喊马超。马超傻愣愣地“嗯”了一声,大哭着直奔湘语,一只手血淋淋地竖在前面。

    “你怎么啦?”湘语尖叫一声,趔趔趄趄站起来,一把抓住马超血肉模糊的手。

    “我,我刚才放了一个雷鸣,院子里捡的,还没丢到天上,在我手上就炸开了。”

    “啊呀!我的祖宗。”湘语手足无措,跺着脚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妈可怎么办?走,赶紧上医院去。”

    “怎么不喊爸爸?”马麵把没有穿完的鞋子脱下,重新换上拖鞋,站在门口看着马超,“你妈妈就是没脑子,大过年的了,还让你一个人去楼下玩鞭炮!”

    湘语装作没听见回卧房,慌慌张张在衣柜抽屉里拿出马超的病历本,又把银行卡和钱包装入包里出来。

    马超的手指上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瞬间由鲜红变成了紫黑。他疼得龇牙咧嘴,生怕马麵再责怪母亲,忍住哭声,只看着地板在鼻子里哼哼唧唧的。

    湘语拉着马超的另外一只手,准备出门。马麵拦着马超:“你喊我了吗?”

    “爸爸。”马超低声喊着。马麵两只手插着腰,站在门口看着马超随湘语往楼下奔去。楼上的秦寡妇打扮得很妖娆,唇上涂着厚厚的鲜红的唇膏,着了指甲油的手向马麵挥一挥,秦寡妇夸张地说:“啊呀,马老板回来啦?这可是发财了,比我们小县城的人看着要洋气很多呀。”

    马麵笑眯眯地打量着秦寡妇。

    “妈妈,这么晚了,还有车去医院吗?”马超在边哆嗦着下楼,边问湘语。看着母亲泪流满面,愧疚地试探着低声问,“要不,请贺伯伯开车送我们去吧。”

    湘语也知道,过小年了,天晚了,车挺难打到的。但她感觉到门口马麵的目光。她坚定地拉着马超的手往前走,楼道转弯侧身,果然看到马麵站在门口,两手在胸前交叉环抱着。没有关门,也没有跟上前来的意思。

    湘语带着儿子继续下楼,她把泪忍着往肚子里吞。快到一楼的时候,听到楼道里有秦寡妇与马麵聊天哈哈大笑的声音。

    湘语牵着马超的手,低头往前走,正好遇到贺桑。每年过年,家里有要给亲戚们发红包的习惯,汪老师抱怨他:过年啥事都不为家里安排,没有鞭炮,没有水果茶点,没有小红包,光坐在电脑跟前呆呆傻傻的。她交待贺桑,家里有娘家侄儿辈的,还有兄弟们来家里送点物资的,家里得准备一些个人洗漱用品在家里。贺桑打起精神,手上提着一袋超市里刚采购的毛巾,牙刷垂头丧气往回走。

    他在楼门口看到湘语急急忙忙带着手指血淋淋的马超外走,急问:“孩子父亲呢?”

    湘语朝上努努嘴,继续走。

    “这么晚了,哪里还有车?我去开车送你们吧。”贺桑紧跑起来,“我回家接车子钥匙。”湘语站住摇手,但贺桑已经看不到了。湘语不知道如何反应,半晌,装作疏远关系,客气地说:“谢谢您,不麻烦了,我自己去拦车。”

    楼道里,灯亮着,秦寡妇往往下走,匆匆去约会。马麵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着楼下的声音,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挑衅地看着贺桑。

    “马总,您回了。”贺桑顿了一下,感到了马麵眼里的敌意。

    “嗯。您老好呀。”贺桑把“老”字拖了很长。

    “嗯,挺好。您儿子手咋受伤了?得送他们去医院吧?”贺桑历经世事,老成地问。

    “不用我去,有别的男人会送她俩去。”马麵不阴不阳地说。

    “哦,这时候孩子病要紧。我有车,我去送她们看看医生吧,孩子别感染了伤口。您也一起去吧,我把你们一起送到医院。”贺桑沉着地说。接着,他进门,汪老师已经睡了,贺桑的招呼也免了,拿了汽车钥匙就出门。

    “走吧?”贺桑对门口的马麵说。

    “都得医生看,我也帮不上忙,就在家等消息吧。”马麵似笑非笑地说,“麻烦您了。”

    说完,马麵把铁门用力关上,贺桑怔了一下,下楼。

    贺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迅速发动汽车,追到院子外面的路边上。

    左右张望,没有发现湘语和马超的影子。右边路的尽头,一辆出租汽车的尾灯闪烁,迅速消失了。

    贺桑发了一会呆,不知道湘语要去哪个医院。后视镜里,他隐约看到马麵走了出来。

    “怎么,您不送我媳妇了。”马麵两手插在裤兜里。

    “嗯,对,孩子和您媳妇自己打车走了。”贺桑清了一下喉咙,“您赶紧打车去医院看看吧,孩子的右手受伤,影响写字。没有伤筋动骨最好。”

    “呵呵,那是。”马麵干笑两声,往马路上走。

    贺桑调头停车,上楼感觉很无力,努力把腰板挺直。

    马麵在路边买了一包烟。他在广东这几年,和萧笑经常在牌桌上奋斗到深夜,烟瘾很重。这会儿,他接二连三抽了几根,用脚将烟头踩灭,然后返身回家里,在沙发上呆了一会。接着,他决定按原计划走。

    他找到一张纸,在茶几上开始一条条琢磨,起草离婚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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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18
    58


    湘语带着孩子上了出租车,马超哼哼唧唧地躺在她的怀里。湘语的心,随着孩子的抽泣,一下一下地割了肉一般疼痛。看着马超的血肉模糊的手指,湘语全身发软,她用手轻轻触碰一下马超的食指,他疼得尖叫。

    的士司机说:“我快要交班回家了。您去哪里?”

    “我儿子手被鞭炮炸伤了,该去哪里才好?”湘语用衣袖把自己脸上的泪抹干。此时,她的那些感情的纠结,已经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去县人民医院吧?县中医院处理一下也行。”的士司机说。

    湘语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要好好的,他的伤要好得越快越好。她坚持着:“去市里吧,市中心医院,应该更好。”湘语突然又想起了市消防医院,要求司机再改道。

    “就近找个医院及时冷敷消毒,局部用药就可以了。市里我不去了。”开车的司机想快点交班回家。

    “不,还是去最专业的消防医院才好,那里让人放心。”湘语央求了很久,答应加一倍的钱,司机才答应送他们去市里。

    一个半小时之后,抵达了市消防医院。

    马超血肉模糊的手指被医生清理了创口之后,发现食指尖被炸断了一截。医生一边给马超处理伤口,耐心地进行消毒,一边责备着孩子家属说:“你们这些家长失职。怎么能让孩子玩这种雷鸣鞭炮?要玩,家长也得在一旁监护,也不至于弄得断指呀。”

    湘语听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大意。

    医生交待,孩子断掉的一小截手指尖,因为没有做好处理,已经坏死了,孩子必须马上住院,将手指做“再生”手术。湘语在医院上蹿下跳下,又是缴费,又是化验……办理好住院手续,已经到了凌晨。

    室外的寒风呼啸,灯火将城市照得如同白昼。快过年了,市里的大街小巷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年越来越近了。儿子的手指简单包扎,打了止痛针之后,终于疲乏地睡去。

    市消防医院的病房里,中央空调据说前几天坏了,修理工暂时不上班,因此病房里冷得像冰窖。湘语看着窄小的病床,生怕挤着了儿子,和衣轻轻侧卧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到了贺桑发的一条信息:“?”

    贺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打湘语的电话,问问情况,怕她一个人在医院处理不过来。又担心起了疑心的马麵和湘语在一起,看到信息会对湘语暴力。左右为难,军人出身的他,平时睡觉都是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保持着一种军人的气度,这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他披衣起床,打开电脑,会看他们一条条的聊天记录,进入湘语的空间,将湘语上传的绘画作品和她与马超的生活照片,一张张地翻……

    湘语看着贺桑的信息,百感交集。她知道他在惦念她。可是,马麵像一个恐怖的影子,她害怕他会随时出现。她将贺桑的电话,暂时设为黑名单。等到马超消炎的药物全部输完,疲惫像是大雨前的乌云一般,黑沉沉地压了下来。不一会儿,和衣而躺下的湘语就入梦了。

    梦中的她,回到了自己的乡村。她正在山坡上放牛,一会儿,马麵要来抢她的牛,她使劲跑,使劲跑,脚都快要跑断了,眼看着走出了田地,到了菜地里,自己就要脱险了,谁知另外一个方向,贺桑拿着竹竿也来追赶她,说她把他家的菜都踩死了,湘语只好往回走,两边都夹攻了过来,湘语吓醒了……

    吓得一身冷汗的她,起床站在病房前,望着窗外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她心里嘀咕着:“真是梦境荒唐无厘头。贺桑是市里的,他怎么会有菜地在我家边上?”

    第二天,医生给马超安排了手术。

    医生说:“手术很简单,就是要将马超的手掌心用手术刀划开,把断掉的食指嵌入到手掌心划开的‘口子里’,然后将食指固定好,等着手心的肉和食指尖的肉长得合二为一了,再用手术刀分离。”

    湘语听得直发颤,但是,也只能听医生的安排了。如同医生说的那样,庆幸指尖的骨头没有伤到。

    马超被推进了手术室,穿绿色大褂的手术医生接过了推床。马超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湘语,眼泪顺着孩子的脸颊往下淌,湘语握着马超的手,安慰马超:“崽崽,没事的,妈妈在外面等你,啊!男子汉,要勇敢。”马超用力点点头,紧接着,手术室厚厚的铁门被关上了。

    湘语守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等待着分分秒秒的煎熬。此时,她心里唯一的人生愿望就是,健康地活着就好,马超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马麵和她离婚的事,都是小事了,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她都会签字的。“吃亏才是福,好人会有好报的。”湘语想起乡下父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来安慰自己。

    煎熬了不知道多久,湘语有时候觉得世界像一搜船一样,沉入了大海。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体月经已经干净了,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情去医院做自己的检查。如果是可怕的结果,到时候怎么办呢?

    湘语手足无力地瘫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子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好像她的痛苦也与这个世界融入了一体,变得减轻了一些似的。

    “不,我要坚强地活着。我身体一定会好好的。”湘语给自己打气,“我有儿子马超需要照顾,苍天也有眼的。”

    湘语想象着天上真的有菩萨,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她虔诚地用双手在胸前合拢,低头在心里默念着:“上天请保佑我平安,吾儿平安。”完了以后,湘语再小幅度地点头,当作是“鞠躬”的表示。她觉得这还不够,家里过世的老祖宗,因为血缘关系,也许会更怜爱她保佑她。于是,她再次双手合十,对之前最疼爱的她的已经去世的奶奶祷告:“奶奶,请您保佑我和儿子平安。我再无他求了。”

    祈祷完毕,湘语心里似乎好过了一些。她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力量。她手里抓着包,站起来。手术室的门也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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