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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LV8 2016-10-19

【湘语】

作者:湘江岛主

连载最近更新: 新书已经在掌阅书城上架,期待书友们的支持。

作品简介:一部现实的都市婚恋作品。

遇到对的人,幸福一生。遇到错的人,折腾一世。本部作品将婚姻里的男女心理细致描摹,充分反映了各种矛盾冲突时候人性的复杂。故事的结局创新大胆惊人,余音袅袅。



来自大山旮旯的湘语,高中毕业后来到广东打工,认识了老乡马麺。在一次遇到劫匪之后,受到惊吓的湘语,在异乡被马麺的微温打动。

婚后,马麺调入家乡韶潭县电器厂,当上了技术科长。他对娘家条件差,没有大学文化,在家里当全职保姆的湘语冷嘲热讽。湘语不时遭到婚内强奸和家暴。邻居贺桑,帮儿子马超入学,为湘语找到一份幼教工作,默默地关心她。

马麺常驻广东,与同厂的女技术员萧笑在一起。湘语被查出患有妇科病,疑似癌症。马麺提出了离婚,湘语净身出户,办起了教育培训机构,讲授美术。家有病妻的贺桑与湘语擦出火花,妻子去世以后,良心不安。

贺桑担任单位的基建工作,包工头因利益与之发生冲突。年后,贺桑患病,欲隐瞒病情,并离开湘语,同时在工作上遭到了马麺和楼上秦寡妇包工头联合设计,遭到调查。不明就里的湘语感情陷入黑暗,马麺挑拨马超误解湘语……

绝望之际,湘语最终将菜刀挥起。

德国的一座乡村小桥边,一个孤独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徘徊着。

小说原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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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第一部     痒婚1   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敲响不过三个来月,蜷缩在母亲湘语肚子里还只有九个月的马超就被惊醒,嗷嗷大哭着降生在韶潭县西南边陲仙女镇的仙女村。那是湘语帮婆婆提着一桶猪食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的结果。父亲马麵从广东电器厂赶回来,对于孩子的提前降生,有丝丝遗憾:“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怎么不是父亲,而是那个老头子赤脚医生?”接生的赤脚医生黎老头,已经到了性别差异完全可以忽视的高龄了。原来,湘语怀孕半年的时候,结束了广东的打工,住在马麵的老家待产。那天意外摔倒,血流了一地,婆婆慌了,一个劲儿地虔诚祈祷:“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的孙子平安降临。”马麵还在广东工厂,六十来岁的公公高一脚矮一脚到村上的赤脚医生家里,把黎老请来。黎医生头发胡子花白了,湘语哭爹喊娘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音高已经自动减半了。他不愧是个老医生,世事见得多了。进湘语的婚房,把被子下滚动的湘语瞧了几眼就出来到堂屋里坐定,不慌不忙地将行医的药箱子放到八仙桌上,点燃一盏酒精灯,把一个铝盒子装上水烧。火舌慢慢悠悠地舔着盒底,黎医生从从容容地抽了一壶旱烟,等着铝盒里的剪刀镊子针头煮沸……幸亏那年三月天气仍然寒气逼人,湘语穿着的厚棉袄,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黎医生虽然是赤脚医生,平时治一点小感小冒。病人拖那么几天,总也会痊愈的。他偶尔也接生,再说了,就是没有给娘们接生过,这么一把年纪了,猪下崽子,羊下羊羔,难道没见识过?因此黎医生仗着胆子大,在湘语下身一顿捣鼓,湘语除了痛得几乎闭过了气,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婆婆将一把参尾子放到湘语口里,伴着湘语的一声哭嚎,孩子哇哇落地了。一家人围着男婴转来转去。化工厂退休的爷爷把马超抱在怀里,逗着婴儿说:“咱孙子是早产儿,长得结实,体重远远超过了邻居家足月的娃,就叫马超吧。”一直在乡下务农的奶奶赞许地点头,接过孩子,笑眯眯地说:“咱家马超懂事,不用去医院生,帮家里省了一大笔医药费哦。”马超的爷爷奶奶家在仙女峰的山脚下,门前一条小溪,溪水常年不断,从山顶的泉眼里流出。山顶的泉眼不远处,在仙女峰大山深处,是马超的外公婆家。湘语产后,想带着娃娃到娘家住一段时间,婆婆对湘语说:“你娘家在山旮旯里,用水不方便,洗尿片什么的,多麻烦。”湘语说:“我家离泉眼近,那水又多又清澈。”婆婆说:“山上温度低,孩子别感冒了。”湘语看看天气其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她只好不做声了。偶尔带着马超回外婆家住上一两天就回。就这样,一晃眼三、四年过去,马超快要上幼儿园了。这期间,马超的父亲马麵在伯父马峰的帮助下,已经从广东电器厂辞工,正式成为了韶潭县电器厂的一名员工。社会发展的浪潮也逐渐影响到了韶潭县这个人口不到二十万的小城。老县城最先是由韶潭镇发展起来的。韶潭镇附近山坡里,埋的全是“金子”——煤。几个小型煤矿,引来的外来采煤人员,让这小镇日益热闹。慢慢地,小镇便被煤矿老板、外来商户、沿海打工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农民圈地,砌起了高楼大厦,不几年,小镇变成了县城。到了二十一世纪,老县城拥挤,已经不堪负荷,与社会的飞速发展不相称了。于是沿着日夜奔流的湘江,开始扩建新县城。小小的县城,像暴发户似的开始了喧嚣忙碌。工程车、渣土车日夜不停,轰隆隆地碾压过土渣路和柏油路,在垂垂暮年的老县城和新城区之间来回穿梭。作为城市建设一等一功臣,它们好不耀武扬威。马超两岁多的时候,马麵进入了电器厂上班。年底,哥哥马峰弄到了化工厂的一个集资房的指标,九十平米的三居室十三万。马峰的老婆是韶潭县城城南郊区的菜农户,有自己的房子,因此,马峰将这套集资房,作价十二万转手卖给了马麵。马麵将家里所有的存款提现,还差三万来元。湘语主动将结婚时候娘家压在箱底的几万块钱也拿了出来,凑齐之后,在县城有了自己的家。眼看着马超已经四岁了,马麵赶着把化工厂的房子简单装修完,把湘语和儿子从仙女乡接了过来,落户到了韶潭县县城。化工大院挨着化工厂,厂里由于生产的产品常常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不愉快的气味,所以厂区连同宿舍大院,都紧靠在老县城的不发达的角落里。大院前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马路,一头通向城里头,一头通向湘江的货运码头。湘江自南向北,默默地在县城边上绕一圈,亘古不变地流淌着走向更繁华的所在。货运码头两边,挖沙船日夜不停地工作,为城市建设提供资源。从码头上一路飞奔的货车,装载着各处建设需要用的水泥、沙石,“况且况且”呼啸而过,唱着社会建设的凯歌。一到晴天,车上侧漏出来的沙子与马路上长年累月堆积的陈旧的沙子一应一和,加上疾驰的货车,街道三五米以上的空中,灰尘弥漫。不过,化工大院这儿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二十一世纪,隔壁电器厂的生意红火、生产任务重,化工厂的效益却下滑了,下岗的人们三五成群,没事就晒晒太阳,男人们在茶馆里边叫上一杯茶,吆呼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围起一桌转转麻将——麻将桌子外面,再里三层外三层一些“打鸟”的看客,看多了其实自然也就相熟了。堂客们呢?东家长西家短,随地一站,就能聊出个铁树开花古木发芽来,聊着聊着也就熟了——毕竟老县城只有巴掌那么大。湘语带着孩子入住进来的时候,这条消息没几天就由街头传遍了街尾。为了拉生意,街头菜市场里卖鳝鱼的大婶特意大声地吆喝以引起她的注意,肉铺的老板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亲切地叫她“马家媳妇”。丈夫马麺的哥哥马峰,也住在化工大院里。他书读得不多。父亲九十年代初期提前退休,为着马峰可以赶着最后一拨抵职的机会。马峰初中刚刚毕业,就在县化工厂的运输班做了一名司机。马峰喜欢喝点小酒,但喝酒可不糊涂,背后人称他为“人精子”。他很善于维系一些有用的关系。有一次送货认识了化工厂的大老总,人前人后跑,殷勤相待,人家看上他,后来把他调到了小车班,给领导开车了。给领导开车久了,经常陪领导在酒场里喝酒挡驾,因此结识了韶潭县电器厂的副厂长。酒场上称兄道弟,隔三差五请副厂长在沿江的“渔家风光”酒店里喝酒吃鱼。几场酒过后,托了副厂长的面子,竟然把在广州打工的弟弟马麺安排进了韶潭县城的国营电器厂里了,每次家庭聚会,马峰三句话之后必然要提提自己立下的“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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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湘语暂时没有工作,待业在家。没有多久,她对化工厂的家属大院基本熟悉了。说是化工厂的家属区,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小区一共十来栋房子,其中有四栋半是韶潭县民政局集资建设的单位房。湘语住的这个单元,是混合区域。一梯两户,湘语住西头的小户型,东头的大户型则是民政局的家属房。楼下有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两排高大的玉兰树,数来数去,共十五棵。零星还有几棵桂花树和樟树。这些树种,在韶潭县城里随处可见。七、八月的时候,韶潭县像着了火似的热。晚上,从湘江吹来的风,带去一丝凉意,化工院有不少年纪稍长的家属们穿着短裤睡衣、圾着拖鞋在院子里纳凉。楼下院子中间是一块水泥坪,一头有两个乒乓球台,另一头有一个篮球场。院子里运动的人不多,乒乒球台被妇女们拿来刷衣服。天晴的时候,平摊着好些沙发垫、各式鞋子……直等到散学回来,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们在球台上爬上爬下。到了晚上,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中老年妇女,拎个录音机搁篮板下一放,音乐震天响。妇女们穿得花枝招展,似鸟雀出笼似的涌来。不一会儿,大妈们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投入地扭着身子,腰部堆积的脂肪随着身体晃动,好似是游泳池里随着水波荡漾的救生圈。六楼的秦寡妇也在其中。湘语虽然是新搬进来的住户,她平时不爱串门,也不大参与背后的论是非。但偶尔在院子里,隐隐约约总有些关于秦寡妇的闲言碎语入耳。秦寡妇三十刚出头,身材稍胖,胸前一对波浪汹涌的大波,面上皮肤白里透红灿若桃花,一双含笑摄魂目。她丈夫今年春上上班的时候,煤窑塌方遇难了。有人说她丈夫命不好,那天本来是不上班的。也有人说都是秦寡妇害的,她自己在化工厂一个领导勾搭上了,为了约会方便,特意指使丈夫那天去加班,才摊上这倒霉事的。这些事谁也不敢当面对证问。湘语听听也就当作耳边风,不想掺和到这些鸡毛碎片中去。因此,湘语一直也不去参加院子里的广场舞。湘语家里住在三楼,她晚饭后站在客厅的窗前,朝下看热闹。谁的动作不自觉地抢拍了,谁的手在做兰花指的时候,翘起来像只鸡爪子,谁的脚跟不上节奏,身子不协调地动着,湘语都看得很清楚。有时候,她透过纱窗,看着穿着格外鲜艳的秦寡妇扭着腰肢,和旁边歇凉的男士们打情骂俏,有时候又凑过去和妇女们打闹私语,大家亲密无间得犹如毫无芥蒂的姊妹一般。湘语看着,笑了笑,转身回客厅收拾马麵堆放在茶几上的报纸。马麵从报纸里抬起眼,打量着湘语。她虽然快三十了,但身材极好,生完孩子第二年,差不多就恢复到了婚前的模样。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一米六五的个子,大部分长度却给了腿,这让双腿看上去格外修长匀称。奶过孩子的胸部还是那么高耸而有弹性,腹部有一点点妊辰纹,却没有一点赘肉。皮肤光洁有如少女的肌肤。留一头乌黑的直发,因为弯下身子,头发刷刷地落在耳边。湘语的那双眼睛,很容易就害羞地垂着眼,一副柔顺的样子,那睫毛在灯光下闪闪的。马麵被那闪闪的睫毛弄得无法自持。他放下报纸,一把拉过湘语,手一顿乱摸。湘语用力推开,悄声说:“儿子还在房间里玩玩具呢。”“不管了。”他喘息着。她越用手推开他,他越想要马上进去。就像湘语的初夜一样,她越是推开,他越战越勇。“真的不行,我月经还没有干净哪。”湘语请求他。“就在外面试试。”他回想起大学时代的那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的血液被他抹在手上,他看着一直在心里发狠。湘语的下面来红,他像是找到了当年泄愤的出口,他要顺着这血红,长驱直入,把她们永远地压在身下。他不容湘语再说,将她连拖带拽进了卧室。客厅的灯光像是县城里看尽世事的公安局门口的狮子,却沉默不语地照着每个角落。湘语的儿子从房间里跑出来,没有看到父母,用力地捶打父母的房门。见门半天没开,四岁多的孩子就哇哇哭起来。马麵被哭声弄得绵软下去,边拉裤子,边打开门,对马超吼道:“一边玩去,哭什么哭?跟哭丧似的。”他看看马超的眼睛,还有泪光在闪,他厌恶地说:“看你像你妈,不像个男人样子。眉眼低垂,一副奴才相。”他也说不上对马超的厌恶从哪里来,也许是因为他的五官太像湘语了,让他感到除了那个器官像自己的外,其他地方找不到自己的特征,这让自己特别沮丧。还有,他出生的时候,不等着他回来,居然还让那个老医生看了他母亲的隐私。湘语整理好了衣服,搂过孩子,带着孩子去房间里讲故事,看着马超在梦里还抽泣着耸着身子,眼泪冒出来了。晚上,躺在床上,她不理睬马麵。马麵说:“一个男人要你,是喜欢你呀。难道你希望我不要你吗?”湘语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他感到无趣,自顾自地睡着了。每天晚上,湘语吃过饭,把厨房收拾好,会站在窗前发呆。没有工作,也没有同事,没有同学,没有亲戚,她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马麵和马超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幸好,她是一个爱静的人,并不觉得这样宅有多么难受。屋子里,儿子马超一屁股蹲坐到地上,自己拆装那些已经有些破损的不完整的玩具。马麵已经出去打麻将了。马超在房间里琢磨了很久,突然跑出来,对着湘语又捶又打,原来是一个变形金刚少了几个零件,他责怪湘语不该进屋子清理零件。湘语安慰马超:“找找,也许能找到呢。”说着,湘语趴在地上找,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两个零件,马超这才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在一旁玩起来。湘语心里暗暗想:“但愿这孩子的闷葫芦又暴躁的脾气,不要像他爸才好。”湘语返身回客厅阳台上,院子里树影婆娑,楼下跳舞的中老年妇女中,多了一个女人,正站在路灯下。她的身板儿瘦小,看起来似乎是四十五六的样子,背有些佝偻的老态。她身边有个男人,和周围的舞友们打招呼,然后到院子里一家茶馆门口和人开始了对弈。楼下的新入伍的女人站在队伍的后面,跟着韵律跳起广场舞,瘦弱的双手在空中左抓右挠,像一只苍白的辣椒泡凤爪,白得晃眼睛,快要把路灯的光反射出来了。湘语不知道为什么,无缘由地打了个哆嗦。湘语陪着儿子讲了故事,儿子拿着笔,要湘语教他画画。湘语没有学过绘画,但是她喜欢绘画,高中时候出黑板报的时候,她是主编,绘画作品还得过学校的一等奖。湘语拿起笔,随手在纸上速写,三下两下,龟兔赛跑就在纸上活灵活现。儿子马超照着画起来,湘语拿着一本书,在灯下翻阅,不时指点一下孩子。直到马超画累了,睡去。湘语等着晚场的电视剧,最近,她迷上了《还珠格格》,每集必看。小燕子一上场,湘语就被逗得哈哈笑。马麵不久回来,做完卫生正打算去睡觉。湘语留丈夫陪着他看会儿《还珠格格》,她撒娇说:“来看会电视嘛。”“就来就来。”马麺答应着,坐在沙发上。大明湖畔的紫薇和皇上相认,湘语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湘语想要马麺也靠近一点,拿纸巾让她好擦擦眼泪。马麺不递纸,奇怪地打量着湘语,站起来说:“真是低智商呀。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然后转身去睡觉了。十点半,电视剧结束,最后的片尾曲唱完,演员表也播放完毕了,湘语把电视关了,躺在床上。“小燕子机灵活泼,紫薇知书达理,哪样的女人更让男人喜爱?”湘语扳着马麺的身子问。“不知道。”马麺搂着湘语模模糊糊地说。“你喜欢哪个?”湘语爬到马麺的身上,穷追不舍地问。马麺在快要进入梦乡的途中返回来了,神智清醒一些的他,被湘语的乳房紧紧地压着胸部了,他一翻身,把湘语压倒在下面,就要进入。“不行,你告诉我,你喜欢哪个?”湘语不满地说,“你就知道这个。”“你说谁呀?”马麺有些糊涂。湘语气呼呼地把马麺从身上推下:“算了,不和你说了。睡吧。”说着,转身背朝着马麺。“好吧,睡吧。”马麺老实地躺下。不一会儿,马麺的鼾声响起来。湘语却辗转反侧,她看着月亮爬上窗棂,洒在被窝上的寂寞的月光逐渐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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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湘语和马麺一夜无话。天气炎热,垫一层竹篾编织的凉席也无济于事,每一处都是热热的,挨着席子都感到烫背,湘语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躺在床上烙饼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丈夫侧身,像一垛墙一样,将风扇的风全部挡住了。她下床将靠近丈夫那侧的风扇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位置,重新躺下。风扇嘎嘎转动,发出的噪音半夜里被放大,像是轰鸣机在耳边嗡嗡嗡得头要炸开了去。马麵的在厂里做电器修理技术都不错,但在家里却不愿意动手,任凭风扇嘎嘎乱响。湘语提过这事:“马麵,那风扇你修一下吧,晚上听着太闹腾了。”“这不忙着吗?”马麵回答她,一边穿上鞋子去麻将馆里,那里有几个麻友正等着他来开局呢。自此,湘语也不提了。自己拆弄一番,没有找到问题。等把零部件安装好复原,噪音有增无减。这会儿,湘语不胜其烦,好不容易沉沉睡去,肚子受凉痛醒过来。夏天本来天就亮得早,在卫生间折腾一番,再到儿子床上看看,将他蹬掉的小毯子盖好,回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天已经透出一线白了。平时都是湘语包揽家务,起床给做好早餐的。这天早上,马麺醒来的时候,湘语刚刚睡去不久。想撑着起床,无奈眼皮就是睁不开。马麺到卫生间做完卫生,到卧室里换工作服的时候,看到湘语还躺在床上不动,不高兴地说:“今天早上吃什么呀?”湘语迷糊着说:“冰箱里看看,还有我前天包的饺子吧。”“你又不上班,成天待在家里,怎么连个早餐都不起来?”马麺数落道。“你这算哪门子媳妇?”说完,把衣柜的门关上,拉开房门出去。因为用力过猛,门撞到了墙上,发出刺耳的“怦怦”声。湘语一下被激得彻底醒来了。昨晚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一晚又没休息好。湘语一大早火气也不小。“怎么做饭就是我的专职了?我保姆呀?”湘语一边走入厨房,一边嚷道,“嫌我不上班在家里吃闲饭了吧?”马麺不搭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报纸上的大篇幅的钓鱼岛的问题,吸引了他。儿子马超醒来,坐在床上哭。湘语将一锅快要沸腾的饺子的火关小一点,快步走到儿子房间里。抱起儿子,席子上一块湿湿的印痕。湘语把鼻子凑上前一点,闻到一股尿骚味。昨晚晚饭后,马超吃了一块西瓜,临睡前又没有去如厕,这不,半晚上尿床了。湘语一边哄着儿子,一边找了儿子幼儿园的园服,将湿淋淋的尿裤子换下,一把抱到厕所,打开龙头给他身上冲洗。“马麺,你到厨房看一下,锅里饺子估计可以了。”湘语在卫生间哗哗的声音里,对马麺喊道。“好,马上。”马麺说,眼睛像一个钉子一样,盯在手里的报纸上。“还有两段就看完了。”湘语将孩子的穿戴洗漱弄完出来,猛然瞧见厨房里灶台上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跳,空气中有一股烧糊的味道冒出来。她飞步入厨房,一锅饺子已经成了带肉馅的面糊了。可惜了昨日整整一下午的功夫。厨房里剁肉馅把胳膊都震得发麻,现在还酸痛呢,上好的新鲜猪肉也全瞎了。湘语把火门一关,走到客厅里,丈夫马麺还在看报纸,他从国际新闻版跳到了国内新闻版,大腿上还有一张写的是本地新闻。湘语一只手拿着锅铲,一只手指着丈夫的报纸:“你啥时候看完?”“就快了。”马麺头也不抬,架在茶几上的腿却没有放下来的打算,“早餐好了?”“没早餐了,去外面吃吧。”湘语转身往厨房去,把锅铲往锅里一扔,“当啷”一声,湘语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咬咬牙,顺手把围裙利三下五除二解掉扔在了灶台上。马麵气得青筋跳起。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扔,摔门就出,口里骂道:“班不上班,在家里连个早餐,带个孩子都弄不好。找了个绣花枕头在家里。”“谁是绣花枕头?”湘语的眼泪直往下涌,“我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就不是劳动了?你上班就了不起了?”后半句被马麵重重的关门声淹没了。湘语带着孩子在幼儿园附近吃的早餐,这是她第一次带孩子在外面吃,马超换了个口味,吃得挺欢。湘语孩子送到幼儿园,低着头往回走。去哪里呢?服装店不想去,舍不得花钱。满心的委屈,却不知道如何发泄。毕竟这韶潭县城,除了马麵,她举目无亲。她想起在广东的时候,离开父母感到孤单,但尚且有同事,现在她自己在街上转了两圈,到底还是往菜场走去。婚姻就是这样吧,吵架归吵架,家还是得回的,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她买了马麵爱吃的黄瓜、鳝鱼,打算做一个黄瓜鳝鱼油焖,买了马超爱吃的土豆……拎着满满一袋子菜回家。经过米店,看到了一个品牌的米正打特价,湘语顺手又买了一袋十斤装的米。化工家属区的院子门口,站了一群人,大都是院子里不上班的大妈、大婶。一个奶奶手上推着小摇篮车,上面半躺半坐着她不到两岁的小孙子,小孙子白白胖胖的小手直往口里塞,吮吸得津津有味,口水将系在脖子上的口水兜弄得湿乎乎的。大家都在逗这个小孩儿玩。湘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把米和菜放到地上歇会儿手。大家看到了她,她微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她来到摇篮车前,弯下腰,在小孩子的脸蛋上捏了捏,口里逗着小孩子玩儿。这些邻居和湘语问问长,问问短。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对湘语说:“你们这些年轻媳妇的日子好过呀,在家当全职太太。我那会一边在化工厂生产车间上班,回家还要奶孩子。我家那男人除了洗个尿片,啥事也不想做。”大家对湘语投来羡慕的眼光。湘语说笑几句后,找个借口就往家里走。她记挂着家里厨房里的烧焦的锅子还没有清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拎着沉甸甸的一大袋菜上楼,手腕因为昨天剁肉剁久了,此时感到分外酸疼。她在二楼的拐弯处将米袋子放下,手叉着腰休息一下,把手用力甩一甩。这时,楼梯间突然想起了快速的脚步声,脚步声从楼下直奔二楼而来。平时上班时间,楼梯一般都很安静。湘语赶紧将放在楼梯正中的米袋子和菜往一边挪,还没有挪完,脚步声已经在她身后了。湘语边挪边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没关系,我来帮你拎点什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她身后站定。“不用,不用。我就快到家了。”湘语站直身子,靠着右侧的墙壁,指指楼上说。男子不用分说,一步跨上来,一只脚已经和湘语在同一个梯级上了。他弯腰轻松地把一袋米和一袋蔬菜一股脑地拎着就走。湘语连声说谢谢,跟着走。男子走得很快,上楼梯如履平地。湘语加快步伐。眼看到三楼了,男子还转身往四楼走,湘语在下面几个梯级仰起头说:“到了,到了, 我家住三楼。”男子停下脚步,转身将东西放在湘语家门口,然后闪身拿出钥匙,靠近另一户站着,望着湘语,爽朗地说:“你就是马麺媳妇?”“嗯,是呀。”湘语点头,笑着回答。 “好呀,好呀。”中年男子大声介绍着说:“我们是对门对户的邻居。我叫贺桑,民政局上班。”湘语抬起眼睛看看他,瘦高的个子,背挺得笔直。他理了一个很精气神的平头。穿了一件T恤加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看上去挺舒服的。她赶紧道谢,说:“好的,谢谢您。”“这有什么好谢的,邻居嘛,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贺桑说。正说着,贺桑家的门开了,贺桑把正要旋转的钥匙握在手里,门里探出头,也是四十来岁的年纪,脸色苍白,那模样儿挺像昨晚在楼下跳广场舞的那个瘦削苍白的女人。这个女人把门打开一半,对着贺桑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昨天把我的会议记录本忘在书房里了,回来接一下,一会儿到局里开会要用。”贺桑回答说,接着指着苍白的女人介绍说:“这是我老婆汪老师,正放暑假呢。有空正好陪我家汪老师坐坐。”湘语连连答应,和汪老师握了个手,只感觉到汪老师的手,透着一股寒凉。湘语客气地请汪老师多多关照。短暂的寒暄之后,各自走进家。湘语顾不上休息,开始一个主妇的忙碌。等着湘语的是厨房里的没有清洗的锅灶、带着尿骚味的儿子的裤子,还有洗脚盆里装着的丈夫的臭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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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5 中午,马麺在食堂吃过饭,打电话给湘语说不会回来吃晚饭了。晚上,湘语做了两个简单的菜,等着儿子吃完,正在厨房里忙碌,马麵拎了一袋子鱼进来了。 “办公室一个老张喜欢钓鱼,今天大家一起去他家江鱼,他给每人还送给了一大袋鲫鱼。”马面自言自语,走进厨房。 马麺从卫生间拿出一个水桶清洗,接上了半桶水,将一袋鲫鱼倒进水桶里,鱼在袋子里闷得有点儿久,这会儿遇到新鲜水,活蹦乱跳起来,有几只跃出水面,又扎个猛子,尾巴溅起的水洒在马麺的脸上了。一个水桶装不下,袋子里足足还有两斤鲫鱼。“我来剖鱼吧,弄点盐腌制,然后炸着吃味道不错。”马麺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擦脸上带着腥味的水,对湘语说,“这么多鱼,一时也吃不完,要不,这剩下的两斤鱼,你去送给邻居贺科长吧。”“贺桑吗?”“就是民政局的贺科长,住我家对面。你认识他了?”马麺把袋子递给湘语,头也不抬地去看着鲫鱼青青的头黑压压地在水桶的水面上透气。“嗯。今天上楼碰到的。”湘语答道。她没有接过袋子,有点为难地说:“你去送吧,我和他们不熟。”“都邻居,什么熟不熟的。快去吧,哪里这么婆婆妈妈的。”马麺把袋子塞给湘语,开始收拾砧板和刀子,准备剖鱼。湘语倚在门口站了半分钟,看马麵没有商量的余地,提着袋子转身。客厅里,儿子正开动画片《黑猫警长》。“超超和妈妈去对面伯伯家里做客吗?”湘语对儿子说。马超眼睛都不眨一下,正盯着电视,咧着嘴笑呢。又重复了一遍,马超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湘语只好出门敲对面邻居的门,过了一小会儿,门没开,好像里面也没有什么电视的动静。湘语正准备转身回家。“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不是汪老师,而是贺桑。“贺科长,我家马麺弄了点江里的鲫鱼,送点给你们尝尝。”湘语将袋子递过去。“哦,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贺桑没有接袋子,说,“怎么好意思?你们留着自己吃吧。先进来坐坐,我正烧水泡茶。今天我托人买了一点上好的羊鹿茶,味道不错,你进来喝杯茶,我先去关火。”不等湘语回应,贺桑汲着拖鞋嗒嗒嗒地转身进厨房去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湘语想了一下,大方地跨了进去,说:“汪老师没看电视呀?”然后将鱼提进厨房的水池里。“汪老师在楼下跳健身舞。”贺桑在厨房里已经倒了两杯茶。他招呼湘语说:“你先客厅坐。”湘语把鲫鱼拎着放进厨房的水池里,打开水龙头,贺桑走过来,递过一瓶洗手液,连声道谢:“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湘语擦过手上的水,贺桑请湘语客厅里坐。湘语客厅中央,打量着贺桑的家:柜子都是深红的,地板也是深色的,枣红色的真皮沙发,与其他深红色的家具很搭配。家里整体的装修风格,是中式的味道。电视旁边有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雕花的花架,花架上摆着一棵迎客松的盆栽。 “来,看看我家的房子。我们搬家进来三年多了,比较爱惜东西,家具都还显新吧。”湘语也觉得房子很讲究,不过,她不喜欢屋子里太沉闷的色调,而且屋子里比自己家显得更闷热。贺桑自顾自地说:“汪老师不喜欢吹风,我去把窗户都打开吧。”然后将房间里的窗户和灯全部打开,夏夜晚间的风进来了,屋子里顿时变得亮堂了。  “这间是我女儿的卧室,现在在德国,不常回来,我就把它改成了一间乒乓球室了。”贺桑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介绍说。湘语站在门口看看,里面果然有一张乒乓球台。墙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在林荫道上的照片。“这是您女儿吧?你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吗?很漂亮哦。”湘语打量着照片中年轻的女子,对贺桑说。贺桑不无骄傲地说:“是呀。她也就比你小七八岁吧。香港大学毕业以后,在德国留学,现在已经取得了德国的永久居住权了。”“这么优秀的女儿呀。”湘语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是呀,我这女儿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她的二胡是县里最好的老师教的,参加过省里的演出。”贺桑说。湘语由衷地说:“您教子有方有。以后在教育孩子方面,还请多多指教。”“不敢当,不敢当。”贺桑感觉自己刚才有点太张扬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中间书房的书柜里,陈列着几排书,还有不少瓷器。湘语对瓷器不懂,恭维几句后退出来。贺桑把湘语引向他们的主卧室参观。湘语看到主卧室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贺桑与汪老师的合照。炎热的夏天,床上没有铺凉席,垫着一层薄薄的床单的床单。湘语感到好似窥见了夫妻的隐私一样难为情,不自在地退到客厅的中央。站在客厅中央,脸红了的湘语赶紧找话掩饰尴尬:“贺科长和汪老师是有钱人,有品味,房子装修很精致哦。”说罢,眼睛望着别处,睫毛将她的容易害羞的眼睛遮掩着。贺桑满意地扫视一下屋子,说: “工薪阶级,什么有钱没钱的。日子过开心,身体好才是硬道理。”贺桑说完,又补充说,“我家就是汪老师身体不好,所以我让汪老师去楼下多运动呢。”突然,湘语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将仰起的头放平,发现贺桑正微笑着注视自己。湘语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穿的家居服,没有内衣的胸部明显爆点了。脸部顿时灼热绯红一片,湘语不由得将右边的手臂环上来,放在左边的脖子上,装作去挠痒,低垂着眼睛告辞。贺桑看着她微垂的眼睛,无限娇羞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也突然有点脸热了。他屏息收神,礼貌热情地送湘语到门口说:“谢谢你们的鱼。有空和小马一起带孩子来坐,汪老师喜欢家里热闹。”看到湘语走进家,轻轻地将自家的门关上。“把鲫鱼送给他们了。”湘语走进厨房对马麺说。湘语突然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为什么不是“她们”,而是“他们”。“嗯。”马麺手上沾满了鱼腮,鱼麟,还有鲜红的鱼血,满是腥味,他正低头把一条鱼的黑乎乎的一团肠子往外拽,“怎么去了这么久?”“顺便参观了一下他们家的房子。”湘语说,这是事实。“汪老师也在家里。”湘语情不自禁地加了一句解释。因为撒谎而心跳明显加快了。她像个做错了事,企图掩盖什么似的。湘语想起有次回娘家,遇到了小学的一个男同学,她和同学多说了几句话,马麵就不高兴地甩脸子,和湘语说话阴阳怪气好几天。湘语觉得这是为了让小气的马麺不用为这些事伤了夫妻和气,她为自己的谎言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马麺继续处理那一桶鱼。湘语把厨房的水龙头打开,继续清洗碗筷,将柜台灶台擦洗干净后,到客厅陪着儿子看电视,好一会儿,脸上发烧的感觉才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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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8 一个念头一旦在脑袋里萌发,就会像树木的根挨着了泥土就要往里钻一样。几年待业在家的湘语,日子在各种琐碎中打发了。现在动了找工作的念头,三天两头满怀希望而去,落落寡欢而回。这件事情真让她闹心。眼看着父亲的生日迫近,如何打红包,马麺再没有别的表示。湘语的心里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做家务事也浑身提不起劲。马麺没有觉得异常,从柜子里拿出一千元钱就要去麻将馆。湘语在床头折叠衣服,低声下气地说:“省一点麻将钱给父亲打个红包,客客气气的多好。”“这能相提并论吗?我的工资打点麻将,你还干涉啦?你自己找了工作,赚了钱去送呗,你愿意多客气就多客气好了。”说罢,三步两步出门去了。湘语的脸色很难看,坐在床沿一动不动。马超走过来,趴在她怀里,天真地问:“妈妈,您身体不舒服吗?”湘语摇头,打起精神,让儿子到一边去照着自己画的一些卡通画一边去模仿。窗外万家灯火。谁也不知道灯火的后面,上演的是悲伤还是欢乐的故事。湘语叹息着。父亲生日的前一天,湘语问马麺:“父亲明天生日,你一起回去吧。”“没空。厂里新研发的无扇风扇,我是主要负责人,厂里明天要就产品发布会做一些工作布置,”马麺咀嚼着湘语做的藕炖排骨,嘎嘣嘎嘣响。湘语停下手中的筷子,说:“父亲这是整生,进六十岁。姐姐姐夫都会去的。”“六十很平常,”马麺说,“现在,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的平均寿命提高了。平均寿命是70多,男人的平均寿命也达到了69点5……”湘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马麵啃完了排骨上的最后一块肉,将餐巾纸扯过一张,把嘴巴一抹,推开椅子起身去沙发上翻了翻报纸,嬉皮笑脸地说:“等老太爷七十岁生日的时候再去嘛,正好庆祝他老人家超过平均寿命呢。”湘语没有回口,她知道那样必然会引起一顿大吵。她内心的负面的情绪,正像被秋风吹起的落叶纷纷聚集。她再没有胃口吃饭,强忍了心里的怒气,转身回厨房收拾。等厨房里、地板上都擦拭完毕,她直起腰来。门口有人敲门。马麵打开门,传来楼上秦寡妇的声音:“马麵,怎么今晚你没有来打麻将?三缺一呢。”马麵说:“明天我们单位还要开个会,我还要稍微准备一下。”“多大个事?早点散场就是呗。”秦寡妇满面吹风,眼睛像织布机上灵巧的梭子,一会儿瞅瞅马麵,一会儿朝房里里面瞧。正好湘语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洗好的袖套。秦寡妇说:“哎呀,原来是金屋藏娇在家里守着娘子了哦。还是气管炎哪?”湘语不自在地笑笑,她从来也不知道马麵和谁一起打牌,她也不喜欢秦寡妇这夸张的强调。她装作客气地说:“秦姐来坐坐吧?”“啊,不用了,不耽误你们俩口子的亲密时光了。”说罢,腰肢一扭一扭,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去了。马麵关了门。“我洗澡的衣服准备好了吗?”马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今天有点累,不去打牌了,想早点睡。”湘语在阳台上晒袖套,没有回答他。“干嘛拿着这样一幅寡妇脸对着我?我上班,天天埋头设计,你以为容易吗?单位有单位的压力,你是很久没有上班了,与世隔绝,总以为自己的那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马麵数落道。“那,你家父母亲的事,你哥哥家的事,就是大事。”湘语反唇相讥。她想起了前一周,她身上来了月经,又感冒了,全身腰酸背痛。马麺硬是要湘语做一些龙虾给他哥哥家送去,说是哥哥的儿子喜欢吃龙虾。湘语蹲在卫生间拿着牙刷刷完那三四斤龙虾的时候,自己的腰都直不起来了。马麺拿眼睛瞪着她,湘语不管不顾地歇斯底里地说:“我嫁给你,是做牛做马的。我家的人,就不是人。”说完,啪啦一下把门关上了。要知道在乡下,娘家办大事的时候,小两口如果不一齐回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平时马麺家里有事,湘语哪怕是晕车很厉害,也会随着马麺一起回乡下的。湘语越想越气,感到一股怒火往上蹿,她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开门,你是疯了。”马麺把门锤得越来越响,“我要来拿洗澡衣服。要哭到外面哭去,别这样鬼哭狼嚎,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儿子马超从自己的卧房里走了出来,在湘语的门口哭着喊:“妈妈,开门,我要妈妈。”马麺狠狠地对马超说:“走开,凑什么热闹!一边去!”湘语不想要儿子受委屈。她擦干眼泪,打开门,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你有什么委屈的?你不用请假,单位不要扣奖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来回的路费钱也省下来。你把省下的路费钱一起封个红包吧。”马麺在背后强势地对着湘语说。湘语没有搭理他。她洗完澡,将行李简单清理好,来到儿子床上。偏偏儿子马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晚迟迟不肯入睡。画一会儿画又吵着要湘语陪他玩玩具,直到湘语筋疲力尽。第二天早上,湘语清出了几件六七成新的衣服,塞到包裹里,打算送给姐姐和母亲。一手牵着儿子的手,一边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去长途汽车站赶班车。仙女村位置偏僻,离韶潭县城坐车差不多要三个小时。汽车站每天发往老家的车子,只有两趟,一趟是早上八点四十,一趟是下午二点四十。当然,来韶潭县的车子,一天也只有两趟。湘语坐了一趟摩托出租车,气喘嘘嘘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去老家的车子正好开到站门口,湘语急忙招手,拉着儿子的手连拖带拽地跳上了车子。车子里人不少,前面都坐满了乡亲,大大小小的蛇皮袋子把行李栏塞满了。湘语只好一手牵着马超的手,一手提着沉重的袋子,四处找空地方。突然,车子一个急转弯,湘语站立不稳,身子朝前晃动了好远,马超的头撞到了座椅靠背上,哇哇大哭起来。湘语连忙哄着马超别哭。突然,后面有人大喊湘语的名字。湘语一看,是老同学于伟,他正坐在最后一排。“你也回仙女乡吗?”湘语问。“嗯,最近变天,我母亲最近哮喘病严重,我回去看看她。”于伟边说边站起来,替湘语的大包小包放在了行李架上。然后指着自己的空位,说:“你抱着孩子坐那儿去吧。”坐车对于湘语来说,是一桩苦差事。本来就晕车的她,由于先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这天更是分外难受。但她又不好意思让于伟让座,便推辞着:“这会儿我们还行。你先坐吧,一会儿我再来坐。”“妈妈,我难受,我想去坐。”马超说。于伟一把抱起马超,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怎么好意思?”湘语有些腼腆地说,“要不,你抱着马超一起去坐吧。”“没事,我陪你站着聊会儿。”于是,俩人站到马超跟前。于伟一把按下湘语挤挤坐到马超边上。于伟很健谈,聊起高中的生活,又提到高中的一些同学,老师,还谈起了自己毕业后艰辛创业的故事。湘语听着,不住地点头回应。车子开出县城不久,就进入了盘山公路。车子像喝醉了酒似的,把车箱里的人一会儿集体往这边甩,一会儿又那边甩。湘语感到胃部被翻腾得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于伟的谈兴还很浓。突然一个急转弯,湘语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地上涌,哗啦啦一下,嘴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呕吐的东西弄到自己的衣服上和于伟的皮鞋上,她捂住嘴巴,把脑袋往车窗外伸。售票员粗暴地说:“你爱漂亮,车子就不要干净了。”湘语连连道歉,售票员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把车子弄得这么脏呀,我们清洗要搞半天呢。你把脑袋伸到窗外,小心树枝把你的脸挂上了。”湘语刚把脑袋缩回来,要表示歉意,一根树枝正好啪的一下,打在了湘语旁边的玻璃上。她道歉的话没有说完,胃酸裹挟着没有消化好的食物又如波浪一般涌了上来……于伟一把扯出座位下放着的旅行包,他摸索了一会,将装衣服的塑料袋腾了出来,递给湘语。此时,湘语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最后一吐,连胆汁也一起呕出来了,口里直发苦。她闭着眼睛,默默地数着秒,她恨不得下车走路回去,可是那样也许会要走到天黑。她只好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车子再快一点。于伟看到湘语闭着眼睛满脸痛苦,脑袋随着车子一晃一晃。湘语旁边的旅客看到这里污秽的东西,皱皱眉头坐到司机前面的一个空挡位置去了。于伟抱起挤在一起的马超放在膝盖上坐着,靠着湘语坐下:“你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一下吧。”湘语客气地摇头。山路越来越陡,越来越弯曲,车子摇晃得更厉害了。湘语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的脑袋歪在于伟的肩膀上,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车子到了镇上的小车站里,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湘语谢过于伟,在车站道别,一路直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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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10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已经来临了,梧桐树上光秃秃的,露出了黑黑的狰狞的树斑。地上的发黑的卷曲成一团的落叶和着白色的垃圾在地上打着旋儿,院子门口的马路上的灰尘扬得更高,韶潭县一派萧杀的景象。湘语找工作的事情缓了下来,因为马麺说,他厂里因为新产品——无扇风扇要在来年夏季前上市,他的工作更忙了。产品的工艺细节还需要改进,他守在车间里,早晚在单位食堂吃饭,有时候晚上也住在厂里了。周末加班,就产品宣传方面,厂里需要他就技术方面,做最后的权威审定。少了一个人的饭菜,湘语感到轻松不少。马麺的口味比较重,无辣不革命,每顿饭必须为他特别备一个带辣椒的荤菜。现在给儿子准备好一个他喜欢的肉饼子蒸蛋或者炒火腿肠、可乐鸡翅什么的,再另外炒一个小菜,就是一顿。渐渐地,湘语和马超都习惯了马麺不在家了。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湘语就在家里画画。到书店给儿子买童书的时候,她在少得可怜的美术专业书柜台上,看上了一本《人体速写》和《国画启蒙》。美术书的纸张厚,价格老贵,她舍不得买,犹豫了很久,最后买了《人体速写》。这样,马超自己翻阅带拼音的童话故事,湘语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拿钢笔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马超喜欢湘语给他讲故事。每晚睡觉之前,湘语靠在床头,给马超编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马麺有时候回来,看到了她的画作,嘲笑地说:“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他拿起《人体素描》翻了几页,丢在桌子上:“这些画,你还是不要让我儿子看了好,免得带坏了我儿子。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了。”他边脱衣服,边补充说:“你这些东西,有我的设计图有价值吗?”湘语没有答话,默默地把书和速写本收拾整齐,放进了抽屉。一天,马麺电话给湘语:“厂里新接了很多大单,各部门都在加班。我这几个月在厂里吃住,你给清理一下我的衣服。中午我骑车回来拿。”湘语点头:“好的。”心里暗自高兴。从此,湘语每天有时间就练习,看到什么就画什么。画完了,悄悄地放到衣柜里锁着,以免马麺万一中途回来看到了。她感觉自己画得越来越好了。每晚心境平静,睡眠也得到了改善。总是不知不觉中睡去,一觉到自然醒。一个周五的下午,湘语在家里哼着歌,浆洗儿子的一件旧衣服。马麺风急火急地赶回来了。“快,赶紧换衣服。”马麺直奔洗手间,对湘语说。“怎么啦?”湘语两手满是肥皂泡,她疑惑地说。“先别管,换一套最漂亮的衣服吧。”“儿子一会儿幼儿园放学,得接送呀。”湘语还是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我已经安排好了,请哥哥一会儿帮我们接马超。”马麺说。湘语关上水龙头,到卧室找衣服。“穿那件比较性感的裙子吧。”马麺在客厅里催促着,“快点。”“你不是说胸部太招摇了吗?”湘语边拿衣服边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很久没有穿这件深v领的衣服了,她自己觉得都有点陌生感。“要你穿就穿,啰嗦什么?我楼下等你。”马麺自己进了卧室换了一套西装,边打领带边往外走。湘语纳闷着,略施粉黛,然后穿着高跟鞋咚咚咚下楼。楼下停着一辆轿车。马麺站在轿车旁边,车里除了一个司机外,后座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马麺介绍说:“这是我们电器厂的总工程师谢总,这是我老婆湘语。”“你好。”湘语说。“哦,美女呀!快坐上来。”谢总热情地招呼,两只眼睛和激光打印机似的,直往湘语的身上上下扫描。湘语还发呆,马麺说:“谢总今天高兴,想玩玩麻将,请你来凑一条腿。”湘语还要分辩一句,马麺使个眼色,说:“先上车吧。”马麺坐在副驾驶上,湘语坐在后座谢总的旁边。马麺不时回头递烟给谢总,扭着脖子聊一些厂里的事情,湘语不感兴趣,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望着车窗外。谢总的谈兴很浓,他不时将眼睛朝湘语斜睨过来。车子到了韶潭县县政府附近的一个装修豪华的“水云间”茶座,带司机一行四人直接到了一个包厢里。包厢里,有一张布艺的沙发靠墙摆放,中间有一个电动麻将桌子,电视机挂在墙上,墙上还有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油画。服务员上过茶,将包厢的门关上。四个人纷纷在麻将桌边坐定。马麺和湘语是夫妻,打对,谢总坐在湘语的上手。湘语打麻将的水平很烂,偶尔在化工厂家属大院门口的麻将馆看过几回,只知道规则,缺少实战经验。唯一一次正式上场摸麻将,是有一年给去马峰拜年,正好三缺一的时候,马麵硬拉着湘语上场凑数。那回她输了好几百,不免心疼。马麵说:“都怪你智商低。”“我不太会打。”因为技术不熟练,湘语摸牌和出牌的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她歉意地说。偏偏她对麻将的图案又不敏感,只有将索和索,坨和坨一一按从小到大,依次摆放方能反应过来。倘若乱了一个顺序,她就觉得思维迟钝混乱。“你只管摸牌出牌就行。”马麵倒一改平日冷嘲热讽的语气,在一旁鼓励着说。打了几轮后,都是谢总赢了。赢得正高兴的谢总,催促湘语摸牌动作快一点,有时候干脆就代替湘语摸牌,将麻将放下的时候,那肉乎乎的,带毛的手指总是自觉不自觉地碰到了湘语修长的手指,有几回,湘语看到了他的眼睛不老实地朝她的胸部的v字领,脸“腾”的一下红了,把自己的裙子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使劲往上拉了拉。吃过服务员送到包厢的晚餐后,谢总邀请大家还继续摸两盘。湘语推辞,挂念着在哥哥家的儿子。“没事没事,明天周末,大家正好娱乐一下。”马麺一屁股坐了下来,对湘语挤挤眼睛,“孩子那边,我已经和哥哥嫂子说好了,孩子今晚在她们家睡下了。难得谢总有空,今晚咱们陪谢总玩个尽兴。”说完,一把拉着湘语坐下。这回,换到了谢总做湘语的下手。又打了近两个小时,不经常打麻将的湘语感到腰酸背痛,头脑昏昏沉沉的。一不小心,将一墩麻将没摆放好,一个“鸟”掉到了桌子底下。湘语侧身低头去捡,谢总也低头,侧身下来的他倾斜了一下,手刚好一把压在湘语的手上,两只眼睛却色眯眯地看着湘语因为低头而微露的乳峰。湘语满脸羞红地坐正。司机在上手,翘着头看:“你摸了个什么牌?”“她摸了一只鸟。”谢总抢着笑眯眯地答。房子里三个男人都暧昧地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九点来鈡,湘语坚决要回家了。谢总坚持要司机把车子开到化工大院门口,送马麵两口子回家。下车打开车门,北风吹得人直哆嗦。谢总特意下车,握着湘语的手不放:“下次再一起玩,让马麵带你来参加咱们科室的一些活动嘛。”说完,肉乎乎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湘语的手。马麵故意装作没有瞧见,和司机说些感谢之类的话。披上风衣,湘语抱着胳膊走在风里,穿过黑黝黝的院子。湘语不高兴地对马麺说:“你今天怎么要我去陪谢总打麻将?以后可不要叫我啦。”“你这个傻娘们知道什么?谢总是我们厂的总工程师,我趁这次厂里新产品研发的机会,想往技术科干部位子上坐一坐。现在还是个科员,当个副科长、科长不但风光,油水也多一点。成与不成,就是谢总一句话的问题。他和厂里老大关系特别好。”马麺不满意地说。天色已经晚了,楼梯有几盏灯不亮,马麵自顾自地走前面,掏出钥匙,三下五除二地开门进去了。湘语有些气喘地跟上来,正碰到六楼的秦寡妇浓妆艳抹,和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从楼上下来。湘语尴尬地和她找个招呼,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急忙进了家门,边脱高跟鞋边撇着嘴说:“我看谢总像个色鬼。”马麺抬眼看一下电视背后的镜子里的湘语,讥笑着说:“这有什么,你又不亏,这又不要你陪他上床。”湘语不理睬,走进洗手间,用力地将手用“洗手液“洗了两遍。马麺追过来,说:“你知道吗?当上副科长,我的工资可以升一级,一个月多出四五百元钱。我这样忙碌加班,辛苦赚钱,为的是这个家!”马麺美滋滋地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为了表现自己是功臣,他特意将最后一句话加重。湘语看了马麺一眼,她感到一种从未有的陌生。熄灯,马麺摸上来。湘语不悦,马麺在她的耳边说:“当初咱们第一次,也没有见你那么保守矜持嘛。”湘语心里刺痛,想抽他一个耳光。但是,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彼此的争吵,只是鸡和鸭在讲话。湘语在黑暗中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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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11自马超入学的事情之后,湘语一家和汪老师一家熟络起来。湘语对马麺说:“太感谢她们一家了。”她常常做了好吃的菜,要孩子马超拿碗送上一份过去,一来二去,汪老师就叫湘语带孩子到她们家玩。汪老师在育英学校从事了二十多年的教育了,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她常常戴一副眼镜绣着十字绣,边给马超讲故事。马超说:“汪老师的故事讲得可精彩啦。”湘语在一边听着,汪老师讲得真是绘声绘色。湘语帮汪老师穿穿针,看着儿子玩玩具。有时候,看着马超拼错了位置,湘语会忍不住会上前出手指点。汪老师就告诉她,要孩子独自动脑完成,不要去打扰他。湘语很高兴有汪老师这样的人做邻居,让她学会了不少带孩子的方法。为此,湘语还特意织了一件毛衣送给了汪老师,有时候又去汪老师家厨房帮忙做点卫生。“你不上班吗?”有一天,贺桑回来,看到湘语正帮忙清理厨房玻璃上的油污,问道。“嗯,在韶潭县城里也不太好找工作。之前在广东一家电器厂做过后勤服务。”湘语洗完手,将汪老师手中清洗过旧锅子接过,放到碗柜的高处,回答说。贺桑脱去西装外套,挂在客厅的衣帽架上,问:“你什么文化程度?”“高中文化,考上大学差两分,没钱复读。”湘语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哦。那成绩应该也不差。”汪老师是中师毕业,相当于中专学历,毕业后一直当老师,她听出了湘语的困窘,安慰道。“你有什么特长吗?”贺桑又问。“嗯,我当时学文科的。农村里没有什么特长学,我喜欢画画。”湘语说。贺桑说:“我们科小郭早两天好像在办公室聊起他的表妹在韶潭县开了一家私立幼儿园,正缺幼儿园老师。你愿意当幼儿园的老师吗?”“当然愿意。我自己带儿子马超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关于幼教的书。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要我呢?”湘语没有自信,她毕竟差了一张文凭,自觉底气不足。“这样吧,我明天问问具体情况,再回复你。”贺桑说。“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湘语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先问问,你先别抱太多的希望。”贺桑冷静地泼了一瓢冷水。“嗯,拜托您费心。”湘语因为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感激地对贺桑说。因为内心的小小的激动,脸上红扑扑的。贺桑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百里透红的脸蛋,诚恳地说:“还得看机遇。你年轻,找个工作没问题,只看自己喜欢不喜欢。”回到家里,湘语满面春风。马麺有些奇怪地望着她:“今天买彩票中奖了吗?”“我的工作也许有希望了。”湘语不想多说,因为毕竟八字还没有一瞥。马麺刨根问底:“这回找什么工作?”湘语只好从细道来。马麺思忖一番,自言自语说:“幼儿园的老师,基本都是女的,人际关系倒不复杂。”“嗯,我喜欢和孩子打交道。”湘语说。不管大家的关注点是否相同,总而言之,湘语和马麺在这件事上取得了一致。湘语兴奋得很晚还没有睡着,一直琢磨着还能带送点什么东西表示诚挚的感谢。第二天过去了,湘语期待了一天,下班的时候,不时到窗口去看看贺桑回来了没有。有时候又怕转身进厨房,错过了。她不断侧耳留意楼道的声响,暗自揣摩哪个上楼道的声音是贺桑的脚步声。一会儿,果然听到贺桑掏钥匙开家门的声音。但是吃过晚饭很久,还是没有来敲湘语家的门。湘语在家里忐忑地来回踱步。虽然平时很自然地敲门去他们家,这次因为心里知道有事求着人家,反而不好意思去串门了。马麺打算去打麻将馆会麻友去了。“也许真是说着玩的呢?”湘语对马麺说。“没准,毕竟安排工作的事情不那么容易。你知道我当年进电器厂,那是我嫡亲的哥哥花了多少心思才办成的呀。”马麺说。湘语也认同马麺说的,但是潜意识里,心里又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第三天,第四天,贺桑还是没有来湘语家给个信。湘语憋不住了,晚上吃过饭,又带着儿子马超一起去贺桑家里。贺桑和汪老师正在收拾碗筷。湘语等着汪老师下去跳舞,她等着一起下楼。汪老师和贺桑都像没说过幼儿园工作这件事一样。湘语其实也知道,人家帮自己,是情分,不帮自己,是本分。原本不该强求的。只是自己一时抱了太多的希望,把人想得太好,以为人家民政局的干部,有职有权的,帮起忙来,应该也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因为毕竟不是要一个编制,只是一个合同工而已。这样想着,湘语刚热络起来的心思,又冷了下去。自己觉得自己为人做事,还是太天真幼稚了一点。又过了几天,贺桑敲开了马麺家的门。湘语那时候正在卫生间,平时习惯在家里穿三点式的她,听到客厅有客人的声音,只好赶紧叫马麺从柜子里拿一套衣服过去。湘语穿戴整齐出来,和贺桑打招呼,心里估计贺桑是来回绝的。但她还是热情地泡茶,然后切了一个西瓜,用牙签一个个插好。贺桑高兴地和马麺说着:“事情办妥了。”湘语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把没有切好的西瓜端上来,放到茶几上,热情地招呼贺桑吃水果。刚刚沐浴过的湘语,浑身散发着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洗过的头发,有些凌乱。因为没有全干,刘海还紧紧地贴着前额。在热蒸汽房似的浴室里出来,湘语的脸上红润如玉,贺桑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赶紧屏息静气,将眼神从湘语脸上,转到马麺那里,肯定地说:“幼儿园的事情,我同事小郭前几天出差了,今天回来,我和他一提,他当场打电话,就和他表妹说妥了。湘语明天就可以去那里上班了。”湘语听了,笑开了花。这几年全天宅在家里,管着一亩三分地的黄脸婆生活,终于要结束了。湘语继续把一部分西瓜切完,又端上来了一盆。还把冰箱里自己做的冰镇杨梅,也一并端了上来。等贺桑一告辞,湘语哼着歌到衣柜里找明天去幼儿园上班穿的衣服,比试了好几套,才确定一套海军衫的裙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将皮鞋擦了一遍,将能想起的必须随身带的东西,郑重地放进自己的一个双肩背包里。明天正式上班,家里的早餐要提前计划,儿子早上的校服要提前准备,她又到厨房和儿子的房子里忙碌了一阵。把细细碎碎的事情做好以后,湘语爬到床上,兴奋得睡不着。湘语不停地和马麺谈小孩子的问题,和家长打交道的问题。马麺回答了一两个后,不愿意再谈了,只摸索着搂抱过来。湘语却本能地将身子往后移。自从上次她劳累奔波从老家回来,马麺霸王硬上弓以来,湘语对这件事,几乎提不起兴趣来了。她推说自己肚子疼,蹲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马麺已经睡着了,湘语嘘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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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0-19
    12自马超入学的事情之后,湘语一家和汪老师一家熟络起来。湘语对马麺说:“太感谢她们一家了。”她常常做了好吃的菜,要孩子马超拿碗送上一份过去,一来二去,汪老师就叫湘语带孩子到她们家玩。汪老师在育英学校从事了二十多年的教育了,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她常常戴一副眼镜绣着十字绣,边给马超讲故事。马超说:“汪老师的故事讲得可精彩啦。”湘语在一边听着,汪老师讲得真是绘声绘色。湘语帮汪老师穿穿针,看着儿子玩玩具。有时候,看着马超拼错了位置,湘语会忍不住会上前出手指点。汪老师就告诉她,要孩子独自动脑完成,不要去打扰他。湘语很高兴有汪老师这样的人做邻居,让她学会了不少带孩子的方法。为此,湘语还特意织了一件毛衣送给了汪老师,有时候又去汪老师家厨房帮忙做点卫生。“你不上班吗?”有一天,贺桑回来,看到湘语正帮忙清理厨房玻璃上的油污,问道。“嗯,在韶潭县城里也不太好找工作。之前在广东一家电器厂做过后勤服务。”湘语洗完手,将汪老师手中清洗过旧锅子接过,放到碗柜的高处,回答说。贺桑脱去西装外套,挂在客厅的衣帽架上,问:“你什么文化程度?”“高中文化,考上大学差两分,没钱复读。”湘语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哦。那成绩应该也不差。”汪老师是中师毕业,相当于中专学历,毕业后一直当老师,她听出了湘语的困窘,安慰道。“你有什么特长吗?”贺桑又问。“嗯,我当时学文科的。农村里没有什么特长学,我喜欢画画。”湘语说。贺桑说:“我们科小郭早两天好像在办公室聊起他的表妹在韶潭县开了一家私立幼儿园,正缺幼儿园老师。你愿意当幼儿园的老师吗?”“当然愿意。我自己带儿子马超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关于幼教的书。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要我呢?”湘语没有自信,她毕竟差了一张文凭,自觉底气不足。“这样吧,我明天问问具体情况,再回复你。”贺桑说。“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湘语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先问问,你先别抱太多的希望。”贺桑冷静地泼了一瓢冷水。“嗯,拜托您费心。”湘语因为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感激地对贺桑说。因为内心的小小的激动,脸上红扑扑的。贺桑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百里透红的脸蛋,诚恳地说:“还得看机遇。你年轻,找个工作没问题,只看自己喜欢不喜欢。”回到家里,湘语满面春风。马麺有些奇怪地望着她:“今天买彩票中奖了吗?”“我的工作也许有希望了。”湘语不想多说,因为毕竟八字还没有一瞥。马麺刨根问底:“这回找什么工作?”湘语只好从细道来。马麺思忖一番,自言自语说:“幼儿园的老师,基本都是女的,人际关系倒不复杂。”“嗯,我喜欢和孩子打交道。”湘语说。不管大家的关注点是否相同,总而言之,湘语和马麺在这件事上取得了一致。湘语兴奋得很晚还没有睡着,一直琢磨着还能带送点什么东西表示诚挚的感谢。第二天过去了,湘语期待了一天,下班的时候,不时到窗口去看看贺桑回来了没有。有时候又怕转身进厨房,错过了。她不断侧耳留意楼道的声响,暗自揣摩哪个上楼道的声音是贺桑的脚步声。一会儿,果然听到贺桑掏钥匙开家门的声音。但是吃过晚饭很久,还是没有来敲湘语家的门。湘语在家里忐忑地来回踱步。虽然平时很自然地敲门去他们家,这次因为心里知道有事求着人家,反而不好意思去串门了。马麺打算去打麻将馆会麻友去了。“也许真是说着玩的呢?”湘语对马麺说。“没准,毕竟安排工作的事情不那么容易。你知道我当年进电器厂,那是我嫡亲的哥哥花了多少心思才办成的呀。”马麺说。湘语也认同马麺说的,但是潜意识里,心里又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第三天,第四天,贺桑还是没有来湘语家给个信。湘语憋不住了,晚上吃过饭,又带着儿子马超一起去贺桑家里。贺桑和汪老师正在收拾碗筷。湘语等着汪老师下去跳舞,她等着一起下楼。汪老师和贺桑都像没说过幼儿园工作这件事一样。湘语其实也知道,人家帮自己,是情分,不帮自己,是本分。原本不该强求的。只是自己一时抱了太多的希望,把人想得太好,以为人家民政局的干部,有职有权的,帮起忙来,应该也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因为毕竟不是要一个编制,只是一个合同工而已。这样想着,湘语刚热络起来的心思,又冷了下去。自己觉得自己为人做事,还是太天真幼稚了一点。又过了几天,贺桑敲开了马麺家的门。湘语那时候正在卫生间,平时习惯在家里穿三点式的她,听到客厅有客人的声音,只好赶紧叫马麺从柜子里拿一套衣服过去。湘语穿戴整齐出来,和贺桑打招呼,心里估计贺桑是来回绝的。但她还是热情地泡茶,然后切了一个西瓜,用牙签一个个插好。贺桑高兴地和马麺说着:“事情办妥了。”湘语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把没有切好的西瓜端上来,放到茶几上,热情地招呼贺桑吃水果。刚刚沐浴过的湘语,浑身散发着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洗过的头发,有些凌乱。因为没有全干,刘海还紧紧地贴着前额。在热蒸汽房似的浴室里出来,湘语的脸上红润如玉,贺桑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赶紧屏息静气,将眼神从湘语脸上,转到马麺那里,肯定地说:“幼儿园的事情,我同事小郭前几天出差了,今天回来,我和他一提,他当场打电话,就和他表妹说妥了。湘语明天就可以去那里上班了。”湘语听了,笑开了花。这几年全天宅在家里,管着一亩三分地的黄脸婆生活,终于要结束了。湘语继续把一部分西瓜切完,又端上来了一盆。还把冰箱里自己做的冰镇杨梅,也一并端了上来。等贺桑一告辞,湘语哼着歌到衣柜里找明天去幼儿园上班穿的衣服,比试了好几套,才确定一套海军衫的裙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将皮鞋擦了一遍,将能想起的必须随身带的东西,郑重地放进自己的一个双肩背包里。明天正式上班,家里的早餐要提前计划,儿子早上的校服要提前准备,她又到厨房和儿子的房子里忙碌了一阵。把细细碎碎的事情做好以后,湘语爬到床上,兴奋得睡不着。湘语不停地和马麺谈小孩子的问题,和家长打交道的问题。马麺回答了一两个后,不愿意再谈了,只摸索着搂抱过来。湘语却本能地将身子往后移。自从上次她劳累奔波从老家回来,马麺霸王硬上弓以来,湘语对这件事,几乎提不起兴趣来了。她推说自己肚子疼,蹲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马麺已经睡着了,湘语嘘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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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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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0-19
    13湘语成了韶潭县城育英幼儿园小班的生活老师。育英幼儿园,离韶潭县城最好的育英小学不远。因为紧邻重点小学,幼儿园也就占尽“优质生源”。班上18个孩子,大都是县政府部门的职工子弟、两个是育英小学教职工的子弟,另外有几个是县城里做生意的大老板的孩子,听说是托关系找了熟人,求了园长,才入园的。幼儿园将每个班都配备了大电视机,单人床铺,崭新的被子等硬件设施,每个班的软件也跟了上来。18个小朋友,配备了不弱的师资——一个是班主任老师,一个是副班主任,她们2个主要负责教学。生活老师湘语,全面负责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包括孩子们的早上接园、午餐、如厕、午睡等。湘语平时在家里已经做惯了家务,做事精致讲究,动作麻利。因此,安排孩子们的这些事情,湘语适应一两个星期以后,就得心应手了。家长们送孩子入园的时候,叮嘱湘语孩子有感冒,需要喂感冒药;有的宝宝肚子不舒服,要服蒙脱力散;还有的宝宝容易出汗,午睡的时候要放一条毛巾在内衣里垫着隔汗……这些细节,湘语拿出笔记在本子上,逐一到位。湘语的包里总是有糖果。在早上接园的时候,她把糖果拿出来,宝宝们就马上不哭了,乖乖地从爸爸妈妈手里,扑到了湘语的怀里。难得的是,湘语记得每个宝宝喜欢的糖果的口味。中午宝宝们吃饭,宝宝们围坐在长桌跟前,不是这个饭碗翻了,就是那几个小朋友打架了;还有的宝宝需要喂饭……湘语每次拿出杀手锏,谁表现好,就可以当值日干部,奖一面小小的五角星在她的额头上。小朋友们吃得可干净了,宝宝们还将吃光的盘子给湘语看。工作了两个月,孩子们喜欢上了湘语,家长们也给点赞。以前,最让家长头疼的是送宝宝入园——家长要赶时间上班,孩子哭嚎着拽着大人的衣服不肯松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家长一步三回头,揪心的痛。湘语喜欢和宝贝们待在一起。她怕小宝贝们生病,每天都早早地来上班,将幼儿园的卫生打扫干净,把窗户打开通风。下班的时候,她会趁其他人都不在教室而对教室消毒。湘语暗暗努力,也希望不给帮忙的贺桑丢脸。湘语在工作上的出色,不久就被园长发现了。几个县城里的政府机关的家长和园长聊过,同时,园长发现,湘语来了以后,她们班的孩子入园率是最高的。随时到她的责任区突然袭击,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个小班的两个正副班主任,对湘语也挺满意的。湘语人勤快低调,不装奸,能吃苦,自己的工作绝不推让,其他人临时事请假,请湘语顶一下班,湘语从来都不推脱。在顶课的时候,湘语耐心地照着老师们上课那样,给孩子们讲好听的故事。幼儿园里,大家都喜欢湘语。家里,马麺最近又开始忙得不能着家了。当了技术科副科长以后,马麵的野心更大了。电器厂的厂长因为退休,曹厂长新上任后,自然是要建立自己的嫡系部队,他将厂里一些职能部位的主要领导要做一些大变动,有点想法的人不少,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往上爬一爬。同时,曹厂长还要大展宏图——带领新班子在沿海城市广东的顺德建一个分厂。厂里的总工程师谢总在公司高层领导会议上,将马麺推荐给了曹厂长。谢总介绍说:“马麺在沿海城市广东待过几年,做过广东电器厂的技术骨干,在韶潭县的这几年工作还是比较出色的,作为风扇技术革新的主力,是有实力的。”不久,谢总提拔当了副厂长,马麵当了技术科科长。曹厂长南下广东考察,点名马麵陪同。电器厂作为韶潭县最大的国营工厂,生产的“天使”牌电风扇,质量顶呱呱,在全国销量排行榜上,位居榜首。同时,韶潭县政府扩建,电器厂将圈好几十亩地,全部卖掉给地产商做开发,厂里不差钱。钱多好办事,这个原则到处通用。因此,曹老板迅速在顺德买了地皮,盖起了厂房。马麺按照曹厂长的指示,开始没日没夜地设计新产品,很少去麻将馆了。楼上的秦寡妇有一次敲门,一步三摇地走进来,似笑非笑地问湘语:“你们家老马得了气管炎,不去麻将馆玩啦?”湘语解释他这段时间忙加班,晚上都在厂里睡。“老公不在家,你一个人睡得了呀?”说罢,拿着眼睛直朝湘语身上身下瞟,“正好出来打打麻将凑个腿,寻寻野食透透气呗。”说罢,她自己哈哈地笑着,“开个玩笑哈,和你们家老马也开玩笑惯了。”“我不太会打麻将。”湘语尴尬地说。秦寡妇说:“哟,不会打麻将?骗鬼呀。你们家老马说,你一起和他们那什么工程师一起打过的。”湘语脸红了,不知道马麵怎么会和秦寡妇打麻将提起这些来。她脸腾地红了,说:“我最近在幼儿园上班,白天照顾孩子,累得腰酸背痛的。再说,马超念书了,学习还得管管。”“哦,原来是老师了呀,那高攀啦,高攀啦。”秦寡妇穿着高跟鞋,扭着腰肢往外走。走到门口,她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假哈哈:“老师都很清高,看不起咋老百姓的。”说完,她用手指了指门口对面,压低声音说,“我是说那汪老师,和咱一个楼梯口,从来就不稀罕和我们交往的,一个人在家做老闺女呢。”湘语不好接话,只好笑着恭送她出门。秦寡妇噔噔噔下楼去了麻将馆,最近的男友生意亏了,她把他吹了,只好又来到麻将馆里消遣。很晚上楼的时候,经过湘语家门口,她把湘语家门口垫着的地毯,飞起一脚,踢到楼道中间,朝湘语的门口做了个龇牙咧嘴的样子,再解恨似的上去了。曹厂长让马麺带一个团队,二个老资质的工程师,三个副工程师,外带去年刚大学毕业新入厂的技术人员王大力和萧笑,尽快地开发新产品。为此,从广东考察几趟回来的曹厂长给自己配了电脑,另外还马上给马麺的办公室配备了三台电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曹厂长对谢总说:“你是厂里的总工,你办公室的电脑,在下一批采购中一起配备。”谢总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电脑我还不太会操作。”“那也得学,下个月应该会到位的。”曹厂长说完,手机响了,走开了。谢总心里嘀咕开了:虽然我不会电脑这个玩意儿,但是,先配和后配,就是身份和面子的问题。马麺居然因为我的推荐,爬到了我的头顶上!而且,自从马麵评上副科长之后,他媳妇儿再没有带出来陪我玩过一次。谢总越想越窝火,这小子莫非城府都很深?当电脑公司给马麺办公室安装电脑的时候,总工程师谢总眼睛都快绿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推荐了。当时曹厂长的本意是看中了谢总去新厂区的,可谢总有自己的算盘:新厂区任务重,要拿出新产品,设计是非常费心费力的苦差。离家几个月,又不能让包装部工作的老婆变动岗位一起带去,几个月不要女人,他可受不了。思前想后,他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那次马麺评上工程师后,请他在玉泉楼吃饭。当湘语来敬酒的时候,谢总借着酒劲装迷糊,趁机捏了湘语白嫩嫩的手臂一把。谁知道湘语当着大家的面拉着脸,狠狠地把他的手甩开。谢总一直觉得这次事情让他很没有面子,司机当时一起笑话他:“谢总喜欢美女,但是这次豆腐没有吃到呀。”没有尝到这块肉味,谢总心里一直不甘。这回,让他们两地分居,接下来再看机会呗。谢总看着电脑公司的人走出走进,心里像咽下了一只苍蝇,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忍着了。再一想未来,他又心生欢喜,暗暗说:“咱们走着瞧,就不信哪个女人不需要男人。”马麵现在是厂里的红人,忙人。下班后,技术科的人轮番请客。厂里新进来的萧笑和王大力谈恋爱了。有时候,她们也一起陪着马麵吃饭、喝酒、唱歌。萧笑是个北方姑娘,出落得大大方方,和大家喝酒的时候,大家笑话她陪马麵喝几杯,她就端起酒杯一干二净。一次,一个科员生日,大家一起聚餐,只有王大力因为家里有事没有来参加。马麵喝高了,大家起哄让萧笑送马麵回去休息,马麵被萧笑搀扶着,到办公室单人床倒下。萧笑关门要走的时候,马麵哇哇地吐起来,她转身将床边的卫生打扫好,把马麵照顾着盖好被子。马麵迷迷糊糊地拉着萧笑的手就亲,萧笑脸一红,跑开了。湘语在家里将儿子的功课辅导完毕,仔细地打扫好家里的卫生,安静地画素写。日子进入了新的循环通道。生活节奏紧张而有条理。湘语找了个周末的日子,从自己领的工资中,拿出了两张大团结,到邮局里给父母填写了一张汇款单。她抬头挺胸地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感觉到县城的开发的活力,自己也好像长高了好几厘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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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14不知不觉中,湘语在育英幼儿园工作近两年了。她为人热情,深受家长们的喜爱。有年轻的父母因为工作忙碌,临时不能来接孩子的时候,常常打一个电话给她,情况还没有说完,湘语就会答应照管孩子,有时候主动将宝宝带到自己家里,等着家长忙完了来家里接。湘语赢得了很好的口碑。过年过节的时候,有些已经升入幼儿园中班的孩子家长,还主动带着孩子到湘语家里拜节呢。韶潭县电器厂在广东顺德的新厂子已经建好了,马麺作为技术领队,对新产品的设计,起了重要的作用。马麺当了技术科长,加班多,应酬多,人也更黑更瘦了。马麺是九十年代中期毕业的大学生,对电脑技术的掌握还不那么熟练,很多的设计只能采用手工绘图。那些老工程师和马麺差不多,面对几十个键盘奈何不了。技术科的两个大学生王大力和萧笑,对电脑设计绘图门儿清。他们会高级编程,对于绘图掌握很娴熟。马麺坐在电脑跟前手足无措的时候,王大力主动过来,告诉他在电脑上一些基本的程序操作,马麵就让萧笑也一起过来,并特意把一台电脑给萧笑用。其他人加班到八九点就回家了,马麺想尽快掌握新技能,常常留下他们俩请教,因此他的技术也提高得很快。儿子马超已经进入小学三年级了,除了像马麺不太爱说话以外,学习方面还过得去。老师也常表扬他学习接受能力很强。马超生活自理能力差。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马超要帮妈妈摘摘菜、扫扫地,爷爷奶奶总是阻止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这些事情你妈妈做就可以了。你只要认真学习就好,长大后才有出息呢。”后来来到县城,湘语劳累的时候,让马超帮忙做点家务活,他已经不愿意再多动手了。湘语觉得多为家里做点事也不会累坏的,因此家里的事情,都包在了自己身上。马超不大爱说话,班级里有什么事情,他很少和马麵讲。这天,他在学校里挨了一顿打,湘语正心疼地给儿子的额角抹着药。马麵突然回家来接一些资料,看到马超哭哭啼啼的,不耐烦地说:“一个爷们,动不动哭什么?”马超吓得哆嗦着到自己房间里去了。湘语追到马超的房间,马超抽抽搭搭地告诉了湘语原委。原来,轮到马超这个小组做卫生,他们刚刚编排了新的组。其他四个同学的父母都是县政府的官员,在家里也没有做过劳动,因此指挥着马超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做。马超本来答应了卫生局局长的儿子做卫生,结果,公安局局长的儿子要他帮忙。他不想答应,可是人家守在教室门口不让他出去,还说他爸爸有手枪。他没有办法,拿着扫把乱扫。等班主任老师过来检查,到处都没有弄干净,大家都挨了批评。等老师一走,那几个孩子围着马超打,把马超推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桌子角。马麵从卫生间出来,阴沉着脸说:“男孩子连打架都打不赢,你这像谁呀?我告诉你,把这次账放到心里,下次逮着机会给他们长点教训。”马麵一面说,一面继续在抽屉里翻找自己的资料。湘语心疼地唠叨:“唉,那几个孩子,父母是公安局的,怎么也不好好管教孩子。”马麵注意听到对方的父亲是公安局的局长,骂骂咧咧了一句,把资料放下。大声说:“咱们家没有当官的,以后有机会出头的时候,再收拾他们不迟。”湘语不满地对马麵说:“你这对孩子做的是什么教育?”马麵说:“你没有入社会,你懂个屁呀!”湘语和马麵几乎要吵起来了。马麵拎着袋子出门:“教育都是你说得对,好,那孩子你去管。反正我单位忙着加班了。”说罢,他转身就下楼了。湘语叹气口气,转身去厨房做饭。不一会儿,听到马超房间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吓了湘语一大跳。湘语急匆匆进房子一看,马超挥舞着拳头,书桌上一堆瓷娃娃的碎片。“儿子,你怎么啦?”“这个瓷娃娃就是我们班上欺负我的同学,我要狠狠地揍死他们。”马超咬牙切齿地说。他的手指因被瓷片割伤,而鲜血直流。湘语急急忙忙给儿子找药,劝慰马超:“同学之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下次再欺负你,你就去告诉老师,好吗?”湘语心里担心儿子会在学校里会闯出祸来,只好告诉孩子遇到事情找老师总是不会错的。马麵对马超的教育,总是指望不上。湘语随着幼教学习,深知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起到的作用之重要,希望马麵作为父亲,能在家里多陪陪孩子。可马麵的教育观点,与她截然不同。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辛勤上班,就是对得起这个家了。“老子的作用,就是赚钱。儿子读书、买房、娶媳妇都要钱,我这是尽到最大的心了。”他振振有词地说,“我父亲当年在化工厂上班,我母亲天天种田,我们兄弟俩不也挺好的吗?”两人为了马超的教育,每次说着说着,几乎就要争吵一顿。渐渐地,湘语不再对马麵抱有指望了。马麺陪湘语的次数也微乎其微。在韶潭县县城安定下来的这四五年时间里,马麺陪湘语上街,只有过两次。一次是湘语二十六岁的生日。那时湘语才搬来县城不久,对店铺还不那么熟悉,马麺去给湘语买一件毛衣做生日礼物。湘语很高兴,多走了两家店子,马麺就不耐烦起来。等湘语从第三家店铺走出来的时候,马麺就坐在商铺走廊里的一条凳子上抽烟。这让湘语感到非常无趣。马麺完全不理解女人对于逛街的欲望不仅仅是为着买衣服,光是看看,将看着还不错的衣服,在身上试一试,瞧瞧镜子里的自己别样的味道的时候,这种纯粹的过过眼瘾的做法,也可以获得心理的巨大满足。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并不会花那么多的钱,去买那么多衣服。“你逛得有完没完?”马麺站着不动,锁着眉头问湘语。“我才逛三家店子,你怎么就嫌烦了?”湘语想起楼下的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王姐,差不多隔三差五就上街买新衣服,一买就是两三件打批发。她不逛足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是不会回来的呢。“就买毛衣,哪件不是穿呢?保暖一点的就行了。”马麺掐掉手里的烟,准备回头走。“我总要买自己喜欢的才行呀。”湘语辩解道。“你喜欢做选择题吗?直接买一件回去,你穿着自然也会习惯喜欢。这逛十来个店子,比较来比较去,你眼睛都要看花的。难不成还批发把每个式样都买回去?”马麺没好气地说。“你真不讲理!我要买八件十件了吗?我逛了十个店子了吗?”湘语转身就走,“你这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没有什么诚意。我不买了,行吗”马麺不管,顺便就到刚才湘语走出的店铺里,买了湘语刚才试过的那件毛衣,打包追上湘语往家里走。那件毛衣,湘语几乎没有穿过几回,基本锁在柜子里了。它颜色太老气了,当时湘语只是觉得那件毛衣的衣料还算舒适,就顺便试了试,对它的式样也感到不满意。谁让他自作主张买了!一件好好的美事,变成了夫妻的吵架。有过这次逛街经历以后,湘语也学乖了,偶尔上街,绝不邀请马麺去,以免扫兴。为了给马麺哥哥的儿子买十岁生日的礼物,马麺又陪湘语逛过一次街,那一次,他倒没有那么性急地催促,耐心地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童装店铺里比较棉质的舒适度。他对他们宗族的人,总是格外不一样。湘语早明白这点了。就算是这样,马麺给湘语买的一件毛衣,也是美好的回忆。人的记忆,大概都是具有保护功能,具有选择性——不愉快的细节,会自然地慢慢淡忘。三月中旬的一天,马麵喝多了,回来了。十点多钟,儿子已经睡下了。湘语突然想起,不知道多久没有和马麺亲热过了。她将一套棉质家居服脱下放在床头,换了一件真丝的性感吊带睡衣,等着马麺开门进卧室,抬头问马麺:“你爱我吗?”有三四分醉意的马麺顿时醒来,不知道湘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他常常和厂里的萧笑一起加班多了,传到了湘语的耳朵里了,她要找茬吗?马麺自动防卫道:“老夫老妻,什么爱不爱的,你吃错药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嗯,我想看看我和这个家,在你的心里有几斤几两?这两年来,你差不多天天加班,电话都很少打一个回来,你这是把这房子当成了家,还是当成了宾馆?”湘语坐在床头,裸露的香肩感到了一丝凉意。心里刚刚有的一点念想,被马麺的一句“你吃错药了”的抢白得欲望下沉了。“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不体贴也罢了,还数落起我来了呀!是当了幼儿园的老师,那帮有权有势的家长把你的气焰灌起来的吧?”马麺牢骚满腹。湘语知道他若有所指——马麺的所指,就是榴莲事件。前天回家的时候,茶几上堆着一些水果,其中还有一个榴莲。以前在广东,马麺和湘语刚好上,初试云雨的第二天,马麺为了巩固关系,听说榴莲是最补身体的,他一咬牙在水果摊那里买了个价格不菲的榴莲送给湘语。一个泰国金枕榴莲,差不多花了他百几十块钱。虽然他学着煲的榴莲鸡汤味道鲜美,他也忍不住连连喝了两碗,但是还是感觉到喝的味道,全是人民币的味道。马麺坐在沙发上,质问茶几上的榴莲打哪来的。湘语交待原委:幼儿园她教过的一个孩子母亲在政府上班出差,他爸爸一个人从省城下班回来,赶不上接孩子,就麻烦湘语带到了家里。湘语帮了一个多星期的忙,每次来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了。孩子父母心里过意不去,特别感谢湘语,就送了一个榴莲来。湘语汇报完毕,不知道为什么,马麺心里就是不痛快。在厂里虽然是一个技术科科长,大家并不对他格外巴结。只有王大力和萧笑对他的电脑方面,愿意多教他一点。这一个幼儿园的老师,居然有人将礼送到家里来了,他一个科长,在家里倒没有什么特殊地位来了。他找个借口说:“这么臭,放到阳台上去吧,太难闻了。你到阳台上吃了,漱了口再进来。”湘语也想起广东吃的榴莲炖鸡。她讥讽着说:“你过敏的恐怕不是榴莲,是我这个黄脸婆吧!”“你整个一个神经病。”马麵回敬道。“你是韶潭县国营电器厂的鼎鼎大名的工程师,读过大学。我这高中毕业生,只能在你面前低三下四地做人。”湘语不甘示弱地说,“同样是上班,同样是给家里赚钱,可家务事,你过问过吗?儿子马超的大小事情,你过问过吗?”她感到一种压抑得到释放的痛快。“那就只能怨你的命。你的丈夫就只这点能力,没有金砖银砖来养着你。再说了,你去上班,是谁要你去的呀?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在家里管好儿子管好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是你喜欢出风头呀。”马麺语言的灵感来得快,扎扎实实回敬了湘语。湘语气得“啪”的一下关掉了床头灯,将身上性感的真丝睡衣外面套上了刚才换下的长衣长裤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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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19
    15年前二十六,马麺、湘语带着儿子马超一起乡下老家过年。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在同一个乡镇,相距十多里的山路。回家先到孩子的爷爷奶奶家住了好几天。这天大年初二,湘语一早就起床洗漱完毕,催马麺回娘家。马麺眼睛没有睁开,懒洋洋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没有要马上起床的意思。湘语将包裹行头都清理好了,再回到卧室推了他好几下,他不耐烦哼哼了两声,叽叽咕咕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呀,一年到头难得休息几天,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不能让我好好休息几天?”从马麺老家到湘语娘家,十五里的山路,晚一点出发,就赶不上家里的中饭了。“初一崽,初二郎”这是与韶潭县西南边陲交界的湘西地区很讲究的一个习俗。儿子马超坐到马麵身上摇摆折腾了一番,终于把马麺弄醒,一家三口终于出发,将近十二点,终于赶到了孩子外公外婆家。姐姐姐夫也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了。湘语的父母很隆重地招待着女婿,把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好酒拿出了一瓶,湘语的老父亲亲自给马麺的酒杯满上,自己的女婿是大学生,工作上挺有能力,做岳父的都觉得脸上有光,频频给马麺倒酒。湘语看着有些过意不去,生怕冷落了姐夫。倒是姐姐姐夫完全不在意,他们也认为马麺回来少,是稀客,该好好招待才对。吃完饭,湘语的母亲和姐姐想留湘语多住几天。姐姐将湘语原来的闺房再一次清扫,在床铺上铺上干净的褥子和被子。正整理,湘语进来,娘仨一起话话家常。老母亲叮嘱湘语要贤惠,以免丈夫有外心。姐姐悄悄问她:“你们和谐吗?”湘语知道姐姐所指,她摇摇头:“没啥想法了。”这大半年来,夫妻俩没好好说过话,亲热的心思也淡了。“大家都忙。”湘语说,她觉得和姐姐聊这些,太尴尬,赶紧错开了话题:“你和姐夫都还好吧?”姐姐觉得有些不对劲,怔怔地看着她,直到母亲喊她去拿稻草,将床铺得厚实点,她才欲言又止地走开。从酒桌上下来,姐夫帮忙给父亲到后山砍那些快要长到茅草屋的竹子根,马麺独自在厨房的灶台后烤火。小坐了一会儿,甚是无聊,催促湘语把在外面看别人家在池塘里捉鱼的马超喊回来,准备回家马超奶奶家。湘语的父母极力挽留,母亲指着床铺说:“家里虽然简陋一些,但是床铺全是干净的,刚刚换上的。”“住上一两晚也不要紧的,难得过年回来有假期。”湘语的父亲从后山回来了,把锄头放下,拍怕身上的泥土,马麵朝后退了两步。父亲脸上本就容易泛着红光,今儿个高兴,中餐多喝了点酒,这会脸红得像关公,口里冒着酒气说:“多住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不行,得回去。”马麺坚持,他找了个理由,“我父母亲家里还有点事,过两天就上班了。”“实在要回去,明天回去也行,今晚就住一晚。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再走几十里路回去,到家得晚了。”湘语姐夫也出来挽留。这么远的山路,就是湘语马麺能走回去,马超是几岁的孩子,再要走这么远的山路回去,实在是够呛。湘语要家人一起做把马超先喊回来再说。村上的在池塘里又是抓鱼又是摸田螺、河蚌,马超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趁家人走远,去唤儿子的当儿,湘语对马麺说:“就住了今晚吧,爸爸妈妈都挺诚心留你。”“那哪能行?到底是岳母娘家里。”马麺说,“你不知道我不习惯睡你们家没有床垫的铺吗?”“有什么不行的?横竖将就一晚,能把你睡得怎样?爸爸妈妈还特意安排了一间房子,让我们夫妻睡一张床。”湘语强调说。因为湘西有个习俗,女儿、女婿不能在岳父母家里同床,得分开睡才行。儿子、儿媳可以在公公婆婆家一张床上睡。父母这样做,是诚心留客,内心将马麺视为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行,在这里,我就是客。你家的铺再干净,我也得回自己家去睡。”马麺返回卧室去拿包裹。“你父母家就是家,我父母家就不能是家!我在你家睡了好几晚,你怎么在我家就一晚都不能睡?”湘语追上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马麺说,“你硬要到娘家睡,你就睡,我带儿子回爷爷奶奶家去了。”“好吧,那你们去你父母家,我后天直接去单位。”湘语站在房门口,赌气说。“随便你。”马麺背着包裹,走出大门,马超正好被大家接回来了。马超眼睛到处找妈妈湘语,湘语躲在卫生间里掉眼泪。 马超和马麺和大家告别,大家一一给马超过年的红包,相互一阵推让间, 母亲和姐姐往后屋里寻来。湘语不得已从厕所里走出来,湘语掩饰着说:“马麺单位有事,明天还得赶回单位去,他不能在家里留下来睡了。我还想在家里睡一晚,很久没有在自己床上睡过了。”“那你赶紧一起回去。哪里做父母的让女婿一个人回去,留女儿在家的。别人会笑话你父母不懂道理,快,赶紧走。”湘语的母亲上前拉着女儿的手往堂屋里走。堂屋外,马麺拽着马超的手,已经走到几十米外去了。儿子马超三步一回头找湘语。湘语拿着手提包,泪眼婆娑地和父母姐姐姐夫告别,往前追了上去。等转过弯,父母的视线已经不再在身后,湘语慢下脚步来。大过年的,哭是不吉利的事,小的时候,父母就告诫过湘语。湘语抬头看看那山间逐渐起来的炊烟一般,绵绵不绝地飘到空中,最后散去,她忍住泪,低头前行。无尽的山路,在脚下一直延伸。没多久,儿子在前面呼喊着湘语,湘语才擦干泪紧走上去。一家三口,一前两后三个背影,在大年初二的山路上移动着。湘语和马麺之间相互没有什么话说。儿子抱怨几句脚疼之后,马麺骂了两句:“你娇生惯养的毛病,都是你母亲给带出来的。”然后把儿子连拖带拽地走。湘语对自己被躺枪,已经没有什么话想说。她满脑子是母亲临走前红红的双眼,父亲那醉酒的样子以及看着她走的时候,眼睛里掠过的不舍。冬天的夜,来得早,天色渐渐黑起来了。初二晚上九点多,她们摸黑才到马超的爷爷奶奶家。抵达后,马麺掀起家里的锅盖,吃了两口饭,就吆喝着邻居们一起打麻将了,一直酣战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下午两点又继续开战。湘语在厨房里给婆婆帮忙张罗着一桌桌饭菜。麻将房里,整天烟雾缭绕。湘语有时候去看看他们的热闹,然后趁机要他少抽点烟,婆婆坐在一旁说:“男人压力大,抽几根烟不要紧的啦。”湘语没有吱声。马超过来吵着要马麺带他去山上看人家打鸟,马麺坐在麻将桌上下不来。马麺的奶奶说:“去,爸爸忙着,去叫妈妈带你去。”湘语本能地觉得枪打鸟太残忍了,不肯带儿子去。儿子吵闹不休,湘语没有办法,带着儿子和那群村上打鸟的人们在山林间穿梭,差点被荆棘挂花了脸。终于熬到了初六早上,一家人返回韶潭县城。湘语牵着马超的手走在后面。马超的爷爷奶奶将一个红包塞到马超的口袋里,大声对前面的马麺说:“马麺,我们给马超一个红包了,放在右边的衣服口袋里,你注意给孩子收着。”湘语松开孩子的手,说:“你去把红包交给爸爸管理吧。”马麺一把接过孩子递上来的红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对湘语说:“你父母只给了孩子一百吧?爷爷奶奶给了孩子四百。”湘语心情复杂地白了马麺一眼。初七,马超忙着功课忙着补做寒假作业,马麺和湘语各自准备新的一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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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1
    16

    三月,韶潭县的天气乍暖还寒。绵绵的春雨,好像老天爷的肚子坏了无法修补,下个不停歇。一家子换下的棉衣、毛衣该洗了,可阳台上挂满的衣服还没有干,光是内裤就将两个圆盘衣架沾满了。再不出太阳,这些久晒未干的衣服就该沤出臭味来了。

    儿子马超喜欢疯跑,袜子总是潮湿潮湿的,换下来的袜子将空气熏臭了。湘语给马超买了十多双运动棉袜,手洗后
    干得慢,抽屉里眼见只有一双干袜子了。

    这天是周五,儿子放学回来,就到伯父家玩去了。湘语晚饭后,一边诅咒着天气,一边将烤火炉搬出来。她手上拿着一打袜子,在烤火炉上摆放好。各色棉袜围成一圈,像是一个好看的橙子切面。

    马麺难得在家,手机叮铃叮铃响起。

    马麺放下报纸,接电话。

    “喂,您好,我就是。”马麺扭过身子,将二郎腿换一个姿
    势。

    “嗯,嗯。什么?明天就去?”马麺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


    “好吧,那明天早上,我就跟曹厂长走。”马麺放下电话,一屁股坐下。

    电话是谢总工程师打来的。顺德那边的新厂已经全部筹划好了,广东人信奉数字8是吉利数字,原本打算3月18日厂
    里正式营运生产。但是昨天曹厂长外出遇到一个高人,懂得阴阳八卦,把他什么时候结婚的都推算准了,因此曹厂长很信任他,把企业开工这事让高人一掐指,算出企业最好是在3月12日开工。

    厂里连夜开会,谢总将会议的决定迅速通知马麺。马麺早
    知道厂长有意向将他调往广东顺德新厂区负技术主责。这天是3月7日,有些细节上的事情,还必须到顺德现场再筹划打算,马麺能理解。只是,马上要离开家,马麺心里一时有些不习惯。结束两地分居以来,家里都是湘语一手操持,现在他又要像个单身汉一样在外面滚爬几年,凡事都要自己动手了。

    他抬头看着湘语正在烤火炉前烘烤袜子,脸被火光照得白里透红,皮肤还是刚认识那会儿的样子,富有弹性。孩子已经8岁多了。结婚后分居的那两年里,每次见面如胶似漆。搬家到韶潭县四年来,没有几次好好痛快过。不是担心
    着儿子没有睡,就是马麺觉得累,有时候湘语又完全不在
    状态。在一起几年,湘语脸上有几颗痣,乳房握在手里的手感,马麺都已经熟悉得如同左手握着右手,渐渐自己的需求也不那么多了。但现在想到要分开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马麺的牛仔裤下有了反应。

    他直接朝湘语走去,一把抱住湘语。湘语吓了一跳,受惊
    地喊道:“你干什么?吓死人了,袜子快要烤焦了。”

    马麺将厚厚的嘴唇封了上去,将湘语放到地上,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牛仔裤褪掉,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湘语的身下摸索。湘语怕冷,身上的冬衣未减。上身厚羽绒服,下身一条厚秋裤,一条毛线裤,外面还有一条阔腿长裤。

    湘语闻到了袜子散发出来的带有蒸汽的潮热的袜子味道,她的注意力全在烤火炉上。马麺两只手用力地搂抱着湘语,湘语生怕袜子烤焦了,她奋力将马麺的手臂往外推。

    马麺理解成了她的欲迎还拒,这样的风姿更点燃了他熊熊
    的欲火。每次如果湘语主动点,他倒觉得索然无味了。儿子马超正好不在家,得狠狠地来一次,记点滋味,补偿一下外驻几个月摸不到女人的生活。

    他一转身,将电烤炉的开关啪的用脚一踏,迅速关掉,然后将湘语就势抱到在沙发上。

    湘语不动,她身上的大姨妈还没有干净,身下还放着护垫,马麺很快看到了。可是马麺的手并没有停下来。

    “身上不干净,来不了。”湘语说。马麺将湘语最后的沾着姨妈巾的裤衩扔在沙发上,挺枪直入。

    “你不是人!”湘语妈妈告诉过她,月经期间如果行房,会落下许多毛病。村上她的一个小学同学,前几年去世,传说就是因为她经期行房,得了月痨病。大家说,这只有风骚的女人才会得的病。原本还有药可治,可她到底又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诉医生,导致病情耽误。几个月后,她就面
    黄肌瘦,血崩不止,最后死在妇科病上了。

    湘语越想越害怕,用手使劲掐马麺。马麺不管,汹涌的欲望像一波又一波的洪水,一次次地往上涌动。他眼睛发红,一次次冲击,到顶飞翔起来,口里发出吼吼的声音。终于疲软下来,他心满意足地抽出来,用卫生纸将下体的血
    渍擦净。

    湘语坐起,充满仇恨地看着马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一个畜生!”

    “老家很多人说,男人沾了女人的阴血,要倒霉的。我都不
    嫌弃你,你该知足了。”马麺顺手将手中擦得变成粉红色的卫生纸团扔进了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将牛仔裤穿上,去衣柜里找换洗衣服打算洗澡。湘语在卫生间里使劲冲洗,好像多淋浴,才可以把刚才带入的污秽全部清洗掉似的。

    马麺等在门外:“你快点。”

    卫生间的水哗啦啦又响了一阵,湘语开门出来。

    “你给我整理一下行李,我明天去顺德出差,几个月不会回
    来了。”马麺趁机在湘语的胸上又拧了一把,湘语用力打开他的手,马麺进去,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湘语听到卫生间的喷头被打开,热水器蹭蹭的一下着起了火苗。她怔怔地望着浴室的门,凝神一会,心里嘀咕着:“出差了好,正好清净。”湘语返身回卧室,开始整理马麺的
    行李。
    马麺洗完澡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呼呼的鼾声响起。这声音一会儿往上拉,一直拉,逐渐变得又尖又细,细到好像没有了声音,似乎要担心他的呼吸是不是断掉了。

    一会儿又猛然在喉咙里震动,像地雷一样轰隆隆滚过,再
    慢慢又拉高拉高。

    湘语有些厌恶地望了马麺一眼。

    伴着这声音,湘语几乎没有睡过几个好觉。湘语的神经本
    来就脆弱,不容易入睡。最痛苦的是半夜里,偶尔被这鼾
    声惊醒,得失眠到天亮。他现在要出长差了,这鼾声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了,以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正心情复杂地清理东西,马峰开摩托车将马超送了回来。

    湘语告诉马超爸爸第二天要出差的事,她要儿子和马超睡
    在一张床上,马超却不肯,说爸爸的鼾声让他睡不着。湘语轻手轻脚地抱着马超回自己的卧室,继续整理马麺的行李箱。她将马麺的三套外衣放好,放上一粒樟脑球。把几条内裤折叠整齐,将袋子分开装好,以免与袜子混在了一起。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湘语转身到厨房里将马麺的牙刷拿出来。看着马麺的牙缸,只剩下一个空牙缸,湘语心
    里生出一种若有所失感觉。

    忙碌完毕,湘语躺上床已经很晚了。大姨妈本来已经是第五天,接近尾声了。经过马麺刚才一顿瞎擂,湘语感到了下身的血流量明显大了。


    黑暗里,马麺睡得很沉,鼾声一声比一声高。

    湘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家庭生活,大事小事都是湘语操劳,她很能干,也不觉得一个人带儿子格外辛苦。只是,儿子会习惯吗?

    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位和。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湘语的心里耿耿于怀的恨意就像泡过的热茶,茶叶已经沉入杯底了。

    夫妻分别在即,湘语的心里有一点点柔软。第二天一早,湘语起早给马麺准备了一份早餐,在面条里加了一个煎蛋。刚吃完,电器厂就派了司机过来接马麺去韶潭县城的小火车站。湘语要送儿子去学校,没有跟车去送站。

    看着马麺的车子在化工大院的门口绝尘而去,湘语牵着儿子的手,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空空落落的。湘语自己也说不上是悲还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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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1
    17


    熬过了梅雨季节,韶潭县进入了热蒸笼烘烤的夏季。韶潭县的气候就是这样无常,人们脱了棉袄直接穿短袖。转眼,马麺去广东顺德新厂上班快两个月了。

    六月的一个周末,湘语趁天气不错,将换下来的被套床单进行大清洗。家里住在三楼,阳台上因为有一个遮雨棚而不能接受太阳的直射。棉絮、床单都得搬到楼下水泥坪上去晒太阳,湘语一趟趟地上下楼搬运。

    湘语床上盖的棉絮很重,湘语搬得吃力。那床棉絮是自己结婚的时候,娘给湘语陪嫁的,娘特意买了最好的新棉絮,守着弹匠在家里弹的十二斤的棉被。

    搬运了好几趟的湘语觉得腰酸背痛,穿着的一件旧T恤被汗水湿透了。十二斤的棉被,由于春天空气湿度高,又吸了平时身上的一些汗气,弄得潮乎乎的,比新的棉被要重很多。她这天浆洗得太多了,以至于胳膊腕儿酸痛,她抱着被子像螃蟹一样横走两步,就将被子放在走廊栏杆上倚靠着,休息一会儿。

    儿子马超跑到门口,对湘语说:“妈,你让开点,我要到楼下去找唐云玩弹珠去。”

    “嗯,太重了。”湘语边答应,边转动身子,让出位置给儿子走。咚咚咚几步,儿子就跑下去了,湘语气喘吁吁地抱着棉絮一步步往下走。

    下到二楼的拐角处,楼下响起了往上走的脚步声。湘语抱着这一团庞然大物站住了,挪移步子,找到稍微宽敞一点的平台,侧身站着,让出更多一点的地方来让对方通过。

    脚步声停住了。湘语把脖子尽力向前拉长,将脸斜过来打量这地上留下的空间是否适合通过行人。

    一双皮鞋已经在下一个梯级站定,湘语顺着裤子往上看,是贺桑,手里拎着一袋菜。

    “哦,真是抱歉,挡你道了。”湘语歉意地说,“我退上去,你等等。”说着,湘语抱着这团庞然大物欲转身上走。

    “不用。都到二楼了,我来帮你把被子背下去。”贺桑把菜袋子放到拐角,一把来抱湘语手中的被子。

    湘语保守。这被子是自己床上盖过的,算是极为隐私的东西,让一个男人给她晒被子,这成何体统?湘语连连后退,退到墙角再也不能退了,她真诚地说:“真不用,我自己行。”

    “这有什么嘛!邻居之间,都客气什么!”贺桑不容分说,一把抱过八斤的被子,轻松地放到楼下院子里专门晒被子的铁丝上,然后动手把把被子捋顺。

    湘语在后面紧跟着,说:“我自己来,自己来。谢谢你了。”

    “怎么,你这被子里藏着金子、银子呀,这么着急怕我把你的被子抢走了呀。”贺桑打趣道。

    “不是,我麻烦你们一家太多了。”湘语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额上的汗,诚挚地说。儿子马超入学,自己工作全是贺桑和汪老师费心的。她红润润的脸上,在太阳底,皮肤更显得吹弹可破的水嫩。

    “一点都不麻烦,可不就疏远啦?远亲不如近邻嘛。”贺桑爽朗地说。他站在被子的另一边。被子一边长一边短,眼见就要顺着铁丝滑下去了。贺桑赶紧伸手将被子两边拉齐。

    “这么多东西,亏你能全搬下来。汪老师要搬这么重的被子,会从楼上滚下来,我得把她抬回去。”贺桑往楼道口走,他的健谈,瞬间让湘语的尴尬在浅笑里就化减掉了。

    “呵呵。”湘语一乐。

    白花花的太阳有些刺眼,照着刚刚晒的几床被单、棉絮,就像是梵高的一副油画。远处的树木郁郁葱葱,鸟雀在树上欢唱,阳光下的一切,都无处可以匿藏。湘语为自己刚才的那点难为情而有些脸红。

    和马麺婚姻八年里,每次晒被子这些活计,都是湘语一个人搬出搬进。马麺在家或者不在家,忙或者不忙,这些事情,他是不会搭把手的。有空的时候,他埋首在报纸里的中东问题上,比晒棉被显然要重要得多。

    湘语和贺桑一前一后上楼。

    “你家老马最近忙什么?好像很久不见他了。”贺桑问,弯腰提起刚才放下的菜袋子继续走。

    “嗯,他在顺德那边出差了。”湘语说。

    “他们电器厂在顺德那边成立了分厂,他去那边上班了?”

    “嗯,我家老马负责新产品技术开发。”提起马麺这点,湘语不自觉地把胸挺了挺,夫富妻贵的那么点意思也有了,因此自然地不用“他”,而用了“我们家老马”的称呼。

    正说着,就到了三楼了。

    “一会儿下午收被子,再来叫我,我帮你搬上来吧。”贺桑说,然后掏钥匙开门。

    “那太不好意思了。”湘语感激地朝贺桑笑笑,脸上现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多大一家事,邻里邻居的。”贺桑说。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进门。

    儿子在书房里看课外书,湘语准备进厨房做中餐。她环视四周,屋子里该晒的、该洗的都弄妥了,很有成就感。阳光正好,她转身在客厅的一个角柜里找到了一个收音机。

    这个黄色的小收音机是湘语在广东打工的时候买的,因为下班后没有什么消遣,湘语就听广播。和马麺结婚后,每天就是带儿子,忙着做家庭主妇所该做的一切,接着就是上班,早忘记了这么点小文艺范的情趣了。

    湘语将收音机仔细地擦拭过后,拧开,没有声音。她拧开盖子,收音机没有电池。她看看墙上的挂钟,将挂钟上的五号电池取下一个,放进收音机里。再打开,咔咔啦啦几下之后,收音机就接收到了信号了。

    湘语轻快地迈着步子,进入厨房。

    收音机里播放着《伤心太平洋》,湘语一边炒菜,一边哼着歌曲。

    下午太阳快下山了。

    湘语正在下面收拾折叠被子,汪老师和贺桑走了出来。汪老师嫌家里闷热,正到楼下来透气。

    湘语和汪老师、贺桑打招呼。贺桑说:“不是说我来帮你搬吗?你就是讲客气。”

    贺桑又对汪老师说:“你到那边树底下坐坐,那边有风凉快。我帮她去把东西搬一下吧。”

    “行,去吧。”汪老师一只手摇着蒲扇,一只手拿着布垫子。她走到一棵大樟树下边,将布垫子放在一个石凳子上,然后坐下看着湘语利索地折叠被子。

    贺桑抱起棉絮,湘语将折叠的被子一把抱起,往楼上走。

    贺桑虽然四十多岁,但是健步如飞。湘语手里折叠了好几套的的被套也不轻,她在后面跟得娇喘不已。

    贺桑将棉絮靠墙站定,一把将湘语手上最上面的一床被单被套压到了棉絮的最上面。湘语在前面开门,将被单放进卧室,转身来接棉絮。

    贺桑已经随后走进了湘语的卧室,一把将手里的棉絮放到了湘语的床上。

    湘语客气地留贺桑喝杯凉水再走,贺桑挥手已经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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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2
    18



    六一过去,还过一个月,马超就要期末考试了。

    一个周二的晚上,湘语在家里给儿子做数学题的辅导。突然,敲门声响起来了。是谁呢?湘语嘀咕着。自己家里的亲戚,都不在韶潭县城。马麺的哥哥嫂子一家,本来就来得很少。因为马麺出差,来得就更少了。

    湘语问:“请问谁呀?”一边将铁门打开。门外站着电器厂的谢总工程师。

    “贵客呀!”湘语口里客气地说。心里却老大疑惑,这么晚了到家里来做什么?马麺评职称那会,湘语和谢总有过几次吃饭之交,他色眯眯的样子,让她很反感。

    “请进屋坐。”湘语把门再打开一点,身子却在门口站着,没有移动半步。

    “嗯,也好。”谢总不要湘语再请,就直接往门里走。

    他那虚胖的肚子,差点要挨到了湘语身上。湘语赶紧闪开,把客人迎了进来。

    谢总在沙发上坐定,湘语打开冰箱,看到还有冰冻的西瓜。犹豫了一下,她没有拿出西瓜,只将茶叶罐拿出来,沏了一杯茶端在客厅茶几上。

    谢总屁股陷进了沙发里,身子重重地倚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一副打算久坐的模样。他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向屋子里四处打量着。湘语不知道谢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试着打破尴尬:“谢总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你们厂里有什么情况?”

    “厂里也没有什么新情况。谁让咱和马麺是好兄弟呢!”谢总从湘语客厅里挂着的婚纱照上把眼光收回来,饶有意味地望着湘语,拿捏半晌说:“这周五是端午节,厂里工会发了两包粽子,一盒皮蛋,一盒咸鸭蛋,还有几斤绿豆和白糖,凭着代金券去领端午节物资。我晚上出来散步,顺道就把马麺的代金券送来了。”

    韶潭县端午节一直有吃粽子、咸鸭蛋的习惯。许多单位,都会发一些物资。湘语在幼儿园虽然是合同工,但是也领到了八个粽子,十个咸蛋。马麺所在的电器厂,是国营的,规模不小,过节的物资比较丰盛。

    谢总边说,边从西裤屁股兜里掏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拿出一张盖着电器厂钢戳的“代金券”。

    湘语两手接过代金券,在灯下看了一眼,连声说谢谢。

    “你看,就在电器厂的销售部领物资。”谢总胖乎乎的手指着湘语手中的代金券的北面,顺便将屁股往湘语这边移了移,他的膝盖碰到了湘语的膝盖,湘语往旁边挪了挪,收起代金券。

    “一个人在家哪?”谢总身子朝湘语前倾,眼睛从湘语的脸上一直游移着往下走,滑过湘语光滑的颈部,线条柔和的双肩。

    “不,我家马超在房里做作业呢。”湘语回头用手指了指儿子的卧房。儿子卧房里一线灯光正从门底下透了出来。

    “嗯,挺乖巧呀。”谢总下意识地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身子自然地后退了一点。眼睛却停在湘语凹凸有致的胸部。

    “儿子是儿子,老马不在家,还是一个人嘛。”他的眼神更放肆大胆起来,脸上堆砌起不怀好意的笑。

    “呵呵。”湘语不自然地笑了两声。看着谢总胖乎乎的手指上,还有几根黑色汗毛的指节,她反感地站起身来,说:“孩子可比大人费事。他的作业还没有做完,他还等着我去辅导功课。”一副送客的模样摆出来了,言不由衷地说:“真是谢谢谢总帮忙把代金券送过来。”

    谢总假装站起来,端着热茶啜了一口,有点烫,再把茶放下。看看湘语坚决送客的样子,只好往门口走去。

    “不客气啦。一个人带孩子,有啥事要我帮忙,就给拨电话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湘语的手上。

    湘语将谢总送出门,返身将名片丢进垃圾桶里。转而嘀咕:“万一马麺单位有啥事,留一个他同事的电话也许有用呢。”她弯腰从垃圾桶里将谢总的名片捡起来,放到电视机柜子里。

    刚收好,马麵的哥哥和嫂子来了,说是包了一些粽子,吃不完,别人约着来这附近一个朋友家打麻将,顺便捎点来。

    湘语接过一包粽子收进冰箱。马峰问:“刚才马麵他们厂里的谢总怎么从你们这楼口出去?我们一起打过麻将的。”

    “嗯,他来送马麵端午节的代金券。”湘语嗫嚅着,不由自主脸红了一下。

    马峰朝老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告辞而去。

    端午节上午,湘语将马麺厂里发的端午节物资,都拎上,然后再到商店里又买了一壶茶油,去马麺的哥哥家过节。

    儿子马超有了哥哥嫂子家的孩子作伴,玩得很开心,吃了中饭还不肯回来。第二天是周末,马麺的哥哥嫂子就留马超在家里睡一晚再回去。马超趁机耍赖,没有办法,湘语只好独自回家。

    难得一个人在家,湘语惬意地看看电视剧。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多。

    平时孩子在家,做饭菜都很正式,辅导儿子学习,每天忙得像陀螺。湘语一个人在家,她不想做饭吃了,随便煮点绿豆粥填了肚子,打算拿起画笔画几幅画。

    借着客厅的灯光,厨房里灯也懒得开。湘语将一双碗筷收拾好,有轻度洁癖的湘语将熬过绿豆沙的高压锅也要冲洗干净,怕干了再清洗就会太麻烦。她把高压锅往水龙头下一放,不小心锅子碰到了水龙头,已经用了很久的水龙头一截就断掉了,水瞬间往外喷涌。

    湘语一下懵了。打开灯,厨房的地板上已经积满了水。她拿起一个塑料袋,往断掉的水龙头那里堵,可是三楼的水压不小,水没有堵住,脸上、身上全被水打湿了。

    湘语在卫生间找到一个总阀门,用力去关。哪知道太久没有用,生锈的总阀门拧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眼看着水一直哗啦啦流,湘语急得要哭了。

    她穿着拖鞋,在楼道口察看。墙壁上有不少“开修换锁,公安备案”的广告,还有一些“疏通下水道”、“专修房屋漏水”的各色牛皮癣。她正慌慌张张地找电话,贺桑陪着跳完广场舞的汪老师上楼来了。

    湘语身上狼狈不堪的样子,让汪老师和贺桑吓了一跳。

    得知事情的原委,汪老师说:“我一身汗,先回去洗澡,你帮湘语去看看。”

    湘语好像迎进了救星一般,把贺桑请到了厨房。贺桑马上帮忙到卫生间察看总阀门,试了一下,纹丝不动。湘语找来起子、扳手。贺桑摇头,说不管用。他用扳手用力敲了敲阀门,掉下一些铁锈,再咬牙用力,慢慢地,厨房里往外冲出的水渐渐冲击力减少,水量减少,最后只有几滴慢慢滴了。

    湘语感激地向贺桑道谢。

    贺桑仔细察看了一下断掉的龙头,说:“得换新龙头,要不然明天没法使用。家里有备用的新龙头吗?”

    湘语想不起来家里有没有备用龙头。不过,她想起了马麺的工具箱,她说:“我去找一下。”

    贺桑用扳手将断掉的水龙头取了下来。

    湘语翻到了一个新的水龙头,高兴地递给贺桑。

    贺桑又说需要一些胶带。湘语把透明胶递过去,贺桑笑了:“真是女人呀!透明胶带有什么用?水龙头密封,需要的是那种软胶带。”

    湘语有些歉意,将马麺的一袋子工具拎到厨房,贺桑从里面找到了一包白色的软胶带,在水龙头上缠了好几十圈之后拧紧。

    “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贺桑这及时雨,今晚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湘语收拾厨房里的工具,感激地对他说。

    “先不要急着收东西,试试水,看看漏不漏?”贺桑要湘语把进户的阀门打开。

    “啪”的一下,湘语一用力,猛地将阀门拧了一大圈。

    厨房里,“嘶嘶”的声音响起。“啊呀,你一下全开啦!”贺桑说。湘语探头一看,水压突然变大,水龙头的密封还没有弄好,水一下吱吱地像个喷泉往外射。贺桑的裤子、背心弄湿了,手臂上全是水。

    “不好意思。”湘语跺着脚,过意不去,她走了过去,拿抹布试图挡住水。可水把自己的衣服又喷得湿了一个透。贺桑叫她再去关阀门。她几步跳到卫生间里,又关小阀门。贺桑在厨房里卸下水龙头,加了几圈胶带,再反复调试几次,终于弄好了。

    湘语挽留贺桑吃块西瓜。贺桑推不过,接过西瓜,看了一眼正弯腰收拾工具的湘语,湘语身上穿的一件白色的衬衣湿透了,身体被湿透的衣服裹得紧紧的,白皙的充满弹性的肌肤在几乎透明的衬衣里若隐若现,丰满的臀部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都弄好了吗?”湘语家里的铁门刚才就没有关,汪老师在家里洗完了澡,正从门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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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2
    第二部 贪欢


    19




    ‘都弄好了吗?‘’汪老师的声音由远而近,贺桑的视线从湘语的身上移开。

    “已经换了新水龙头头了,多亏了贺科长。”湘语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水果盘里的一块西瓜,递给汪老师,指着贺桑,愧疚地说,“我不小心,弄得水把他喷湿了一身。”

    贺桑三下五除二把西瓜吃完,擦了一把嘴,就往家去:“你们聊,我回家洗澡了。”

    汪老师走到厨房的门口,伸着脖子瞧瞧,里里一片狼藉。湘语的衣袖和裤管还卷着。“不早了,你打扫打扫吧,我今天跳舞换了一个节奏有点快的曲子,跳得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湘语也不作挽留,将汪老师送到门口。

    把家里收拾妥当,湘语准备沐浴。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衣服太湿,衬衣紧贴着胸前,里面穿的一件肉色的内衣轮廓清晰可见,D罩杯的内衣没有将全部内涵包住。湘语将手指划过深深的乳沟,刚才衣衫不整的样子会不会被邻居夫妻俩瞧见了?她的脸不由得开始发烫。

    日子飞快,马超的暑假马上就到了,湘语的暑假却不能休息,因为幼儿园在假期里照常开园。

    马麺电话回来,要马超去广东那边玩一玩。马超一开始答应了,但知道湘语不能去,他也不想去了,湘语做了他很久的思想工作,他就是倔犟着不答应,他说:“那边没有同学、朋友,连妈妈也不去,我一个人去了有什么意思?我要和唐云他们一起玩,家里有伙伴。”

    湘语没有勉强儿子。

    “妈妈要上班,那你假期里安排学点兴趣班吧,妈妈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整天待在家里。”湘语和儿子商量着说。

    “我想学打乒乓球。我们学校操场里有两张水泥球台,我的朋友彭天和他爸爸学习打乒乓球,是班上的高手。下课的时候,他总是和别人打,不和我玩了。他嫌我打得差。”马超说。

    原本湘语早想过要儿子去学习书法,或者作文起步。让他写一笔好字,作文提前学习,为他三年级的语文打下基础。现在听说马超因为不会玩乒乓球遭到了别人的厌弃,湘语的母爱本来也没有太多的原则性,因此答应了。

    “行,妈给你报名。”湘语答应了。马超高兴地抱着湘语亲了又亲。

    儿子走远了,湘语犯了愁。她压根就不知道哪里有乒乓球的培训班。韶潭县是一个小城,湘语平时见过课外班有舞蹈、美术、奥数、作文……很少看到有乒乓球学习班。

    一天晚饭后,家里暑热难耐。湘语牵着儿子的手下楼散步,院子里广场舞的人少了不少,也许是天气太热了,湘语站在边上看热闹,儿子找院子里的伙伴追打着。

    汪老师没有在跳舞的行列。不一会儿,湘语看到贺桑身上背着一个小包,推着单车出院子。湘语和贺桑打招呼。

    “今天汪老师没下来跳舞呀?”湘语寒暄着。

    “嗯,她身体不好。天气热起来了,她昨天跳舞受了一点暑气就病了,又是拉肚子又是头晕的。今天只好在家里歇着了。”

    “嗯,你现在还出去哪!”湘语随意问。

    贺桑一只手扶着单车龙头,一只手拍拍背着的斜挎包,说:“我约了县税务局的老包一起去打乒乓球。我们每周都要打几次的。”

    “啊!对呀,你打乒乓球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湘语自言自语地说。

    “你说什么?”院子里的音乐开得很大,贺桑没有听清楚,大声问。

    “我家儿子马超想学乒乓球,您帮忙教教,行吗?我给出学费。”湘语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是民政局的一个领导,看看儿子追打的身影,她还是鼓起勇气说,“要不,你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愿意带孩子打乒乓球的,也行。我这正愁请不到乒乓球教练。”

    “马超想学乒乓球呀?”贺桑爽朗地说:“好办呀!这就带他和我们玩玩去。”

    “真的呀!”湘语又惊又喜。唤着儿子,牵着儿子的手,走到贺桑面前。

    “伯伯带你去打乒乓球,你和伯伯去,好吗?”湘语说。

    “好呀,好呀。”马超拍着手,蹦蹦跳跳。

    贺桑把马超抱着坐在单车的前杠上,湘语站着不动,说:“辛苦贺科长了。”

    “你也一起去看看呗,我们在税务局楼上打,离这里不远。”贺桑边推着单车边说。

    “好吧。”湘语跟在单车的后面,出了院子。来到马路上,贺桑交待湘语说:“我带着马超先走,你到前面左拐500米的样子,就是税务局,和传达室的人招呼一下,上五楼乒乓球室来找我们。”

    湘语点头。贺桑两只手扶着龙头,一只脚点地助力,另一只长腿紧接着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结实的屁股稳稳地坐在了单车座凳上,两只脚一用力,单车就骑到到远处了。

    税务局门口,一个值班的老头坐在里面,一个吊扇在上面吱吱嘎嘎地转动。湘语畏手畏脚地上前打听乒乓球室在哪一栋楼。

    天气炎热,传达室的老头没好气地说:“你哪个单位的?”

    “我是育英幼儿园的。”湘语介绍说。

    “这是税务局,谁约你来的吗?”值班的老头依然坐在一把竹篾躺椅上,手里的蒲扇象征性地摇了几摇。

    “是民政局的贺桑叫我一起来的。”湘语解释说。

    “哦,你是贺桑的朋友呀,早说呀。”传达室的老头站起来,替湘语打开税务局的小铁门,搭讪着说:“贺科长乒乓球打得好。就是那个亮灯的屋子。”他的手指了指前面一栋房子的五楼。

    湘语顺着走道,到了五楼乒乓球室。

    里面有两张乒乓球台,一个乒乓球台上,一男一女正在认真打球,旁边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约五十岁开外的男人,手里拿着拍子在比划着。贺桑正在另一张球台边,一只手摸着儿子马超的手,教他如何握横拍。

    湘语站在门口不动。看着贺桑又教儿子如何侧身、弯腰、转身、出拍。贺桑不断纠正他的动作细节,可湘语看儿子学得像模像样,越看越欢喜。

    湘语走进去,贺桑把湘语介绍给大家。他们都是各县局机关的,都是贺桑的球友们。贺桑和朋友们要打一局比赛,湘语在一帮看着贺桑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身手十分敏捷。对方给一个狠命的抽球,贺桑往后一退,轻巧地将球接到了球台上。等瞅准了机会,他又一个反抽,将对手打得措手不及。

    湘语痴痴看着,在心里暗暗赞叹。贺桑就像一只威猛的豹子,球衫一会儿就汗湿透了。中场换位置的时候,他走过来,拿放在湘语椅背上的毛巾将脸上、膀子上的汗擦掉,递了过来。湘语很自然地接过贺桑的毛巾,爱整洁的她习惯性地抖了抖毛巾,叠放整齐后再搭到椅背上。

    贺桑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转身带着湘语的儿子马超正式到球台前,耐心地给儿子喂球,看到马超打得很过瘾,贺桑也笑容满面的。直到球友催他再开一局,才将马超安排到旁边继续练习自己挑球、接球,和挥拍。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是九点半了。湘语带着儿子和和桑他们一行人下楼回家。

    传达室门口的老头热情地和贺桑他们打招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白沙烟递给贺桑,贺桑介绍说:“这是我邻居,她儿子喜欢打球。”传达室老头热情地对湘语说:“你儿子有福气,贺科长球技了得,轻易不带徒弟的。”

    贺桑和他的球友们骑车准备走了。儿子马超很兴奋,对贺桑说:“贺伯伯以后都带我打球啊。”贺桑点头答应。球友们取笑着说:“贺桑,这不是你儿子吧?”

    “胡说。这是我们家邻居的孩子,他爸爸是电器厂的老马。”贺桑哈哈大笑,和球友们骑车走远了

    湘语有点尴尬。她朝大家笑一笑,转身带着儿子马超回家,小家伙叽叽呱呱地兴奋地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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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4
    21



    湘语第一个到幼儿园,她拿着抹布这里抹抹,那里擦擦,生怕被同事发现了脸上的伤痕。但很快就被早到的同事李海霞看到了。

    李海霞是中班的教课老师,她多才多艺,弹琴、跳舞、剪纸样样都行,尤其是绘画。她原本是美术特长生,画简笔画三下五除二,一只只动物就栩栩如生的了。

    海霞身材小巧,性子率直泼辣,是敢作敢为的女汉子。她比湘语小三四岁,原来学的师范专业,毕业在公立小学上班。后来找了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后,辞职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浇花带孩子,过着大家都羡慕的富太太生活。前几年,她发现包工头丈夫外面有女人,她追到宾馆里抓了现行,她的表现很传奇:也不上前去抓挠,两只手环绕胸前,站在房子中间,冷眼看着那一对男女,说:“打扰了你们休息了!尚早,你们睡好了再下楼,我在一楼咖啡厅等你们。”

    那女人原本并不以当小三为耻,但初次较量,被海霞的强大气场吓到。穿上衣服,从步行梯下去,灰溜溜地从后门出了酒店。剩下包工头走到咖啡厅,低声下气地要海霞原谅,一切回去好说。

    海霞做好了打算:不干净的婚姻,她宁愿不要。她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性情刚烈,这婚离定了。

    回家后,丈夫递上保证书,海霞写了离婚协议。丈夫下跪请求他原谅,她说:“你好好去爱她,我还敬你。这样子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让我瞧不起。”

    离婚后,女儿归海霞。休整几个月后,海霞想着还是上班打发无聊时间,于是来到幼儿园当老师。

    她把故事说给大家听,大家劝她说:“这只是一个偶然的事故,实在不必要弃豪门,再来朝九晚五吧?”海霞生气地说:“爱情污染了,就不配叫爱情,别脏了‘爱情’两个字。谁离开谁谁还活不了啦?有钱没钱一样过,我就不信自己养不活孩子。”大家再劝她复婚,她恼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见此,大家也就不再劝了。海霞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喜欢幼儿园,幼儿园是干净的。”

    湘语特别佩服海霞的勇气。湘语一个人带孩子的多,惺惺相惜,自然两人也就走得近了。

    这天,海霞到幼儿园也挺早,她看到湘语负责的中班教室门开着,就径自走到了里面,看到湘语正在打扫。

    “喂,我今天早上带了自己熬的冰糖红豆粥,祛湿效果好。你来喝点。”海霞边说边在柜子上就找湘语的餐具。

    “不用了,我吃过了。”湘语连连谢绝。

    “再吃点也撑不坏你。”海霞将倒好的半碗红豆粥递到湘语手上。

    湘语低着头接过,披着的一边头发滑下来,差点掉到碗里了。平时湘语为了做事利索,都是织一个长辫子的。海霞大大咧咧地笑道:“啊呀,湘语长发披肩,风情万种呀。”说着,嬉笑着上来撩起湘语的头发,陡然看到了湘语脸上的淤痕。

    湘语找借口说:“今天早上下楼,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楼梯口弄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海霞热情地走上前一步,把湘语手里的粥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让她湘语脸对着电灯,要给她搽药。

    “没关系的,不用擦药。”湘语不断后退,将头发又从肩膀后面撩到前面。

    海霞盯着湘语,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声说:“不对,你眼睛也哭肿了。有什么委屈,你和我说,是你们家马麺欺负你了吧?”

    “啊呀,你小声点。”湘语将脸转向幼儿园门口,看看有没有同事过来。确定没有人过来,湘语边低声啜泣着地讲了昨晚的事,海霞在一边听得咬牙切齿。

    “下班后,你到我家去。”看到陆续有小朋友入园了,海霞叮嘱湘语说。

    挨到下班,儿子马超背着书包在教室门口等湘语收拾关窗关灯,海霞带着她放了学的女儿朝湘语的教室里走来。

    “走,上我们家去睡。我丫头念一年级,正好可以和马超一起做作业一起玩。”海霞上前拉着马超的手。“阿姨好。”马超向海霞问好,一脸茫然地看着湘语。

    “嗯……”湘语犹豫着。

    韶潭县城里,湘语没有亲人、朋友,高中同学于伟倒是在这个县城里,她怕马麺误会,所以和于伟平时联系很少,于伟请过她出去喝茶,她都找理由谢绝了。被拒绝几次以后,于伟也不大与湘语联系了。再说了,就算联系,毕竟男女有别,湘语的心里的难言之痛,又如何向于伟开口?

    湘语在这个城市里,一直都是以马麺为中心,以家为中心。来韶潭县城几年了,她从来都不曾深夜不归。

    “走吧!女人,不要太贱。人家伸手打了你,你是不是还要跪舔他,向他作揖呀。”海霞管着俩孩子走前面了。马超很快就和海霞的女儿乐乐无忧无虑地地打闹起来。

    想到马麺对她大打出手,想想他对她的心狠手辣,湘语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冷。她不想回那个窝,不想看到那张脸。湘语站了一会,终于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海霞走去。

    快要进门的时候,湘语犹豫着悄悄对海霞说:“要是马麵一会儿找上门来,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呀,我正好和她理论理论一番,你别怕。”海霞爽朗地笑着,开了门。

    快十点,马超在海霞家里的客房里睡着了。湘语穿上了海霞给的睡衣,打算和儿子睡下。忽然,湘语听到一个声音隐隐地传来,仔细一听,是马麺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她一时手足无措,又生怕这声音影响了海霞,影响了海霞邻居们的休息。她赶紧换了衣服,敲开海霞卧室的门,说:“马麺来了,我得下去。如果一会儿我不上来了,麻烦明天你帮我把马超带到学校吧。”

    “你下去干什么?”海霞从床上坐起,“他有胆上来,和你道了歉,你再跟着回去不迟。一个男人打女人,算什么东西?你未必这么怕他?我今天给你撑腰。”海霞越说越气愤,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到地上找拖鞋。

    楼下,马麵喊湘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会成为大家一个笑话的。”湘语说,“关键是,我还得影响你。不行,我还是下去再说。”

    湘语扭头走了。海霞摇头,跟到门口,只听到湘语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马麺站在海霞的楼下。他到幼儿园找了一圈,再根据幼儿园守传达的师傅的指点,问了幼儿园园长的电话,了解到海霞的住处,一路找过来的。这时候,他正伸着脖子,仰着头,准备再喊。

    湘语觉得马麺那个样子,真是滑稽的小丑。

    “你找我干什么?”湘语站在马麺跟前,气愤地压低声音问。

    马麺看到湘语冒出来,吓了一跳,随即上前拉起湘语的胳膊,说,“咱们回家再说。”

    “你动手打了我!”湘语余气未消。

    “好,我道歉。”马麺说,“但是,是你把我的游戏关了,我只是推了你,是你先伸手打我的。”

    “我先打你?”湘语压下去的火又点燃了,转身往海霞家的楼道走。

    “好啦,是我先打的,对不起。”马麺说着,连拖带拽的。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湘语不动,脚像生了根。

    “保证下次不会了。”马麺一只手搂着湘语的腰,暗中用力推着湘语走。湘语看到远处朝这边走来一个晚归的人,越来越近。湘语不想自己成为大家的笑话,转身别别扭扭地跟着马麺回家。

    走了一段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湘语站定要和他算清账:“我一心照顾着儿子,我凭什么要挨你的打?”

    马麺不耐烦了:“今天我费了几个小时来找你,到你幼儿园问了很多人。”马麺摊牌说,“你爱回不回。明早我反正出差去了。”说着,他往回走去。

    湘语觉得没有意思极了。海霞这里,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自己那个三楼的家,她总得回去的。

    “生活,就是那么回事。”她叹息着。她也想坚持下去,斗赢马麺。哪知道自己还是乖乖地回去了,自己的事情却让幼儿园的人都知道了,她自己只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马麺的后面,往化工厂大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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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4
    22


    夫妻吵架,说过的那些刺耳的话,做的那些剑走偏锋的事,经过一夜的沉淀,心头的浮火去掉了不少。表面上风平浪静了,谁也不知道在今后哪个时候,遇到偶发事件会再次发酵膨胀。伤害原本就是钉向木板的钉子,就算拔出了钉子,木板上的孔还是在那里。

    马麺早上要到韶潭县城火车站坐车去广东,湘语早起做了早餐。相对无语吃过早饭,马麺提着行李包走前面,湘语跟着走后面下楼。贺桑早锻炼上楼,乐呵呵地和夫妻俩打招呼,快碰到湘语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湘语脸上的伤痕,怔了一下,他一步三回头望着湘语的背影,十分疑惑。

    下班以后,湘语谢过海霞,带着已经在幼儿园做完了作业的马超回家。看到院子里有人在打乒乓球,他手又有些发痒了。趁湘语做晚饭的时候,马超溜到汪老师家里,缠着贺桑教他打球。他们约好吃完饭,贺桑再带马超去税务局五楼打球。

    湘语去喊马超的时候,马超已经在贺桑家的桌子上扒饭了。

    “妈,贺伯伯一会儿带我去税务局打球。”马超向湘语汇报。

    “妈妈今天有事,你改天再去打吧。”湘语说。

    “不嘛,贺伯伯说了他可以带我去,我作业也做完了。”马超嘟囔着嘴任性地说。

    贺桑夹完菜,接过话说:“你有事去忙。孩子想去,我带他去吧。”

    “他顺带着去,也不费事的,让孩子去吧。”汪老师帮着说。

    “好吧。”湘语不好再坚持,答应了下来,“九点,我来接孩子。”

    湘语在家并没有要紧事,原本是脸上有伤,担心外出被人看到。她收拾完屋子,洗了澡,在浴室的镜子前看自己被打的脸,指印依然清晰,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的淤痕,在灯下刺眼醒目。

    家里虽然一直穷困,但打小记事起,父母亲却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指。湘语陷入自怨自怜中:马麺真是残忍狠心哪。同事小芳的丈夫,天天接送她上下班,有时候还到幼儿园帮她拎水做卫生,生怕她累着。搭班教课的丹丹老师,她老公听说是硕士毕业,对她娇宠有加,早上总是把黄瓜或者圣女果洗干净,装在一个袋子里,让丹丹带到单位吃。工作上,丹丹的老公心疼她太辛苦,有一次上比赛课,她老公还帮她把课件都做好了,还叮嘱丹丹,上不好也没有关系,她永远是他的爱老婆……

    可自己呢?工作上,马麺从不过问!生活上,他一概不搭手。在他的心里,他爱她吗?那个巴掌扇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有爱吗?想到这些,湘语的眼睛一红,流出泪来。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于伟追过她,给她悄悄买过早餐;在广东工厂上班的时候,有个潮汕男孩写了好几封情书给她,趁着她生日,送过礼物给她。后勤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悄悄地帮她。可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和马麺结婚了?如果那晚没有遭到抢劫,她的人生路,是否截然不同?

    心里的痛悔,是冬天的大雾,将她淹没了。黑暗中,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任由泪水滚滚而下,直到挂钟做了八点半的提示,她才猛然想起该去接儿子了。

    赶到税务局门口的时候,传达室的高老头正和贺桑在聊什么。湘语有些歉意,贺桑推着单车走了出来,儿子马超一头汗,坐在贺桑的单车前杠上。

    “过瘾了吧?”湘语上前轻轻地揪着马超的耳朵说。

    “嗯。”马超还很兴奋,“贺伯伯说我有进步,今天我赢了他四个球。”

    “不错呀,是不是贺伯伯故意输给你的?”湘语说。

    “真的是我赢的。不信,你问贺伯伯。”

    湘语带着微笑,抬头望着贺桑,贺桑的眼睛与她相遇,眼睛里满是关切:“你脸上怎么啦?“

    “嗯,没什么。”湘语支吾着,“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贺桑说。湘语眼睛发涩。

    马超回过头,仰起脸对着贺桑,插嘴说:“不是,妈妈骗你的。”

    “你多嘴。”湘语呵斥着马超制止他。

    “就是骗人的,明明是爸爸打了你。”马超不高兴地把脑袋转回去,嘟着嘴巴。

    “哦。”贺桑关切地看着湘语,他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成。看着母子气氛有点尴尬,他说,“前面是下坡路,我带马超放坡先走吧。”

    说完,贺桑跨上自行车,带着马超一路下坡,往家骑去。

    湘语到了化工厂家属区门口,看到贺桑推着车子走在前面不远,湘语追了上去。

    “马超呢?”湘语奇怪地问。

    “我刚才在门口遇到一个朋友,就是税务局那守门高老头的老婆,我帮过她们家弄过低保,看到我,非要啰啰嗦嗦感谢我。马超等得不耐烦,拿着钥匙先上楼去了,他说要趁你没回,再看一会儿动画片。”贺桑解释道。

    “这个淘气鬼。”湘语无奈地感叹。

    两个人往院子里面走,一时都找不到话题,彼此陷入沉默,只听到哒哒的脚步声。

    很快到了楼下,贺桑推着车子往房子后面绕去,他家的单车棚在房子后面。后面没有路灯,湘语感谢贺桑陪着儿子打球,自己不忍心就这样不管不顾自己先上楼,她跟上贺桑,说:“我帮你用手机灯照路吧。”

    “嗯。你先上去吧。”贺桑说。

    湘语没有接话,跟着贺桑绕过房子,贺桑也没有再坚持。

    湘语打量着贺桑家里的车库,这车库足有四五十平方米。里面清理得十分干净。一个八成新的沙发靠墙放着,门口还有一套办公桌椅,里边有一张床。车库还有一个小型的卫生间和厨房。贺桑边架车子,边说:“我买了两个车库打通了,平时在楼下休息也方便,汪老师说以后爬不动楼了,就在下面睡。”

    湘语又打量了一遍,道:“挺不错的。”

    贺桑听出了湘语情绪不高,他走到湘语跟前,盯着湘语的眼睛,问:“你到底怎么啦?”湘语摇摇头,不语,眼里的泪顺着眼角、鼻子往下流,滴落在水泥地板上。

    “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些。”贺桑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湘语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托起湘语的下巴,抬起湘语的脸。湘语的泪眼对视着贺桑温柔的凝视,心里的委屈像决了堤的河,她伏在贺桑的胸前,咬着牙齿低低地哭泣。

    贺桑不由自主地把背挺直,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湘语的头发。湘语的每一次抽泣,让他的心莫名其妙地痛,他耐心地搂抱着她。湘语的抽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贺桑久久的抚摸着湘语,怀里的这个女人,像是一只猫一样惹人怜爱,贺桑的心柔软融化了。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吻,轻轻地印在她的额上,生怕惊扰了她。

    贺桑的肩膀,汗湿过后,又被湘语的泪濡湿了一大片。湘语哭了个够,抬起头,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贺桑伸手,用衣袖擦干湘语的泪痕。“走,回家去吧,好好睡觉,听话啊。”

    贺桑像是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但分明知道那是一个充满着活力的女人。他自己像喝醉酒了一样,拉着湘语的手往外走,好像湘语就是他的女人了一样。湘语也没有反抗。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觉得她的秘密,她的痛,这个男人全都知道。她顺从地任他牵着手,仿佛他本来就是她的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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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5
    一部现实的婚恋小说,让大家更好地对待真爱。

    求收藏,求点赞,求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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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5
    23



    夜深了,湘语翻来覆去睡不着。结婚以来的,马麺做过的让她寒心的事,一件件浮上来。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贺桑的影子闪了进来。

    刚才紧贴着贺桑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男性的体味,隐隐中,她早已熟悉。平时儿子和他打完球回来,她走在他边上,他身上的汗味总是张扬地。这种味道,湘语想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性感“两个字联系起来了。她把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很有弹性也很性感,刚才却曾和贺桑那胸肌发达的胸部贴在一起。还有自己的手,被贺桑一直牵着走到楼道里亮灯的地方,她才主动把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抽出来,他的手那样宽大而有力量,有一种安魂的作用。

    她用被他握过的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肌肤,黑暗里,湘语感到自己的脸发烫……朦胧中,渐渐睡去。

    早上醒来,阳光将房里的一切照亮,湘语睁开眼睛,感到昨日一切都如同梦境一样辽远。对镜梳妆,镜子中的脸仍然看得出有些痕迹,眼睛里却有一些她并未觉察出来的焕发出新活力的眼波在流动。看看屋子,每一处旧家具,都像是春天里突然冒出的新绿,让眼波变得温柔起来。

    洗衣机里堆着马麺的几件衣服,他的两双袜子半截泡在洗脚的木盆里,半截露出水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儿子赖着床,桌子上的作业还没有整理放入书包。湘语恢复了往日的娴静,她将儿子叫起床读书,再有条不紊地把家务整理完毕,吃完自个儿做的早餐去上班。

    傍晚,湘语回家的时候,她像是有所期待,又害怕似的,进了化工厂的院子大门,就急匆匆地往家走。湘语想:要是万一碰上贺桑,岂不是太尴尬了吗?她每上一级台阶,心就怦怦地直跳。

    还好,一路上既没有碰到汪老师,也没有遇到贺桑。

    到了家门口,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好像做贼似的长吁了一口气。但恍惚有有所失望,没精打采地开始做晚饭。儿子几次问,她答非所问。马超对她大声喊:“妈,帮我装一下饭,我都说好几遍了。您这是怎么啦?”

    晚上七点半,楼下广场舞的音乐准时响起,湘语忍不住朝窗户下面张望。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到了汪老师的身上。那个矮瘦的女人,正在扭着腰肢,笨拙地舞动着瘦骨嶙峋的手脚。她每天都跳,但对动作的记忆没有天分,一边拿眼睛瞟着领舞人的动作,一边慢半拍地照着做。身子和手脚明显不协调,与节奏更是不能合拍。

    贺桑呢?他下楼陪她了吗?是不是在小区院子门口的茶馆里下棋?

    湘语低头,想找个最佳的角度,朝茶馆那边看。无奈茶馆的里面,湘语无论换个怎样的角度,怎样踮起脚尖,都看不到。湘语心里明明奇妙地涌起一丝丝失落。

    一会儿,她像是有些和谁恼了似的,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哪。”下了决心似的站起来,走到儿子的房间里,陪着儿子做作业,在床头给儿子讲故事,一直到马超睡着了。

    第二天,第三天,湘语都没有碰到贺桑。

    “那天晚上,不过是梦。”湘语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自己朝自己莫名奇妙地摇摇头笑了笑,拿起画笔,在素描纸上开始画一张风景画。

    日子像是春日的池塘,泛起一点小小的涟漪之后,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寂。

    湘语的生活恢复了往日一尘不变的节奏,饭菜端上了桌子,厨房里的案板被她擦洗得一如既往的清洁,地板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些哑光。

    饭桌上,马超告诉湘语:“妈,今天在学校里打乒乓球比赛,我的朋友输得很惨。可是,他不服气,说下周要约我和他表哥打,他表哥是学校五年级的学生。”

    “嗯,不错呢,我儿子很棒。”湘语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儿子棒,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我还要找贺伯伯周末带我去多打一会儿球,我学习贺伯伯的下旋球,那可就威力无比啦。”马超得意地看着妈妈,好像自己已经战胜了对手似的。

    “还是不去找贺伯伯练球吧,”湘语盯着马超的脸,找了个借口阻止道,“贺伯伯也挺忙的,妈妈再去给你找个教练学好了。”

    “不,贺伯伯球打得很好呢,其他那些叔叔伯伯都打不赢他。我不去别人那里学,我就要去贺伯伯这里。”马超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任性地坚持着。

    “哎……”湘语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呢!邻居而已,本来就带着马超打球好几个月了,又方便,儿子球技又提高得快,一切都挺好的嘛,是自己想多了。她答应着儿子说,“嗯,你去吧,以后妈妈事情多,不一定都能陪着你打,行吗?”

    “耶,行。”马超高兴地拿起筷子,将饭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

    周五晚上,马超敲开了贺桑家的门,和贺伯伯去打球了。到九点的时候,马超还没有回来,湘语着急了,她敲汪老师家的门,汪老师说贺桑也还没有回来,湘语慌了。

    汪老安慰她说:“你别急,我给贺桑挂个电话。”

    汪老师拨通了贺桑手机,电话无人接听。忐忑不安地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有回电话。湘语等不及了,她赶紧朝他们经常打球的税务局走去。儿子马超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湘语越想越紧张,一路上连走带跑起来。

    气喘吁吁地跑到税务局,守门的高老头告诉湘语,贺桑今天晚上没有来这里打球。

    “啊,他们去哪里打球了?”湘语急得脸顿时煞白,原地团团转,“我儿子和贺科长打球,现在还没有回家。”抬头看看传达室的挂钟,已经快九点半了。

    “我给你打个电话,你等等。”守传达的老头走进传达室,拿钥匙打开了传达室桌上的放电话的铁匣子,边拨号码边说:“我有老贺的电话,1-3-……”

    过了大概两分钟,传达室的电话响起来了。是贺桑回过来的电话。原来他今天晚上不在税务局打球,被韶潭县教育局的几个朋友请到到韶潭县一中体育馆打球去了,现在已经回家了。

    湘语摸着胸口,心还怦怦直跳呢。

    湘语一路小跑着回来,到院子门口已经筋疲力尽,她咬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尽量加速上楼。马超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飞快地打开贺桑家的铁门,脑袋朝外张望。湘语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将儿子紧紧地搂着。贺桑站在门口解释:“临时碰到朋友,就改道去了一中打球,回来晚了一点,咱们正好在路上错过了。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吧——1-3-……。”

    “好的,辛苦你了。”湘语重复了一遍贺桑的号码,说:“今天吓了我一大跳,谢谢啦。”

    贺桑望着湘语和儿子马超进了家,关了门,然后轻轻地将自己家里的门关上。

    湘语和儿子道了晚安,将洗净的儿子的最后一件衣服晾晒在阳台上,又回到儿子的床前,深情地凝视着他熟睡的脸。把灯旋转到最小,自己独自看着窗外,梧桐树的叶子渐渐有些发黄了,玉兰依然翠绿,路灯发出耀眼的单调的晃眼的白光,日子就是这样单调平淡。

    “儿子平安,真好。”生活种种不如意带来的灰暗心情,在湘语的心里顿时也烟消云散了,她转身把画架上的画取下来,整理成一叠,喃喃自语:“无欲无求,今生平安就好。”

    熄灯,上床睡觉,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立秋之后,天气转凉了。

    湘语和儿子都睡得比往常早。这天,晚上十点多,湘语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这个电话机,还是早几年装的。当年马麺的单位装电话,马麺坚持花了两千多元装了这部座机。

    事实上,家里的这个电话很少响铃。湘语的父母家里没有电话机。马麺平时和她在一起都没有多少话说。马麺到广东去了之后,一开始一周打两三个电话回来问问吃饭了没有,儿子在干什么。后来发现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有啥话说,打得也就越来越少了。

    “这么晚,谁打来电话?”湘语嘀嘀咕咕从床上爬起来,去接电话。

    “喂,您好,哪位?”湘语迷迷糊糊问。

    “喂,喂,是湘语吧?”喂了好几遍之后,湘语终于听清楚了,是父亲敲开村长家里的门,借了村长家里的电话拨来的。

    “怎么啦?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湘语顿时睡意全无。

    “你妈妈不听我的,今天非要到山里去砍柴,挑柴的时候,脚底滑了一跤,腿受伤了。她下午到现在疼得没有吃饭。我下午就催着你妈赶紧来看病,她说腿痛一下不要紧,忍受一下就好了。谁知道现在越来越疼了。你看怎么办哪?”湘语的父亲语无伦次地在那头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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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7
    25


    湘语伸手接过贺桑手上的证明。

    贺桑低头凝视着湘语,湘语的脸顿时染上红晕,心怦怦地跳动着。

    “贺科长——这里还有几户低保户的审核表,麻烦您审核一下资料。”民政局办公室主任小陈拿着一叠表格,一边翻一边走了进来。

    贺桑对湘语说:“请你先等会儿。”转身对着门口,迎向小陈。

    小陈对沙发边的湘语礼貌性地笑笑,点头打个招呼,然后将手中的表格交给贺桑:“月底表格汇总。”

    “好的。”贺桑说,“喝杯茶吧?上好的羊鹿茶。”

    “不了,我还要去马科长办公室。”小陈手里还有一些表格,他边数份数边走了出去。

    贺桑将表格放到桌子上,突然对湘语说:“你娘家具体什么情况?”

    湘语出身贫寒,女人对于这点,总有些羞于启齿。不过,医院里的母亲的住院费,还得仰仗贺桑帮忙。想到这里,湘语诚实地一一相告。

    贺桑背靠着办公椅,仔细地听湘语讲。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女孩,因为贫穷所受的委屈,因为贫穷而放弃复读的挣扎……贺桑听着,不自觉地将胸脯挺了挺,充满着怜爱地看着她。

    湘语像是陷入到一个故事里,平静地讲完之后,半晌抬头,有些不好意思。贺桑将眼睛从湘语那里收回来,然后徐盯着桌子上的表格,一张张翻过。

    “要不,我先走,你忙吧。”湘语站起来,打算来拿贺桑顺手放在桌子上的她母亲的贫困证明。

    “你再等等。”贺桑头也不抬地说,把她母亲的贫困户证明的纸,拿到了那一叠表格的上面。

    湘语疑惑地退到一边,她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讲得太啰嗦了,让他反感?还是自己将父母的窘境太轻描淡写了,他打算把桌上的低保户证明要收回去?

    贺桑将那些表格翻阅了一遍,从中间抽掉一张出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放了进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像是突然云开日出一般,脸上阳光再现,他打开抽屉,翻出一张新的表格,递给湘语:“这样吧,你们仙女乡乡政府管民政这一块的,我会打招呼的。你拿着这张表格,回家填好,然后让你母亲带回去,找乡政府签了字,再放到我这里来吧。”湘语将空白表格看了一下,念道:“韶潭县低保户家庭申请表。”“低保户可以每个月给家庭提供100元的政府补助。”贺桑微笑着看着湘语。

    “你太好了,谢谢贺科长。”湘语轻轻咬着下唇,掩饰不住高兴。

    “叫我贺桑吧。”贺桑站起来,“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你娘家的确也符合申请条件。”

    湘语将表格小心地折好,连着那张贫困证明,一起放到了自己的挎包里,穿着高跟鞋走了出去。贺桑原地站着,听着咚咚的声音,一直到楼道拐弯,最后消失。他微笑着,端起茶杯,站在窗前,看着民政局下面的院子。不一会儿,贺桑目送着湘语出了这栋楼,穿过院子,像只翩然飞舞的蝴蝶一样,出了民政局。

    一上午,贺桑行走似风,看见同事,热情地打着招呼。几天的工作量,他上午十一点多就提前处理完了。中午十二点在民政局食堂吃饭的时候,小陈和他一桌吃饭,笑着对贺桑说:“贺科长,今天您气色特别好,是不是有喜事呀?”

    “天天有喜事呀。人活到我们这岁数了,没什么奔头,啥都看开了,无事就是喜事嘛。”贺桑打着哈哈说。

    湘语赶到医院,看过母亲。母亲将住院带来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妥当,坐在病房中间的凳子上,等着湘语来结账办理出院手续。病房里母亲的病友已经到楼下去结账了,两个床铺上,躺着新来的病人。

    看到湘语,母亲不高兴地责怪湘语来得太晚了。湘语没有解释,叫母亲在病房里等着她。

    湘语拿着贫困证明,来到彭主任的办公室。彭大夫将一个护士叫来,低低地交待了几句,要这个护士带着湘语一起去住院部结账。住院部财务科的人不少,三个窗口前,挤满了来结账的人。湘语找了人少一点的队伍排了上去,护士直接走到柜台前,插队将湘语手上的证明递了过去,对财务人员说:“这是彭主任的表妹。”护士对在后面排队的湘语招招手,湘语挤过人群,走到窗口,不好意思地对被插队的人笑了笑,表示歉意。她看到财务人员接过证明,劈里啪啦在电脑上敲打。护士对湘语交待说:“你等着结账,我先去病房了。”

    湘语站在财务科的柜台前等着。她看到母亲病房里的病友家属也在另外一个窗口等着结账,她们笑笑,打过招呼。

    大概十多分钟以后,母亲的病友家属已经结完账,回病房接东西出院。湘语再过了一会,也结完了账。

    一到病房,母亲就迎上来,问:“花了多少钱?”正拎着水壶、脸盆出院的病友和家属停住脚,问:“我们住院花了两千六百多,你们花多少钱?咱们应该差不多。”

    湘语结账了,有贫困证明,少了一千二百多元。有了上次在病房里漏记账的经历,湘语没有直接回答,她说:“和你们差不多。”“给我看看你们的票。”母亲病友的家属追问。“嗯,我的还在财务室等着开发票,刚才她们正好没有发票了,要我等一会再去拿。”湘语急中生智。

    病友家属“哦”了一声,对于湘语没有出示票据,有些不满意地转身走了。

    湘语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到医院的门口公交站。母亲问:“你不是要等着开发票吗?”“已经开了,”湘语说,“你别操心了,上车吧。”一辆公交车停了过来,湘语搀扶着母亲上了车坐定。

    湘语母亲在湘语家里,住了两晚。母亲还需要多休息,不能远走。但是在医院憋了这么久,她难受得很了。湘语家里住三楼,她也很不习惯,总说这是住在鸟笼子里。老人家的心早就飞到了家里的菜地,坚持要马上回家。

    湘语没办法,只好不再强留。她把低保申请表给了母亲,叮嘱她要如何去办理,办完了让班车司机带来,到时候她再去车站里接。

    “这个纸有什么用?”

    “低保户每月可以有政府的100元的补助”湘语低头整理母亲的东西。湘语的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上前拉着女儿的手问:“谁帮咱们弄到这个的?”

    “我民政局的一个朋友弄的。”湘语装作很淡然地说。

    “谁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母亲喜滋滋的,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笑开的花。

    “我很多朋友,您当然不知道。”湘语有点儿不自在起身去给母亲准备路上的茶,叮嘱道,“回家被和邻居们到处说。”

    “那当然,你以为你娘这么傻呀。”母亲细心地叠好。

    “你这朋友是咱家的恩人,要好好感谢才对。下次我顺便要司机捎一些土鸡蛋过来,你一并送过去啊。”母亲要了一个塑料袋,放到了贴身的衣服内袋里,眉开眼笑地喋喋不休。

    “嗯。”湘语顺从地回答。

    母亲是典型的农民,离开了土地,心里就像猫抓着了一样,让她在鸟笼子里待着不干活,她简直就像受刑一般难受。她宁愿到乡下去菜土里浇菜,水田里拔草。湘语了解这些,她心里千般不舍,也还是将母亲送上了回仙女乡的班车。

    临走,湘语将钱包里仅有的300元,塞给了母亲。“您多注意身体。”湘语叮嘱,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一边抹泪一边说:“你带着马超有空就回来住住。”

    湘语目送着汽车发动,淹没在人来车往的街道里,眼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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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28
    26


    母亲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家里电话铃声响了。

    “马超,你去接电话吧。”湘语在厨房里洗碗,对书桌前的马超说。

    马超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身子半趴在书桌的台灯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本漫画《阿衰》,不情愿地嘀咕着:“是爸爸吧?我和他没啥话说。”抬起头,对厨房里的湘语说:“我正做作业呢,您去吧。”

    湘语放下手里的碗,把满是洗洁精的手,伸到水龙头下马马虎虎搓洗了一下,边用身上的围裙擦手上的水,边往客厅里的电话机跟前走去,“喂——”

    “喂,你娘出院回家了吧!”马麺接通电话就问。

    “是。”

    “这次住院,你给她们花了多少钱呀?”

    “没花多少钱,我爸爸妈妈自己带了钱来看病。”湘语本能地替父母掩饰,因为撒谎,她不停地用电话机旁边的一只笔,在电话簿的一张空白纸上画圆圈,圆圈的线条缠绕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哈……哈……你父母亲带来的钱?”马麺的假笑从电话线那头传来,分外刺耳。湘语似乎看到了他脸上惯有的肌肉的拉扯。

    马麺继续穷追猛打:“要是用你父母亲的钱,他们会舍得住这么久的院吗?我带回来的钱用了多少了?”

    “我有我的工资。”湘语算是不打自招了。

    “你那点工资,够你养活自己吗?”马麺教训着湘语说,“你丈夫的钱,也是在外面加班加点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用来给你倒贴娘家的……”

    “啪……”湘语不想再听,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她站起来,抬头看看窗外,韶潭县县城里,正是万家灯火,远处黛青的山愈发显得黑黝黝的冷峻。小的时候,听山里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现在工作着,带着儿子,在马麺看起来,却是一个被时刻防备着将家里的东西偷到娘家的贼。越想越觉得寒心,湘语真想和他算一下账,他在家里请个人照顾儿子,该要多少保姆费?

    “叮铃铃……”电话追魂似的又响起来了,震动了凝固的空气。

    湘语看着电话机,不想去接。但是家里十分安静,铃声不依不饶的刺击着耳膜。湘语担心电话铃声会吵到在房间里看书的儿子,只好无奈地将听筒拿起。

    “喂,你挂什么电话?”马麺歇斯底里地说,“从下个月开始,家里的生活费,我不会寄回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马麺阴阳怪气地说。

    “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你把话说明白了。”气愤的湘语不知不觉中将嗓音提高了八度。母亲住院,是给了母亲一千五佰元,那可全是自己积攒的一点工资,“你别把我当贼防。”

    “是不是贼,你自己知道。偷钱的贼,倒还好算,反正有账。”马麺步步为营。

    “那,你的意思是,我倒偷了东西藏起来呗!我偷了你家的金银财宝了?”湘语气急败坏。

    “是呀,你是一个闷骚的女人。有没有偷别的,这要问你自己。”啪的一下,马麺挂断了电话。

    湘语气懵了,眼泪顺着清瘦的脸颊往下流。她拿起话筒,按电话机上的回拨键,要和他理论个明白。她的手直哆嗦,不断按错了键,拨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拨对了,却提示用户已经关机。

    湘语情绪激动,翻出电话机子下面的电话簿,正要拨打,马超的数学作业不会做,跑过来问她。她只好放下电话,心思涣散,马虎地给马超讲了一下数学题,要马超自己解决下面的步骤。湘语接着回客厅,拨通了马麵宿舍里的固定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半天,终于接通了。“喂,找马麵吗?等等。”湘语侧耳细听,电话里传来麻将声和一个女人尖脆的声音:“亲爱的,你有电话。快点,我手气好得很,下盘你来摸牌。”

    “好,就来……”是马麵的应答,紧接着是一阵麻将胡牌的声音,请问您是……”马麺那边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你宿舍里刚才这女人是谁呀?”湘语敏感地问。

    “什么女人呀?”马麵装迷糊说。

    “刚才明明听到了一个女的声音。”湘语说。

    “一个女人?我这里男人女人都有,你是指哪一个?”马麺带点无赖的冷笑着说,“怎么,你查岗啦?我说你在家里有男人,你就查我的岗啦!”电话里传来男女混杂的爆笑声,一个男声催着:“快点,一个男人总啰嗦什么?打牌啦。”

    “我家里有男人?你刚才意思是说我偷了男人呗。”湘语被冤枉后,鼻子哼哧哼哧要喷出火来了,“凭什么说我偷人。”脑袋里浮过贺桑的影子,但是想起来,也不过是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前一阵找他是光天化日之下,在民政局办公室找的他,更是无愧于心。

    她理直气壮地问:“你倒说说看,我偷了谁?你别血口喷人。”

    马麺不耐烦地说:“那好,今天我就和你明说了吧。”他转身对打麻将的说:“今天麻将散了,你们去剑哥那里打吧,我一会儿就来。”

    电话里传来那麻将散场,推桌子搬椅子的声音。湘语的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喘着粗气还感觉胸口憋闷得慌。

    电话那边一会儿传来关门的声音。湘语说:“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哼,我早就察觉了。”马麵冷笑,“人们都说,夫妻久别胜新婚。我上次出差回来,你连夫妻同房都不乐意。是我不在家里,在别人那里吃饱了吧?”

    湘语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她记得上次马麵回来的时候,他打了她一耳光,事后他把她接了回去,道了歉。现在倒好,他马麵回过头来,倒埋怨她在床上不主动了。

    “马麺,你这样说我,你会不得好死的。”湘语对着电话失控似的大声喊叫着,一边喊一边哭。

    “是吗?离地三尺有神灵呀!你做了什么,我就不信天老爷会饶了你。”马麺轻狂地笑。

    “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不还我的清白,我今天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死给你看。”湘语泪流满面,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窗外,院子里的广场舞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城市里林立的楼房,有的窗户温暖明亮,有的如死寂一样的黑洞。谁知道哪扇窗户后面的悲喜呢?和马麺的沟通,总是让她的心里堵上添堵,胸口像爆炸一般难受,一瞬间,死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哼,你也别拿死来威胁我。连死都不怕的女人,当然也就不怕和别的男人勾引到一起。不是我上次去电视机柜子里翻东西,我还不相信呢。”马麺说。

    “你说清楚,你说的这个男人是谁?”湘语用围裙将脸上的泪狠狠地一擦。

    “是谁?你不清楚吗?电视机柜里还有他的名片。哥哥嫂子原来就和我说过,在我家楼下碰到过谢总,我还疑惑呢。以前我评工程师请谢总吃饭,你假装清纯,说人家是色鬼。我不在家,你倒把色鬼引到屋里来了。以后我也不会回来了,那屋子,太脏!要不是上次出门,我忘记带一份材料,临时杀回马枪去翻电视机柜子,我还翻不到那里呢!亏我傻乎乎地把钱寄回来,给你养汉子。”马麺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对着话筒喊。

    湘语生怕漏过了马麺的每一句所谓的“证词”,她握着的听筒发烫,耳朵紧贴着听筒。马麺的声音,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她几乎要把电话的话筒握碎,恨不得将电话机子全部砸到地上,她一时找不到词,气得语塞,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血口喷……“

    “嘭!”电话被马麺毅然决然地挂断。她不甘心,还想解释。回拨的电话,出现“忙音”。

    湘语放下话筒,顾不上擦鼻子里因哭泣流出的鼻涕。她跪在电视机柜子前,将抽屉倒过来,抽屉里有马超塞的几双旧袜子,两个针线盒,还有一些电器的说明书什么的。东西洒满一地,湘语一样一样地仔细看,最后,在一个电话机的说明书里,看到了夹着的一张谢总的名片。

    湘语拿着这张名片,笑犹似哭。这是那次谢科长端午节送券顺便放在这里的。当时马麺的哥哥嫂子来了,她似乎还解释过。

    没想马麵会因为这个误会!更想不到他心里梗着这件事几个月,对她决口不提。他现在趁着她母亲住院的事提出来断了家里的开支,这真是早就想好的一个“局”。湘语想起之前马麵教育马超对待同学,等有机会再报复的话,她不禁不寒而栗。

    她从来没有感觉过,马麵如此之陌生。这次如果不是她逼着马麵讲清楚,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她原本以为他可能知道贺桑帮助了她父母一家,或者他知道了她心里对贺桑的好感。因此还有几分做贼心虚。现在,她手上拿着谢总的名片,冷笑一声,心里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要和他解释什么!他也许是早就对她不信任了,他的断生活费,只是一个借口。和他同床了九年了,他的城俯与心机,都是她所不及的。

    湘语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默默地把电话机的话筒放回原处,坐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脑袋像被掏空了似的,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她注意到了儿子卧房里的灯光,她起身走到儿子的房里。儿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流在了书页上,打湿了一大片。

    湘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抱着儿子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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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0-31
    27




    这一晚,湘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县城的建设正火热朝天,院子外面,运输沙子、石头的货车轰轰隆隆碾压着马路,也碾压在失眠人的心头。

    早上很晚醒来,却仍然感到全身乏力。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病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勉强撑着去单位上班。

    时间仿佛被磁铁吸住的铁针,在钟表上迈不开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两点来鈡,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起床了,事情不多了,湘语请了一会儿假,没精打采地到菜场买了菜往家走。在小区门口,她碰到了贺桑和汪老师,她们一副要外出办事的模样。湘语挤出了笑容,打过招呼,回家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儿子马超还没有放学回来,家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

    湘语陷入思维混乱状态: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再没有人世间的种种烦恼了。可是,父母和儿子马超的身影,在脑子里交叠,她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犯傻。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头晕晕乎乎的。她用手揉揉太阳穴,还是头痛乏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叶扁舟,孤零零地在水上飘着。周围是波浪壮阔的海面,阳光明媚,海面上波光粼粼。慢慢地,小舟驶入一条河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窄,两岸的树木高耸入云,原始森林里的狮子、老虎、叫不出名来的野兽,都在河岸朝她吼叫。她在狭长的小舟里,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成了一团,躲避快要伸到她身上的怪兽的爪子。这样在原始的丛林里穿梭,河道没有尽头……突然,湘语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湘语的父母在前面的大船上,叫她快快上船。她奋力划过去,猛地,河道出现了断层,小舟一头载入万丈高的瀑流的里,小舟把她抛离,她独自在飞旋的瀑布里从高处降落、降落……

    湘语尖叫着,大声呼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一条鲨鱼长大嘴巴,牙齿把小舟咬得咚咚响。

    “我要完了……”

    “咚咚咚”,湘语被吓得醒过来,全身冷汗。仔细一听,是家里敲门的声音。她神思恍惚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贺桑站在门口。湘语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了,怔怔地望着贺桑。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贺桑关切地说。他跨过铁门,兀自走了进来。湘语随着铁门的弹簧,自动弹了回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还好的。”湘语掩饰道。她定定神,打起精神来,招呼贺桑沙发上坐。

    湘语转身去找水杯,给贺桑沏茶。她恍惚中记得贺桑喜欢喝绿茶,转身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然后给贺桑沏了一杯仙女乡带来的浓浓的绿茶。

    “我家没有高级绿茶,这茶叶,是我娘在我家后山上采摘,自己制作的,你看看味道能不能凑合吧。”说完,将茶杯轻轻地端了过来。

    贺桑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湘语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一把握着湘语的手,一边用手摩挲着湘语的脸,看着湘语的眼睛说:“姑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湘语没有把手抽回来,她闭着眼睛,轻轻地咬着嘴唇,任由贺桑的手在脸上游移。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贺桑带着一点不容反抗的命令,对着湘语说。

    湘语听话地抬起眉梢、抬起睫毛无助地望着贺桑。他的脸,瘦削而有沧桑感,他从不抽烟,一口牙齿整齐洁白。她抬起眼睛,与贺桑热烈关切的眼神相遇,湘语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下流。

    贺桑一把拉过湘语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摩挲着着她的凌乱的长发,湘语全身发软,像是孤单的受伤的鸟,在茫茫的海上拼尽全力飞行万里后遇到了海岛。贺桑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唇印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生怕吻疼了她似的。

    那温热的两片唇,激起了她全部的温柔,她过去伪装的并不存在的坚强被一点点地融化。

    她任由他爱抚,在他面前,她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在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接受着爱的恩宠。

    湘语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贺桑身上的气息,她已经全然忘记了现实的世界。贺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似被火烧了一样发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发梢,滑到了她的腰肢。那纤细的腰,盈盈在握,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而摇曳,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断掉是的。他的心怦怦地有力地加速跳动,血液涌动到大腿根部,再涌到胸腔、头部。他克制着自己,将吻轻轻地印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上,看着她的鼻翼轻轻煽动,那是多大的诱惑,她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薄的嘴唇红润润的……

    他的身体,如洪水一般涌来巨大的力量。吻如雨点般急骤地落了下去,封住了她的唇。她微闭着嘴唇,想用理智做最后的抵抗,却被他的发烫的舌头撬开,一阵猛烈的探索,终于角质缠绕在一起。她灵巧的舌头被他压住,和他一起进入迷雾里。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一会儿在珠穆朗玛峰攀登,一会儿在丛林间狂乱地穿梭探险。湘语的身体随着他一起往下坠落,她感到久违的欲望被唤醒,私处开始用力地收缩,带出的爱液将裤子濡湿了。她任由他托起,被他抱着压在了沙发上……

    湘语找到了飞翔的感觉,主动地将自己的私处一次次迎了上去。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我还要,我还要。”他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在他的引领下,换了各种姿势,湘语随之飞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贺桑把她搂在怀里睡在沙发上。湘语逐渐清醒过来,电冰箱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窗外蝉还在噪个不停。定睛看看四周,半旧的餐桌毫无生气,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她和马麺的婚纱照,她的现实感浮了上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推开贺桑,背对着贺桑把衣服穿戴整齐。

    贺桑发现了湘语的情绪不好,不安地穿好衣服,起身站在湘语面前,不知所措。

    “你,究竟怎么啦?”贺桑心疼地用手揪揪她的耳朵。

    “没什么,我,我想我今天是疯了。”湘语推开贺桑的手,背对着他。“以后怎么办?”她心底深处的不安涌了上来。她低着头,一边埋怨自己刚才的荒唐,一边恨自己一时的脆弱。

    “我成了一个坏女人了。”湘语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低头,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两手绞在一起,悔恨交加,“你走吧。”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贺桑不理解湘语情绪突然冰火两重天,走到湘语后背,扳着湘语的肩膀。

    “不用你管。你回家去吧。”湘语躲过贺桑的手。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贺桑受挫,垂着手站在一边。

    湘语咬着嘴唇不回答,眼睛闭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贺桑站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把抱住湘语,说:“傻瓜,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不会欺骗你的。”

    “可是,汪老师知道了怎么办?”湘语泪眼汪汪的。“我从德国回来以后,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贺桑对她说。

    “什么?你到德国去?”湘语挣脱了他的臂弯,一下坐下起来。

    “嗯,是的,女儿在德国已经毕业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了,要我们马上把手续办了,就去探亲。汪老师今天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开一些必带的药走。我是到你家来,是打算在出国之前,告诉你尽早把你母亲的低保户资料弄好,以后政策怕有变。”

    “你,你……”贺桑的话还没有说完,湘语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把头捂在抱枕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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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1
    昨天参加了南岳如飞30公里越野赛,太累了,文章没有更新。今天继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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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1
    28


    贺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马超的声音:“妈妈,妈妈一一〞湘语惊慌地擦掉眼泪,走到窗前。马超放学归来,和他一个同学在下面仰着脸朝上面喊话。“超超,怎么啦?”湘语清了清嗓子问。“我和同学在楼下打会儿乒乓球再回来,你帮我送一下球拍来。”马超说。

    “好的。”湘语答应着。

    湘语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球拍。贺桑站在一边说:“你洗个脸,再去送球拍吧。”

    “嗯。”

    “我不是玩弄感情的,你相信我。”贺桑站到湘语跟前,扳着她的身子,四目对视,他恳切地说。

    湘语抬起睫毛,眼睛里升腾起一股希望的焰火,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贺桑用手拍了拍湘语的后背,转身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湘语急急地洗脸,跑步下楼给马超送了球拍。回家将沙发和门口的鞋子都整理好。她心里过敏似的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刚才亲密时候留下的暧昧气息。她做贼心虚,将沙发用干净的抹布抹了两遍,把屋子里的风扇调到了最高档……风扇呼呼地转动,湘语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儿子满头大汗回来了。

    晚饭后,马超做作业,湘语坐立不安。院子里的广场舞外围,湘语忍不住想要去寻找贺桑的影子。

    他在干什么?湘语着魔似的,心思绕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她忍不住跑到阳台上看看贺桑家的窗户。紧挨着她卧室的这间,正是贺桑夫妇的主卧室。她意识到了这是他和汪老师的爱巢,心又开始沮丧下去——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合法的妻子!

    贺桑家的主卧室里,灯没有开,客厅里电视蓝盈盈的光,隐隐地在墙壁上闪烁。“他们在看电视。”湘语心里默默地想。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帮她沏茶?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躺卧在沙发上呢………

    无数的问题,是水面的葫芦,被她强行按下这个,那个又冒了出来。她希望能看到他站到他家里的阳台上来,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可是,湘语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他家墙壁上变换的光影。

    “妈妈,作文我不会写,您教我重写吧。”儿子马超在卧房里大喊两遍,湘语才回过神来。灯下,儿子的语文试卷上的看图写话,画的是六一儿童节,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牵着小朋友的手,在猴子山前看猴子。儿子的考试作文里,写着“昨天,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玩……”老师在“两个大人”这里打了个红叉,在旁边写着“是爸爸妈妈,要仔细看图,用心观察。”

    湘语耐心地指着图说:“你看,六一儿童节来了,爸爸妈妈带小朋友到哪里来了呢?”湘语指着图画上写的“动物园”几个字。“你怎么能肯定这两个大人,就是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呢?”马超天真地湘语。

    湘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低声训斥着马超:“胡说,他们牵手在一起,当然是爸爸妈妈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和爸爸妈妈牵过手呀,爸爸也从来没有在六一的时候,带着我去哪里玩过。”马超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湘语指导着儿子完成了作文,安排好他地洗漱,让他睡觉。湘语返回到卫生间,把儿子的小短裤,臭袜子再分开搓洗干净。儿子虽然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还从来没有搓洗过内裤。袜子需要和短裤分开洗,轻度洁癖的湘语,生怕马超洗不干净,自己全包了。儿子渐渐也就习惯了,洗完澡,这些东西都堆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了。

    忙完之后,湘语将洗净的东西一股脑搬到阳台上晾晒,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投向一边。贺桑家的主卧室,亮起了橘色的床头灯。湘语的心,一阵阵的痛,一种乏力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湘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墙之隔的贺桑的主卧室里,正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他会枕着她睡吗?她会不会在他的身上闻出自己的味道来……各种混乱让湘语的脑袋精疲力竭。

    翻一个身,湘语又开始回想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马麵在广东是什么情况?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麻友?他万一知道了她和贺桑的关系,会怎样呢?还是主动离婚吧,和马麵的日子在一起,每天都是一种折磨。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吧……

    夏天的夜晚,风扇的风,也是热的。窗外院子里的树,几乎静止。十二点过后,院子里的路灯就自动熄灭了。窗外没有星星的夜色里,是染了墨的布。不知道几点,湘语迷迷糊糊睡去,让她无法灵魂无法安静的梦却一个接着一个来了。一会儿是马麺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剑,刺向了自己;一会儿又是贺桑带着她去了德国,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德国,自己却独自走向了机场,她大声喊叫,警察却把她架走了……

    第二天早上,因为没有休息好,湘语感到脑袋沉甸甸的。清早起来,她忍不住有几回又往阳台上去看,希冀能看到贺桑的身影。她真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哪怕是一眼,她也觉得满足了。可是,阳台那边,似乎还是沉浸在清晨的酣睡里,没有一点动静。

    “我这是疯了。”湘语自己对自己摇头,“我赶紧去上班吧,要不然,这一分钟比一分钟难捱。”湘语和儿子一起吃过早餐,拿着挎包,心砰砰跳着出门。她希望出门撞见贺桑,但又害怕见到贺桑。这样噔噔噔地下楼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似乎若有所失。牵着儿子的手一直朝路上走去。

    过了几天,湘语接到了父亲的带低保证表格的电话。她到韶潭县县城的汽车站里,接到了母亲捎过来的仙女乡政府盖的低保户材料证明。把材料交到贺桑家里吗?湘语自己心里没有那种勇气。那件事情之前,她去汪老师家里,是那么随意。儿子的入学,她帮过忙。湘语感激她,就是现在,她也不想伤害那个瘦弱的女人。现在,她心里发虚,她担心那个恬淡寡欲的病恹恹的女子,对一切已经了解。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却终究是一个“贼”,做了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无法坦然。

    还是去他单位找他吧。工作日出来办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幼儿园工作,请假有诸多不便,更况她之前不久才请假,恢复上班才几天,让她无法张嘴。可与去他家见到他的妻子相比,她还是觉得后者要容易很多。

    这天中午,湘语趁着海霞吃完饭,她悄悄地走了过去。园里中午的托管由生活老师负责,教学老师就可以随意休息。湘语请求海霞帮忙。“你中午要外出一趟干什么?你们家男人回来了,要战地送稿?”海霞对于上次湘语被挨了打,却不听她的劝,硬是跟着马麺回家去,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嘲笑她出一口恶气。

    “好了啦,”湘语央求海霞别嚷嚷,“我给我妈妈去民政局办点事,就去就回。”海霞看湘语挺认真的,也就不吵闹了。她疑惑地看着湘语:“你去民政局给你妈办事?韶潭县城你不是举目无亲吗?怎么民政局有熟人呀!”“是的,改天和你详细说。”湘语一边在胸前做拜托的姿势,一边匆匆出了园去。

    园外有一大片荷塘,层层绿波翻起波浪,荷花在太阳下绽开笑脸,湘语无心赏景,穿着白裙快行,一路飘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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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4
    27


    这一晚,湘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县城的建设正火热朝天,院子外面,运输沙子、石头的货车轰轰隆隆碾压着马路,也碾压在失眠人的心头。

    早上很晚醒来,却仍然感到全身乏力。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病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勉强撑着去单位上班。

    时间仿佛被磁铁吸住的铁针,在钟表上迈不开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两点来鈡,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起床了,事情不多了,湘语请了一会儿假,没精打采地到菜场买了菜往家走。在小区门口,她碰到了贺桑和汪老师,她们一副要外出办事的模样。湘语挤出了笑容,打过招呼,回家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儿子马超还没有放学回来,家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地走动。

    湘语陷入思维混乱状态: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再没有人世间的种种烦恼了。可是,父母和儿子马超的身影,在脑子里交叠,她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犯傻。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头晕晕乎乎的。她用手揉揉太阳穴,还是头痛乏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叶扁舟,孤零零地在水上飘着。周围是波浪壮阔的海面,阳光明媚,海面上波光粼粼。慢慢地,小舟驶入一条河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窄,两岸的树木高耸入云,原始森林里的狮子、老虎、叫不出名来的野兽,都在河岸朝她吼叫。她在狭长的小舟里,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成了一团,躲避快要伸到她身上的怪兽的爪子。这样在原始的丛林里穿梭,河道没有尽头……突然,湘语看到前面有一丝亮光,湘语的父母在前面的大船上,叫她快快上船。她奋力划过去,猛地,河道出现了断层,小舟一头载入万丈高的瀑流的里,小舟把她抛离,她独自在飞旋的瀑布里从高处降落、降落……

    湘语尖叫着,大声呼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一条鲨鱼长大嘴巴,牙齿把小舟咬得咚咚响。

    “我要完了……”

    “咚咚咚”,湘语被吓得醒过来,全身冷汗。仔细一听,是家里敲门的声音。她神思恍惚地到门口,打开一看,是贺桑站在门口。湘语长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了,怔怔地望着贺桑。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贺桑关切地说。他跨过铁门,兀自走了进来。湘语随着铁门的弹簧,自动弹了回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还好的。”湘语掩饰道。她定定神,打起精神来,招呼贺桑沙发上坐。

    湘语转身去找水杯,给贺桑沏茶。她恍惚中记得贺桑喜欢喝绿茶,转身在冰箱里翻找了一番,然后给贺桑沏了一杯仙女乡带来的浓浓的绿茶。

    “我家没有高级绿茶,这茶叶,是我娘在我家后山上采摘,自己制作的,你看看味道能不能凑合吧。”说完,将茶杯轻轻地端了过来。

    贺桑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湘语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一把握着湘语的手,一边用手摩挲着湘语的脸,看着湘语的眼睛说:“姑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湘语没有把手抽回来,她闭着眼睛,轻轻地咬着嘴唇,任由贺桑的手在脸上游移。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贺桑带着一点不容反抗的命令,对着湘语说。

    湘语听话地抬起眉梢、抬起睫毛无助地望着贺桑。他的脸,瘦削而有沧桑感,他从不抽烟,一口牙齿整齐洁白。她抬起眼睛,与贺桑热烈关切的眼神相遇,湘语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下流。

    贺桑一把拉过湘语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摩挲着着她的凌乱的长发,湘语全身发软,像是孤单的受伤的鸟,在茫茫的海上拼尽全力飞行万里后遇到了海岛。贺桑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擦拭掉她的泪,唇印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生怕吻疼了她似的。

    那温热的两片唇,激起了她全部的温柔,她过去伪装的并不存在的坚强被一点点地融化。

    她任由他爱抚,在他面前,她仿佛第一次感觉到在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接受着爱的恩宠。

    湘语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贺桑身上的气息,她已经全然忘记了现实的世界。贺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似被火烧了一样发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发梢,滑到了她的腰肢。那纤细的腰,盈盈在握,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而摇曳,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断掉是的。他的心怦怦地有力地加速跳动,血液涌动到大腿根部,再涌到胸腔、头部。他克制着自己,将吻轻轻地印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上,看着她的鼻翼轻轻煽动,那是多大的诱惑,她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薄的嘴唇红润润的……

    他的身体,如洪水一般涌来巨大的力量。吻如雨点般急骤地落了下去,封住了她的唇。她微闭着嘴唇,想用理智做最后的抵抗,却被他的发烫的舌头撬开,一阵猛烈的探索,终于角质缠绕在一起。她灵巧的舌头被他压住,和他一起进入迷雾里。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一会儿在珠穆朗玛峰攀登,一会儿在丛林间狂乱地穿梭探险。湘语的身体随着他一起往下坠落,她感到久违的欲望被唤醒,私处开始用力地收缩,带出的爱液将裤子濡湿了。她任由他托起,被他抱着压在了沙发上……

    湘语找到了飞翔的感觉,主动地将自己的私处一次次迎了上去。她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我还要,我还要。”他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在他的引领下,换了各种姿势,湘语随之飞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贺桑把她搂在怀里睡在沙发上。湘语逐渐清醒过来,电冰箱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窗外蝉还在噪个不停。定睛看看四周,半旧的餐桌毫无生气,客厅里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她和马麺的婚纱照,她的现实感浮了上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推开贺桑,背对着贺桑把衣服穿戴整齐。

    贺桑发现了湘语的情绪不好,不安地穿好衣服,起身站在湘语面前,不知所措。

    “你,究竟怎么啦?”贺桑心疼地用手揪揪她的耳朵。

    “没什么,我,我想我今天是疯了。”湘语推开贺桑的手,背对着他。“以后怎么办?”她心底深处的不安涌了上来。她低着头,一边埋怨自己刚才的荒唐,一边恨自己一时的脆弱。

    “我成了一个坏女人了。”湘语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低头,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两手绞在一起,悔恨交加,“你走吧。”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贺桑不理解湘语情绪突然冰火两重天,走到湘语后背,扳着湘语的肩膀。

    “不用你管。你回家去吧。”湘语躲过贺桑的手。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贺桑受挫,垂着手站在一边。

    湘语咬着嘴唇不回答,眼睛闭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贺桑站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把抱住湘语,说:“傻瓜,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不会欺骗你的。”

    “可是,汪老师知道了怎么办?”湘语泪眼汪汪的。“我从德国回来以后,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贺桑对她说。

    “什么?你到德国去?”湘语挣脱了他的臂弯,一下坐下起来。

    “嗯,是的,女儿在德国已经毕业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了,要我们马上把手续办了,就去探亲。汪老师今天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开一些必带的药走。我是到你家来,是打算在出国之前,告诉你尽早把你母亲的低保户资料弄好,以后政策怕有变。”

    “你,你……”贺桑的话还没有说完,湘语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把头捂在抱枕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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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28



    贺桑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马超的声音:“妈妈,妈妈一一〞湘语惊慌地擦掉眼泪,走到窗前。马超放学归来,和他一个同学在下面仰着脸朝上面喊话。“超超,怎么啦?”湘语清了清嗓子问。“我和同学在楼下打会儿乒乓球再回来,你帮我送一下球拍来。”马超说。

    “好的。”湘语答应着。

    湘语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球拍。贺桑站在一边说:“你洗个脸,再去送球拍吧。”

    “嗯。”

    “我不是玩弄感情的,你相信我。”贺桑站到湘语跟前,扳着她的身子,四目对视,他恳切地说。

    湘语抬起睫毛,眼睛里升腾起一股希望的焰火,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贺桑用手拍了拍湘语的后背,转身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湘语急急地洗脸,跑步下楼给马超送了球拍。回家将沙发和门口的鞋子都整理好。她心里过敏似的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刚才亲密时候留下的暧昧气息。她做贼心虚,将沙发用干净的抹布抹了两遍,把屋子里的风扇调到了最高档……风扇呼呼地转动,湘语心里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儿子满头大汗回来了。

    晚饭后,马超做作业,湘语坐立不安。院子里的广场舞外围,湘语忍不住想要去寻找贺桑的影子。

    他在干什么?湘语着魔似的,心思绕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她忍不住跑到阳台上看看贺桑家的窗户。紧挨着她卧室的这间,正是贺桑夫妇的主卧室。她意识到了这是他和汪老师的爱巢,心又开始沮丧下去——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合法的妻子!

    贺桑家的主卧室里,灯没有开,客厅里电视蓝盈盈的光,隐隐地在墙壁上闪烁。“他们在看电视。”湘语心里默默地想。他在干什么呢?他在帮她沏茶?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躺卧在沙发上呢………

    无数的问题,是水面的葫芦,被她强行按下这个,那个又冒了出来。她希望能看到他站到他家里的阳台上来,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可是,湘语站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只有他家墙壁上变换的光影。

    “妈妈,作文我不会写,您教我重写吧。”儿子马超在卧房里大喊两遍,湘语才回过神来。灯下,儿子的语文试卷上的看图写话,画的是六一儿童节,一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牵着小朋友的手,在猴子山前看猴子。儿子的考试作文里,写着“昨天,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玩……”老师在“两个大人”这里打了个红叉,在旁边写着“是爸爸妈妈,要仔细看图,用心观察。”

    湘语耐心地指着图说:“你看,六一儿童节来了,爸爸妈妈带小朋友到哪里来了呢?”湘语指着图画上写的“动物园”几个字。“你怎么能肯定这两个大人,就是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呢?”马超天真地湘语。

    湘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低声训斥着马超:“胡说,他们牵手在一起,当然是爸爸妈妈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你和爸爸妈妈牵过手呀,爸爸也从来没有在六一的时候,带着我去哪里玩过。”马超不高兴地嘟嘟囔囔。

    湘语指导着儿子完成了作文,安排好他地洗漱,让他睡觉。湘语返回到卫生间,把儿子的小短裤,臭袜子再分开搓洗干净。儿子虽然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还从来没有搓洗过内裤。袜子需要和短裤分开洗,轻度洁癖的湘语,生怕马超洗不干净,自己全包了。儿子渐渐也就习惯了,洗完澡,这些东西都堆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了。

    忙完之后,湘语将洗净的东西一股脑搬到阳台上晾晒,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投向一边。贺桑家的主卧室,亮起了橘色的床头灯。湘语的心,一阵阵的痛,一种乏力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湘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墙之隔的贺桑的主卧室里,正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他会枕着她睡吗?她会不会在他的身上闻出自己的味道来……各种混乱让湘语的脑袋精疲力竭。

    翻一个身,湘语又开始回想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马麵在广东是什么情况?电话里的那个女人,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麻友?他万一知道了她和贺桑的关系,会怎样呢?还是主动离婚吧,和马麵的日子在一起,每天都是一种折磨。实在不行,就一个人过吧……

    夏天的夜晚,风扇的风,也是热的。窗外院子里的树,几乎静止。十二点过后,院子里的路灯就自动熄灭了。窗外没有星星的夜色里,是染了墨的布。不知道几点,湘语迷迷糊糊睡去,让她无法灵魂无法安静的梦却一个接着一个来了。一会儿是马麺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剑,刺向了自己;一会儿又是贺桑带着她去了德国,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德国,自己却独自走向了机场,她大声喊叫,警察却把她架走了……

    第二天早上,因为没有休息好,湘语感到脑袋沉甸甸的。清早起来,她忍不住有几回又往阳台上去看,希冀能看到贺桑的身影。她真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哪怕是一眼,她也觉得满足了。可是,阳台那边,似乎还是沉浸在清晨的酣睡里,没有一点动静。

    “我这是疯了。”湘语自己对自己摇头,“我赶紧去上班吧,要不然,这一分钟比一分钟难捱。”湘语和儿子一起吃过早餐,拿着挎包,心砰砰跳着出门。她希望出门撞见贺桑,但又害怕见到贺桑。这样噔噔噔地下楼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却又似乎若有所失。牵着儿子的手一直朝路上走去。

    过了几天,湘语接到了父亲的带低保证表格的电话。她到韶潭县县城的汽车站里,接到了母亲捎过来的仙女乡政府盖的低保户材料证明。把材料交到贺桑家里吗?湘语自己心里没有那种勇气。那件事情之前,她去汪老师家里,是那么随意。儿子的入学,她帮过忙。湘语感激她,就是现在,她也不想伤害那个瘦弱的女人。现在,她心里发虚,她担心那个恬淡寡欲的病恹恹的女子,对一切已经了解。即使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却终究是一个“贼”,做了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无法坦然。

    还是去他单位找他吧。工作日出来办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幼儿园工作,请假有诸多不便,更况她之前不久才请假,恢复上班才几天,让她无法张嘴。可与去他家见到他的妻子相比,她还是觉得后者要容易很多。

    这天中午,湘语趁着海霞吃完饭,她悄悄地走了过去。园里中午的托管由生活老师负责,教学老师就可以随意休息。湘语请求海霞帮忙。“你中午要外出一趟干什么?你们家男人回来了,要战地送稿?”海霞对于上次湘语被挨了打,却不听她的劝,硬是跟着马麺回家去,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嘲笑她出一口恶气。

    “好了啦,”湘语央求海霞别嚷嚷,“我给我妈妈去民政局办点事,就去就回。”海霞看湘语挺认真的,也就不吵闹了。她疑惑地看着湘语:“你去民政局给你妈办事?韶潭县城你不是举目无亲吗?怎么民政局有熟人呀!”“是的,改天和你详细说。”湘语一边在胸前做拜托的姿势,一边匆匆出了园去。

    园外有一大片荷塘,层层绿波翻起波浪,荷花在太阳下绽开笑脸,湘语无心赏景,穿着白裙快行,一路飘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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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29




    湘语走过长长的树荫浓密的下坡路,来到了韶潭县民政局门口。因为这里有贺桑的缘故,她开始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这些花草树木都有着他的气息。

    大门边上竖着两块长木板上,刻着方方正正的楷体“韶潭县民政局”五个黑字。大铁门是锁着的,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门打开着,湘语抬起高跟鞋迈进门坎,想着贺桑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院子里,小花坛的树木苍翠,鸟儿婉转鸣唱。

    湘语心跳加快,她站在楼道拐角的地方,做了两次深呼吸,才继续往前楼上走。她生怕遇到贺桑的同事,似乎那样的话,大家都会从她的脸上认出了她的特殊身份。

    湘语看到了贺桑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她在门外放慢了脚步,听到了里面似乎有交谈的声音。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半之前,还得赶回幼儿园。她鼓起勇气,走到门边,看到一个比她大两三岁的女人正坐在上次她坐过的沙发那里。

    湘语敲了敲门,贺桑看到了,站起来和湘语打招呼。沙发上的女人站起来,湘语朝她友好地笑笑。贺桑转身对湘语旁边的这个女人说:“那咱们改天再联系,你先回去按照我说的准备好材料。”这个女人点头,顺便把他办公桌上的槟榔拿出一颗放到嘴里嚼着,对湘语笑笑,穿着高跟鞋走了出去。湘语心里不知道怎的,很不是滋味。

    他原来给很多人帮忙,尤其是喜欢给女人帮忙吧?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湘语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生硬起来。“嗯,这是我母亲打来的证明,您看是否合适?”湘语特意用了一个“您”字,以拉开内心的距离,然后把盖了乡镇府红章的材料递了上去。

    贺桑感觉出了异样,抬头望着湘语。旋即解释道:“刚才那是我们一个同事。”

    “哦。”湘语心里顿时云开日出,为了掩饰自己的小情绪,赶紧岔开话题道,“这个资料是昨天才送来的,麻烦你了。”贺桑微笑着点头,仔细地看了一遍说:“行。因为我领事馆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只等着休探亲假了。我和单位领导打过请假的招呼,局长两天将我的工作暂时移交给了我们社保科的小武,我去问问小武什么情况。”

    他起身去了隔壁办公室,湘语忐忑地等着。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抱歉地说:“他已经将资料递交给了市里了。你母亲的资料不太方便再单独递交上去。先放在我这里,等我回国,再给你想办法。”

    “嗯,好的。”湘语难掩心头的一丝失落。她满以为今天一来,事情可以顺利解决,她也不知道手续这么麻烦。能否办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你出国大概多久?”湘语把自己的期盼尽量地隐藏,装作平淡地问。

    “不会太久,就一两个月吧。”贺桑说。

    “嗯。”湘语不说话了,两只手在膝盖上交叉地绞来绞去。贺桑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温柔的目光抚过湘语的脸上、身上。她的全身,散发出一股特别的味道。这味道,去除了少女的生涩,又没有四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那般染上了世间的俗尘变得混浊。她的肌肤,白皙而有弹性,还泛着青春的动人光泽。

    贺桑看着看着,心猿意马。两人各自陷入了不一样的沉默。好一会,贺桑才用理智的缰绳牢牢捆绑住飞扬的思绪。“你喝杯茶吧?”说着,他站起来。

    “哦,不了,我还得赶回幼儿园。”湘语站起来,挥手和贺桑告别。

    贺桑放下手中刚拿起的茶杯,跟着湘语走到门边,他低低地对湘语说:“别着急,啊。今晚七点半,你送马超来税务局楼上打球吧。”

    湘语看了贺桑一眼,没有回答。“再看吧,再见。”

    二点钟不到,湘语就回到了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们还在午睡,海霞坐在湘语平时办公的椅子上,在一张纸上画一副人物速写画。海霞多才多艺,她仿照玻璃桌下压着的湘语的一张照片信手画,栩栩如生。湘语蹑手蹑脚地走近,忍不住“啧啧”称赞。

    海霞被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打湘语。湘语把手指指童床里的孩子们,放在嘴巴上,示意禁声。

    海霞在湘语的耳边悄悄问:“去民政局的事,办得怎样了?”湘语低头,一副沮丧的样子:“他要出国了。”

    “啊!谁要出国了?看不出你还有这么高大上的朋友。有海外关系呀?”海霞压低嗓子,一惊一乍地放连珠炮,湘语不得不再次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

    “就一个普通朋友,他本来答应帮忙给我母亲办一个低保证,可临时要去国外探亲,暂时办不,得等上几个月。”湘语如实汇报。

    “不得了,你路路通,有这么好的朋友还瞒着我。哪天介绍我认识,让我借机宰他一刀。”海霞大大咧咧地说。

    “哎呀,你当他是我什么人啦?”湘语嗔怪道。

    “什么人?能给你家里人帮忙盖红章子的,总不是普通人吧?”海霞狡黠地做个鬼脸说。

    “你想多了。”湘语有些言不由衷,生怕海霞会识破了她的秘密。

    “好,算是我想多了!”海霞站起来,“要是我,丈夫对我拳脚相加,我要出轨一千次,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复。是我心里阴暗想多啦。”

    海霞站起来,手一挥,把画笔放下,严肃地说:“刚才是开玩笑啦。不过,他是已婚还是未婚?这个很重要,如果是已婚男人勾引你,那是人品有问题。我前夫就是那种人,我看不起。”

    “至于你说成这样啦?你想多拉。”湘语听得心里咯噔咯噔地跳,她赶紧掩饰道,“不说这些了,还是你来教我画画吧。”湘语恳求道。

    “好吧。”海霞重新坐下,对着室内的一角在纸上勾勒,寥寥数笔就画出一幅速写画。湘语佩服得五体投地,拿出一张纸,对着海霞的草图,依葫芦画瓢起来……

    晚上,湘语忙完家务,将带回去的几页白纸当做草稿,在卧室化妆台的灯下练习画图。儿子马超走进来,说:“妈妈,今晚带我去税务局打球吧。下午我放学回来,碰到贺伯伯了,他说要我晚上做了作业就去。”

    “嗯,改天去,行吗?妈妈画画呢。”湘语想起贺桑中午的邀请以及海霞的警告,心里还是敲起小鼓。她心里希望能看到他,可他终究是有妇之夫,她们要一起出国了,他的这些精彩,都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我自己,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幼儿园的生活老师。”湘语自卑地想道,“我要赶紧撤退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可是,我已经答应贺伯伯了。”马超不高兴地任性起来:“我要去打球。自从外婆生病,你每天忙着去医院。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湘语不说话。

    “那我作业也不做了。”马超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重重地关房门。

    湘语无奈,只好答应了。

    儿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湘语把球拍递给他,他随手一扔,说:“我要用贺伯伯送我的球拍,那块球拍高级多了。”原来湘语在文具店买了一块十多元钱的,可贺桑后来在儿子生日的时候,送给了马超一块两百多元的球拍,那块球拍的胶面和普通的学生球拍就是不一样。马超说手感很好,再也不肯用母亲给他买的便宜球拍了。

    税务局守传达的高老头,早已经认识了湘语,热情地和湘语套近乎。

    “贺桑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呢。我家儿子的残疾鉴定,多亏了他帮忙。”老头儿絮絮叨叨地和湘语说。湘语嗯嗯地连连点头回应,在她的心里,贺桑本就是一个成熟而有热度的男人。

    高老头在前面引路,帮湘语把楼道的灯打开。湘语和儿子一起上到了五楼的活动室,贺桑和税务局的张科长正在那里挥汗如雨,小小的乒乓球在他们的拍子上,来来往往,砰砰作响。

    湘语叫马超打过招呼,坐在一旁观战。贺桑光着膀子,腹部紧致,手臂的肌肉群明显。他上身前倾,双脚敏捷地前后跑动。一条运动短裤在身,被汗湿之后,轮廓明显。湘语看得自己脸一红,赶紧弯腰帮着捡球。

    一局结束,贺桑大汗淋漓:“我休息一下,老张你带马超玩一下,我去走廊上去吹吹风。”

    说着,贺桑把台面让给了马超,拿着擦汗的毛巾往外走。他对湘语说:“天气这么热,你到外面水龙头下洗个脸吧?”湘语不置可否起身,跟着贺桑转了几个弯,来到离乒乓球室几间房子之隔的走廊尽头。他拧开水龙头,好好地擦洗了一番。

    “你也洗洗脸。”湘语听从地将手放到了水龙头下。走廊上的灯不亮,一点淡淡的月光蒙蒙地洒落。湘语弯腰,一头瀑布似的头发随着下垂,弯曲的脊背的线条流畅,裙子将她圆润的臀部正好裹住了。贺桑将自己的毛巾递给了湘语擦脸,她高耸的胸部随着手的一上一下而起起伏伏,贺桑顿时热血上涌,一把抱住了湘语。

    湘语呼吸急促,低低地说:“不行,一会儿老张他们过来了怎么办?“不会的。一场比赛至少半个小时。”贺桑用力拥着湘语,失控似的一阵狂吻,汗湿的身体把湘语的裙子都弄湿了。湘语感到自己的身子发软下沉,整个人似乎要被他的舌头吸了进去。贺桑的精刚之身休眠太久,久违的激情如涌动的潮水般,奔赴每一根血管的末梢,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滑动,癫狂地喃喃自语:“我要你,我想要你。”

    月光躲进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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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5
    31


    贺桑正往餐桌上摆菜,湘语停住了斟红酒,她们俩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

    “叮咚——叮咚”门铃又急促地重重地响起来了。

    贺桑转身,穿着围裙进入了卫生间。“是谁呢?儿子平时一般都得自己去喊几回,才肯回来的。”湘语暗想。她将贺桑在门口换掉的皮鞋,悄悄地放入鞋柜,然后轻轻地将门打开。

    门口的人,汗衫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好像在地上打过滚,额角上流淌着鲜血。湘语腿一软:“超超,你怎么啦?”说着,一把把儿子拉进门来。

    “你快来,贺桑,”湘语声音哆嗦着朝卫生间喊,“马超出事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他看到马超蓬头垢面,手上拿着拍子,鼻子里还哼哧哼哧的,额头上的血汩汩地往下流,地板上一路洒了不少血滴。“我来看看。”贺桑沉着地说,一个箭步跨了过来。

    贺桑叫湘语赶紧绞了热毛巾来,仔细地对马超额头上的血污进行清理。汗和血搅和在一起,马超额角的头发粘糊糊地贴着头皮。湘语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泣,一边递过毛巾。贺桑沉着地指挥着湘语把络合碘和棉签拿过来。慌乱的湘语家庭医药箱里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络合碘。

    “到我裤子口袋拿钥匙,去我的书房桌子抽屉里拿一瓶过来。”贺桑说。湘语犹豫了一下,按照贺桑的指挥,拿钥匙打开了贺桑家的门,开亮灯,走到贺桑的书房里。

    书桌上摆放了一本没有看完的《曾国藩》。她打开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是一些证件,最上面的是一本出国护照。湘语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做贼似的,赶紧关上。直到拉开最下面的第三个抽屉,才发现有几包棉签,一瓶络合碘,一些小小的医药纱布之类的。湘语拿了络合碘,将抽屉关上,灯熄了,和上门,回自家客厅来。

    贺桑给马超洗了脸,并把额角上粘在头发上的血污也差不多擦干净了。马超看起来情绪平复了很多,主动地说:“我在下面和院子里的达利打球,结果王文俊他带着他读六年级的表哥过来抢我们的球台,他表哥上来推我走,我就是不走。后来,王文俊就在他表哥面前悄悄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一起说我是个爸爸都不管的孩子,我气不过,拿着球拍使劲追着他们打,他们一返身,把我推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水泥球台的角上。我站起来要再复仇,他们一溜烟就跑了。”

    湘语听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王文俊是谁?他表哥又是谁?咱们上他们家去。”

    “不用去找,那是咱们院化工厂王副厂长的儿子,一向骄纵。”贺桑对院子里情况熟悉,向湘语解释。马超在一旁插嘴说:“他表哥和伯父家的儿子是同班同学,我在堂哥家里玩的时候,看到过他。”

    “不管他是谁家孩子,怎么不讲理啦?”湘语气得脸都变色了。

    “别人讲理或者不讲理,咱们不去管。咱们就教育好自己儿子,告诉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应对。狗咬你,你还得去咬狗一口吗?好好让自己的儿子变得强大懂事就可以了。”贺桑劝解湘语。他拿着棉签,挑开额角的头发,伤口不大。他用沾着络合碘的棉签,仔细地将伤口清洗。马超嚷嚷着说:“哎呀,疼。”湘语心疼地搂着儿子,凑上来对着伤口吹着气。

    “没关系的,消毒处理一下,问题不大,注意洗澡洗脸别碰到生水就好了。”贺桑用棉签将伤口边上的头发拨了拨,对马超说,“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对吧?”马超和湘语听了,都破涕为笑了。

    整理完毕,马超又活蹦乱跳了。贺桑低头耐心地问马超:“你刚才摔地的时候,后脑勺有没有碰到什么地方?是屁股先着地还是头先着地?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是屁股先着地的,没有碰到后脑勺。”马超走向餐桌,“我不想呕,我饿了。这么多好菜,还有饮料喝呀!”说着,自顾自就拿着筷子夹起贺桑做的水煮肉片放进了口里,咀嚼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吃,好吃,这不是妈妈炒的吧?”

    湘语朝贺桑做个鬼脸:“那你盛了饭先吃啊。”湘语边把络合碘的盖子拧紧。

    湘语坐下和贺桑一起吃晚饭,贺桑不停地往马超碗里夹菜,马超觉得菜做得十分可口,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吃完饭后,湘语从贺桑的脖子上要过围裙,进厨房洗碗,贺桑在马超的房间里教他做一道数学题。湘语将很久没有打开的收音机旋开,交通广播电台的音乐在厨房里弥漫,湘语快活地把厨房里的瓷片擦得闪着光泽。

    做完家务,儿子马超又缠着贺桑和他下军棋。湘语拿了画笔随意地画,一会儿又静静地看看他俩。

    时间过了九点半了,贺桑停止游戏,提醒马超该睡觉了。马超却任性地非要贺伯伯陪着他一起睡不可。他不放心,自己跑到铁门口,将门的反锁按钮按上,然后又找到门口放着的贺桑家的钥匙,一把都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才去洗手间做卫生。

    贺桑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马超三下五除二地做完卫生,拉着贺桑的手,走入卧室躺下。马超很兴奋地问贺桑各种部队的问题,拉提醒贺桑:“明天晚上,您得带我一起去打乒乓球了。”过了好一会儿,马超才安稳地入睡。

    湘语已经把澡洗了,换上了一件性感的蕾丝v领睡裙,拿本美术书《素描》,斜卧在卧室床上,琢磨着图片上的静物速描中,光影变化,对写生物体的影响。但一会儿就深思不知所属。贺桑轻轻地掩上马超的房门出来,走到湘语的床前。湘语从双上跃起,一把搂着贺桑的脖子,亲了又亲。婚后,在马麺那里的被强奸的感觉,湘语一直很反感,每次还没开始,她就一心盼望着结束。马麵说她性冷淡,她自己也这样认为。现在,她却炽热地为他燃烧起来了,享受着男女亲密的美妙。

    贺桑到浴室淋浴完,半躺着等头发干,湘语像条柔软的蛇一样缠了上来。飞到最高点的时候,她一遍遍地呢喃着:“老公,我爱你。”贺桑一次次地用啪啪啪做回应,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一直融入到他的血液之中。

    这一晚,地球在转,外面夏风带着暑热,室内的挂钟和空调都在正常运转。湘语枕在贺桑的手臂上,被他抱着睡着了。卧房里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直到早上快六点四十了,一向五点醒来的湘语才猛然惊醒。她吻了吻贺桑的唇,轻轻唤醒他,并要他去叫醒儿子起床早读。

    湘语换下睡衣,将战场打扫好,浑身的细胞似乎都被激活了,精神倍儿爽。她打开冰箱,拿出自己亲手包的手工饺子,进入厨房里忙碌。

    吃完早餐,湘语和儿子一路出门。贺桑回家,去更换一套干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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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7
    33


    湘语手上拿着刚刚涮洗过的锅子,在厨房门口张望,儿子开了门,贺桑站在门口,对马超和湘语说:“走,我今天请客,带你们去吃一顿西餐。”“好呀,好呀。”马超高兴地在门口又蹦又跳,他爸爸妈妈都很少带他到外面吃饭,他好奇地问:“贺伯伯,吃西餐是什么吃什么?专门吃西瓜?还是朝着西方坐着吃饭呢?”

    贺桑和湘语都被马超童稚的问话逗笑了。他没有答马超的话,微笑着对湘语说:“别做饭了,换了衣服走吧。我有朋友在河西紫鹃山下,开了一个比较典雅的西餐厅,带孩子去吃一顿牛排吧。”

    “这……好吗?”湘语询问着,她担心被外面的熟人撞见了会很尴尬。

    “为什么?贺伯伯请我们吃,我要去。”马超急不可待地将拖鞋换掉,三步两步蹿了出去。

    “好吧。”湘语看着儿子高兴,自己的原则也就放松了。贺桑在门口满脸的期待。她想: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你们先去,我换了衣服再打个车来吧。”

    “好。”贺桑愉快地下楼去了。

    韶潭县是一座相对闭塞的老城,人们的生活节奏犹如江边老旧的水车。悠闲的生活总得找些消遣,县城里可供娱乐的项目很少,麻将作为国粹,首先被人们普遍接受。路边的麻将馆不少,还有不少美其名曰“茶座”,其实也只是身份地位稍微高一点的人玩麻将打发时间的隐秘去处。

    紫鹃山下的琴岛西餐厅,是韶潭县的第一家西餐厅,贺桑告诉她,里面没有设麻将桌。湘语看着大厅中央有一架三角钢琴,一个漂亮的少女正在那里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地上、空中挂着的,全是绿色的藤蔓植物,将灯的光芒敛了去,变得柔和。餐桌上面铺着米黄的格子布,显得十分温馨有情调。

    湘语在广东的几年,在市中心见过这些西餐厅,但从来没有走进去。她看到过门口有英俊的服务生,殷勤地替那些顾客开关车门,出入的那些女生,个个漂亮,就算五官不那么美,气质也是很独特的,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我也不丑。”湘语挺了挺腰背,抬头挺胸往里走。

    “请问,您几位客人?订餐了吗?”一个穿着套装的年轻的女服务员弯着腰鞠了一躬,然后轻声细语地问她。

    “嗯,三个人……”

    湘语边说边张望,贺桑正好从包厢区走了过来,朝她招手。湘语微笑地致谢,朝贺桑走去。

    这个小包厢里,正中放着一个条形的木头桌子,两边配着简洁的布艺沙发。桌子上有一盏可爱的橘子台灯,还有一个关于星座的游戏盘。马超坐在里面,拿着星座转盘,玩着抽签的游戏。

    湘语坐在贺桑的对面,儿子马超一会转到贺桑那边,一会儿爬到湘语这边的沙发上,乐不可支。贺桑把桌子上的“呼叫服务员”按键一按,服务员进来了。“你们想吃些什么?尽管点。”贺桑将菜单递给了湘语。

    制作精美的菜单上,写着很多的牛排:菲力,沙朗,肋眼,纽约客,丁骨,红屋,肋排,牛小排……湘语看得眼花缭乱,迟迟不知道点什么才好,每一个牛排后面的价格都不菲。湘语暗想了一下,三份牛排,够她好几天的生活费呢。正随手翻着,以掩饰不懂行的尴尬,马超跑过来,一把拿过菜单,他手指在上面乱点了三份牛排,又要了冰淇淋和烤鸡腿。服务员在一边记着,问:“都要吗?”湘语有些发窘,摇头说:“太多了,马超,你吃不完的。”“都点了。”贺桑对服务员说完,转过身对湘语说:“不要紧的,孩子要吃饱,正长身体呢。”服务员微笑着问:“要几成熟?”湘语眼睛看着贺桑求助。“八成吧。”贺桑说。服务员记录好,上来为她们倒了三杯柠檬水。“请您稍等。”然后鞠躬退了出去。

    马超觉得无聊,推开包厢的布帘,到大厅里去看电视了。贺桑将菜单拿着,起身坐到湘语的边上,指着菜单介绍说:“菲力牛排、西冷牛排、 T 骨牛排……他们各有各的特点,菲力牛排也称牛里脊,腰内肉,特点是瘦肉较多,高蛋白,低脂肪,比较适合喜欢减肥瘦身,要保持身材女子。”贺桑一边说,一边将手轻轻的握着湘语的手,湘语往后缩了一下,贺桑没有容许她逃。他接着介绍说:“西冷牛排也叫沙郎牛排,是外脊肉,牛的后腰肉,含一定肥油,上口相比菲力牛排更有韧性、有嚼劲,适合年轻人和牙口好的人。咱们刚才点的一份是菲力,一份是西冷,既可以尝到菲力牛排的鲜嫩又可以感受到西冷牛排的芳香,一举两得……”

    湘语迷迷糊糊地听着,贺桑的话,给湘语脑补了一课。在湘语看来,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她的眼光里,满是温柔。贺桑介绍说:“我以前在外面做生意,全国各地跑。广东人喜欢在西餐厅里听听优雅的音乐,边谈生意,所以我渐渐也就对西餐方面有了了解。”

    “你在外面做生意?”湘语疑惑地问。

    “嗯,是的。谈业务经常吃西餐的。”贺桑喜欢湘语的率性,单纯。

    湘语歪着脖子打量着贺桑:“你不是在民政局上班吗?”

    “现在是,以前也是。”贺桑用手摩挲着湘语的后背和披肩的长发。湘语眼睛的疑惑更深了,眉头紧缩起来。贺桑拿手轻轻抚摸她的眉头,说:“干嘛锁着眉头,又老又丑啦!”他不卖关子,将他在外走南闯北的故事,有所保留地告诉了最简单的一部分。湘语微微仰起头,听得出了神。

    服务员走进来,贺桑起身去找马超。马超闻着牛排的香味,将小包箱的布帘子掀到一边,趴到桌子上舔起了冰淇淋。贺桑教湘语怎么使用刀和叉,又不时帮娘儿俩的牛排切好。马超觉得很新奇,非要自己用刀子试试不可,低着头自得其乐地刀叉一顿忙乱。

    贺桑将自己盘里的一块牛排切好,拿叉子叉起来,粘了一些黑椒汁,送到湘语的嘴边。湘语脸红了,本能地后退,贺桑眼睛温和地看着她,她担心孩子看见了尴尬,赶紧将脖子伸前,红唇微启,石榴籽一样的牙齿,轻轻把叉子上的一小块牛排咬了下来……

    帘子外边,秦寡妇浓妆艳抹,紧紧靠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有说有笑的朝楼下走去。趁他们转身,贺桑赶紧站起,将门帘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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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08
    34

    马超把一盘牛排吃完,一杯冰淇淋消灭,嘴边沾着番茄酱,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湘语和贺桑一起吃完。服务员上来,贺桑拿出一张金卡,服务员接过金卡,在楼下结过帐,毕恭毕敬地送到了贺桑的手上。
    下楼的时候,贺桑遇到了一个朋友,双方热情地握手,湘语靠一边站着。对方热情地打招呼:“贺叔,很久不见,今天一起坐坐。”贺桑也十分惊讶说:“秦总今天回韶潭县啦?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呢?你先上去,我回头就上来找你。”秦总和湘语点头微笑。贺桑在门口替湘语拦了一辆出租车,返身回咖啡厅。
    回到家里,马超仍有些兴奋:“妈妈,牛排太好吃了。下次还让贺伯伯带我们去吃牛排吧。”湘语嗯了一声,模糊作答。和贺桑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他的世界,像是广袤的大海,隐藏着许多未知的珠贝。湘语的视界不知不觉中变得开阔,原来除了厨房、幼儿园,外面还有许多不一样的风景。湘语说不上来是憧憬还是什么,半天也睡不着。很晚了,她打开海霞送她的画板,照着从海霞那里借来的一本《素描》书,用铅笔在画纸上勾勒、涂抹,画上《大卫》的轮廓出来了,线条流畅,肌肉和骨骼充满阳刚。湘语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中,到了深夜……
    第二天上班,湘语没有疲倦感,相反,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着活力。她把自己的素描悄悄带给海霞看,海霞感叹湘语真是个天才:“你看,阴影与亮度过渡自然,线条很美。”湘语恳请海霞提批评意见。海霞将笔咬在嘴上,歪着头仔细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不过,画人物,还得表现人物的精神风貌,这样才能把人画活。也就是我们当时的美术老师说的,除了形似,还要神似。”湘语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画画也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呢。
    湘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画出像样的画来。她想,说不定哪天画出一张画,会让贺桑大吃一惊呢。
    幸福的日子,让湘语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走路都似插了翅膀在飞翔。这几天,贺桑下班都会直接到她家里来,她会变着法子精心准备,他有时候会在菜市场带回好几斤的肉,偶尔还把朋友送给他的这个、那个的土特产,一并给了湘语拎了过来。
    晚饭后,贺桑陪着儿子学习。晚上就在她这边过夜,贺桑做起了一夜三次郎,他对她说:“你简直就是妖精,让我欲罢不能。我本是个小老头了,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只有三十多岁了。”
    “不许你说自己是老头。”湘语娇嗔道,“你是只豹子,特别是打球的时候。你要好好锻炼,等着我一起变老。”说完,湘语将大拇指抵着贺桑的大拇指,一起认真地拉钩。
    很快到了周五晚上,贺桑看着湘语在灯下画画,她披肩的乌黑的清汤挂面似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红润的皮肤像个粉嫩的苹果,看着看着,忍不住让人想去咬上一口。她坐在桌前的那份沉静,抬起眼睛时眸子里闪动的一份俏皮,无不让他感到陶醉。年轻真是好呀!如果再年轻十多岁,他遇到了她,他一定不愿意到外面漂泊做生意,他不会让她独守空房的,他愿意一直这样陪着她……
    熄灯,贺桑穿着湘语买给她的棉质T恤和舒适的沙滩裤躺着,湘语平躺在旁边。贺桑的手,绕过她的黑发,枕着她的颀长的脖颈。他睁大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忍说,但是不得不说:“湘,明天她学习结束,要回来了。”
    “嗯。”湘语黑暗里应道。
    两人都不说话。
    “虽然我不能过来了,”贺桑难过地咽了咽嗓子,郑重地说 ,“但是,我爱你。”说完,他凑近她的脸,吻她。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你怎么啦?不相信我吗?”贺桑半抬起头来,问她。
    湘语不吱声。“我发誓,我真的爱你。我和她,早就没有那种夫妻的亲密关系了,我对她只有亲情了,你懂吗?”贺桑的声调里,充满着凝重。
    “你懂吗?”他把手从她颈下抽出来,摇着湘语的身子。他内心感到一种痛苦,他无法让湘语相信他对她是真的,他和她在一起,如同枯木逢春,让他重新勃发出生命的活力,原本,他觉得生命已经是灰色的了,等着退休,然后老去。可现在,他似乎感觉到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绿色体。当年自己开煤窑,下海办厂做生意的英雄年代已经过去了,那时候,她没有亲历过他的辉煌。这些日子,他一直琢磨着要做一件事给心爱的女人看,让她觉得她爱的男人是优秀的。贺桑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但是,事情尚没有眉目,他还是决定不透半点音讯。
    如何让她相信?他的心受着煎熬。他担心她把他看成了一个超级坏蛋,一个玩弄女人的,只走肾,不走心的男人。他手摸着她的头,转过来,想要她看着他,哪怕就是黑暗中,感受他的那份真诚与炽热。
    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脸颊。他一惊,她脸上全是湿的,她在暗暗地哭泣,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她忍着不哭出声音来,这更让他感到心疼。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着她:“你哭吧,哭出来,这样会好受些。”
    湘语“哇”的一声,呜咽地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她不知道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可他终究要回到他的世界里去。而她,留在原地——所有的日子像是那个失去金鱼的渔夫。
    他是她的,他不久就要奔赴德国,日子过得辉煌精彩。我是马麵的。想起马麵,想到未来的生活,她没有办法不难受。这个月,她的工资卡已经快见底了。马麺从上个月开始,就不往家里汇款了,给马超的生活费,需要她自己到马麺的哥哥家去领。湘语倔强着不肯上门去讨要几百元的生活费。当日他哥哥嫂子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谁知道她们还挑剥离间了些什么呢?
    湘语越想越孤单,她陷入了无边的绝望的深渊,世上的千万条,而我生活的前路在哪个方向?泪把贺桑的衣服也打湿了。贺桑的心尖都颤栗发痛,不知所措。
    “宝贝,相信我。”可他拿什么让她相信?他猛然想起了裤袋子里还有一些钱,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我今天去单位,领了一笔工资,你用着用吧。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贺桑将床头的灯拧亮,从凳子上的西裤袋子里掏出了钱包,将一笔工资,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湘语的画夹下面。
    “我不是要你的钱。”湘语抽泣着,她觉得贺桑误解了她,眼里满是忧伤。
    贺桑搂着湘语,说:“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和钱没有关系。但是我要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的。”“我爱你。”湘语两只手紧紧地箍着贺桑,生怕他会消失了似的。她又哭了。
    “乖,不哭啊!你看你,一哭,瞬间就像白骨精变成了又老又丑的巫婆了。”贺桑逗湘语。
    湘语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像老太婆就好了,我就和你一样大了,然后一起变老。”
    两人耗尽精力,疲倦袭来,十指相扣着稳稳睡去,不知道东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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