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文学类别圈
成员 29w+ 帖子 26251 + 加入 退出
扫一扫

下载掌阅iReader客户端

洛明月

洛明月

LV8 2016-08-15

【荒魂塔克木】

作者:洛明月

连载最近更新: 感言——写在文后 2017年1月5号,作品《荒魂塔克木》在京摘奖。 感谢主办方掌阅科技搭建这样一个以文会友的平台,感谢上天厚爱,让我有机会和才俊们共聚一堂。 长达半年的征文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点,此间,凝练了评委们对文学的信念与辛勤付出。正是这样一种敬仰文学的姿态,作品才得以面世,也正是有了读者的阅读,作品才被灌...

作品简介:路是望不断的,当我摸着大地,消遣着万世千秋缔造的现代的文明,胸口竟是如此沉闷。但我要感谢这个英明的时代和崇尚修德的民族,它将千年积淀的文化浇灌进我发肤,让我趟流在世界这美丑交替的怪圈中,让我心甘情愿将生命赋予给这个时代。它给了我阻挠,却也给予我开凿自由路径的勇气,所以我爱这样一种人生安排,沉闷的纵然是望不断的路,可心灵渴求畅翔的细胞却也从此站了起来。
世界方圆,人一掉进来,就被囚禁了,但人生来负有使命,重则于将历史耕耘下去。我们这些螺丝和齿轮不可免去的要磨成灰粉,重新播撒在广袤的神州大地中,才能重获到白驹过隙般的那一瞬自由。
而这次让我来讲述事关重生的主题,心中最大的顾虑便是自己笔法的无知和阅历的浅薄,怕不慎误了读者视角,毁了世人的那一瞬自由。
人分九流,监狱也如此,这就是现存的事实。三年前,当我机缘巧合与“思锁斜阳”结识之时,才彻底钻到了关于监狱体制改革浪潮的摸索当中。我要感谢上天降临给我的机会,来和这个特殊,朴实的群体展开简单的交谈。
群体在立足自我发展的初衷下,只有依靠推动整体前行的根基,才能实现个体的救赎。警囚的存在首先确立了矛盾的不可逃避性,当我们发现矛盾产生的原因是内外因不和谐促成之时,我们不禁会把责任推给引发环境改变的周身文化,这时候是警是囚已不再好区分,人是逃不掉架在头上这副牢笼的。
小说以条件艰苦的祖国大西北为背景,以监狱体制改革之初,转监大西北中的一百位犯人为对象展开。在民警素质参差不齐和改造设施严重落后的前提下展开极为痛苦的炼狱画面,上演着犯人和民警亘古不变的博弈,充斥在自我救赎和助人救赎的艰难取舍间,把高墙之外的自由揉合到高墙之内的禁锢中,通过流血和牺牲,以及系列的心理较量,最后将被禁锢的血肉犯人转变为心灵自由的支配者。监狱自身的修正,罪犯人性的回归,祖国政策的逐渐靠拢,从改革之初的反抗,到中期妥协之后的适应,最后回到顺其心境的迎合,经过七年的历练,塔克木终于实现了艰难的转身和重塑,而这一百位犯人中的佼佼者也结束了自己的牢狱生涯,把精神力量钢铁般强硬的镶嵌到这所复苏起来的戈壁牢笼中,撑起了一个惊天巨大的想象和无限延伸的美好可能。
小说共计50余万字,其中前六万字已在网上发表,经过我(洛明月)和思锁斜阳的多次修改定稿,现将作品投稿掌阅,望专家朋友们批评。

86645 票
赞 834
举报举报 收藏收藏
共410条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18
    82•脱逃

    曹根一脸丧气回到球场,还没等上场,周全便操着一副不轻松的表情走了过来,手里的信他已经拜读过,他将信递给曹根。
    “好好看看吧,曹根!”周全的语气像是在给一位死刑犯奖励最后的晚餐。
    曹根光着脚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撕开了信件。曹根的小弟和区强都围了过来,扬言要和曹根一起看看。
    “小屁孩,我说,拿来我先看看!”区强伸着手等着曹根主动递过来。
    曹根一扭身将区强甩到半边,“强哥,这回我先看!”
    区强不高兴的吐了口痰,说:以前都是老子先看的,怎么,你爹这回要给你汇大钱啊,还不给我看?拿来我瞧瞧。
    说着就把信抢了过来,周全看见区强欺负曹根,骂了区强一句:区强,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总抢别人信看,再看我扣你分,你这是违纪,知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说到想不想出去的时候,区强才又把信件乖乖交给曹根,看来他真的盼望着出去,这段时间连病都不装了,周全说的话他也学着选择性的听几句,总体来说进步还是很大的。
    区强看不着曹根的信件,小喽喽们就更别想看了,一个个跟小狗似的,一个挨一个蹲在一起,眼光齐刷刷的盯着曹根那会说话的眼睛。不到两分钟,曹根的眼睛就说话了。
    “他妈的,我爹要死了,我爹要死了!”
    曹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人猜不透他是激动还是悲伤过度之后的亢奋。但区强绝对是激动的,不过这种激动不是高兴,而是绝望的激动。
    “小狗日的,你爹怎么就死了呢?拿来我看。”区强这回很轻松的把信抢到手中来,他不愿承认曹根的亲爹就这样撒手人寰了,曹根的爹就等于是区强的爹,曹根他爹给曹根吃什么,就会给区强吃什么,作为小弟,对大哥还要按月交纳一定的培养费用,所有的开销都将由一个爹承担起来,现在万能的爹死了,似乎一切都要归为泡影。
    曹根抱着脑袋,突然想起刚才大大方方送给汪会仁的运动鞋,一下蹿了起来,汪会仁找到了,但汪会仁告诉他鞋子已经扔垃圾桶里了,曹根到垃圾桶找了一遍没有翻到又回来质问汪会仁,汪会仁说,可能让伙房组捡去烧火去了,这么好一块橡胶底,扔了多可惜啊。
    曹根冲进厨房,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找着。他知道他丢失了最重要的一件运动装备,而且如果信件内容属实,说不定他今后就再也穿不上名牌运动鞋了,他爹一死,家里那个恶毒的后妈一定会把家产霸占到跟他同父异母的败家子弟弟身上。
    曹根亲人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又一个富二代失去了保护伞,大家讨论的话题从北京奥运一下子集中到如何从发家致富演变到一无所有的问题上面。随着话题的深入,曹根内心的折磨和动乱也被区强一点点剖析开来。
    当金钱从身上抽走,那么所有的社会地位和个人价值就会凭空消失,没有了这些东西,对习惯了吃香喝辣的曹根来说就等于被抽走了腰椎,让他从一个直行动物变成一个直不起腰的软体动物,这样的转变对他的人生而言就是场灾难。
    他只要一想起王侯或是何尚,就不敢再想自己即将面临的人生,空无一处的处境,他对区强来说就是废物,废物的下场就是王侯的下场,到时自己没钱了,区强也不管他了,虎落平阳被犬欺那是迟早的事,在监狱住了这么长时间,这点悟性都没有,那真是白白顶着颗脑袋了。
    为了保证日后安稳度过刑期,曹根这个法盲终于向区强开口了。
    “强哥,我想出去,我爹的财产我一定要拿到。”
    区强一看周围都是人,一把捂住曹根的嘴巴:不要命了,张个嘴巴就乱说话,不经大脑呢,怎么?
    区强点了一句之后就一本正经的开始他沉默式的思考。而心里要说的话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曹根主动开口他好开展下一步。
    如果不是富二代的原因,区强是不会绞尽脑汁替曹根想办法了,他躺在床上继续开始装病,冒着被扣分的危险给曹根出了一个很前卫的办法。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跟施放再续一次前缘。
    说起越狱,施放嘴上早就关闭掉这个话题了,区强没有性子跟施放磨嘴皮子,在他印象当中,他和施放的交情已经结束了,施放还给他的西瓜籽早就被他炒着当下酒菜吃了,所以他用不着顾及什么情面。
    “老七,别耍性子了,你干那点猫盖屎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区强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拿出他早早就准备好的同改犯罪资料。
    “我干什么了?少唬我。”施放嘴里强硬,心里还是发虚的,他知道区强的本事,只是想不到区强会把绝情剑刺向他。
    “唬你?你忘了老何尚帮你画的那些钥匙……”
    区强话没说完,施放就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强子,少拿这件事出来讹人,我只想好好改造,别让我再犯罪了。
    一看施放嘴软下来,区强便张口了:曹根那小子必须要回去继承遗产,他不回去,老子就喝西北风了,你一定要把他弄出去,我保证,以他曹家的家底,可以很轻松摆平逃狱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你头上。
    “有家底找我干什么,找钱去啊。”施放很明显在挑理,他绝对不允许别人在越狱这件事情上看清他。
    现在当然没钱了,区强说的家底要等曹根出去之后才有可能取到手,空手套白狼的事施放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可不想冒险,何尚到时候会和区强一起出狱,施放还要乖乖的做一两年的老实人,他还没有将何尚的潜力彻底开发出来,尽管自己被体制化了,但心中的那些深谋远虑并未曾消失,体制化只能牵制他的躯体,却左右不了他的思想和灵魂,他不想因为别人的事情把自己的大事搭进去,再加上现在奥运期间,很多地方都加强了安全防范意识,想要虎口逃生谈何容易。
    “钱我找不到,找教导员谈谈你跟何尚的英雄往事我倒是很在行,怎么样,用不用我给你们做做宣传,给大家普及一下画钥匙的精要?”
    施放终于抵制不住区强的攻击,答应帮帮曹根,但最后能不能保证成功他不敢承诺。区强说不用承诺,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要让曹根出去。他给施放两天的策划时间,施放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事情在施放给出答案之前,还被区强紧紧的攥在手心。
    “你想回家的想法是对的,曹根,你爹不能就这样死了,照你以前的来信看,你爹活得一直挺滋润的,说死就死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曹根没想过这些,他想的只是没爹之后的日子,他不想像周桂那样任人欺负,虽然现在区强还是他老大,等他一分钱拿不出来的时候事情就升级了,更不想像王侯那样跟耗子做朋友,特别是区强告诉他王侯拎着小耗子尾巴,将一整只活生生塞到嘴里,并将血肉嚼得乱作一团的时候,曹根捂着嘴巴就将吐出来的食物又咽回去了,他本可以不咽回去,那是他刚刚吃完的一大包葡萄干,他爹从国外给他寄来的最后一件零食,所以他没有勇气白白的吐到地上,或许吐了之后今后就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进口货了。总之他不愿意重蹈别人的覆辙,他根本脱离不开富二代的外套,随着这件外套被风吹走,他只能奋起直追,想办法抢回来就能驱寒避暑,否则温室花朵就会死在随时掀起的暴风雨中。
    “蹊跷,我爹肯定是被那个臭婆娘害死的,我爹的钱全让她拿去养小白脸了。”
    “我就说嘛,连你都这样想了,那个臭婆娘养小白脸你爹不揍她啊?”区强继续添油加醋。
    “我爹不揍她,白白便宜她了。”
    “那是你爹无能,难怪会被臭婆娘害死,不过爹无能,儿子就不能跟着认怂了,你说对不对?”
    “是,是,强哥,你说的太对了,不过……强哥,我怎么才能不认怂啊?”曹根刚要顿悟的激情先让区强高兴了几秒钟,就因为“不过”两个字彻底葬送了。
    “滚你妈的,难怪你妈死那么早,肯定他妈的被你个软蛋给气死的,老子白说半天了。”区强拧着曹根的耳朵让他跟他死去的妈发誓,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臭婆娘扫地出门,都要守住他爹留下的财产。曹根实在受不了区强的三百六十度旋转,按照他的意思发下毒誓。
    有了区强的强心剂,曹根说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试一试逃狱的事了,曹根想明白了,他说愿意试一试,区强很不高兴曹根用试一试这种毫无底气的词语,曹根又说他肯定要逃出去,区强急的实在不行,告诉他不是要逃出去,是真真正正的出去,毕竟想要出去和出去,这两者一个虚一个实,悬殊简直堪比天地,区强只是要让曹根拿出一万分的精力和信心对待这件事情。虽然曹根这根摇钱树折了,但他还有潘兴,可万一潘兴哪天再死爹死妈的,他就连一棵结硬币的光树枝都没有了。所以趁着结金币银币的树木缺乏营养之前,先做好挖坑活埋的准备,万一摇钱树真的死掉了,他还可以将树上剩下的钱揣进兜里解解燃眉之急。
    奥运一过,犯人又一如既往的开始外出劳作,和施放约定的两天比两年都要漫长,不过好在施放按时赴约了。地点就在二监区新开垦的那片盐碱地里,施放端着饭碗过来,先问了问刘武忠什么时候出的禁闭室,才磨蹭到区强身边,施放一到,区强就把潘兴等人撵走了。
    “卢培清,你去上个厕所,我要跟老七商量点事。”区强好久好久没求过军师了,按理说他是不愿和军师交上事情的,但眼下这个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尤其是跟方程关系近的人更是严加防范。
    “区强,你让去我就去啊,我听周管教的,现在是吃饭时间,不是上厕所时间,你想受罚,我可不想。”军师才不怕什么周管教,更不怕什么受罚,他早就看出这对八十年代的重刑犯心里没憋好屁,留下来就想听听。
    区强自然不会让军师肆意,施放也还算精明,早就料到会有意外发生,昨晚就将计划写在了纸上,递给区强后,不声不响的从军师眼前离开了,这一次,卢培清连个屁都没闻着,在施放的出手之下,区强总算在军师面前站起来一次,这让他很骄傲,所以他拉开施放写的纸,蔑视的看着军师,并让他保持三人小组的最大距离。人就是这样,在最得意的时候总会忘记自己是谁,区强也不例外,他此时此刻已经忘记了军师以前是怎么收拾他的。
    区强读信的表情就像岸边的海浪,一波接一波,一波更比一波来的兴奋。在他合上信的时候,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民警,没错,今天许剑没来,好在全耀在这里,施放信纸里提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全耀。
    施放料事如神的本领,在二监区犯人堆里堪称一流,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可以做区强常胜将军的原因所在。王侯提前离开这场风云游戏之后,让区强不得不在关键时候再次利用自己的小人手段启用老朋友施放。
    按照施放的意思,区强放下手里的镰刀朝全耀走过去,这几天整个监区都来收割空荡荡的棉花杆,盐碱地的脾气早就在施放口中埋下伏笔,现在还是如约而至,将五十多亩棉花地摧残一空,远远望去,大片的棉花只有空头枝干,看不见花,也闻不见花的味道。既然绝产了,就要赶紧把空地腾出来,秋天就要开始挖沟,按照计划,来年大河的春水就能淌过来,届时会完成对盐碱地的清洗工作。武铭已经把二监区的状况跟裘才千汇报了,所以,裘才千才批准了二监区的安排,而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赶紧把残局收拾出来。
    看见区强空着手过来,全耀扔掉烟头,愁眉苦脸的说:乱跑什么,回去干活,再乱跑打断你腿。
    区强赶紧停住脚,不敢再向前半步,他点头哈腰的说:报告教导员,我有情况汇报。
    全耀不相信的嘲笑了区强一眼:给我汇报情况?平时情况都汇报给你了,什么时候学会跟我反应情况了?
    全耀的确对许剑放权给区强的做法持有意见,旁敲侧打对区强来说也只是小小的伤风感冒,构不成威胁。
    区强死皮赖脸的跟全耀谈了一下曹根的事情,说了说曹根遗产继承的问题,全耀对钱一向敏感,区强话匣子一打开,全耀就不允许他收上。
    “曹根真能继承他爹的遗产?我听说他有个后妈,好像很难吧?”
    “教导员,只可惜曹根关在里头,他要是在外面,钱肯定是他的。”区强慢慢按照施放的计策将全耀拖进阴谋中来。
    “那真是可惜了,诶,我问你,他爹有那么多钱吗,我怎么听你们都在吹他家牛呢?”
    “哎哟,教导员,你是不知道,他爹边当官边经商,当了十几年贪官,做了几十年黑心生意,挣的钱能用卡车装运,这还是传出来的边角料,实际情况比这还要夸张,咱们是想象不到了。”
    “活该死了,贪官就该早死,不过曹根是咱们二监区的一员,跟二监区也算是有感情了,曹根要是能继承他爹十分之一的财产,随便拿点出来给监区搞搞建设,监区就会大大改观,只可惜现在钱要被他那后妈拐跑了,曹根太倒霉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全耀句句都在为曹根着想的想法已被区强翻译成另外一个版本,当然这个版本才是真正能解释全耀花花肠子的写照。区强明白全耀的意思,既然全耀问了有没有什么办法,那说明他还是挺希望曹根出去把钱弄到手的,至于拿回来是搞监区建设还是全全交给他保管,那就是后话了。
    “办法倒是有,就不知道教导员您支不支持?”区强贴上去放低话音。
    “支持?支持什么?我能支持什么?少扯上我啊,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全耀前后不一致的态度让区强摸头不着闹,区强只好吞吞吐吐的说,“不支持不支持,我的意思啊,曹根要是有一次探亲假,他回家办事的问题就解决了。”区强说的很轻松,却把老大难问题抛给了全耀。
    就像原本安静的琴房爬进来一只老鼠,气氛马上变得嘈杂起来,全耀心里的这只老鼠正从他嘴巴往里钻,搅得他意识全无,从皮肤搅到骨肉,又从骨肉过度到深层次的灵魂,然后将其用力抓摔到地板上,让他将自己看得真真切切。
    全耀知道,他正在法律的临界处游手好闲,随时有可能不慎跌入深渊,摆在眼前的问题再一次将物质的现实和道德的空间混杂在一起,让他产生选择上的艰难感,这是难以安分的一种吵闹,如果让曹根走,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如果偏袒法律,就一分钱拿不到,一想到这点,全耀的思绪马上飘回到那个让他神经拉扯到喉咙的傍晚,那天风和日丽,女儿思思还躺在医院对他大失所望,他纠结了若干遍以后,还是骑着摩托车离开医院上了银行,含着眼泪活生生的取了五千块钱,又风尘仆仆的向监狱的方位驶去。他觉得不做这件事他会遗憾终生,不做这件事他就会身败名裂。他简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不相信许剑会费尽心力替他摆平难处,但同时,他怕自己的作为适得其反,于是他把车停靠在公路边,嘴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他伸手拦下沈庄的车,并将两条大中华和一个信封成功交到对方手里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作为并非一无是处,而第二天沈庄在二监区只字不提调查他的表现更是让全耀深感自己作出的选择是何等的明智。只是全耀却让这个秘密烂在了回忆中,他不说,沈庄不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等他将自己政治生涯里惊心动魄的一次经历细数一遍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才意识到摆在眼前的的这个问题,出口已经很明朗。
    而显然这么漫长的回忆已经把站在一旁的区强晾了好久好久。
    全耀咬着牙没有回应区强的随口一说,他觉得区强说话简直不经大脑,也难怪,这些人一来很少经大脑做事,二来不考虑民警的处境,什么办法对自己方便就用什么方法。但问题是曹根作为严管犯,别说不具备探亲资格,就连跟家人通话的次数都会受限,想让他回家简直难如登天,就算全耀想耍手段,还有许剑看着,下面人多嘴杂,万一曹根一去不回,上面一查下来的话,终究会查到他头上,他可不想抱着这颗不定时炸弹度日。
    再次沉默的全耀让心急的区强不得不再次张口,“教导员,曹根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探亲假也是他自找的,连亲爹死了都回不去,这种人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就自由了,人死了身上就没有法律限制了,真好。”区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用一种很随意的聊天方式给曹根的逃狱提供方法,也为全耀的职责套上金钟罩。一切就等着看全耀怎么反应了,区强不能再继续往下说了,他的底线是保证自己按时出狱,不能因为捞钱而把家底搭进去。
    全耀的领悟能力不必怀疑,能在这里当教导员,光有打人的本事可不行,脑子好使才能平步青云。
    事情在两天之后发生,前一天曹根刚好获通话权,他给家里堂兄去了电话,确认了信里的内容,堂兄在电话中几次提到他后妈这几天准备接管财产的事,让他想办法争取一下。放下电话,曹根找到区强,把他爹为他提前存好的十万元银行卡交给了区强作为定金,如果事成,还要一次性支付区强三十万酬谢费。区强接过银行卡,恨不得将其吞到肚里。激动之余他没忘记嘱咐曹根事成后一定要回来,区强告诉他,要是不回来,手里钱再多都会不得安心。曹根没说回来,也没说不回来。
    那天的阳光很足,万里无云,无论是山路还是公路,行走起来都是绝佳的选择。中午饭是刘武忠做的,他今天刚从禁闭室出来就在全耀的安排下给曹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送行饭,一只鸡腿,半斤熟牛肉,四两米饭,外加一盘炒韭菜。为了给曹根提供畅通的逃跑条件,等他吃完饭,汪会仁就领着他往小树林深处走去,那里全是犯人们拉的屎,成堆成片,五颜六色,曹根是在众人的监督下跟汪会仁一起进的小树林,但没有人知道进了小树林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当二十分钟后汪会仁气喘吁吁跑回来说曹根拉屎的时候被动物攻击的时候,所有人都往远离小树林的地方退了十几米。
    “汪会仁,你他妈怎么回事,连一个人你都看不住,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动物?”全耀的台词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脱口而出一点障碍都没有。
    哪有什么动物,那是全耀托人花钱从市场雇来的民工,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曹根送出塔克木管辖区,然后继续回到人满茫茫的市区中,也许一辈子就能和监狱做上一次生意,还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他们以为就是简单的把人绑走,到达目的地一松绑,手工钱就到手了,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在和监狱头对头的硬碰。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0
    83•葬身沙海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民警们都在树林里找汪会仁说的那群动物和曹根,而此时,曹根已经坐上了全耀给他在公路上租来的摩托车,飞驰在西北荒原的疾风中,摩托车像一只受惊吓的野狗,前后左右环顾着稀有的路人和稀有的车辆,从发动机的叫声中可以感受到引擎里面燃烧着的那团四射的火星,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油管里每一个油分子都卯足了劲,拼命的燃烧着身体,为曹根赢得时间牺牲着自己。曹根只顾着往前冲,从紧张到欣喜,从欣喜再到兴奋,兴奋让他忘记了脚下的路,所以在他行驶了一百多公里之后,摩托车终于在耗尽最后一滴油之后咔嚓一声倒下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冲进了望不到头的沙漠,想往回走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天地交界处腾升起一根粗壮的,分不清是云还是海的黑压压的东西,那东西一点点朝着曹根收缩过来,辽阔的沙原就剩下曹根这一只独孤的黑蝎子还屹立在倒下的摩托车旁,他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前面是无边沙海,后面除了疑似沙尘暴的东西侵袭过来,说不定还有以许剑带头的武装队猎寻着他。左右权衡,曹根果断勇往直前,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自认顶不过沙尘暴的肆掠,如果硬闯,只会折断在风暴中,只有向前才有可能摆脱,就算摆脱不了,至少可以多活一秒钟。生命和死亡的界限此刻在曹根心中分得如此清晰,他的心思也在生死问题上停滞不前,而关于他爹的钱,他后妈的恶毒,已经被扔进了空虚境界。
    他开始拔腿跑,穿着区强借给他的登山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和沙子抗拒着,每跑一步他就扭头看看后面的暴风团,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提速,当他发现再也提不起速度的时候,后背开始感受到丝丝凉气,风吹到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上,他后悔两天前让何尚帮他理发的事,如果多留两天,他就可以体会一把头发飘扬的感受,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在风暴将他后脑袋上最后一滴汗水刮掉在地的时候,他也整个人揉进了风暴的怀抱,还有残废的摩托车陪他一起旋转在风影里,不知是自然的力量太强还是曹根太瘦,半个小时后,风暴走了,把曹根的尸体抛在了五公里外的沙海里,那是一个小沙丘的顶部,曹根就躺在上面,外套早就被刮走,露出的囚衣上,番号已经没有了影子,除了囚衣能证明他的身份,他什么也没有剩下。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炙烤着沙子,将曹根的灵魂从死去的肉体里抽出来,然后分解成碎片,抖落在单调的沙影中。
    没有人见证曹根的这一刻,这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悲哀的一件事,他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掉了,但他的死法是特别的,比起被打死,或者病死老死要稀奇很多倍。
    全耀还以为曹根顺顺利利的走了,因为他这边已经拟好了曹根出工遭遇狼群攻击而死亡的报告书,他没打算曹根回来,区强已经将十万的四分之三给了全耀,就算曹根不回来他也不会说什么,他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贪心了,反倒曹根要是回来的话,反而会给他带来很多难以解释的麻烦,而这一点和区强的想法是不相符的,但命运这一次还是偏向了全耀,区强的摇钱树只给他留了最后的五万块钱就这样不疼不痒的死掉了。
    得失总是在交替转化着,全耀的得到也让他获得了监狱的警告处分,就连许剑也被牵扯进来,犯人外出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监区领导要担负主要责任,对全耀来说,虽然得不偿失,但这么一大笔钱就算拿来买个正科级职位,那也绰绰有余了,这样一想,他也就不再纠缠于此了,反倒是许剑,吃了哑巴亏,连事情来龙去脉,是非虚实还一无所知就被卷入警告的潮流,心中憋了火辣辣的一股气流,烧得他五脏六腑上跳下窜。
    军师早就跟方程说了区强跟施放不怀好意的悄悄话,但方程没有精力管区强的事,只要他不为非作歹,方程就不会插手,加上最近他正在为诗词班级的成立费尽心思,首先要想好教课的方式和内容,还要考虑如何将课程的影响力提到最高,另一方面,周桂重伤在病床,他的帮手又少了一个,棉花马上就要收获,他需要熟悉流程的人来做好收获的工作。但曹根的突然缺席让方程的警惕性一下打开了,二监区每一个人,尤其是零六年这一届都在方程的关注范围里,谁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竖起耳朵,把身上的神经全部集中到一起。曹根大白天被狼群叼走的书面报告在方程看来简直是瞎扯淡,除了许剑和全耀自欺欺人,得过且过的办事模式,所有人对这件事都心存疑虑。
    方程的好奇心从来没有丢失,不过时间已不允许他再介入其他事情。毕文通将方程策划的5•12专刊发下来那天,裘才千小儿子的月考成绩刚好挤进班级前五,所以裘才千一高兴就特意下来二监区为方程此次策划专刊的活动开展了表扬大会,裘才千好久没来过二监区,但今天为了方程,竟然给足了二监区面子,许剑脸上也跟着沾了光。大会上裘才千表扬了许剑和全耀领导有方,对毕文通培养通讯员的艰辛予以了肯定。当然了,裘才千下来一次不会就这么草草结束行程的,所以他马上把挖沟引水的重任交给许剑,让他次日开始挺进工地,大致的期限没有,只要保证明年按时赶上播期就行。按照这个意思,要想赶上播期,剩下的时间只能全部花在工地上了。
    至于监区的花圃,由于近日事关吴松的不利传闻很多,许剑已经开始给吴松压力了,因此花圃的事也被耽搁下来。事情的来源还是吴松家人寄来的信件,信中说她妹妹离婚了,也不知汪会仁看完信后跟谁说了,结果事情传到了方程耳朵,这也是吴松家人首次在信件中提及吴松妹夫是市教育局长的事情,这个重磅消息一到方程耳朵,方程立刻对传闻的真实性给了定论,因为这样一来,就解释了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就解释了局长们慷慨解囊曾送五粮液的事情,也解释了吴松硬邦邦和全耀叫板却始终能稳坐新航校长位置的原因。
    吴松在收到信之前是局长的大舅子,当他看完信,或者说当信的内容被别人知道之后,他就不再和局长有关系了,而是那个当年的偷花贼,当然了,那时候他的漂亮妹妹还没有遇见局长大人,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去当贼啊。
    现在许剑准备把花圃的收入全部纳入监区财政,也就是说,吴松和方程不再有劳动提成,取而代之的是几袋洗衣粉和几块肥皂,如果吴松不同意,马上区强就会取代他教研室主任的位子,这是许剑的原话。许剑说了,犯人就是来改造的,给你吃给你喝你还嫌不够,还要什么钱,你把钱要走了,别的犯人就会看着眼红,眼红时间一长就会冲动,出了事故还得监区担着,许剑打算把事故的终端一刀切断,希望吴松和方程可以理解。方程是不会就这样理解的,九四年颁布的《监狱法》确认了罪犯的劳动报酬制度,早在入监教育的时候,方程就记下了这些和自身息息相关的法律条款。
    但许剑很明确的告诉他:《监狱法》是确认了,但它只写了基本规则,没有告诉搞花圃的劳动是有偿的,很遗憾,我也没办法帮你,要怪就怪写法律的人没多写几个字,他要是多些点,哪怕他提一提你们种花也行啊。
    许剑也抓住了法律的漏洞,开始还击方程的不满。
    “教导员,那我倒要问问,我们这些人是不是没有人身自由?”
    “是啊,罪犯就是没有人身自由,怎么了?”
    “劳动权,通常是指享有人身自由的人的劳动权,既然我们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就没有劳动的权利,但我们一直都在劳动,你觉得这也是法律的错吗?”方程渊博的知识储备直接将许剑抵到死角。
    “什么态度,跟谁说话呢,少跟我讲法律,就这么定了,你跟吴松说一声,我让区强当几天新航校长,他这个霸王校长一当就是好几年,我还没找他理论呢。”
    吴松的校长就这么丢了,所有的失去都源于他失去了一个好妹夫,这根主心骨被抽走,就等于抽走了他的护身符,所以很快全耀也找上门来。
    丢了头衔,丢了妹夫,丢了劳动报酬,这对于吴松来说,就是迎头痛击。带着这种状态再去搞养花种草的事,难免有些脾气。今天轮到他给花圃浇水,他没有浇水的心,拿起水管子就开始胡乱淋洒,把一些立正的花苗全给打坍塌了,他见花苗被自己搞砸了,一怒之下又踹了几脚,直接将花苗按到了泥里。
    全耀找上门来的本领一直很独到,专挑你犯事的时候出现,这就叫打蛇打七寸,从不浪费子弹,招招掐在要害。
    “吴松,疯了你,啊?我看你是疯透了,给我住手。”
    吴松喘着气,用力将水管摔到地上,站在原地,低头怒视他的花草,好像惹他生气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冰冷无情的植物似的。
    全耀走了过来。
    “吴松,现在你不牛了吧,我来找你算算总账,把你以前的臭脾气都扭转过来,还有两年你就出去了,我不能再让你带着臭毛病回到社会上祸害别人。你还记得你骂过我几次吗?”全耀找犯人算账就是这样,不管有的没的,只要是他想的,就会统统搬出来压在大家身上。
    “记不得,我从来没骂过人。”吴松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谈判,甚至不适合张嘴说话,说出的话直接将对方堵进死角。
    “你不骂人?你敢说你没骂过我?你再说一遍试试?”
    “没骂过。”
    吴松虽然失去了妹夫,但骨气和脾气还在,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硬气跟他妹夫一点关系都没有,同时他也要证明,像全耀这种势利眼墙头草的民警大有人在。
    和全耀较劲的下场从来都只有一种,全耀罚他半个月不许碰花草,吴松的离开让方程又丢掉了一只臂膀,带着诸多不顺的方程,陪同着大部队开到了大河边上。第一天许剑陪同犯人一起过来,武铭也过来做了个简单的动工剪彩,剪彩完成就由许剑陪着遛回去喝大酒了,一路上许剑小心翼翼递烟递茶,把武铭伺候得舒舒服服。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0
    84•醋和酒

    二监区全体犯人站在大河边上静静的看着顺东流去的河水,雨季早就过去,河水褪去了浑浊,透着一层青青的早秋落寂感,寂寞的河水流过犯人寂寞的心,在他们眼睛上笼上了一帘半透明的梦。靠近河边,有两棵相依为命的胡杨在维系不多的河水边上继续传承着胡杨作为沙漠“生命之魂”的不朽之作,而红柳的阿诺多姿也迎风招展在零零散散的骆驼刺身边,这些如干柴般坚韧的骆驼刺以它强韧的耐旱耐盐碱能力受到当地人尊重,这些矮小不起眼的骆驼刺遍布在沙洲,已经过了盛开时节,不过,还是能偶尔发现一些还处在花期的米粒大小的粉红色小花,花的蜜腺透着香味,引来远方的蜜蜂过来采食,但因为季节的原因,前来的蜜蜂少得可怜。
    方程望着这片景象,脑海中叠起了凌乱的记忆,不过,顾仁并没有给大家过多欣赏风景的时间,挖沟的工作还是分组分区段进行,锄头,铁镐,铁锹,凡是监区带铁的东西,包括镰刀都一并带了过来,分发完工具,大家在顾仁的带领下就干起来了,你会听见在这片空旷的荒原中响起参差不齐的哐当哐当锄头碰锄头的沉闷声,方程早在棉花锄草的劳动中就学会了锄头的使用方法,现在他正手把手的教小组成员里那些来自大城市的青年如何既省力又不伤手的发挥锄头的功效,这样做最主要目的就是避免意外事故的发生,他们现在所处的状态就是铁器时代,加上高强度的劳动,人的思想难免会因为疲倦而懈怠下来,一旦放松了警惕,就会将好不容易收押的暴脾气又给释放出来,目前这种人手一个工具的状况,一旦发生群体暴力事件,后果不堪设想。而至于劳动效率,方程不想拿小组长的头衔为难大家,能者多劳更能体现出人性化。
    这样一个工程对顾仁来说是很有挑战性的,为了犯人的改造,顾仁可以说倾尽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起得比犯人早,睡得比谁都晚。犯人没有劳动兴致了,他就拿出十二分精神带头先领起小部分人苦干,用挂在脸上的汗水唤醒懈怠的犯人,顾仁说他这是学习邓小平共同富裕中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思想,结果还真凑效。
    现在工程量大,周全跟汪会仁也加入进来了,一开始汪会仁还行,干着干着就开始耍赖了。
    “周全,歇歇,歇歇再干,让他们先干着。”汪会仁说话的同时,屁股已经沾到地上,手里的锄头也被他扔在了半边。
    周全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带头偷懒,就没听汪会仁的:我不累,你休息吧。
    “嘿,周全,怎么回事,你身体也不行,跟老顾能比吗,你就别逞强了。我告诉你,我是受够了,你等着看,周全,总有一天我要当上大领导,当大领导就不用干活了。”
    “老汪啊,说话嘴巴注意把风,小心传到教导员那里,还当大领导,怎么,想谋权篡位啊?”
    “瞎说什么,我就不能凭自己努力干上去啊,瞧你说的,太难听了。我要给我儿子做好榜样,不往上走走,以后我儿子就要喝西北风了,你连媳妇都没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汪会仁三番两次跟周全提媳妇的事,让周全一下就想到了方程跟安欣,正好现在方程手拄着锄头把看着他两,周全的脾气一下就来了。
    “方程,你给我过来。”
    方程被叫了过来,周全说他偷懒,罚他去给大家挑水喝,方程在民警陪同下,走了两公里多才来到他们事先找到的淡水源。方程不怪周全,他知道周全为什么跟他过不去,但这件事他不能张口跟周全解释,解释就说明事情属实,所以他宁愿装作不知道。
    当天晚上,周全就在值班室就着从裘素素那里买的花生米苦大仇深的喝了一顿,隔壁的李瑾在帮周桂换完药之后才发现周全已经醉倒在桌子上,李瑾推开民警值班室的门,拖死狗一样的将周全摆弄到床上,一不小心,从周全裤兜里掉出来一个有着历史年龄的皮夹,皮夹的一角露出半截照片,李瑾本想放回周全兜里,但还是很好奇的抽出了照片。照片上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对母子,从小孩脸上痣的位置,李瑾判断这应该是周全的全家福,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的写着爸爸回来四个大字,从笔记可以判断,这是周全小时候写下的字。
    李瑾完全被这四个字蒙住了,不过她要是知道周全家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好奇了。看完照片,李瑾把它放回原位,又将皮夹塞到周全裤兜,转身从桌子上拿了周桂的水杯,帮他倒了一杯开水,带上门走了,整间屋子只剩下那杯丝丝冒着热气的开水和周全焦虑的酣眠声。
    下了班,李瑾叫上汪会仁,两人在沈庄司机的帮忙下,把周全送回到家中,这也是李瑾第一次到周全家,第一次见到周全的母亲。安顿好周全,两人便忙着和老人道别了。
    老人谢过汪会仁和李瑾之后,笑眯眯的看了眼一脸秀气的李瑾,回到屋里满意的煮了一碗酸汤灌进周全的胃里,随着酸汤作用的发挥,周全鼻孔的热气开始一点点降下温度。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1
    85•张易的谈判

    吴松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清静,难得全耀罚他思过,也算是给他一次独处的机会,独处是没有纷争,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思想,就连身体都可以不是自己的,只要有一个会思考的大脑就不会感到寂寞。他对自己的境遇一点都不觉得伤感,许剑说得对,自己当校长也当够了,教室里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犯人的学习资料都是两人用一份,更别提多媒体教室了,虽然每次学习内地监狱的改造方法都会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但看完片子一落到实处,就处处体现出监区硬件的严重缺乏。
    现在所有人都等着规划和改革的到来,等着西部大开发的注意力可以延伸到这边,等着一切可能支援西部的政策如倾盆大雨般降落到塔克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到时候现存的问题或许会得到改观,国家一定会处理好东西部发展的平衡点,一定会拉拢南北的力量,帮西部建设搞上去。到时候资金和人才的流向就会涌泉般淌到塔克木,犯人们上课不用再闻粉笔灰的味道,可以坐在环境优雅的多媒体教室感受现代化带来的便利,说不定监区一扩建,政策一出台,塔克木的犯人也能享受一把省属监狱犯人的用餐待遇,不用再像猴子一样蹲在外面边晒太阳边进餐,不用再害怕突如其来的风沙吹进饭碗还要扯着喉咙强行吃下,到时候就稳稳当当的坐在食堂大厅的饭桌上,再也不会蹲得两腿酸痛。说不定国家经费一上来,监狱就不用花心思劳民伤财的将犯人带出监狱劳动搞生产,大家以后就能平平安安呆在监狱做些技术类的生产,彻底和农田说拜拜。为了完善任务,落实政策,民警队伍的素质也到了不得不提升的地步,到时候大培训,大练兵不再是犯人的专属,等民警也心平气和的开始专业化培训,对监狱的前景无疑是股推动力。
    吴松越想越兴奋,想法越来越离谱,他希望最好把禁闭室也给取缔了,像小黑屋那样的酷刑装备最好一次性让它退出历史舞台,想法太多,有待改善的方面数不过来,这些东西就像毫无防备就降临的流星雨,让他顾此失彼,想把每一颗都看清,却哪一颗都看不清,但他游荡在思维的海滩上,将身体全部投向思维的遐想中,让这流星雨尽情的将他包裹,这样他和思想怀生的精灵们就能真真切切的融为一体。
    没有人相信吴松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这些宏观的大问题,就连吴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他努力回忆发生着一切的源头,如果硬要让他说一个,他可能觉得是二零零六年方程这批犯人的到来,更具体点,可以说是方程的到来。
    没错,方程的到来让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就算现在吴松在失去妹夫庇护的情况下,方程仍然在外面帮他想办法保住花圃经管权,试图将种植点推向其他四个监区,为了达到推广目的,方程找军师商量了一下,军师觉得现在的问题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只要上面把事情当成政策落实下来,各监区肯定会让吴松的花卉入驻进去,到时候什么监区教导员干预啦,什么监区间竞争矛盾激烈啦,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方程知道军师的意思是直接找裘才千,方程倒不是不敢找,但这样越级办事只会让下边的矛盾加深,根除不掉真正的矛盾。加上马上天气转凉,要想继续搞花卉,只能在温室进行,许剑到现在还没考虑好建不建温室的问题,一来成本大,二来现在监区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面临着跟其他监区合并的风险,这样一来,建温室就不值当了,所以眼下来看,这些盆栽还是会被搬到室内去过冬,花圃的事可能入冬就要暂时放下了。连二监区都这样对付,更别说其他监区会有什么热情了。
    军师说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凡事慢慢来,建议方程先把花卉种植的课程延伸到其他监区,等今后有机会了,或者监狱情况有所改观了再进行从课堂理论到课外实践的过度。
    方程觉得军师的想法是合理的,两人聊完正要排队去下地,军师就被许剑叫走了。
    “卢培清,今天有人来看你,你留在监区等人。”
    军师顿了顿,说,“教导员,我没有探监待遇啊,再说当时入监的时候我也没填写探监家属名字。”
    军师说的却是实话,他最亲的人已经离他而去,所以就用不着谁来探望。但许剑让他别啰嗦,还给他倒了杯水,快九点多的时候,许剑的办公室才被敲开。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易,军师脸上一下子拧起一团肉,张易跟他有说不完的恩怨,而这次到访还不知为的是什么。
    许剑将张易带进来自己就出去了,他的办公室也成了军师和张易的临时会见厅,既隐秘,还不会有人打扰,说什么话也不怕别人听见。军师不看张易,也不和他打招呼,而是站起来一个人走向窗户边。
    张易开口了:卢培清,你行啊,马广怎么回事?
    军师一听,心里琢磨,张易这是秋后算账来了,不过马广都死大半年了,这账算的也太迟了吧。他回转过身,一脸无辜的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军师的强硬态度让他一点都没在警察面前失掉尊严,现在军师对张易只有解不掉的仇恨。态度的强硬果然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张易摸出一盒烟,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里,另一根递给军师,他递出去的动作就像人给小狗喂食那样,既没诚意,还或多或少夹带着嘲讽和戏弄。这样的交流方式对军师来说很不受用,他抬手一挡就把那根香烟拍打到地上。
    “张警官,有事你就说事,我们没时间跟你耗,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做,你行行好!”军师近似央求的口气其实是对张易的极其不尊重,或者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马广的事他还没跟张易算账呢。
    “好,我就喜欢快人快语,马广的事我早就听说了,至于他怎么死的我也不追究也追究不清楚了,你也别跟我藏着掖着,你私吞的那笔钱放在哪里我也不管了,我今天来就想和你谈谈生意。”
    军师一听张易的话,顿时觉得这个人有大问题,按理说追求这笔钱的下落警方一直都没放弃过,现在张易居然说不管了,还要和自己谈生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军师难以揣测。
    “张警官,说话注意身份,饭可以乱吃,话说错了可要掉脑袋的,万一这些话传出去了,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少跟我提领导,我早就不想干了,天天守着那点穷工资,我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拿来磨蹭。”张易果然被军师激怒了,一个不理智的人总会在愤怒的时候吐露真心话,这正是军师想要的结果。
    “磨蹭什么啊,张警官,你多威风,把我都抓了,领导没给你发几万块奖金啊?”
    “发他妈裤裆里去了,卢培清,我告诉你,为了查你的案子,老子自己就掏了一万多块钱的腰包,到现在一分钱上头都不给发,你说,我该不该跟你算账,该不该跟你谈谈生意?”
    军师没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张警官居然是个出口成脏的愤青,亏他是个人民警察,在金钱面前,连起码的言行礼貌都散失殆尽了。
    军师稍微用还算舒服的话继续跟张易说:哟,真是不好意思了,张警官,你看我给你添了多大麻烦,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生意,我这个人别的不会,做了一辈子生意,这个最在行。
    话谈到这里,军师觉得马广真是死的太冤枉了,居然相信了这样一位狼心狗肺的警察,像他这种蚕食共产党劳动果实,挖群众利益墙脚的坏分子实在该死。也就是这时候,军师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自私的事,为了自己那些恩怨,不但把王侯毁了,还间接谋杀了马广,想到自己从一个经济犯演变成杀人犯,想想那些恶毒的阴招和伎俩手下的倒霉鬼,军师全身上下都冰凉冰凉,一种负罪感钻进他心头。
    这样一种心里足足让他静止了三分钟,所以张易说的话他什么也没听见,张易发现他不对劲,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冒冒失失的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张易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他说他要帮军师除掉仇家,只要军师可以支付他一比可观的钱,他就能代表正义的一方,让杀害军师儿子的幕后人死在光荣的国徽下。军师没想到自己做梦都想完成的心愿现在居然有人愿意出来替他完成,还是个人民警察,这真是超出计划范畴的一个奇迹,只要能让他老大去给儿子偿命,付多少钱他都愿意。
    “就凭你?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你就杀他?”军师对张易还是信不过,这种小人也根本不值得人信。
    “放心,最近他到长沙了,我一直跟着他,这一次他可能要长期留在长沙,暂时走不了。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回去帮你完成心愿,不过……”
    “不就是钱吗?杀了他,我要现场录像,下次见面时候给我带过来,钱一分不少的给你。”
    “你真会开玩笑,先帮你杀人再给我钱,你当我白痴啊,先给我十万,成功后再拿二十万,否则免谈。”
    “十万?定金最多一万,多一分都不给。”军师从来不会一味的妥协下去,他总要在适当的位置体现出自己的态度,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耍。
    张易狮子大张口,没有吃到那么多肉,肚子再饿,一万块也能解解馋了。张易佝偻着身子从二监区离开的时候,许剑问军师:张警官来找你算账了?
    军师没说什么,主动要求在监区院里打扫打扫卫生,在他眼中,这个时候的许剑既滑稽又幼稚,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想问题,也根本不会产生交流的默契和共鸣。他只是希望张易言出必行,这件事对他很重要,能成自然好,失败了还有别的办法。
    而张易离开军师那天,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偷偷在全耀的安排下,上工地见了方程一面,张易的用意很直白,他想让方程继续把马广没有完成的使命完成了,还说这是光荣的使命,军师犯下了重罪,侵犯了无数无辜百姓的血汗钱,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那笔血汗钱弄出来。
    方程对张易的突然造访感到十分意外,张易告诉他最安全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军师在二监区最信任的人就是方程,让方程来当这个角色是最适合的了。
    说实在的,在监狱里,别说是张易的话,就连裘才千的话也都是信口开河的随口一说。这里的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要什么样有什么样,而说话的类型经过岁月的锤炼,更是变得千奇百怪。所以哪怕张易是刑警,方程也心存戒备,他首先想到的是马广的死,马广死前死后,有关他是张易眼线的传言满天都是,方程自是心中有数,对于一个用生命替刑警当线人的犯人,最后却连性命都得不到保障,死后不但得不到正义的声张,还死得不明不白,这样的死毫无价值,这样的死法很愚蠢,所以方程确定不了如果答应张易,会不会再步马广后尘。他的死和军师有着千丝万缕般联系,这里的暗涌到底有多深,背后的交易到底多复杂,他都不得而知,这是其一。其二,军师不是一般的蠢驴犯人,有着高智商,心思缜密,有韬光养晦的忍受能力和力拔山兮的外在气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是知识还是见识都远在他之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军师有了马广的经验为前提,防备意识如虎添翼,如此不利条件摆在面前,和军师博弈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其三,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还想提早结束刑期,对军师的为人还有几分尊重,如果选择做一个出卖者的角色,一旦被揭发,他在塔克木就再无可以驰骋的自由之地,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事,毁掉自己的清誉那可太不值了。
    站在望不到边的戈壁,方程的大脑被这三股力量挤缩成一团,他感觉天上的云彩照以前低了很多,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说一不二的人,但经过这番细致的考虑,他再一次将自己的世界观颠覆了,他开始怀疑整个人生的价值取向,他想跟大家一起成长,想在这里炼狱重获新生,想将愿意和他一起战斗的人一并带出这片沼泽,不再被思想包袱禁锢。他从来没想过去揭发一个人,将别人本来就受伤的人生再次推向绝望,这些做法跟他的想法很不一致。他看见那些云彩张牙舞爪的汇合在一起,变成一只只恶狗的形象,顺着风向狂吠着奔向这边,他感觉隔着空气,云彩的千手百足已经陷入他的血肉当中,将他对自身的定位抛向茫茫无边的天际,然后将零碎的思考重新做次排列组合,给他一次再选择的机会。
    他长舒口气,想到自己仍然是个普通公民,是个可以主张正义,为大众百姓去思考和创作的工具,军师手里的黑钱有违正义,有违良知。一方是公德人心,一方是铁窗友情,无论选择什么,忠义都不能两全了,他知道大是大非面前,国为重,小民的牺牲和所受屈辱历来都在上演不断,所以他在心中做出了选择,但没跟张易一锤定音,只是笑着跟张易说:谢谢张警官对我信任,我尝试一下吧。
    活着就是有目的的在攻击问题,什么时候死了,问题就不找你了,否则,你总会为了生还是死做出临时的抉择,有时候临时的抉择正好在正道,而有时候临时的选择却成了你最后的选择。
    张易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一个人坐在汽车后座上,孤零零的像根木棍,他一遍遍的将自己在军师面前低三下四的形象进行着回忆,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脑袋昏沉沉的,像被灌了一瓢冰凉的水银,让他陷入思考的混乱,让他分不清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他就像走上了一片无奈的境地,不被人理解的境地。
    接下来军师马上将前往四川支援的联络人调到广州,并把张易的事情和她进行了详细的沟通,但整个沟通过程军师都把张易的名字隐去了。另外,军师让她想办法弄一个移动电话进来,便于他随时可以跟外面联系,以前马广天天跟在屁股后面,不敢把电话弄进来,马广走了,他便要迅速把外面的事情操办起来,他手里的钱有两部分,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从黑帮私吞过来的,他已经把自己那份钱完全交给联络人打理,让她联系工商,民政,又给她提供了几个民营收容所的电话,让她取得联系后想办法过去学习经验,再找个律师拟写相关文件,尽快把儿童收容所建立起来。在过去的改造生涯中,军师已经搜集了相关孤儿的资料,这些孤儿现在还混迹在一些非法民营收容所中,表面上被收养,实则被当做童工进行劳动剥削,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孤儿拯救出来,同时搜集更多流浪儿童,让他们有个家有张床。
    在这之前,军师已经研究好相关手续的办理程序,也一并交给了联络人。他困在这里,只能远程监控,守着担忧,又守着希望,灌醉在二者煎熬的夹缝,只能等待着外面成功的消息。
    军师打电话的时候,方程正好在通话室带着小组成员擦窗户,他看见在场的都是熟人,邓纪华,斗争,方程,没有一个坏人,所以军师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防范。但整个过程,方程都在用心的听着,他依从张易的指示,开始注意他的好朋友,开始存有一丝疑虑,只是军师没有发觉。
    “给谁打呢?”军师怪断电话的时候,方程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军师思索了一秒,不情不愿的说:一个朋友。
    “女的?你女朋友?还是……”方程继续逼问。
    “嘿嘿,没事!”军师机智的应付着方程,心里起了防人之心,不高兴的出去了。
    方程的第一次试探就打了水漂。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2
    86•理想和女人

    邓纪华是幸运的,正好赶上今年的好政策,犯人参加自考的计划已经铺天盖地的来到了这里,以前大家学习这些也就是为了获得加分,现在居然真能有机会走上考场,一年两次的考试也给了自考群体很大的机会。所以今年二监区根据参加学习的犯人数目,替他们统一报了名。十月份就要开考了,头天晚上邓纪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跟新媳妇要嫁人那样,激动紧张了一整夜,那晚上他抬着课本看到天亮。直到周全将他们组织起来,用囚车统一拉到市局安排的考场,他才安定下来。
    刚坐到考场不到两分钟,就有替考的被监考老师抓了出来,邓纪华头都不敢抬,更别说记住是哪个监狱的了。开考不到半小时的时候,邓纪华边上的犯人将笔扔到桌子上站起来就交卷了,让在场的考生和监考老师都汗颜不止,老师拿起卷子一看,除了选择题蒙上之外,其他题一个字没写。监考老师正无奈摇头的时候,一个犯人站起来问老师可不可以抄课本,不可以的话他也就不考了,老师摇摇头那考生就出去了。
    邓纪华规规矩矩的考完了,他很满意,周全在外面等着他,一出来就问他的情况,两人有说有笑,邓纪华把考场见闻跟周全讲了一遍,周全问他有没有二监区违纪的犯人,邓纪华说没有,二监区犯人都很老实。周全微笑着朝邓纪华竖了竖大拇指。
    没有问题了,邓纪华参加的几门课程都能一次性通过了,他也看到了完成学业的希望,不过还有很长的路没走完,仍需要不懈努力去创造更多的奇迹。
    但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按照事先每人每天挖出五米远的量来看,显然没有达到要求的一半,这天斗争中午凉水喝多了,下午没干多少时候尿就急了,但还没到上厕所的时候,请假可能会被扣分,所以他站在挖好的沟里就开始撒尿,哗哗的流水声被区强伶俐的耳朵听见来,他顺着声音找到斗争,还没等斗争提上裤子,区强就跳到沟里把他按倒在地,然后招呼他的小弟:你们几个,过来给我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畜生。
    一顿拳打脚踢过后,斗争再也直不起身子,方程被人挡在旁边,根本过不去,他只是用嘴巴教训着区强。
    “区强,你怎么乱打人呢,给我住手。”
    “乱打人?老子打的是牲口,人会像他这样随地大小便吗,老子现在是新航校长,凡是不符合规矩的言行,老子都要管到位。”
    “区强,给我松开手。”顾仁过来将区强的手从斗争身上扯下来。
    “有力气打人没力气干活,一看就是犯懒病,我罚你多挖两米。”顾仁长期和这些老油条混在一起,对他们早就摆弄的如火纯情,自然知道什么方法能给他们致命一击,但对区强的惩罚,区强自会用他的斗转星移嫁接到小弟身上。
    斗争被顾仁救回来了,不过他的手好像骨折了,所以整个下午只能坐在河边看风景,区强的一顿暴打让他免去了劳动的辛苦,这让很多没有挨揍的犯人怨声载道,他们一个个都在埋怨自己没有赶在斗争前面撒尿,也都恨不得让区强打断几根骨头,这样就可以回到医务室陪周桂欣赏漂亮医生了。
    午后的河面波光粼粼,被清风吹起的涟漪像精灵一样在跳舞,斗争把受伤的手平放在地上,仰坐在骆驼刺旁边,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迷人的河流,一点点调远视线,突然,他看见远处河水中间站着一位女子,女子弯着腰洗衣服的样子就像电视里的神仙姐姐,加上阳光打照在她身上,给她本来就婀娜多姿的身体增加了无限的光彩魅力。
    斗争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子,他并没有任何想要释放性压力的冲动,他感觉眼前的这幅画面太美了,美得他不忍心破坏,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残忍的破坏力,他尽量屏住呼吸,还要确保这个秘密不让正在劳动的同改们发现,他不是自私,他是怕人一多就把这份清净给冲走了。
    可能是斗争太投入,所以当洗衣女子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女子直起腰杆,看了看对面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是他一个月来第三次过来洗衣服,她一直没弄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她看到了一个个光头,看到了一群雄性动物光着脊背拼命的挖沟,她也看见了插在河边的那几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她分析不好,她想过这群人的职业,但她确认不了,不过现在她带着好奇心却难得的跟其中一位光头发生了眼神的交流,虽然隔得很远,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彼此静止的身形中可以感觉到,相互之间的好奇心始终牵引着两个人,但就像自由跟枷锁一样,两个人的处境完全在不同世界中,斗争最后不敢再看了,只好痛苦的低下头,他无心评判自己的处遇,只能放自由的女子端着洗好的衣服离开他的视线。
    女子走了,斗争没什么好看的了,隐忍了好久的疼痛现在终于爆发出来,所以即便他想美美的睡一觉也成为了奢侈的事情,他倒在地上睡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坐了起来,这一次起身,他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在他脚下的河水中飘着一只白色袜子,从大小和样式来看,这是只女人的袜子,一只普普通通的袜子,但因为它是女人的袜子,所以变得不再普通,监督岗和民警一共十个看守点,死死的将犯人劳动区域围住,斗争和其中一个监督岗挨着,大家也都站在河沿上,眼光八路,寻视着劳动区里可能发生的异常,何尚躺在地上,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一个个闲来无事,就拿它开起玩笑来。
    “哟,斗争,你看你,受伤还是有好处的,你看他们一个个的,还不如像你一样受点伤,过来享享清福。”
    斗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监督岗这边,他已经被水里的袜子弄得鬼迷心窍了。若不是有监督岗,他早就跳下去打捞了。
    他纠结了两秒钟,便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站直,佝偻着后背便开始给监督岗灌迷魂汤。
    “哥几个,有没有在《新生》报投过稿?”
    “投稿?投个屁啊,老子倒是想,也不会写啊。”
    “这有什么难的,我来帮你们,也让你们尝尝加分的感觉。”
    “好啊,这话听起来才像人说的。那你找时间抓紧创作吧。”
    “诶,一定一定。”
    斗争一看大家吃这套,马上谈起了条件。
    “老哥啊,你们看我浑身是泥巴,让我到河里洗洗,行不行?”
    “洗一洗?到河里?你他妈想害老子受罚啊,给我老实坐着,看见老子脚趾头没有,你要敢过这根线,别怪我收拾你。”
    “去你妈的,乱指挥。”监督岗小组长看了眼民警那边,拎起腿往斗争屁股上一脚,他就飞到河里去了。然后跟组员说:“让他洗去,他还能逃了?洗干净好给咱们写诗作文,民警都站着睡着了,谁能看见,你们要学会变通。”
    掉进河里的斗争欣喜若狂,他几乎不加思考就断定袜子的主人就是刚才那位少女的,他猜想女子大概是粗心才让袜子顺水冲了下来的,但马上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武断,他认为那样一个女子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粗心错误的,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只袜子来到这里呢?斗争已经极力按捺住自己错乱离谱的想法,不过这个可怕的借口还是不偏不离的来到他脑海中:她不会是故意把袜子丢进水里让我捡走吧?
    斗争晃晃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觉得再这样想下去就要犯错了,果然,他捡起袜子还来不及好好看就被一支枪顶住了脑门。
    “你他妈乱跑什么,不是让你别离开我视线吗,骨头断了还瞎跑,给我上来,下次再离开我视线,我就让枪里的子弹找你。”
    看守的枪逼着斗争上了岸,斗争也趁看守不注意,把湿乎乎的袜子顺势塞到了背后的裤腰带上。他可不想把冒着生命危险捡来的袜子白白葬送掉,再加上这只袜子还蕴含着种种他臆想好的暧昧情节。
    斗争上岸的时候,监督岗都斜着眼,低着头,想必刚被拿枪的民警好训了一顿,正在为他们的决议反思呢。同时也在忙着仇视斗争,好像所有的错都是斗争一个人犯下似的。
    工地发生斗殴事件对顾仁来说不是好兆头,但对斗争来说却是次难得的天赐良机,他不但不记恨区强,还从内心里感激他的拳头。
    回到监区,顾仁向许剑报告完工作进度,许剑当即就不干了。
    “怎么回事?啊?老顾,怎么带的人?”
    顾仁只好实话实说:主要是这两年新来的犯人不会干活也不好好干,我也管不了他们。
    “他们不好好干,那你就让愿意好好干还会干的人干,我看方程他们那一届就很不错,你干脆带他们这届犯人干得了,其他人我还是带他们去捡棉花,与其在你那边磨洋工还不如跟我去挣点钱,你说呢?”
    许剑都把主意说出来了,顾仁当然没意见。当天晚上消息就通知下去了,监区一下就失控了,新犯们失控是因为高兴,他们对许剑的新政策新决议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说愿意当方程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为他们加油鼓劲,而方程他们一个个都垂下了头,他们知道,这两年以来,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真正剩下能干动重活的人还不到六十人,剩下三十多人折换成十个人,加起来也就七十个人,再加上马上冬天就来,冰雪覆盖,地冻三尺之后,刨起土来就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了。大家都会算账,都会想想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但眼前的这个不合适是他们改变不了的。不管工作量多大,对方程来说,这是好事情,因为至少可以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不用跟区强那些人搅在一起劳动,可以清清静静的劳动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得。
    不管愿不愿意,第二天顾仁就带着大家早早的出发了,队伍跟昨天比,少了很多,这种少让人看起来感觉很精致,他们排成细腻的两列纵队,紧凑而不拖拉,像一把黑色钢铁铸就的匕首,直接插进坚实的大地中央。他们是二监区的劳动骨干,是一股肩膀刚强的力量之师。
    除了王侯这颗老鼠屎还搅拌在里面,所有人都在方程带领下,在顾仁指挥中,操起工具砸向厚实的土地上。顾仁对这个钢铁之师提出了几点硬性要求,首先是保证每天工作量,再一个分时间段分工劳作,避免长时间重活导致体力透支,另外顾仁给大家重新分成了五人小组,要求每天由小组长收集组员意见,然后把每天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和需要解决的事项一一列出来,这样可以将集体中隐蔽的矛盾及时发觉出来。
    时间一天天推进着,斗争的手也在复苏的道路上,随着进度的加快,大家离河边的距离越来越远,这对斗争来说是残忍的,他还想把那只袜子送还河里的女子,但他拖不住大家前进的步伐,他不可能也不敢唆使大家消极懈怠。但事情总会选择一个方向发展,发生了就再也停不下来,是坏事好都要有个结果。
    而王侯却歪打正着的成了这个事件的连接点。那天全耀看着大家干活,顾仁带着二十多人去追一条大胖蛇,这可是份不错的野菜,只要逮住了,顾仁答应大家晚上回去再买只鸡,给大家做顿龙凤汤,所以二十几个人开始围着大蛇撒野的乱跑,像一群死掉蜂王的工蜂。王侯没有被抽到去捉蛇,心里很郁闷,举起锄头狠狠的挖了下去,哗啦一下,嗖嗖嗖就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钻出两只偷欢的刺猬,刺猬的个头比监狱的老鼠大出两倍,全耀一眼就看到了,王侯见了刺猬,郁闷的心情一下好转了不少。
    “快快快,王侯,抓住它,别让他跑了。”全耀早就耳闻王侯追老鼠有一手,想必抓刺猬也能很在行,现在他想亲眼看看王侯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么神奇。
    王侯放下工具就开始追刺猬,但现在的疑惑是有两只刺猬,他不知该追哪一只,他想追一只母刺猬,母刺猬肚里说不定会有崽子,追到之后一只就会变成几只,要是选错路子抓了公刺猬就亏大了。所以他追出去几步就开始犹豫,全耀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来:赶紧去,抓不到老子把你煮了。
    王侯耐着头皮随便选了一条刺猬逃跑的路线追了出去,他越追越远,一直追到远处的红柳树林还没停下来,刺猬从林子里钻了进去,辽阔的荒原把刺猬的四肢锻炼得异常发达,让他在奔跑的天赋上远远强过整日窝在厕所等屎吃的老鼠,难怪王侯用监舍抓鼠那一套不凑效了。
    顺着树林又跑了几十米,终于把刺猬跟丢了,刺猬没看到,反倒看见两个人在棉花地里采摘棉花,王侯的出现,让老人和年轻女子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人,甚至怀疑是自己看到了妖怪,就连有些妖怪长得比王侯还要好看。
    老人把女儿拉到身后,捡起地上的镰刀,做出抵御外敌的准备,王侯其实并无恶意,他只是想上去问问老头有没有看见一只刺猬从这里经过,因为这只刺猬对他十分重要,他要是将刺猬弄丢了,全耀肯定饶不了他。
    但老人却理解成王侯要上来攻击他们,确实如此,王侯的面相很不友好,他已经用面部肌肉表现不出来友善的意思,他的脸皮早就在马广的糖开水下熔化了。
    女子惊叫了一声,想必是地方空旷的原因,叫声一下就传到了斗争耳朵里,这些天他天天想着那个女子,所以女人的声音一下就把他捕捉到了,敏感的斗争不敢想象心中的女子遇见王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教导员,我去看看,王侯肯定干坏事了。”
    还没等全耀批准,斗争就冲出去了,以他的速度,别说是老鼠,就算是兔子都逃不出他的手心,可惜这里看不着野兔。
    斗争从红柳林这边冲进去,又从那边冲出来,他看了眼藏在老人身后的姑娘,他不敢确认是不是那张脸,但从露在外面的身形可以判断,眼前的这位姑娘和河里那一位如出一辙。
    “王侯,你干什么呢,给我回去。”斗争喝斥王侯一顿,有多给了他一脚。
    王侯失望的回转身,又进了红柳林,斗争看着受惊吓的父女两,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表示抱歉,然后他也转身去追王侯去了。
    斗争走后,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从父亲后背出来,摘下布帽子走到树林边停住脚步,踮着脚望了望早就消失的斗争身影。等她终于望不到东西,一抬脚的时候,发现脚下面有只袜子,她轻轻捡起来放进了兜里。她记住了斗争的样子,斗争也记住了她。
    是王侯的冒失让斗争抓住机会见到了女子,是斗争机缘巧合捡到袜子让女子有了失而复得的奇遇。斗争记不得那天回去之后全耀是怎么打王侯的,他也不记得龙凤汤吃没吃上,他只记得那是他和付立秋缘分开始的一天。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机会进红柳林,再也没见到过付立秋。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7
    87•顾仁的倒下

    二零零八年的圣诞前夕飘起了大雪,工地上温度达到零下二十多度,河面结上了冰,再也见不到刺猬,再也遇不见胖蛇,只有越来越冷的风和坚如磐石的铁砂光顾着这群激情四射的改造者。
    正是在这天,顾仁倒在了施工现场,周全即刻把情况报告监狱,在经过监狱同意后,汪会仁驱车直接将顾仁送到了市监狱管理局所属医院。工地剩下的犯人站在风的刀影里,像一只只企鹅,聚拢在一起,看着汪会仁的车轮子扬起的风雪尘埃,眼睛里的液体辣乎乎的游动着。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间质性肺炎是呼吸道急性感染的一种,严重者可能导致猝死。可以说,顾仁的现状很不好。
    检查结果马上在汪会仁回监区的半个小时之内传开了,张嘉听到消息后一个人蹲在旁边抹眼泪,方程问他怎么了,他说要不是顾仁把加厚棉袄脱给他穿,也不会生这个病,方程告诉他不关他的事,让他放宽心。还是方程这个时候站出来将大家聚集起来开了次动员大会,这是在民警不参与的前提下犯人自发组成的内部会议。
    方程说:零六届的各位兄弟,各位老哥,掰着手指一算啊,两年都过去了,这两年啊,咱们过得不容易,吃过苦流过泪,受过罚,获过奖,反正啊,酸甜苦辣咱们都尝了一遍。好坏不说,咱们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这两年多啊,顾警官把咱们从一个新手变成了老手,从一个门外汉改装成种地好手,是他夜以继日不停的埋头苦干,是他一遍一遍用身体告诉大家如何在这里更好的适应,咱们干累了还有中间休息时间,但你们谁见过顾警官有休息的时候?他虽然穿着警服,干着比咱们还要累的活,咱们来这里虽说是服刑,但也是建设西部,开垦土地,改变这里的生活面貌。现在顾警官累倒下了,他把最后一丝力气用在了岗位上,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顾警官的缺席就学着偷奸耍滑,从明天起,我希望咱们可以接过顾警官的接力棒,把最艰难的最后一程跑过去,咱们只有把工作干出色了,才算是对顾警官最大的回报。
    方程的动员赢得了一片掌声,就连值班室隔着窗户看热闹的全耀也不自觉的跟着大家鼓起了掌。
    冰封万里,雪花在地面上擦着风的角度旋转不停,方程咬着牙在大家为了取暖而熊熊燃烧的大火堆旁连着干了十个小时,中间邓纪华喂了他一口水。这样不要命的干已经持续了一周,眼看方程身体就要垮下,周全和汪会仁都劝他歇一歇,他不听,他怕自己歇下来,小组的其他成员就会跟着他一起歇,他怕歇下来身体就再也站不起来。他甚至顾及不了任何想要关心他的人的感受,包括安欣。
    安欣坐在电脑前,按照邓纪华提供给她关于方程的行动线索,正在下载着有关棉花逆境种植的一些文章,据邓纪华爆料,来年春天,方程就准备把他繁殖的材料拿到盐碱地去做一下抗逆鉴定。但方程没想到邓纪华这小子居然把事情告诉了安欣,他还准备过完年请文登帮忙呢。安欣一边打印着文献,一边想象着此时此刻工地上的方程和他的同改们奋战在风雪中的样子。
    而就在顾仁病倒的第二天,文登接到通知就去找武铭理论去,文登虽然只是个科长,但年纪和资历都比武铭大,顾仁又是他在二监区最看好的劳模,这次劳模的倒下跟生产负责人武铭绝对脱不开关系。现在监狱长办公室里乱成一团,文登直接把顾仁累到在一线的责任全部归到武铭身上,武铭却觉得顾仁累到恰好能体现一个劳模的风范,这种精神风貌应该拿到大会上宣扬宣扬,顾仁的倒下因此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教育题材。文登说武铭简直放屁,这是为了生产不顾死活的制度,这么冷的天在户外劳动本来就违背了人性道义,武铭说国家让减少犯人野外劳动,没有说不让他们劳动,再说了,那五十亩盐碱地来年就等着用水,要是误了农时,把播种延误了,一年的损失谁负责。
    裘才千在办公室的时候少,他一般都奔跑在跟各监区有关的企业之间,负责活动监狱的经济链条,一监区作为塔克木唯一的女子监区,基本不参加其他监区组织的集体活动,这也是考虑到男女犯之间存在的性犯罪隐患问题,所以一心闭门潜修的一监区一直以来都把服装厂干得很漂亮,裘才千对一监区也是最放心的,四监区的手工产业做的也很好,三监区和五监区除了做节能灯灯头外,还接一些零散的手工活,情况跟四监区差不多,现在最让人担忧的就是二监区,自从玉石加工厂倒闭之后,经济链就断开了,虽然吴松跟方程的花圃能挣钱,但跟其他监区一比,都算不上产业。裘才千最近就是为了二监区一直在外面喝酒应酬,别说是不回监狱,就连家他都很少回去,喝出去的比挣回来的还多。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7
    88•破罐破摔

    所以文登跟武铭顶撞起来,沈庄只好代替裘才千站出来解决。沈庄刚从办公室座位上站起来,刚要去监狱长办公室,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李瑾那边,小姨子的来电,沈庄再重要的事都要先放在一旁。
    “喂,李瑾……”沈庄话还没说完,只听那头哭哭啼啼起来。
    “姐夫,你快过来,我……我……”
    “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啊?”沈庄一听小姨子哭就跟着着急起来。
    “我出事了。”
    “你等着,等着,让许剑那个孙子别走,我现在就过去收拾他,妈的。”
    沈庄气氛的挂掉电话,就要下到一楼去。
    “政委,你又要去哪啊,这边等着你处理呢。”
    “处理个屁,让他们先等着。”
    沈庄甩下武铭跟文登,急匆匆的就驾车来到了二监区的医务室,李瑾并不在这里,地上散乱的床单和七零八碎的药罐子证明了这里发生过打斗。沈庄看不到李瑾,一脚踹开了许剑的办公室。
    还好,李瑾在这里,跟她一起抹眼泪的还有安欣,两个女孩子正在许剑的安慰下抽泣不停。李瑾见沈庄进来叫了声姐夫,哭声随之加大了。许剑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他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漏的讲给沈庄听,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自己跟这件事的发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桂当然是听不到许剑的解释了,在许剑的棍棒之下,周桂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只知道他被送进了小黑屋,那个连鬼听了都会颤栗的不祥之地。两个小时前的他还料想不到此刻的遭遇。
    自从刘武忠把周桂后脑勺的线扯掉之后,周桂的后脑勺就开始鼓胀起来,那个裂开的口子像两片浮肿的嘴唇,瘀毒在伤口里发酵,数不清的化学元素混作一团,开始剧烈的反应,腐肉的味道让伤口里的细菌越来越多,多到没有地方存放,最后只有化作一股脓水流淌出来。李瑾已经无能为力了,再这样下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这是李瑾跟许剑汇报的真实情况,许剑回馈给李瑾的是,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再保外就医,李瑾说不能再等了,许剑还是坚持,一直坚持到周桂忍受不住伤口痛痒的折磨。
    周桂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虽然还能蹦蹦跳跳,但他可以感到伤口开始一点点往头颅里蔓延,很快就会侵蚀掉大脑。他团坐在凳子上,两只眼睛跟死鱼的一模一样,盯着医务室唯一的活物。李瑾还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周桂邪恶的念头当中,周桂要报复许剑,报复二监区这些吃皇粮不管事的狗头官,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形象将他当年大学生意气风发的朝气全部取代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不是好东西,既然马上就要死了,那就做一次名符其实的坏人。
    李瑾正在桌子上打盹,周桂歪着脑袋就过来了,等李瑾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她的嘴里已经塞上了一团崭新的纱布,双手被捆绑到靠椅的后背上,正在周桂准备去碰李瑾脖子的时候,安欣在外面喊了起来,因为窗户漏风,所以里面的窗帘放了下来,安欣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周桂拨开窗户的一角,发现安欣是自己过来的,就打开了门,门开的一刹那,安欣就被周桂拉过来按到了墙上,安欣这才看到李瑾狰狞的坐在椅子上动荡不得,马上明白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尽管周桂也不是什么硬汉,他还浑身昰伤,但别忘了,一颗被折磨受损的心脏在濒临死亡的前期一定会爆发出它所有的能量。
    于是安欣也逃脱不了的进入了周桂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其实周桂也没什么计划,就是鱼死网破的蛮干,周桂后脑勺汩汩的冒着脓水,这让他的神经难以自控。三十出头的人在他自己看来不知道还算不算年轻,反正外人从他整体外形来猜测,已然超出了这个年龄段,这个年纪要是在大墙外面,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但周桂这辈子却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要是就这样死了,那就白来世上走一趟了。
    邪恶的念头总是顾及不了什么道德,也不会把法律装在心中,不管怎么说,二监区的两个姑娘算是掉进虎口,如果现在不来个猎人将周桂这只病老虎杀死,很难说两位姑娘会遭受什么样的厄运。周桂已经忘记了方程对他的好,忘记了周全对他说过的话,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所以他拼命的脱掉自己衣服,用他从同改那里听来的有关男女之事的经验之谈来摆布自己的行动,照本宣科的做法不管用来干什么都会显得狼狈和极度的别扭。周桂脱完衣服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他伸手想去脱李瑾的衣服,李瑾愤怒的瞪着他,让他不敢靠近,他只好去脱被他打晕在地的安欣,他一边脱着安欣的衣服,泪水一边往下流,他知道自己禽兽不如,但他不当禽兽的话,怎么报复这些人,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二监区是个问题还很多的监区。安欣的上衣全被周桂解开了,只是安欣自己还不知道,李瑾坐在旁边被周桂吓得一脸惨白,她现在只想求周桂让她说句话,他想让周桂别动安欣,有事冲自己来。但她始终摆脱不了嘴里纱布的束缚,因此也没有机会说给周桂听。
    头脑不清醒的人,做事总会粗心大意,周桂就是由于大意才忘了把医务室的门关上,他太大意了,这次完全可以避免的粗心将他想当个纯碎禽兽的愿望彻底粉碎了,他的手刚要摸上安欣的肌肤,区强就一脚将他射倒了,要不是区强太懒没去参加上午的冬训节目,周桂的梦想就实现了。但事与愿违的情况总是在发生,周桂赶上了也不奇怪。
    周桂被区强击倒之后,区强站在屋里看了会安欣的身体才去报告许剑。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拳脚棍棒的事情,但安欣醒来之后对于自己发生过的事情全然不知,这也是李瑾所希望的,区强也被许剑下了通牒,说谁要敢把安欣的事情泄露出去,直接扔进小黑屋,这辈子都别想出来。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周桂是出不来了,只要封住了区强的嘴,就能保证安欣不会受到伤害。
    现在许剑要面对的是沈庄,监区发生这种恶性事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过去的。沈庄在了解情况之后,一巴掌就拍得桌子上的茶杯乱颤,仿佛拍到了许剑的心口,许剑赶紧再站起来,低着头,把认错的态度做到最好。
    “周桂呢,我现在就把他毙了,这个小杂种。”
    “关起来了,政委!”许剑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关起来管屁用,老子花这么多钱改造他五年,结果呢,不但不感恩,还他妈跑到老子头上拉屎,今天我就要他断气。”
    沈庄其实并不敢轻易要哪个犯人的命,但李瑾毕竟在旁边坐着,受了这么大惊吓,做姐夫的不表表决心恐怕在李妍那里说不过去。
    “姐夫,你不要乱来,我和安欣也没出大事,就是被他吓着了,过去了就没事了。”
    李瑾的话正是沈庄想听的,但沈庄不会就此罢休。
    “许剑,你给我听着,马上给我提交一份调查处理决定,李警官安警官你要怎么交代,周桂你打算怎么处置,还是关一关就这样放了?另外,你们监区所有留守民警集体做次自我检讨,我会给你们监区安排会议集训,你给我好好反省。”
    李瑾被沈庄直接带走了,把安欣留给许剑。一路上沈庄都在向李瑾作各种保证,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李瑾千万别跟她姐提起这事,李瑾也知道她姐跟沈庄关系紧张,于是说:姐夫,你不用跟我保证,我干这个本来就有风险,这次是正好赶上了,既然没出事,我是不会让我姐知道的,要不然她又要寻死觅活的让我辞职了。
    李瑾用心良苦的一番话对沈庄来说太重要了,解救了沈庄就等于解救了二监区全体民警,只要沈庄不回去到处宣扬,二监区是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的。但李瑾用自己崇高的职业精神做了自己能做的,让多数无辜的同事们免去了处分,许剑也要有所表示,这不是礼尚往来,出了这种事,当领导的不能什么也不做,总要让手下的同志感受到关爱才说的过去。
    因此许剑私底下给沈庄的处理意见书中明确了监区对两位女同志的赔偿,许剑打算给两位兢兢业业的同志保养一个月,让她们从恐惧中走出来,另外每人两千块钱的赔偿费。
    区强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熬出头,所以乖乖的被许剑封住了嘴,但区强作为这次事故中的大英雄,成功将两位女警官从周桂手中抢救回来,许剑给区强记了一次功,答应等事情平息之后,给他记上。
    等方程他们回到监区的时候,里面还是和往常一样,由于早出晚归的原因,方程见不着李瑾和安欣也属正常,没有人注意两个女警官的去向,也没有人想起她们的存在,好像除了身体和心里生病的时候能想到她两之外,其余的时间,这两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但周桂的突然消失却骗不过大家的眼睛,工地上的活难免磕磕碰碰,最近进出医务室的犯人已经把医务室的怪现象在大家干活的时候当成玩笑讲了出来,这种事只有去过医务室的人才有爆料的资格。
    “我跟你们说,李医生好几天都不来了,你们知道谁给我看病吗?”脸被飞起来的石头片划伤的犯人讲起他的见闻。
    众人齐刷刷摇头,伤疤脸又说:是慕容斯林,这个小子总三头两头的被邀请过去当假医生,对了,周桂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周桂不见了?”方程窜了过来。
    “不见了,我问慕容斯林了,他也一问三不知。”
    “那李医生呢?”
    “说是休假了,慕容斯林就他妈知道帮人看病,其它的事一窍不通,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王侯早就听了半天的免费闲话,作为回报,他也要给大家提提意见:嗨,周桂这个怂包,脑袋开花了还不死,依我看那,这冰天雪地的,肯定让马广鬼混带走了。
    王侯谈到马广的时候,大家都赶紧低下头回避这个话题,马广虽然死一年了,但他的死相一直伴随着这些天天跟他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的同改,只要一想到马广,每个人都会离王侯远远的,大家心里有数,一些小道消息已经证实了王侯跟马广的死有着割不断的关系。
    见大家都避开自己,王侯蔑视了一眼他们:哼,一群废物,一个死人就把你们吓尿了?
    没有人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是废物,王侯说就更不行,所以那群走开的犯人又走回来给了王侯一组实实在在的飞毛腿。
    “好啦好啦,差不多得了,打死人不怕加刑啊?”方程的话果然管用,话音刚落,飞毛腿们就一哄而散了。
    周桂的消失对方程来说是个重磅消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调教过来的好苗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许剑的初衷的确不想将发生在周桂身上的事公布于世,两个女警官的声誉要紧,如果站出来解释周桂被关小黑屋的缘由,很大程度上是会对李瑾和安欣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的。
    最近方程回到监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大家把周桂找出来,大家各抒己见,把周桂消失的原因编成了无数个版本的离奇失踪案件,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大家是很陶醉在这种思想放荡的情景中的,对于绝大多数犯人来说,身体的束缚并没有制约到思想的自由,但施放却不是,他不但身体监禁在这里,思想也进入了既定的模式,他觉得大家不应该胡乱编造这些虚有的事情,不但不参与讨论,就连何尚也不被他允许,除了一门心思研究他进度甚微的大逃狱之外,他基本不涉及任何活动,用他自己的活来说,改造就要沉下心来,扎推闹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在里面待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不好下场的犯人,无一例外不是因为破坏规矩造成的。除了偶尔跟民警开开玩笑,放松放松心情,多数时候他都是很老实的,虽然他意识不到自己思想更深处有根很不老实的鞭子在胡搅蛮缠着,但言行举止让民警们觉得施放就是一个乖乖犯,除了上次因为错骂了许剑被关禁闭之外,他的嘴巴从来不光明正大的骂人。
    但毕竟像施放这种沉醉于自己世界中的犯人少之又少,没有点活动供他们享乐,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许剑已经被下面的舆论压得受不了了,他怕犯人的思想燃烧起来,一旦刹不住车,很有可能酿造一场糟糕的暴力事件。有的犯人就喜欢谈论具有争论性的话题,好胜心理在这里一旦取得是很容易让他们惹麻烦的,争论不休的结果必然导致大打出手。许剑不允许发生这些事情,但就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每次糟糕的结局摆在面前的时候,他都会重新发誓下一次一定避免。
    周桂的去向终于在大家沸沸扬扬的争论声中面世了,对许剑来说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至于缘由,他打死都不会说的。就连周全跟汪会仁都不知道,更别说犯人了。
    周桂从小黑屋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高烧就随之而来了,伤口的炎症让他日子很不轻松,度日如年才刚刚开始,但他认为自己度不了几个这样的日子就会去见马广了。没有酒精,没有消毒水,没有止痛片,没有消炎针和好的卫生环境,这对周桂后脑勺上的细菌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在这样的环境中,细菌的繁殖速度会提高很多倍,如果进展顺利,周桂最终会被细菌军团给活吞掉。这种猜测并不可怕,因为它正在发生。
    情况如果继续恶化,在监区有限的医疗条件下,周桂离死就不远了。为了不出人身事故,许剑当即就将周桂送到市局的医院进行治疗,经诊断,判断为头后部大面积受损,下肢瘫痪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么严重的身体情况,周桂却因为不能自行承担医疗费用而在一个星期后又被送回二监区,保外就医是需要自行料理医疗费,但周桂的条件可想而知了。从市局医院开了一些消炎药,又不情不愿的躺在了自己的小盒子里。他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或者说对未来已经散失了信心,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死亡的气息,并且很乐观的接受着这一切,所以周桂躺在床上,显得异常的安静,再也不挣扎,再也不反抗,因为他已经从无数次的挣扎和反抗中领略到了什么叫徒劳无功。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1-28
    89•方程的探亲日

    安欣放假的消息很快传到方程耳朵,跟李瑾那头的消息一模一样,并且周全已经跟两个女警官通过电话,确定她两的确是被许剑放了长假。
    安欣回家后的第三天就买了一张火车票走了,他最后的落脚点是长沙站,这是方程和斗争的家乡,安欣只身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斗争,当然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会为斗争做点事的。从长沙站离开,安欣还要继续搭车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达方程家,这是从斗争嘴里提前问出来的地址,方程根本没把父母亲的住址填写在入监通知书上。安欣只有一个目的,她想替方程看看父母,然后想让两位老人抽空去看一次方程。
    敲开方程家门的时候,老父亲被一身素装的安欣搞得一头雾水,安欣朝老人笑了笑。
    “大叔,这是我的工作证。”安欣说着就把证件交到老人手中,好让他放心。
    证件在老人手中开始颤抖,他看了一眼安欣再看看证件,反复对比着,心跳像被敲动的架子鼓,一时间手脚冰凉起来。
    “警官,你是?”老人看到证件上监狱二字,表情变得不再安祥。
    “叔,我是方程的管教,他让我来看看你们。”安欣盯着老人的眼睛,传递着一份温暖的信任在里面。
    老人这才激动的将安欣请到屋里,仿佛来的不是安欣,正是他的方程似的,两年了,方程从广合监狱离开之后,老人再也没有方程的音讯,他被转走之后,老人上原判法院打听方程的去向,但法院的人说不知道。这个问题一度让老人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虽然儿子犯了法,给他们一家抹了黑,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人之间的血脉不会因为距离而停止呼唤。
    现在,安欣的家访彻底将老人的顾虑拿走了。
    安欣来回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她本想在湖南看看当地风情,但一想到监区一大堆事,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她回来的第十天,方程就迎来了他在塔克木的第一次家属会见,这对方程来说,绝对是次里程碑。得知方程父母到访的消息,全监上下,特别是监区大大小小民警,还有跟方程有恩有怨的犯人都争先恐后想要看一看他的父母,不为别的,他们想确定方程到底还算不算三无人员,如果来者真的是方程父母,那恐怕要让其他三无人员失望了。在三无人员行列中,方程无疑是最优秀的,这是三无人员唯一能借光方程的地方,他们以自己有这样一位伙伴而感到骄傲,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会想想方程,想想这束光线是如何乘风破浪,过关斩将熬下来的,方程的作为就是三无人员奋斗的目标,只要有方程在,他们就可以抬起头来做人,跟任何一个看不起他们的同改说:方程是我哥们,有什么好笑的,方程也是三无人员。无形间,方程既成了大家吹嘘自己的那股自信,也成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前行。
    许剑认为方程父母的到来无论对方程还是对二监区来讲,都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到访,方程作为一枚渺小的原子,如果说在过去短暂的两年多时光里给二监区带来了新的变化,那么亲属探监的到来必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了,前提是方程能够保持他灵活的头脑,想出更多办法来赢得警官们的喜欢,他还要像扶持周桂那样的继续扶持一批人,尽管周桂这颗凝结着方程智慧的果实被轻易的偷走了,但总结经验的警官们一定会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保护好这些劳动果实。
    两位老人来到狭窄的会见厅,与其叫厅,还不如叫室,因为屋子的面积实在跟厅字悬殊太远。老人从进到监区眼睛就一直盯着这个破旧的地方,想象着儿子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是如何挺过来的,虽然安欣已经将方程在监区的良好表现跟老人说了好几遍,但亲临现场的感觉让老人不得不怀疑安欣嘴里的话真实性有几分。大大小小的包被接见处的民警拎到旁边翻了一遍又一遍,老人也不知道带什么,就买了点衣服跟吃的。但很多衣服都不符合犯人身份,被民警给扣押了,老人愁眉苦脸的盼望着方程的出现,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要跟方程讲。
    方程还在磨蹭,他习惯了自己处理生活的事情,习惯了靠勤劳的双手摆平麻烦,他还接受不了父母的来访,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地方让父母蒙羞。方程耐着头皮在周全的带领下走进了会见室,进门一侧身的瞬间,两个老人一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眨眼睛,他们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跟儿子相比,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方程变得又黑又瘦,灰头土脸,儿子已然不是儿子了,儿子从一个青年人变成了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这让老父亲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而母亲早就在抹眼泪了。
    因为方程在监区的优秀表现,这次接见,他获得了宽管级别的待遇,他可以跟父母在不受监督的条件下开怀畅谈,除了上刘武忠那要几个炒菜,民警伙房也炒了菜端过来,吃这样一顿家庭餐,简直称得上是奢侈。这都是方程用行动争取来的待遇。
    六只眼睛交织在一起,嘘寒问暖永远是不变的主题,不过父亲还是有选择的责备,甚至有些愤怒的问方程为什么不把转监的事情如实告知家里,当方程得知转监之后父母去过好几次广合监狱都没找到他而托人四处打听的时候,方程的内疚感一下子爬满了全身,让两个老人长途车旅已经够残忍了,还要在这份残忍上面加上一份担忧,而这种担忧的极端很有可能会刺激到老人。方程抓住父母亲的双手,始终把头低着,他没有脸面说任何话,就算是再完满的理由对父母来说都不算什么,所以方程宁愿选择沉默,他不想解释,解释本身就会对父母造成伤害,什么想独立,什么不想给家里添麻烦,都成不了让父母担忧的借口。
    这个时候方程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他不该只把自己的情况告知雁苇,他应该让父母也清楚他的状况。但这只是他现在的想法,真要那么选择,他更会为父母每次艰苦来探监而感到愧疚,再说刚进监区的时候,他沾了不少麻烦事,好几次都受了伤,要是让父母看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对他们来讲,会是另一种解释不清的痛苦。
    所以不管选择哪种方式安放自己,到头来都会伤害到父母,唯一不伤害父母的就是自己当初别犯罪,但这都是废话了。眼下只能自食无奈的苦果,或许哪一天出去了,才是父母的解脱之日,只要他在监狱的一天,父母的心也跟着一起坐牢,这就是亲情带来的悲哀和可贵,方程一想到这些就悔不该当初。
    他没有解释,他只是不断跟父母说自己错了,他把眼泪流到母亲手臂上,他把自己在这里的表现如实的告知父亲,父亲在心里和安欣对他说的进行了比较,两个诚实的年轻人没有欺骗可怜的老人,让他们不会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有所顾虑,有所怀疑,有所纠结。
    刘武忠是直接接到许剑通知的,他拿了一条冻鱼亲手为方程一家料理,方程对他有恩,对他曾经的不友好不止一次的进行了宽待,没有拉拢吴松故意在文化课上整他的麻烦事,在全耀不把他当人看的时候,他在方程那里找到过当人的感觉,所以现在他即便心里噎着老婆红杏出墙和儿子认贼作父的压力,还是很用心的给他做菜。
    聚餐就在会见室进行,一条红烧鲤鱼,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土豆丝炒肉,刘武忠还特意把自己腌制的排骨肉拿出来炖了一大碗免费送给方程。饭菜丰盛的程度跟方程的年夜饭不相上下,这是他入冬以来吃过最有营养的一顿饭。也许是营养充足的原因,他的脑袋好像恢复了一些思考功能,他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要问父亲。他很想知道父母怎么找到这来的,一开始他以为是雁苇的功劳,但他记得自己在信中嘱咐过雁苇不要把行踪泄露给老人,所以他很快否认了雁苇这条线索。母亲告诉他是一位长相漂亮的姑娘专门去了一趟家里,方程又问那位姑娘更细致的情况,长相,身高,年纪。母亲的描述越来越像在说一个人,方程也感到那个姑娘就是安欣警官,心中勾起了一层复杂的涟漪。
    老人在离监区不远处的招待所住了下来,他们不能在这长待,西南温差大的原因,这里的低温让老人的身体吃不消,所以稍微整顿之后,便上了返程的火车。剩给方程的东西,方程一回来就让斗争几个哄抢而空了,抢东西的人有部分冒充方程的熟人,但方程心里有数,真正跟他要好的朋友就那么几个,愿意冒充他的朋友说明他的人品还不错,单凭这点,方程也不跟他们计较。
    他一个人绕朝半边,不耽误大家抢吃的,靠在冰凉的墙上,他脑海中出现了安欣的名字。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他不清楚安欣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再者他不清楚为什么安欣打乱了他的生活,把他父母卷进这场令人沮丧的故事中,他却一点都不生安欣的气,方程试着换一个人去思考这件事,如果去的人是周全,方程肯定要发火,肯定不领情,在心里一对比,方程自己也迷糊了,思前想后,从安欣第一次跟他接触到现在,很多安欣参与进来的事情都让他几乎要胡思乱想,而这一次却彻底让方程紧张起来,不过他不是个昏昏欲睡的人,当发现情况快要超出掌控的时候,自然会去解决。
    下了整夜的雪,路面被封住了,大家放开嗓子歌颂着老天爷,一个个都找老温玩牌去了。方程主动申请要去做次心理测试,他认为这次探监改变了他很多思考事情的方式,让他的人生观发生了重组,他无法判断这种心里的改变会给自己给集体带来什么。当然了,这是他在申请书上写的套话,其实目的就是去跟安欣谈谈。许剑对方程纸上提到的改变很不放心,所以马上批准了他的申请。
    不巧的是,李送安也在,虽然李送安不知道安欣让他整理打印相关的文献干什么,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做。方程进来的时候,李送安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他猜出了文献跟方程的关系一样。
    “方……方……方程,进门怎么不……不……不……敲门。”
    李送安的磕巴使人我感到特别累人,方程边听恨不得替他往下说,有强烈的责任想帮这个身体功能弱势者把话补充完整。
    “李送安,你走吧,说话怎么还改不过来,磕磕巴巴。”安欣读懂了方程的眼神,她知道方程不是简单的来做心理测试和咨询。
    李送安嬉皮笑脸地说:安警官,磕巴是最好的谈判手,我只要一磕巴,对方就会着急,就会想站在我立场替我表达,到时候他们就会忘掉自己的主见,我就谈判成功了。
    李送安磨磨蹭蹭不愿走,但安欣没理会他的磕巴成功学理论,将门打开。
    她对方程说:你先等等,我把他送回监舍。
    不到十分钟,安欣就回来了。方程利用这十分钟在安欣办公室发现了不少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所以安欣一进门,方程就问她:安警官,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方程指着桌子上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打文献说。
    “不是你让邓纪华过来告诉我的吗,他说你需要这些东西,让我有空时候帮你弄点。”
    方程一听,知道自己中了邓纪华这小子的圈套,无奈之下,只能先谢谢安欣。安欣提议给他做测试,方程说还有别的事要问,安欣让他有话就说,方程犹豫了半天才说:你……去我家了?
    安欣端起一杯水刚要喝,被方程又给问回去了,她慌张的放下杯子,说:我……我……我是听周管教说起过你情况才顺道去的,算是家访,方程啊,不是我说你,你父母……
    方程没让安欣说那些他早就在心里谈论过一万遍的话,他这次来就是要把事情搞明白,所以他掐住安欣话里的关键点,说:顺道?你怎么顺道去的?
    安欣语塞了,她没想到方程脑子转那么快,也怪自己说话太粗心,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沉默不是办法,沉默是心虚的表现,安欣灵机一动,只好继续给自己挖坑:教导员给我放假了,我就跟朋友上湖南玩几天,所以顺道去你家了。
    “和谁去啊,安警官,和李警官去的吗?”
    安欣正纠结在不知道和谁去的问题上,方程主动把李瑾提出来对她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对啊,我还能和谁去,我是个路盲,这次要不是李警官,我……”
    “行了,安警官,我也不欺负你了,李警官放假这些天哪儿都没去,可能周管教还不知道,李警官这些天一直去周管教家帮他照顾他妈了。”
    “是吗?李警官现在跟周管教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安欣想借这条八卦新闻逃避方程的追究,但对方程来说,这种小伎俩太儿科了,可方程现在不想在小儿科的问题上为难安欣,安欣不是全耀之辈,方程用不着使阴招损她。
    “安警官,我其实没怪你,你也别紧张,像我们这些犯人还是很把家人当回事的,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照顾,我就是怕给你添麻烦,大家都说你偏向我,就连周管教都一样的口气,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最好找他谈一谈,他为了你,最近都很少跟我接触,要是我影响到你们同事之间的关系,那安警官以后不用这么帮我,我就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别人看来有多了不起,我就是拿来打发时间,这些事情不做其实也行。”
    安欣知道方程说这话太无私,一个犯人难得有自己想干事业的勇气和行动,怎么能说是用来打发时间呢。她在心中用骨干青年而不是骨干犯来把方程和那些唯利是图的犯人加以区分对待,这是方程留给安欣最重要的印象,骨干青年阳光向上,骨干犯听上去就不那么悦耳了。
    方程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文献一并带走了,他已经从安欣那里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确定安欣对自己是怀有私心的,这种私心不好形容,方程不想把自己跟安欣用喜欢这种暧昧的词连到一起,但安欣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解释?安欣不是一监区里那些女犯人,可以随便对自由或者不自由的男人表达她们的心里,安欣更多时候要注意自己人民警察的形象,特别是在处理一个对她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男犯的时候更是如此。
    回复
  • 有背景

    有背景

    LV15 2016-12-01
    nnn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1
    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与鼓励!
    回复
  • 卡卡

    卡卡

    LV3 2016-12-01
    赞赞赞
    回复
  • 萨克森

    萨克森

    LV3 2016-12-01
    厉害!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92•转监区

    随着天气转暖,冰冻了数月的大地开始抽动筋骨,活动起来,热胀冷缩的节奏特意光顾了二监区,将二监区大大小小房屋外面的墙皮全给撕扯下来,春天开化,掉墙皮是正常现象,但像二监区这样大面积的往下落却是极其少见的。随着墙皮的脱落,开裂的墙壁越发的松动,就连犯人活动室的顶棚也开始往下掉灰,有一天掉下来一块巴掌大的混凝土,把翟小峰后背砸伤了,大家劝他赶紧上医务室抹点消炎药,因为慕容斯林还在那里帮李瑾干活,翟小峰碍于面子,一直不肯去,现在的翟小峰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磕着松子,嚼着口香糖的翟小峰了,随着经济来源的散失,全耀很坚决的把他小组长位置端掉了,龙大龙二也逐渐远离了他,现在的翟小峰比王侯强不到哪里去,有时候老温看见翟小峰的现状,会很心疼的过去给他几袋泡面,毕竟他们一起共事过,现在他落难了,老温心里多少会感到不适。
    许剑带着全耀已经对二监区的住房进行了仔细考察,上报监狱后,监狱领导也进行了实地考察,认定结果是不能再继续住人了。裘才千对二监区的情况早就有所掌握,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到现在看来实在拖不下去了,考虑到经济实惠,裘才千的决定让塔克木监狱所有领导班子大跌眼镜,更让二监区所有男犯们热血澎湃,让其他监区的男犯痛心疾首,也让一监区的女犯们翘首以盼。
    二监区集体转监到一监区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汗颜了,裘才千的大胆决策一出来,下面的否定意见就反应上去了,裘才千说这是缓解犯人压抑的最好方法,如果连二监区的犯人都能在这里得到心灵解放,说明这样的搭配是很科学的,最主要的是,无处押解犯人的难题迫在眉睫,把男犯调过来只是一个暂时的过度,不会长久关押在这里。
    一监区有间废弃的服装加工室,是个二层小楼,转监过来的犯人就被安排住进这二层小楼,这是二监区所有犯人都没有想到的。
    “看看人家一监区,连二层小楼都成了废弃屋子。”
    “是啊是啊,我倒要看看这些矫情的女人都长什么样,连这么好的屋子都看不起住。”
    区强领着他的小弟,一走进一监区就开始谈论女犯人的那些龌龊事。
    “嘿,我见多了,她们这些婆娘,别看她们一天夹着腿走路,一到晚上,腿张得比线还直,屁股翘得比电线杆还高。”
    “听说她们连火腿肠都吃不到,真可怜。”
    “可怜,你可别让他们给骗了,你以为她们用火腿肠填肚子啊,填下面呢,天天晚上躲在被窝里自己寻开心。这帮骚女人,关在里面,比你们还耐不住寂寞,我听说这里的男狱警还把她们肚子给搞大了,最后被开除了。”
    “这么严重,她们魅力有那么大吗,连狱警都愿意跟她们睡觉?”
    “不是这么回事,我听说的是,她们在工作间把狱警按在地上轮奸了。”
    “我靠,还有这好事,我他妈怎么不去当狱警。”
    这群素质低下的群犯正兴高采烈的亵渎着这里的女犯人,沈庄就到达现场做动员大会。这次动员主题明确,话语简短,他说:都给我听好了,谁敢骚扰女犯,让我知道了,我阉了他,都给我老实起来。
    或许沈庄的言词还是不够强硬,他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不当回事的发笑了:嘿嘿嘿,阉了就阉了,天天在二监区,连只母鸡都见不着,长了还不如没长,阉了也就那么回事。
    二楼是大家争抢的首要之地,特别是区强这些老犯,住了半辈子的平方,也该换换口味了,所以在周全安排完床位之后,大家私底下又做了相应调整。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往西面的院子一瞅,那里就是女犯的室外活动广场,女犯三五成群的散着步,有的在玩跳绳和踢毽子。其中,最吸引区强的就是踢毽子的那位白春霞,白春霞每踢一次,她隆起的胸部就会跟着抖动一次,每抖一下,仿佛能把区强的命根子给抖碎了,区强觉得自己看不过瘾,又招潘兴过来看,潘兴拿着他的画册窝在一旁,表示对除了李清照的其他女性一概没有兴趣。这个时候,区强最怀念的就是曹根了,大多数人都以为曹根被动物给吃掉了,但区强无时无刻不盼着曹根的归来,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曹根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怀疑曹根那孙子继承完他爹的财产就远走高飞了。
    随着二楼窥视群体的逐渐加大,西边院里的女犯开始注意到对面狼群的不怀好意。白春霞样子看上去漂亮乖巧,却是个假装正经的母老虎,在一监区也算是这里的女霸王,一只母老虎碰见一只公狼,情况就不太好控制了,有人已经发现区强派人往西边小院里乱扔火腿肠,他说这是为造福女同志自己掏钱办的慈善活动,扔过去的火腿肠很快被慌张的女犯哄抢而空,她们开始朝这边露出一幅幅荡漾着春水的笑容,区强用自己的行动为大家伙换来了女犯们的微笑。有人提议区强能不能想办法跟女犯见上一面,区强说很难办,他不想把事情搞大。这段时间,大家的情绪异常躁动,吵架顶嘴的事情频繁发生,方程一边要留意军师那个手机不被查处,一面要注意每个可能爆发的情绪点,他没有当大组长的经验,但也不能让性犯罪在这里发生。
    方程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个好办法,他和军师商量之后,双方都觉得可行,才把建议提交给许剑,方程这个监区内的联谊策划在许剑看来无疑是大胆的,许剑也不敢擅自做主,而是先跟负责一监区的教导员进行了沟通,达成共识之后,两个教导员才把统一意见上报给裘才千,裘才千对这些教导员的安排早就弃之不管,因为他相信作为一线领导是不会随便拿犯人开玩笑的,所以对他们的提议没有任何大的意见,不就是为了避免性犯罪或者性犯罪导致的间接暴力冲突吗,这样的提议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方程就开始在二层小楼里进行宣传,由周全和汪会仁监督,对有兴趣参加联谊的犯人进行初步排查,首先将强奸犯排除在外,又扔掉一批近年来表现不好的暴力份子,基本上参加联谊的人都从宽管犯里面进行挑选。这是裘才千能做到的最大让步,这也是将风险程度降到最低的唯一方法。
    安欣和李瑾也随着大部队过来了,相比二监区,一监区的女同志就多得多了。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监区的合并,只是一次暂时的转监。很多以前的规矩不能因为到了一监区就要重做修改,李瑾依照安排,进了一监区医务室,安欣则去心理科帮忙,而像李送安和慕容斯林这些原来留在医务岗位的犯人一来到一监区就被撤了下来。在一监区,女犯就是女犯,女犯别想干民警的活,只要是能接触到男狱警的犯人岗位都被上面掐断了,这还是得益于那次女犯意外怀孕的事故,加上零六年以后,一监区又招了五个民警,人手一点都不缺,不像二监区那么小家子气,要什么没什么。
    不过李送安最近倒是找了点事干,在张启发的庇护下,李送安跟着安欣学了不少东西,把犯人心里测试那套理论实践掌握得滚瓜烂熟。现在许剑正在搞犯人的心理测试,主要倾向于男犯对女犯的不诡心里,李送安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开始了秘密的传教和指挥,这个时候,大家天天在琢磨怎么混进西边小院的事情,眼睛都快被那边的女犯给拉撤出来了,心里测试肯定不合格,不过他可不是免费咨询师,他已经跟区强商量好了,谁要是想上他这咨询,想要成功越过测试的难关,就得给他好处费。大家都知道李送安参与心理测试评估,对他说的话没有一个不信的,所以这几天李送安这混蛋好好的挣了一笔,经过他指点的犯人果然都顺利经过了测试,安欣自己还觉得奇怪,从答卷上分析,根本找不出犯人的毛病,仿佛一夜之间来参加测试的人都变成了心理专家,反侦察能力提高了几个级别。也难怪,安欣近日都在忙着联谊的事情,没有留意李送安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她负责把男犯的个人资料送到女犯那边,供女犯参考之后,如果有想与之保持通信的对象,就算一对一联谊成功,但信件中除了符合规范的语言,不能夹带任何图片之类的东西。
    保持男女犯人的通信就是方程设计的联谊思路,这样一来,那些长期想表达内心苦闷的犯人就找到了聆听者,虽然只能靠写信交流,但这已经足够他们畅叙幽情了。周全在女犯的来信中看到的大多数是她们牢狱生活的艰辛和对家庭的歉疚感,而男犯写给女犯的信,则侧重帮助女犯排遣内心苦闷,男人是天生的演说家,这种能力是专门为女人而生的。但凡稍微涉黄的信件都会被撤回来,并且马上取消通信资格,这也是劝令大家珍惜这次联谊的最好处罚方式。
    方程的大胆构思取到了前所未有的成绩,在女犯的鼓励下,盐碱地的灌水洗地劳动以飞快的速度进行着,白天在地里高高兴兴的干活,晚上回去就躺在床上看女犯写的信,有的人收到的信纸上有香皂的味道,大家纷纷讨论那是女人洗手留下的香皂味还是洗澡涂抹到身上的沐浴露清香,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光是这个味就能让他们兴奋半个晚上,白天临走时候还会拿出信纸闻一闻。但并不是每个犯人都是幸运的,没有资格参加联谊的犯人只能躺在床上把手伸进裤裆里打飞机,只要谁大喊一声管教来了,他们的手就赶紧拔出来,闭上眼睛装睡觉,但裤裆里支起的帐篷还是把他们出卖了。王侯就是最愿意站在门口放哨的人,他靠着这些小本事混口饭吃有的时候还凑效,但这一次他碰到了不好惹的,老犯中像区强这样性欲十足的人多得是,来到一监区本来以为可以跟女犯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谁知道除了看病能够过去医务室看看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憔悴女人之外,根本见不到一个正常的女犯人,这让他们好不容易激起的欲望蒙受了巨大打击,现在连联谊机会都没有,心中的怒火别提有多旺了,这天王侯撅着屁股在门口嗑瓜子,一位老犯要求他做点特别的事,王侯来到监狱,只为区强做过特别的事,不过现在他不得不为了生计而变得水性杨花了。来到老犯床前,王侯就脱掉了裤子,这时候老犯拉下床头帘,抱着王侯的屁股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管教进来查最后一批岗,两人才分离开。王侯虽然毁容了,但他的屁股还健在,王侯不但提供性教育,还提供相关的娱乐,比如其中一个老犯就喜欢用手掌打王侯的屁股,每打五十下奖励王侯一袋瓜子,打来打去王侯的屁股就变得坚不可摧了。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94•歪风

    刘武忠一走,麻烦事就来了,谁能当上伙房组长成为了大家关心的话题,但可惜的是老温一离开,就没有人出来操持赌局,大家只能自娱自乐。想了半天,竟没有一个觉得合适的人选,竞聘的时间全耀已经定了,他希望有能力可以给大家饮食带来全新变化的犯人都可以报名参与,这次伙房组长没有老资格才能当选一说,这次完完全全是靠能力定性。
    报名的事汪会仁负责,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王侯居然厚着脸皮过来也想上名单。
    “王侯,你行吗,别来捣乱了,滚到半边去,让有能力的人过来,你让开。”汪会仁像赶苍蝇一样想把王侯赶出报名现场。
    “管教,我怎么不行,今年我表现多好,不打架不拉帮结派,不偷不抢,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你说,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
    “滚滚滚,就凭你这张脸,我就不能让你报名。”
    王侯的自尊一下受到撞击,他知道自己面目全非了,“汪管教,不让报就不让报,骂什么人,小心我告你辱骂犯人。”王侯虽然落魄了,但肚里面的法律知识始终是他前行路上最坚强的后盾。
    汪会仁正想要起来揍他,突然意识到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口头上吃点亏没什么,把自己惹身骚就不值当了。
    两天后的竞聘演讲就在二层小楼举行,可别小看了这二层小楼,上课,睡觉,娱乐活动,会议,几乎样样跟犯人有关的事情都在这里进行,这就是眼下面临的状况。有的人开始怀恋以前的新航学校,开始怀念球场和室内活动室。
    竞聘结果出来了,当选新一届伙房组长的是新生余沫,全耀果然履行了公平对待的诺言,这个余沫和刘武忠一样,狗腿一只,进来之前也是个大厨,不过刘武忠主打的是粤菜,而余沫拿手的是川菜和湘菜,余沫的诞生让大家获得了食物上一次彻底的革新。但除此之外,全耀还给了大家出其不意的一招,王侯史无前例的获得了伙房监督组长的头衔,这也是全耀为稳固利益,特意发明的职务。王侯的任务很明确,就是督促伙房组的各位成员定期上货,全耀不想让第二个刘武忠再次出现,必须要有人替他监督下面的人。王侯终于等来了这天,取代刘武忠是他从前的梦想,但他的最佳梦想是等区强出狱之后,替代他为许剑当眼线。现在也算是离梦想进了一步,有事做总比当孤魂野鬼强。
    方程这边除了继续给裘小贝辅导功课外,棉花地的活一刻也放松不下来,最近又忙着写一篇相关领域的论文,白天在地里边干活边构思,到了晚上就学习安欣和张教授留给他的文献,开始借着信签纸着手初稿的动笔。有时候全耀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大家,正好发现方程的秘密,他对方程的学术热早就有所耳闻。
    “写什么呢,方程?”全耀抱着肚子开始没事找事。
    方程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教导员,写个论文。
    “喔!你还会写这个?我以为你就会写写诗呢,拿来我帮你看看,给你点意见。”全耀说着,手就伸了出去。
    方程在心里骂道:班门弄斧,你能看懂吗?
    全耀还是借过去看了不到一分钟,给了一些让他把字迹写漂亮点的建议,然后觉得很无趣的离开了。出了二层小楼,小面小院跟西边小院的隔墙边聚了一撮人,人堆最上面是区强,他正把头支在墙头观察对面女犯的的室外活动。
    “嘿嘿嘿!你几个,鬼鬼祟祟,干什么。”全耀边说边跺脚,把墙脚的人堆吓得一哄而散,区强顺着坍塌的人堆摔了下来。
    “哎哟哟,教导员啊,什么事?”区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转移全耀注意力。
    “你看什么?那边的人是你随便看的吗?都看到什么了,嗯?”
    区强不好意思的把头底下,不紧不慢的说:那边有个女的朝我笑,我问问她是不是有事?
    全耀顺势给了区强头上一拳:你个老狐狸,你不爬上去勾引人家,人家能朝你笑吗。她叫什么?我过去跟她们教导员说说,让他们管理好这些女犯,不准来勾引你们。
    “名字……名字我刚要问道,结果就被你吓得掉下来了,要不我再爬上去问问?”区强的脸皮已经厚到极致。
    “你是不是欠抽?滚回楼上去,再让我发现,把你眼睛扣了。”
    区强揉揉头刚走出去,又被全耀叫住:你过来,我问你。
    全耀看旁边没有别人,问道:曹根怎么还不回来,他就没联系你?
    “教导员,这个小狗日的我也在找他呢,等老子出狱非得弄死他。”
    “嘴巴又吃屎了,张嘴就脏话连天,就你这样,出去保准还要进来。”
    “教导员,你……怎么不盼我好呢。”
    没有曹根的消息,全耀一天都不得安宁,万一哪一天曹根在外面发达了,想起了他曾经干的那些违法事,跑去把他检举了,那就玩完了。他早就托人去曹根家打听过了,得出的结果是那孙子根本没有回家,现在对于全耀来说,等于是放虎归山的感觉,等老虎饿的那天,说不定回来就一口把他咬死。
    王侯当上监督组长之后,终于强势回归。近年来怕他的小犯都主动找上前来跟他学习如何跟民警搞好关系的绝技,王侯也不吝赐教,他趾高气扬的说:你们啊,要学本事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把老子伺候好,老子吃了一年的耗子,现在不吃耗子肉都不习惯了,以后每周给我弄来一盘老鼠肉,老子这回要吃熟的。
    小犯们赶紧点头同意,王侯哈哈大笑,说:我刚才就教了你们一招,这招就叫做示强,示强是为了打击向你们这样的弱者,但遇到比自己牛叉的人,就要换成示弱。这两招联合起来就叫刚柔并济,懂了吗?
    “懂了,诶,王组长……”
    “叫我什么?”王侯对这个称谓不太满意,小犯马上改口。
    “侯爷,侯爷怎么什么都懂啊?”
    王侯一听侯爷,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区强身边风风火火的岁月里,“跟卢培清学的,那小子最懂这个,你们没事多去听听他开讲座,他讲的那些历史风云人物,你听完一次还想听下一次。不过就凭你们智商,估计听了也是白听,要想运用好理论,还得跟着我慢慢深造。”
    四五个小犯服服帖帖的点头表示赞同,方程坐在床上看见死灰复燃的王侯,眉宇间多了几分焦虑和不安,放下纸笔,他一个字都写不进去了,只拿着昨晚给《新生报》写的稿,让周全帮着投上去。然后一个人来到院子里,看伙房组在露天搭建的敞篷厨房炒菜做饭,余沫果然做川菜有一手,辣椒大把大把的往锅里撒,就跟不要钱似的,正好,汪会仁坐在阴凉下抽烟,闻到了呛人的糊辣椒味,站起来就给余沫一顿骂:你要死啊,放这么多辣椒,妈的,再糟蹋罚你款。
    这样的周末还不如没有,嘈杂,无趣,不健全的环境把大家的情绪给污染了。方程在院子里坐了会又回到监舍,他突然开始想念马广,想念曹根,想念热情高亢的老温,想念活蹦乱跳的翟小峰,想念局长监舍飘出来的名贵茶水味,还有那个灰头土脸的前任大组长顾仁。这是他来到一监区情绪最低迷的一天,他很不安,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尽快住进新建监区。下午的时候,他终于完成了论文的撰写,然后让周全把稿子交给安欣,让安欣替他打出来。全耀这条嗅觉敏锐的老狗还是闻到了方程要发表论文的气味,跟着周全来到了一监区心理科室,在没经过方程同意的前提下,硬把自己当成作者强行加到了论文里面。安欣问全耀有没有经过方程许可,全耀说,这篇论文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让她可以亲自去问方程。是的,全耀确实指导过方程,指导他怎么把字写更好。
    电子版的论文按照方程给安欣的邮箱,成功发送到了张教授那里,由张教授帮他润润色,并帮他完成投稿的一切事宜。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95•冲突和死亡
    两个月过去了,许剑从建筑工地考察回来,给大家开了次会议,会议重点介绍了工程进度和预期入住时间,当许剑告诉大家,要等到一零年年底才能验收完毕的时候,所有人都泄气了。只有区强没觉得,反正他那时候拍屁股走人了,就算是五星级待遇的监舍他也没机会享受了,眼下还可以跟白春霞调调情,折架纸飞机从院子这边飞到另一边的,纸飞机上写满的全是淫秽的语言,不要脸的白春霞捡到纸飞机就着急忙慌到厕所蹲大号,边看着区强写给她的黄色笑话,边用区强扔给他的火腿肠手淫,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一直到管教吹响口哨带着武装队一脚把厕所门踢开的时候,她才来不及的夹着双腿间的火腿肠到操场上受罚。她不能把火腿肠拿出来,拿出来就是重大违纪,拿出来就暴露了她正在手淫,直到跑完步,回到监舍,白春霞的丫鬟们才挨个上来伺候她,当她从下体将火腿肠取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因为一监区对火腿肠的限制是绝对严酷了,不但犯人接触不到,就连民警都吃不上,一监区对进出监区的人都要搜身,不管是民警还是犯人,专门查处违规品,就算民警敢违纪贩卖,女犯也不敢购买,因为之前出现过民警嫁祸犯人的案例,前一秒把东西卖给你,下一秒就抓你个正着,让你百口难辨。所以女犯们不是谨慎,是根本就不相信民警给的好处。这一点跟二监区正好形成了巨大反差,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差别,女人天生防范意识强,正是这点,造就了女监目前的状况。
    白春霞手里举着火腿肠,淫荡的摇晃着说:谁要?老娘借她使使?
    丫鬟们低着头不好意思,白春霞拿起脸盆,把肠故意掉在了地上,等她洗漱回来的时候,地上的肠已经不见踪影。
    当天晚上她就听到了上床的小三妹哼哼唧唧起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管教朱莉就用塑料袋包着那根被揉得稀烂的火腿肠找到了白春霞。过来先不说什么,揪着她的头发就往监舍外面托,边拖边骂:你个骚婆娘,让你犯贱,今天我要杀鸡给猴看,让你们败坏道德。
    白春霞知道自己被小三妹陷害了:小三妹,你个婊子,老娘回来弄死你。
    “别乱动,打不死你。”朱莉不让白春霞谩骂,一直把她拖到审讯室暴打了一顿,再用剪刀把那根肠的外皮剥了,喂给白春霞吃,白春霞很大方的张开嘴,将整根肠都吃了。
    “说,谁给你的?”朱莉是个老寡妇,丈夫当年就是因为在外面惹了艾滋后不治身亡的,因此给她洁白的警帽染上了一生都销毁不掉的污垢,自此之后,她凡是遇见女犯做这些不检点的事情就会把仇恨都发泄到她们身上。
    白春霞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才说:隔壁的方程。
    “什么隔壁?交代清楚。”
    “就是二监区的方程,是他从墙头给我扔过来的。”这些话都是区强事先交代给白春霞的,要他事发的时候就把方程顶出来,区强坐了半辈子牢,最大遗憾就是在他刑期收尾阶段遇见了方程,让他在最后这几年中过得提心吊胆,不得安宁。所以他借着任何机会要让方程付出应有的代价,特别是现在身边的能人渐渐离他而去,他在监狱的巅峰期已经到尽头了,跟方程叫板是他现在唯一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朱莉最不怕的就是找男人干仗,特别是找勾搭女人的男人干仗她更是在丈夫那里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性格干裂的她马上过来找方程。要不是周全在场,方程指不定要被朱莉带走怎么收拾呢。
    白春霞被朱莉教训一顿,让她写检讨报告,她早已经不怕被打了,她的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牛,她的人皮比水牛皮还要生硬。但她的皮厚不代表小三妹的皮跟她一样厚,白春霞回到监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两个随从,将小三妹从上床一把扯下来,小三妹脚刚落地,白春霞一个大嘴巴就抽到她脸上,小三妹一下把脸捂住了。
    “把手拿开,打的就是你嘴,我让你嘴欠。”
    打了二十分钟白春霞说她累了,便坐到床上休息,另外两位让白春霞先休息一会,她们替她打会儿。当天晚上,小三妹的左耳就失聪了,不服硬的小三妹又跑去告诉朱莉,这回无凭无据,白春霞伙同其它室友一并帮她作伪证,大家口径一致,都说小三妹晚上睡觉不老实,晚上从上面掉到了地下,把耳朵摔聋算是轻的,没让她断根肋骨,或者把头颅摔裂算是便宜她了。小三妹没有办法,只好申请搬离现在的监舍,朱莉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了不让事件升级,只好把小三妹调走。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小三妹都没吃上一顿好饭,据说负责伙房的女犯跟白春霞早就有通奸嫌疑,专门给小三妹的饭碗里追加了油炸卫生棉垫,一开始小三妹还以为是什么稀奇食物,夹到嘴里咬了半天才有人告诉她那是白春霞用过的卫生巾,小三妹当时就把肚里的白开水吐得满地都是,结果被冠以糟蹋粮食的恶名,被拉出去罚站了五个小时。
    这就是塔克木女犯里典型三无人员的生活处境,跟二监区王侯最艰难时期相比,可谓平分秋色。这种劲爆的消息一道墙的距离当然是隔不住的,区强利用装病已经跟白春霞在医务室肩碰肩的有过照面,他不仅趁医生不注意时候摸了白春霞几把,还从白春霞那里得到了小三妹的糟糕经历。
    回到二层小楼,区强就把小三妹的事情跟大家分享了,王侯还是保持着跟区强的距离,自己经营自己的事,他也看到了区强不景气的岁末生涯,不侵扰他,就等着他被宣布释放的那天,区强离开之日就是王侯腾达之时,这是王侯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所以他要在适当时候做些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事情,正好小三妹的悲惨故事让他给听见了,王侯清楚的思维马上闪出一个当慈善家的念头,他跟全耀说他想跟小三妹联谊,他想给她家人般的鼓励,带她走出伤痛的折磨。
    “王侯,没想到你还有颗慈悲心肠,我支持你,一定不要给我惹事,更别给二监区丢人,拿点成绩给我看看。”或许连王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从一个不喜欢女人的人慢慢转变为女人的一把保护伞。
    王侯还以为最起码应该被全耀贬低几句,然后再把他无理由拒绝掉,但全耀今天的态度绝对不是正常的,因为昨天晚上,全耀一回家就被全思思的出现激动坏了。全思思借着十一长假回家绝对不是必然的,而这其中的偶然跟方程却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方程保持跟全思思通信的事情只有周全知道,方程在与全思思简短的接触时间中看到了全耀身上不具备的品质,全思思是那种有理想抱负,懂得感恩的女孩,加上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紧张,这就是方程保持跟她信件往来的最直接原因。方程一方面在信里鼓励全思思,让她好好学习专业技能,一方面还要当她的心理老师,让她理性处理好和全耀的父女关系。而这次全思思回来,正是在方程的规劝下凑效的。
    全思思已经一年多不回家了,在过去这年中,全耀一有假就会去警官学院看全思思,但每次到了待不到两小时,连顿饭都吃不完,就被全思思撵回去了。而这次全思思的表现让全耀兴奋的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着,因为全思思不但回来了,还给他买了一些礼品。父女关系的扭转带来的积极作用就是体现在全耀对王侯的大力支持,不得不说王侯是幸运的,只是他不会知道背后那只无形的巨手会是方程。
    过了十月份,周桂迎来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在那个电闪雷鸣的秋雨夜,区强拿着白春霞在浴室找人偷拍下来的裸体照,借着打火机和雷电的火光一遍遍欣赏的是时候,周桂不服气的瞪着两只发肿的眼睛,仰着一个浮肿的头颅离开了人世,他的眼睛放在区强的身上,突然一个巨大的雷电下来,将周桂苍白的脸来了个鬼魅般的特写。区强顺着那道闪电看过去,从床上滚了下来。
    “周桂死了,死了!”
    但因为一监区没有太多地方给二监区民警居住,所以只有喝醉酒的汪会仁守在院子里临时值班室中,他正在梦里面追着孙晴打,打得孙晴满地找牙之后他又去找裘才千。所以他根本听不见区强恐怖的叫声。第二天天一亮,周桂的尸体就被一张不值钱的席子卷走了,汪会仁发动货车,拎了把铁锹,带了四个犯人,准备出去埋人,被方程叫住了。
    “汪管教,等等,把这个一起埋了吧。”
    汪会仁接过方程手里的照片,“什么鬼东西?”
    方程的心情已经很沉重,他只是轻轻的说:周桂他爹妈,他发现自己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把这个交我保管,本来说好等他好了之后再还给他,现在……
    泪水模糊了方程眼睛,吴松也转过身抹眼泪,几乎所有让周桂洗过衣服,叠过被子,抄过行为规范的犯人都从监舍一个一个的挤出来给他送行,他们失去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种再也回不去的经历,周桂留给他们的不再是笑柄,而是一份恩情,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牺牲自己的时间,这就是情谊。而周桂却永远都实现不了他的承诺了,他没有办法将刘武忠儿子拉去喂狗了。
    邓纪华哭得很伤心,周桂好歹是他的老师,帮他辅导过初高中课程,没有周桂,就没有邓纪华的进步。所以,周桂的离世,对邓纪华来说,跟走了亲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他坐在地上,身体软成一坨泥。
    王侯是最后一个挤出来的,他从区强那里偷了一袋瓜子,又把小弟敬献给他的一袋葡萄干拿了出来,王侯还记得他和曹根在二监区的绿化带抢了周桂的这两样东西,他走过去将东西放到汪会仁手中,让他也一起埋了。
    汪会仁将照片和两袋零食扔进了货车后兜,打着方向盘驶进了沙海的方向。他一边开车一边哭嚎着,他知道周桂是怎么死的,他知道本来可以不发生这些事情,在二监区所有能写东西的文人里面,周桂是最凄苦的,他给无数人写稿,却没在《向阳报》上发表过一篇,无论他做的多好,迎向他的永远是没有尽头的任务。想到周桂遭遇的这些不公,想到自己只能无能的顺着全耀的意思工作,想到孙晴有了外遇自己却不敢找裘才千算账,汪会仁的眼泪滴在方向盘上,鼻涕口水流的满脸都是,
    车开到他觉得差不多远的地方,汪会仁就下车把周桂埋了,一边埋周桂,一边嚼葡萄干,嚼得他满嘴都是口水,他发现周桂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瞪着他,好像在说,谁让你偷吃我东西?他拿起铁锹铲了一锹沙土,重重的摔在周桂脸上,还胆战心惊的骂了一句:我让你看,不准看!
    不过汪会仁还算有点良心,把方程给他的那张照片给埋进土里了。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96•逃犯的归来路

    往回走的路上,汪会仁的心情畅快多了,他将货车的油门踩到底,一个劲的往监狱飙,嘴里嗑着王侯给周桂的瓜子,满嘴的瓜子皮被他吐到窗外,就像把对周桂死去一事的不快吐出去一样。
    等他快回到监区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了二监区的一位老朋友,他加大油门开到那人身边,一个急刹停住:范陆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是减刑释放了吗?
    被他称作范陆军的人眯着眼睛,他没着急说话,而是打量了一下汪会仁的警服,然后说:你认错人了,我是他亲哥。
    “他亲哥?”当汪会仁想到范陆军的亲哥是谁的时候,脸上的流水被冒出的细汗挤到了半边,他摸摸裤腰带,连警棍都没带,心里想,这下坏了。
    范海军看出了汪会仁紧张,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你是塔克木监狱的?汪会仁没有回答他,只把眼睛直勾勾放在他身上。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是回来自首的,你不用紧张,带我进去吧。”
    汪会仁紧张感还正在势头上,范海军的话让他耳朵嗡嗡作响,他感觉刚才还是烈火焚身,突然一盆冰水就浇了下来。
    “自首?”谁愿意相信一个逃狱十七年的犯人还会甘心情愿的回来接着服刑呢,这绝对是汪会仁此生遇见过的最滑稽事件。
    汪会仁感觉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范海军可是塔克木追铺了十七年的暴力越狱犯,动用了全监狱所有警力,加上市刑警大队都没有完成的抓捕任务,现在却让他轻松搞到手了。这一路上总算没白给周桂哭丧,阴魂显灵了。
    他没有直接回二层小楼,而是去了民警办公楼,这也是座二层楼,小巧实用,许剑和全耀就坐在里面,现在大家都在午休。
    “教导员,教导员!”汪会仁不管不顾就开喊,十秒钟后许剑把头从窗户探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开骂了:让你埋个人,你他妈跑这里干什么?许剑一边揉眼睛,一边看下来。才看了一眼,他便赶紧眨眨眼再看一遍,最后从上衣兜衬衫里掏出老花镜,这下他看清楚了。大叫了一声。
    “见鬼了!”然后许剑穿着拖鞋就连滚带爬的下来了,边跑便通知各个办公室的民警:别睡了,别睡了,出大事了,赶紧下楼。
    等所有人到齐的时候,认识范海军的民警都变成哑巴了,大家衣冠不整的从办公室出来,拖鞋的拖鞋,背心的背心,蓬头垢面,一脸油心味,就像一支溃败的散兵。范海军看着这样一群民警,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逃走之后一直没被他们逮捕的原因,困了他十七年的疑团在他见到众民警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范海军没有被打,而是像宝贝一样的被许剑请到了办公室。大家知道所有的秘密都在范海军身上,范海军要是发生了不测,谁也担不起责任,这是个可以当做古董来研究的越狱犯。文登有一年曾说过,范海军如果还活着,他的逃亡生涯可以作为现代监狱民警抓捕逃犯的现实参考文献。
    活文献的出现引发了新问题,人是二监区的汪会仁抓回来的,如果上面要嘉奖,是不是应该奖励二监区警务人员?但一监区教导员觉得这里是自己地盘,也要跟许剑分一杯羹。范海军以前就是二监区的,许剑有这点做保障,不怕一监区跟他抢功。而汪会仁内心的膨胀感一直没消减,拿着王侯给周桂的瓜子袋就摸到了犯群中吹起了牛,吹起了他和范海军虚虚实实的奇遇过程,而这时候,只有王侯一个人远远的看着汪会仁手里的瓜子袋,他认出来了,他明明交代汪会仁要将瓜子和周桂埋在一起的,但现在,王侯却看到了汪会仁在偷吃死人的东西,他的眼睛犀利的瞟了一眼窗外,嘴角露出一丝冰凉的微笑。
    当天,许剑就把这个重磅消息以电话的形式打到了裘才千办公室,裘才千没接,他又打给交往最多的沈庄,当天沈庄就开车过来观赏这位国宝级的越狱犯了。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沈庄和文登策划了名为“脱逃苦路十七载”的现场报告会,报告人正是主人公范海军。
    报告会除了在一监区展开,还分别去了其他三个监区,有其他监狱领导得知情况后,都纷纷打电话跟裘才千预约报告会,让裘才千务必考虑多年交情的份上,批准范海军过去开讲座,让下面的犯人也知道知道逃亡生涯的不易和一路悔过的艰辛。裘才千当然乐意了,这是塔克木的荣幸,能有这样一本活文献供大家翻阅,他何乐不为呢。
    范海军静静的坐在床上,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说话,他不是豺狼,他只是让人心生敬畏。他抱着后脑勺,盯着头顶的床木板,木板马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他的那些惊心动魄般的记忆被一点点抽离呈现出来。
    他记得从塔克木脱逃后,就拼命在荒凉的戈壁大漠中奔跑了四天四夜,慌不择路逃进一个废弃多年的砖窑之中,倒在尺许厚的窑渣上昏昏欲睡。他感到生命正在快速地离去!但他又绝望地呼唤自己快点苏醒过来。第五日清晨,他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心跳骤然加快,像快要迸出胸膛一样,循声望去,见是几只老鼠在身边溜过。我精神为之一振,脱下鞋子将老鼠拍死,他此时饥渴难耐,眼睛一闭,连毛吃下了老鼠。随后,他来到横跨铁路的公路桥上,一辆满载煤炭的列车从桥下铁路上疾驶而过,不假思索,他就纵身一跳。他想,这下彻底自由了。往后,昼伏夜出,又扒了几趟列车,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逃回了安徽老家。父母妻儿一见到他,一阵欢喜。转而看到他衣衫凌乱,满脸胡子茬儿,一副叫花子行头,得知他是从监狱中逃出来的时候,全家人哭着跪下双膝求他投案自首。但他好不容易从监狱逃出,怎么可能又回去。怕连累家人,于是又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从家中“逃”出来后,朝东南方向提心吊胆地蹿去,一路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的心情所笼罩,一天到晚神经极度紧张,看到穿制服的就躲,听到警笛声就心惊肉跳。数日后,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制砖厂,在他苦苦哀求下,老板将他留了下来。出砖干苦力一年多,勉强挣下了几百元钱。随后他又奔赴山西运城某私人承包煤矿,从事井下挖煤工作。在这里,他一干就是十四年。挣来的钱能勉强维持生计,但白天不敢露面,晚上睡不踏实,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加之看到别人一家几口其乐融融,过着天伦之乐的生活,而自己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精神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一天天的精神折磨中,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处心积虑才得到的“自由”生活,其实一点都不自由,为了维持生活,每天不得不去干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重活,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自己又好像惊弓之鸟一样地担惊受怕,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睡觉,平时哪里都不敢去,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又哪里有什么自由可言,与其这样,还不如呆在监狱里踏实。十几年的精神折磨,使他的思想有所动摇。
    偶然的一次契机,他看到了有关全国公安机关出台的清网行动方面的消息。看到消息的除了他还有他弟弟范陆军,为了帮助大哥得到解脱,彻底从越狱的恐慌中走出来,范陆军放下家中事物,经多方打听,在工地上找到了范海军。告诉了他自首从轻发落的消息,让他回去好好改造,在监狱学点生存技能,把刑期当做学期,做一个学习上进的学生,比在外面餐风饮露强百倍,这是人生又一次学习提升自己的机会,出了监狱,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安心改造,就不会被犯人的头衔所左右思想,就能带着好的心态开心的生活下去。
    于是,在弟弟的鼓励和自己的悔改下,他终于决定返回塔克木。
    这些能够背下来的记忆片段组成了他演讲的全部内容,也成了他抹不去的恶梦。
    今天他重新回到这里,就是要用这十七年的惨痛教训激励自己积极改造,早日奔向真正的自由,以勤劳换得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明天。也希望每一名服刑人员从他的教训中有所体会,别心存脱逃的幻想,结果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施放对范海军的演讲有一半是感到失望甚至是气愤的,不管怎么说,你在外面潇洒了十七年,然后回过头来告诉帮你越狱的老朋友说你在外面过得有多么的惨,施放很不服气,要是当年他再跑快点,说不定就跟着范海军一起消失了。另外,范海军在上面鼓动大家别逃狱,这对施放近两年来为大逃狱作出的努力会产生不可小觑的动摇力,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开始煽动大家,但范海军的回归绝对是他计划途中杀出来的程咬金。所以本应该要和老朋友见上一面的施放也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全耀很清楚这对冤家的故事,在范海军演讲结束的时候,全耀请施放起来发话。
    “施放,站起来,跟大家说说你的感受,听完范海军的演讲,你还想不想逃狱了?”
    施放毕恭毕敬的站起来,两手放在腿两侧,站的笔直,他说:报道教导员,老犯不敢想逃狱的事了。
    “既然不想了,范海军演讲完你怎么不鼓掌?”
    “报……报告,老犯听的太入神了,没缓过神来。”
    全耀戏弄了施放半天才罢手,何尚在下面早就看不下去了,施放斜了何尚几眼,让他老实点,不准乱来。其实何尚这两年帮施放做的事算是白做了,何尚为施放画的钥匙,虽然施放已经想办法把图纸送到外面去做实物去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二监区在这个时候被抛弃了,这样一来,不管他手里有几把监区房门的钥匙都是枉然。明年底就要入住新监区,那个时候的监区就是铜墙铁壁包裹着的一把大密码锁,他还想打开锁,解放大家的自由就痴人说梦了。
    所以最近施放也有些沮丧,但他没跟何尚提起,毕竟何尚就要出狱了,施放不想再把他牵扯进来。
    回复
  • 尚安安

    尚安安

    LV10 2016-12-02
    关注了,很期待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诚谢朋友的支持!

    尚安安:关注了,很期待

    回复
  • 明明

    明明

    LV11 2016-12-02
    很好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谢明明!

    明明:很好

    回复
  • 梦

    LV5 2016-12-02
    很新颖!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2
    谢谢薄荷!

    梦:很新颖!

    回复
  • 狠狠爱

    狠狠爱

    LV19 2016-12-03
    精彩
    回复
  • 流年呐么伤

    流年呐么伤

    LV12 2016-12-03
    荒魂
    回复
  • 珍妮

    珍妮

    LV22 2016-12-03
    好书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3
    再次感谢大家对作品的认可!
    回复
  • only

    only

    LV3 2016-12-03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3
    98•老A

    时光迈进二零一零年,这是个特别的年份,因为区强要走了,何尚要走了,吴松也要走了,他们在二监区的日子到头了,不管是好日子还是歹日子,倒计时结束之后,崭新的生命就开始了,只要走出严防死守的监狱大门,就等于从监狱这道子宫滑落出来,就迎来了新生儿的降世。但在曙光到来之前,仍然要走过一段最黑暗的黎明之前。
    那天区强正在西边大院里带着他的劳动组帮女犯们破冰,白春霞也带着她的服装模特正准备冬训的最后一个活动。女犯们用加工服装剩下的边角料给自己做了款式稀奇的服饰,准备举办属于一监区女犯的第一届服装走秀节,服装颜色十分鲜艳,区强拄着手里的铁锹跟路过的白春霞使眼色,他已经干不动了活了,白春霞还不断的扭着她的屁股,挑逗着就要远走的区强。正好今天风吹着冰,变得很刺骨,民警都在监督室里喝热水,区强疯了一样,拎着铁锹就去追白春霞的队伍,其它女犯看有男人追来都吓得四处乱窜,白春霞也不跑,就等着区强自己送上门来,区强在离白春霞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就扔了铁锹扑过去,就像恶狗扑食那样把白春霞按倒在地。破冰的男犯都停下手中活等着看现场的黄色电影,区强趴在白春霞身上又摸又亲,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老二又有反应了,两个人正在兴头的时候,瞭望塔上的狙击步枪只用了一颗子弹就将区强的脚脖子打中了,打中的前十秒钟区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拼命的亲白春霞,但随之他就撕心裂叫了起来。
    周全听到枪声,赶紧从小三妹监舍出来,又叫上在洗衣房帮犯人洗衣服的方程,两人丢下手头事,将区强扶了起来。此时,持枪民警已经赶到,周全说救人要紧,回来再处置。因为全耀早早的回家陪叶小双去了,自从全思思回了一次家,全耀对叶小双的态度提升了好几个档,许剑也接到他媳妇电话,说他爹晕倒在地,让他直接去市医院,汪会仁一直忙着替裘素素清理超市存货,自从二监区搬了过来,裘素素就暂时失业了,裘才千忙着工地建房的事,天天跟工程师讨价还价,没有时间管裘素素工作的事,让她先等着。所以二监区的负责人就只剩下管教了,周全跟汪会仁要来车钥匙,在李瑾和方程陪同下,趁着夜没黑,上了去医院的公路。路还没走一半天就黑了,周全打开车灯,发现只有一只灯好使。
    狙击步枪的穿透力和射击精准度在区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他的脚脖子上现在已经多了一个鸽子蛋大的窟窿,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方程的囚衣,李瑾帮他止完血,正想问周全还有多久能到,周全的车轮子一打滑,飞到了马路左边的沟里去了。
    幸好路滑车速不快,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对周全来说,恐怕错过了他这生的又一个遗憾,那天晚上,直到后半夜车子才从沟里拖出来,为了不耽误区强治疗,周全带大家拦了一辆货车赶到了医院,自己掏钱替区强垫上了医药费用,也没指望区强能把钱还他。而方程则借着上厕所时间,拿出了军师交给他的电话,拨通了张易的号码。军师几天前就接到了张易的消息,张易告诉他长沙的事已经了结,打算过来把现场视频给他,但军师让他先从长沙过来,不许他入监,因为一监区的大门安检不比二监区,怕张易被查出来就不好办了,让他等通知。直到周全要带方程出监区,军师才在简短的三分钟里将手机和任务交给方程,让他出去后找机会联系张易,把一张手机内存卡取回来。
    周全在厕所外面看着方程,虽然他很放心方程,但事情就怕万一,要不是一监区民警都站着看热闹,他也不能将方程拿来当兵用。蹲在厕所里,方程给张易发了短信,让他在天亮之前把东西送过来,直到张易回完他短信,确定好时间之后他才把手机装进塑料袋,投放到厕所的水箱里。后半夜的时候,区强还睁着眼睛,伤口的疼痛在麻醉剂失效之后开始发起总攻,整个夜晚他都不得安宁,不过他想这是值得的,二十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碰女人,漫长的刑期几乎夺取了一个男人的性能力,他庆幸自己借着狱友的身体维系着这份欲望,疼痛和内心的满足感交叉在一起,让他没有时间注意方程的离开,就像他没注意周全跟李瑾都睡着了一样。方程是在凌晨两点钟抬头望了眼住院室的挂钟才走的。
    跟张易的会合就在男厕所里,当张易见到军师安排的接头人是方程的时候,马上责备起方程:你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帮我调查卢培清吗,你怎么还……
    方程脑筋一转,说:是啊,张警官,我现在已经取得了他足够信任,要不然他能让我来办这种大事吗?
    方程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军师电话里的那个号码给张易,他还是没理清自己的立场,或许以前理清了,现在又犹豫了。所以还是没把号码给他。
    张易一想觉得很在理,方程能为卢培清这么重视,离他破案的计划又近了一步。所以把东西给了方程,方程把手机从水箱里捞出来,将内存卡装进去验了验货,当他看见视频里从虐待到杀害的惊人事件时,脑子一下蒙住了。
    第二天许剑才得知区强的事,赶紧派了几个民警去把周全换回来,周全带着李瑾先把方程送回监区,才让她跟他回趟家,昨晚没给他母亲打电话,怕老人还担心着他。周全推门进去的时候,老人背对着他,电视里正在播放青海省玉树地震的新闻。
    “妈,救援情况怎么样了,我昨晚送犯人进医院,一直没关注新闻报道。”
    说话间周全已经来到老人面前,老人半张着嘴巴,闭着眼,耳边的银发一缕一缕的,比平时坚硬了许多。
    “妈,怎么还睡着了?”周全先接了杯水喝,没有注意到老人的灵魂早就脱离了身体。李瑾一眼就看出情况的不对劲。
    “周全,阿姨……阿姨……”李瑾没有说出来,只是用焦急的眼神向周全传达着讯息,虽然她希望自己的直觉错了,但周全还是揭开了事实。
    得知周全母亲去世的消息,文登是第一个赶到周全家的监狱领导。许剑和全耀随后也纷纷过来帮助他料理后事,周全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来不及让母亲享福,来不及给母亲娶个儿媳妇就失去了这些机会,在李瑾的陪同下他还是坚强不起来,跪在母亲棺木面前不吃不喝的哭了两天两夜,最后连丧事是如何在文登的主持下操办起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大家要把棺木送到墓地,周全才大喊了一嗓子:谁也不准动我妈。话音一落,人就跟着消失的声音倒地昏厥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文登坐在床头,紧锁着眉毛,当他在周全家看见他父母的黑白结婚照时,文登整个人就崩塌了,就不得不帮周全母亲料理后事,三天过去了,他的心还在自责和颤抖,甚至连周全醒来他也来不及注意。
    “文科长,你怎么还不走?”
    文登一下从追悔莫及中回过头来:孩子,醒啦?我给你倒水。
    文登就像是位负责人的护士,让周全很不习惯。文登一边用小刀削从超市买的新鲜苹果,一边泪眼婆娑。让周全跟着他一起伤心起来。
    “科长,出什么事了?”
    文登摇摇头,泪水掉了一地,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外面沈庄带着李妍正在跟李瑾吵个不停。
    “李瑾,你听不听话,跟我回家,你不能跟周全交往。”李妍一手拎着包,一手去够李瑾的手,还没够到就被李瑾甩开了。
    “是啊,李瑾,听你姐话,你姐也是为你好,先回去再说。”沈庄也帮着媳妇劝小姨子。
    “怎么就不能交往了,啊?你能嫁给姐夫,我就不能跟周全好了?凭什么,要回去你回去,我不走,人家周全出了多大事,我帮帮他。”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姐,你帮什么啊,你看看他家的破房子,还跟他交往。”李妍说话越来越暴露出对周全家境的轻视。
    “住平房有什么不好,我就要跟他。”李瑾也不服输,坚持着立场。
    吵架声太大了,屋里的周全听得一清二楚,听得他翻过身抹眼泪,听得他的心纠结在一起,他感到自己的无用。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他听见李瑾哭了,周全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身上一下有了劲,把挡在前面不让他出去的文登推到一边,冲出了屋门。
    “李瑾,你先回去,回去!”
    李瑾扭头见周全的眼睛红成一片,带着委屈的泪水喊了一声:周全,我不回!
    一句我不回把周全的心都快喊碎了,“李瑾,听话,先回去,又不是见不着了,不要让你姐生气。”
    “周全,用不着你假惺惺,不让我生气?识抬举的话离我家李瑾远点,再来招惹她我饶不了你。”
    李妍用她的话继续鄙视着周全,一直说到李瑾同意回家,她才停下来,扭身就走了。
    文登在屋里一直没出来,他算是明白沈庄怕老婆的原因了,今天得以见识算是长眼了。李妍三人离开之后,周家只剩下文登和他了。文登拍拍周全肩膀,说:周全,坚持,拿下来。
    周全扭着脸,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想,拿什么拿,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
    “别瞎想了,穿上外衣,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想去我妈坟上看看。”
    “先跟我走,再去看你妈。”
    “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
    文登带着他走出平房住宅区,顺着市区马路拐来拐去,拐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家名为新生看护所的疗养院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见文登进来,过来迎接他:哎哟,老文,来啦,进来进来。
    “老A呢?带我去见他。”
    工作人员说老A坐在二楼的靠椅上看风景。文登说不用麻烦工作人员了,就领着周全上去了。随着脚步离老A越来越近,文登的心跳在加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周全。
    老A靠在椅子上,透过玻璃窗看着楼下开始发芽的树木。
    “周全,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我?”周全不清楚文登为什么带他来见一个陌生人,可还是走了过去。
    走过去,周全就不会动了,就像周围的温度突然降到零下四十度,把他眼睛鼻子冻得结结实实。他认出了失散多年的父亲,刚刚失去了母亲,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亲人了,这就是文登带他来的原因,他想让周全振作起来。
    但周全面对的是一位植物人,不会动,没有思考能力。周全颤抖着嘴看着文登,他要听文登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文登看着周全眼底因失去父爱后留下的那些瘀伤,他的负罪感从头顶淋到脚,下体一软,自然而然的跪倒在地。
    周全见文登跪下来,要过来扶他,文登抬手让他别动。文登要跪在老A面前亲口跟他儿子袒露这些年来积攒在他心中的痛和折磨。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那是一九九三年十月七号,那天我们二监区发生了惊动整个塔克木的越狱事件,施放带着范海军骗过了警卫,在袭击门卫后准备脱逃,我们是一个小时后得知情况才拉响警铃的,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把塔克木武装全部调集过来,分三路开始搜捕,我带的搜索队在警犬雷达的帮助下确定了逃跑路线,但天黑的原因,我们还是在第二天才追到两人,我的搜查分队体力透支的原因,已经跟不上我和雷达,施放也因为体力的原因向我投降了。但范海军一直很顽强,我当时心软想抓活的,所以没开枪,就把雷达放了去追,谁知道范海军身上带了枪,雷达把他腿上的肉咬掉了好几块就被他开枪打死了。可能雷达让他太痛苦了,所以范海军准备回来向我开枪。我以为生命就这样终结了,我的小队离我还有三公里以上,根本指不上他们。就在范海军举起枪走向我的时候,我遇见一个猎人,那人一眼就认出了我身上的警服,所以用猎枪跟他开火了,两人谁都不敢站起来,都趴在地上对打,可能风沙的原因,猎人的手法出现了偏转,没有能击中范海军要害,但却将范海军身上子弹给清空了,发现子弹没有之后,范海军拔腿就跑了,我以为猎人会去追范海军,谁知道范海军的子弹早就穿过了他的脖子,打到了他的颈椎,将他定到那不能动荡。等我们将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抢救了二十个小时才保住了猎人的命,但从那以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慢慢的也就瘫痪了。周全,你父亲当年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周全边听文登讲这个听上去很不实际的故事,眼珠子被哗啦啦的水包裹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周全撕心裂肺的叫声把看护所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吸引过来了。
    “为什么你要把我爸安置到这里,你就没想过他可能还有家人吗,你就没考虑过他家人焦急等待的心情吗?”
    “你爸身上没有一点线索,连身份证都没有带出来,我在沙漠周边找了两年多,附近居民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所以……”
    “所以你就放弃了?你就是这样一个轻易放弃别人家庭的人吗?”
    看护所所长因为老A的事,对文登算是很了解了,他早就听过文登这些往事,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赎罪而顾不了家的文登,所长觉得周全的话有些重了,所长说:年轻人,老文为了你爹连家都顾不上,现在儿女都不理他了,为了给你爹好的治疗条件,他到处搞募捐,把自己挣的钱都花在你爹身上了,当年老文要是把老A送回家去,情况可能比现在不知糟糕多少倍,老文能够在你爹受这种大伤的情况下还把他保住命,你应该感谢老文才对。
    “那我妈呢,我妈等了我爹一辈子,谁来可怜我妈的这一辈子,我妈说她不相信我爹死了,因为她一直没看见我爹尸体,我长大后还劝她别想了,我应该相信我妈的话,我应该早几年出来找找我爹,要是听我妈话,她也不会孤独的走掉……”
    周全从抱怨文登又转向抱怨自己,围观的人群都为周全的不幸家庭深感难过,也为文登这十七年的坚持送上掌声。大家都劝周全原谅文登,所长说:小伙子,你爹是英雄,他的选择是出于正义才为之,你要体谅他当年的选择,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救下一个像老文这样的警察吗?
    文登还在跪着,老A只是文登给他起的外号,也算是他的名字,他见证了这一刻的发生,他睁着眼睛不笑也不哭,但是他的气色很好,白白净净,看上去很健康,已经看不到猎人脸上严肃的线条。周全也跪下来,跪在老A跟前,把他的手放进自己手中。过了很久他才站起来,走到文登身边:对不起,文科长,是我不好,错怪你了。
    文登被周全亲手扶起来的一刹那,十七年来压在他心头的石头一点点从身上挪除了,这一刻文登等了十七年,这一刻他不再负罪。
    “走,周全,带上你爸,咱们去看你妈。”
    “老文,我开车送你们过去,老A喜欢跟我坐车。”
    “好,好好!”文登留下的最后一行泪是温暖的。
    四月底的天空已经有春的气息,飞鸟,白云,出走的牛羊群用嘴巴揪着早出的草叶子,地上的冰一周前还坚不可摧,现在已经被和风,被渐渐转暖的阳光给带走了。戈壁边上,有一座猎人的小房子,那是周全儿时的家,十七年前,那里有最甜美的笑声和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十七年的今天,曾经欢声笑语的女人静静的躺在小房子边上的土堆里,等待着同样静静的老A的回来,只有他们的儿子才刚刚开始步履人生,像一棵经历了风雨洗涤的树苗,准备扎根成长。
    回复
  • 过客

    过客

    LV5 2016-12-03
    加油
    回复
  • 洛明月

    洛明月

    楼主 LV8 2016-12-03
    99•邓纪华毕业了

    方程从医院回到监区,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和内存卡交给军师,因为方程是跟周全办公回来的,所以没有搜查方程身体,这也是军师看准周全信任方程才把任务交给方程的原因。周全回到监区之后,方程就听到了他家的事情。
    周全送方程回监舍的时候,正好大家都去开大会了,区强出了这档子事,许剑能高兴起来吗,能不好好开会整顿一下吗。
    一个人站在这个集体大监舍里面,方程一眼就看到了军师的床铺,心中顿然有了想法。他早就想看一看军师的日记本,看一看他的信件和私人物品,张易交给他的任务他一直都没完成,他也知道军师开始对他有了怀疑,如果再当面进行盘问,恐怕军师会跟他翻脸。方程不想这样结束跟军师的友谊。
    想考再三,方程还是走向了军师的床铺,开始搜索起来,本子,纸笔,各类书籍,全都堆放在枕头边上,方程小心翼翼检查着,希望能找到跟那笔巨款有关的重要线索。
    正当他聚精会神查找的时候,军师出现在他身后。
    “干什么,方程?”
    方程听声,猛一下转了回来,手里的本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啊,卢大哥,你……你没去开会?”
    “我问你干什么?”军师显然不高兴了。
    “卢大哥,我看你书挺多,想借一本看看,你也不在,我就自作主张,过来先看一眼了。”方程灵机一动马上扭转了自己尴尬的局面。
    军师放下手里的盆,也不说话,走过来把他的书抱起来,递到方程手中。
    “拿去看吧。”
    方程别扭的接过来,赶紧把从张易那里得到的东西交出来,缓和了这个凝重的气氛。
    这一次有惊无险的对决,军事和方程都心知肚明,只是彼此不揭发罢了,对于军师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方程起疑心了,他知道方程伤不了他,更不想让他卷入自己的烂泥塘,所以不跟方程挑明,只想将他撇到事情外面。
    四月份,邓纪华迎来了他自考的最后一段路程,通过这次考试,他的园艺专业就能顺利结业。带着激动心情走出考场的时候,很想给郭凤打个电话,但两人早已经失联,就连信件都没有地方可以邮寄,那一刻,邓纪华的心有些冰凉,这和他当年答应郭凤学习时臆想的情景完全不符,他以为这一刻郭凤应该站在他面前,和他一起分享这份胜利的果实,但时间磨平了他的妄想。他连周桂都没有机会感谢了,若不是周桂帮他学习初高中知识,带他走进知识的海洋,也不会有他的今天,但周桂走了,看不见他取得的成绩了,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成绩不属于自己,属于那些曾经参与进来的每一个人,国家的政策,监狱的扶持,管教的负责,同改的帮助,心上人的强大鼓励。所有这些汇作了如今的成绩,他很清晰,这一刻,他不再忘乎所以,这一刻,他心归平静。
    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邓纪华能够取到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毕业证书的时候,办理过程中,关于思想品德鉴定一项横空出来,在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简介之六的“考籍及毕业”中有规定,劳改、劳教人员在服刑、劳教或被剥夺政治权利期间被认为思想品德鉴定不合格,不予发放毕业证书。
    “什么破规矩,诶,你们说说,周桂是大学生吧,他当年毕业的时候思想品德是怎么鉴定的?他要是品德好,至于犯罪吗?不也给他发毕业证了吗,哎,要我说啊,邓纪华就是倒霉,他要是先考个大学再犯罪,也不至于这样啊,他啊,把次序搞反了。”
    “王侯,闭上你的臭嘴,大粪都堵不住你的嘴呢。”斗争听不下去了,骂了一句。
    “都别吵了,这个事情不是咱们考虑的,听天由命吧,反正知识学到手就行了,证书嘛,毕竟是一张纸,有没有无所谓了。”方程站起来拍了拍邓纪华的肩膀,希望他不要为此难过。
    很快,监狱和自考机构撮合的结果出炉了,邓纪华顺利拿到了他的证书,给了这些明文规定一个响亮的耳光。
    “什么鉴定标准,屁。”王侯睁着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埋怨着这些不合规矩的做法。
    圆了有些人的梦,也毁了一些人的梦。
    回复

热门参赛作品

  • 1
    情殇

    天歌

    描写一个亿万富翁的事业和他女人们的故事。故事发生于一个叫靠山乡地方,一个叫钟静电工,从零打拼,不择手段,后成了亿万富翁。本书主要描写这位有钱人的私生活。让你在有钱人这里大开眼界,想入非非。

  • 2
    桃花劫

    白屋顶诗社

    前世今生吗?可是她连前世都忘了怎么办?魔尊和仙子的爱恋是不是注定永远不得善果?可是他不信!他篇不信!

  • 3
    风吹过的夏天

    紫色流年

    我还是很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季小川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白枫穿着白色的衬衫,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风吹过面颊,木槿花飘,带走的是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放大

确定删除该条回复么?

取消 删除

获取掌阅iReader

京ICP备11008516号(署)网出证(京)字第143号京ICP证090653号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0452

2015 All Rights Reserved 掌阅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不良信息举报:jubao@zhangyue.com 举报电话:010-598456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