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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LV8 2016-10-19

【湘语】

作者:湘江岛主

连载最近更新: 新书已经在掌阅书城上架,期待书友们的支持。

作品简介:一部现实的都市婚恋作品。

遇到对的人,幸福一生。遇到错的人,折腾一世。本部作品将婚姻里的男女心理细致描摹,充分反映了各种矛盾冲突时候人性的复杂。故事的结局创新大胆惊人,余音袅袅。



来自大山旮旯的湘语,高中毕业后来到广东打工,认识了老乡马麺。在一次遇到劫匪之后,受到惊吓的湘语,在异乡被马麺的微温打动。

婚后,马麺调入家乡韶潭县电器厂,当上了技术科长。他对娘家条件差,没有大学文化,在家里当全职保姆的湘语冷嘲热讽。湘语不时遭到婚内强奸和家暴。邻居贺桑,帮儿子马超入学,为湘语找到一份幼教工作,默默地关心她。

马麺常驻广东,与同厂的女技术员萧笑在一起。湘语被查出患有妇科病,疑似癌症。马麺提出了离婚,湘语净身出户,办起了教育培训机构,讲授美术。家有病妻的贺桑与湘语擦出火花,妻子去世以后,良心不安。

贺桑担任单位的基建工作,包工头因利益与之发生冲突。年后,贺桑患病,欲隐瞒病情,并离开湘语,同时在工作上遭到了马麺和楼上秦寡妇包工头联合设计,遭到调查。不明就里的湘语感情陷入黑暗,马麺挑拨马超误解湘语……

绝望之际,湘语最终将菜刀挥起。

德国的一座乡村小桥边,一个孤独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徘徊着。

小说原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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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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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局长办公室回来,贺桑开着车,将车内的音乐调小,他拿起电话,告诉湘语:“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你猜猜有什么喜事?”

    湘语卧床休息,一时猜不着,想着肖老太太在厨房里做菜,马超回家,围着肖老太太问这问那的。

    “是我今天出院了呗。”

    “那当然是头号大喜事。不过,再猜猜。”贺桑说。

    “嗯,你又发财了?”湘语瞎猜着说。

    “也和发财差不多吧。我去年和你说过,我要在工作上再活动活动。去年过年,我找了市里一个领导,他很给力。今天廖局长已经找我谈话了,说要把我调去民政局规划财务科当科长,这个部门有点实权,可以干点实事。”贺桑春风得意地分享着一个男人踌躇满志的喜悦。

    爱情坐拥,事业有新起点,贺桑扶着方向盘,听着音乐,得天下的气概,让他心情无比惬意。贺桑回想自己以前下海办厂做生意,拼命三郎地干了十多年,再到民政局的时候,他只是寻思着找了个轻松的位置等着养老退休的心态。现在和湘语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雄性激素激增,脑门子一热,一心要做点什么给湘语看看。贺桑自个儿朝自个儿微笑着,连连摇头。

    湘语也替贺桑高兴。抬头看看屋内,一切都有贺桑的影子:墙壁是他安排刷的,床是他买的,电脑是他送的,她喜欢的画画,也都是他的鼓励……

    被贺桑包围着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她默默地祈祷:“幸福从此长住这里哦。”

    湘语的身体在肖老太太的照顾下,恢复得很快。

    到九月份开学,湘语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如常了,她要贺桑辞退肖老太太,自己干活。贺桑不同意,不容湘语反对:“你才恢复不久,身体才是第一位的。一个人上班带孩子,够辛苦了。你给我节约这点点小钱干什么?”

    有肖老太太照顾的日子,当然要轻松很多,买菜,做饭,洗衣服,肖老太太过来做两个来小时,收拾利索再走。湘语节约了很多的时间,专注于画画。

    开学以后不久,海霞幼儿园辞职了,她在外面正式租了场地,开办了美术培训班。生源好得很,她劝湘语帮她一起去带几个班。

    “你家里的那几个学生,你还上课吗?”海霞问。

    “我犹豫着呢,今天好几个家长电话给我,要我开学马上复课。可是贺桑不同意我上。”湘语说。

    “你自己想上吗?”海霞直截了当地问。

    “我当然想上。离婚欠下贺桑好大一笔人情,马超住院,我住院,都是贺桑出的钱。我自己想自己挣着,欠他太多,我太内疚了。再说,画画我挺喜欢的,和孩子们打交道很开心。”湘语实话实说。

    “那就行了。女人,还是要靠自己自立。油多不坏菜,女人钱袋子鼓起来,总是好的。”海霞快言快语,无所顾忌地说。

    湘语还有些犹豫,怕贺桑会不高兴。

    “我问你,几个孩子的课是上,几十个孩子的课也是上,你有啥好担心的?我的场地,你不用带到家里去上,收费、与家长的交流,我来负责。你上完课就可以走人,行吗?”

    湘语再不好意思拒绝,答应了下来。

    每周去湘语的培训机构上两次课,孩子们和家长们的反响都很好,又吸引来了不少生源,海霞开出了比幼儿园高出三倍的工资给她。

    海霞挺不好意思的,海霞说:“这算什么?咱们虽然是朋友,但是也要讲公平嘛。我这也赚着不少呢。等你下次想明白了,也辞了职,出来和我来合伙办班吧。”

    “再说再说。”湘语接过海霞递给她的厚厚一叠票子。自己赚的这些人民币显得格外可亲可爱。湘语调皮地做出一个亲吻的动作来。

    贺桑为了湘语兼课的事,有些不高兴。

    “还是上两次课,家长和学生也不用来家里了。”湘语解释着。

    贺桑蹦着脸不说话。

    “你看,家务事肖娭毑都做了,我在家待着没事做,怎么打发?到网上聊天,总是去和同学聚会什么的吗?”湘语耐心地和贺桑说。

    “哎,好吧。”贺桑同意了,他是真不想要湘语累,但是他确实也有点私心——怕她闲在家里,闲出“毛病”来了。毕竟他暂时没有给予她婚姻,不能每天在她身边,她还那么年轻,社会又很复杂。

    阳历九月的时候,秋高气爽,韶潭县满街的梧桐树叶,变得金黄金黄的了。贺桑的新房子,装修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们定在十一国庆期间搬家。

    搬家宴在民政局对面的韶潭县酒店举行。湘语作为邻居,夹在贺客之中,交了红包,堆起微笑不自然地对汪老师热闹地说“恭喜恭喜。”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很多,汪老师连谢谢还没有说完,一拨宾客就嘻嘻哈哈地上来,把湘语挤到了一边。贺桑有点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湘语,手指着一张桌子说:“那边请坐。”然后忙着去招呼别人了。

    一楼的张老太太她们围在一桌,朝湘语打招呼。湘语在唯一的一个空位上坐下。听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贺桑。顶楼的秦寡妇打扮仍然妖艳,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傍上了一个包工头做情妇,闷骚的劲头也是愈发有增无减。她压低声音说:“这贺桑真是个好男人,听说汪老师身体很差,不能房事很多年了,看贺桑那身强力壮得很,怎么受得了憋?”说着,一双三角眼尽往往贺桑那边梭来梭去。

    二楼的秦四婶用一种知道内幕,发布新闻的口气说:“唉,谁知道呢。汪老师家的房子,你们去看了吗?上个月,汪老师带我去看过的,一百四十多平米,哇,装修得那叫一个豪华,真皮沙发,精致的布艺垫子,听说是为了汪老师怕凉的缘故特意去省城定做的。客厅里液晶电视,装了中央空调。对了,我第一次坐电梯房,蹭蹭蹭几下,就到了十几楼了,把我给吓得,现在想起心还怦怦跳呢。”说完,她压低声音说,“咱们住一个院子这么久,谁知道贺桑这么有钱呀?真人不露相,你们看他这几年买汽车,买房子,是个富豪呢。谁知道外边有没有养个小三、小四的呀。”

    一桌子人都大笑,湘语也跟着笑。

    邻居张老太太就坐在湘语的旁边,她侧过脸,对着湘语说:“湘语,你是他们对门对户的邻居,你觉得这贺桑规矩不?”

    “我又没有和他一起生活,我怎么会知道他规矩不规矩的。”湘语红着脸,把张老太太的话顶了回去。

    大家又一阵哄堂大笑,湘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赶紧借起身倒茶来掩饰,水壶里的茶水没了,她端着餐桌上的茶壶去一边找热水瓶续水。张老太太在背后,朝湘语做了一个鬼脸,用手特意朝她后背指了指。

    大家马上会意了。“什么,她和贺桑有故事?”七八个脑袋一齐凑过头来,朝张老太太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们离婚的时候,她前夫马麺在院子门口碰到过我,说他发现了湘语和贺桑有不轨行为,才离婚的。”

    “啊!”一桌子人惊讶道。

    “怪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六楼的唐寡妇阴阳怪气地说。

    “嘘。”秦四婶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个禁言的动作,朝湘语那边努了努嘴。

    湘语端着茶壶朝往这边走来,给各位倒茶。大家都闭嘴不说话,秦寡妇阴阳怪气地说:“多谢,劳驾啦。”

    上菜了,一桌人边吃饭,边向湘语打听她离婚的细节。湘语说:“这都过去了,没啥好说的。”秦四婶问:“是不是你前夫马麺在外面有女人呀?”湘语干脆地说:“不知道。”

    秦寡妇穷追不舍,刻薄地说:“你这都不知道?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再说了,离婚了,他在外面有女人,得抓着他不放过才行嘛。又不是自己理亏。”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又重又拖,显得别有深意。

    “他外面有不有女人,得问问他才知道,他才是最清楚的。”湘语听出了大家的敌意,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不悦地回答。

    “那你呢,离了这么久了,得找个呗,这么年轻,也得要个男人不?”张老太太问。

    “我还没有想,只先养好儿子再说。”湘语不肯再多言,低头吃饭。

    张老太太又朝大家挤挤眼睛。

    湘语感到自己在餐桌上格格不入,如芒刺背。

    好在贺桑和汪老师过来和这桌敬酒了。

    秦寡妇的眼睛在贺桑的身上梭来梭去,等贺桑敬完酒,她扭着麻花腰,把那一双巨乳挺了挺,走过去对着贺桑和汪老师举起酒杯。贺桑礼貌地喝了一小口:“我和汪老师都不胜酒力了。感谢大家,感谢邻居们看得起我们,大家都慢慢吃吧。”

    秦寡妇扭着肥臀,坐到座位上。等贺桑一走远,她对大家说:“瞧,有钱人眼睛就是长在头顶上了,和别的桌干杯挺热闹,在我们邻居这一桌,就不给面子了。”

    大家不接话茬,看着湘语。湘语装作低头吃饭。

    “啊哈,我们这桌不会有人背后说三道四,把我的话传给贺桑听,去讨男人的好吧?”秦寡妇拿眼睛瞟着湘语,阴阳怪气地说。

    湘语不接话,闷头吃饭。

    “秦四婶,你家女儿快读高中了吧?”湘语绞尽脑汁地想搭讪。

    “嗯,我家女儿以后大学读不读都不要紧,关键是要教育她做干净的女人。”秦四婶四平八稳地接过话茬。

    “那是,那是,可不能光凭脸蛋儿漂亮到处去勾男人的魂。”秦寡妇唱起了双簧。

    别的邻居要么装作咳嗽,要么故意夹菜。

    湘语想和大家打成一片,但是大家阵营清楚。她如坐针毡,不等菜上齐,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就借口说下午有美术培训班的课要上,和大家告别出来了。

    秋天的太阳,是秋老虎,太阳毒辣地照着大地。蓝天上,一行大雁排着队伍,飞往南方。一只大雁,因为体力不济,单独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孤单地往前赶。

    “我就像那只孤雁。”湘语的心里堵得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酒店前坪,一个年轻人脚踏在方向盘上,汽车音响里大声传出歌声:“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挣不脱……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她迅速低头,将眼泪倒吞进了肚子里。她快步走到无人处,她对自己说:“我也许该离开他,我无心伤害她,遭到了众人的唾弃。我成为了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了。”泪,掉落在马路上,一个个湿点,顷刻就晒干变成了看不见的水汽。

    她孤独瘦弱的背影,瞬即淹没在人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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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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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酒宴的当天晚上,贺桑就借故到旧房子拿东西,到湘语这里坐会儿。

    湘语回想中午时光,对贺桑不冷不热,坐在沙发的另外一端。

    贺桑靠近她一寸,她就往后退两寸。他察觉到了:“今天是怎么啦?”

    “没怎么。”湘语低头掐着自己的手指甲,半晌才说:“今天我看到汪老师了,我感到自己是个可恶的第三者。”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

    贺桑搂着他的肩膀:“我的傻瓜,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好痛,“如果要这样说,那也是我的错。你是个好女人。”

    湘语啜泣不止。

    贺桑紧紧地抱着她,红着眼睛说:“语,我知道你为我受的委屈,她之前有点点察觉,我只好减少了与你见面的次数。我暂时没有离婚,我……”

    湘语抬起头,打断贺桑,满脸的凄然:“不,我没有叫你为了我离婚。那样,我会更加感到罪恶。你少来就少来吧,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汪老师也很可怜。”她眼泪一颗颗控制不住地滚下来,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我和她同为女人,谁更可怜。她有你,但是她没有得到你的爱。我得到了你的爱,却无法和你相厮守。”

    贺桑心里有难言的苦,他对湘语说:“你的善良,让我心里更加痛。不管怎样,我今生绝不会辜负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和你结婚走到一起的。哪怕是六十岁,七十岁……”

    湘语抱住贺桑,将脸贴着贺桑的脸。贺桑感觉到了她的泪,濡湿了他的脸,他的心里,也泪如雨下。

    元旦放假的时候,马超学业紧张,要上课外补习班。贺桑麻烦肖老太太帮忙在家住一个晚上照顾马超,自己带着湘语一起去参加他们在省城举行的战友聚会,顺便散散心。

    几十年不见的老战友们,大多数都带了自己的家属来了。贺桑的家属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战友们纷纷敬酒:“老贺,你时髦呀,找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

    贺桑一脸的骄傲,介绍说:“我老婆,湘语,美术老师。”

    战友们无不羡慕。

    吃饭的时候,战友们要喝酒,女家属们另外坐两桌。

    湘语看到有一桌,年纪都显得略年轻一点。她朝一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家属坐一起。另外一桌的一个官太太模样的人在大声说笑话:“你们听说过没有,同学聚会,有钱的人一桌,没钱的人一桌;离婚的一桌,没离婚的一桌……”大家打着哈哈。

    酒店里,湘语在洗澡,凹凸有致的线条隔着玻璃,若隐若现,贺桑感到全身热血上涌。他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和湘语一起洗鸳鸯浴,他在她耳边说:“今天,战友们纷纷向我打听壮阳的秘诀。”湘语摸着她他的发热体,说:“你羞羞脸。”贺桑在水龙头下,轻松地穿越过丛林滑了进去,还没有等到湘语达到高潮,他哼哧哼哧地放电了。他有些抱歉地说:“可能今天喝了酒,又开车,有点累了。”

    湘语浑身的欲望还悬在空中,不得不遗憾地终止。她心疼地帮贺桑在水龙头下清洗,说:“早点休息啊,以后多注意,不喝酒,少劳累。”

    贺桑一只手搂着湘语,扎扎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他看到湘语好像睡眠不足样子,说:“你昨晚没睡好吧?”

    湘语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感觉身体里还有一股力量被堵塞了,浑身不得劲似的,睡不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贺桑吻了吻枕头里的湘语,手在她高耸的乳峰上游走。他骑在她身上,期待着晨勃,好好给她一次。无奈,暗暗用意念使劲,发热体就是热量不足,温软地在他两腿之间不给力。

    折腾了良久,湘语的浴火很快被点燃了,自己的武器却仍然尴尬地蜷缩着。他只好披衣起床,催着湘语说楼下战友们该等着她们开餐了。

    搬家后不久就到了年底,汪老师在单位组织的体检中,发现肺部有阴影。医生建议她再复查,她说年后再看说。

    原本有的哮喘的她,上下楼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所以汪老师很喜欢新房子有电梯上下。但是高层电梯房,与邻居之间的交往更少了。还好,汪老师本来就是喜欢清静,不喜欢与周围的人交往。

    原来在旧院子里,相邻居之间还偶尔点头微笑。电梯房里,大家门一关,各自是一个世界。现在连这点繁琐都没有了。

    贺桑每天都要在旧房子和新房子之间来回跑。他旧房子楼下的花园菜园,他不能荒废。自己家里吃的空心菜、黄瓜、苦瓜、辣椒什么的,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冬天,正是将播种白菜、的好时候。

    贺桑在菜园里忙完,上楼。敲开湘语家的门,肖老太太炖好了一锅新鲜的蘑菇汤,斟一碗给贺桑喝了,然后知趣地提前走了。贺桑指导一下马超的作业,看看湘语画画,就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边切了水果等母子俩休息的时候吃。

    贺桑特意注意了一下影响,来旧院子里的时候,很少开车,怕车子停在院子里太招摇了。他尽可能隐蔽地和湘语在一起,享受着两人的静谧。他常常恋恋不舍,看着湘语画画,在家里做家务这间屋子活泼地飘到那间屋子,真是一种乐趣。就连马超,在屋子里蹦蹦跳跳的,或者找他下棋,切磋乒乓球,做奥数题目,他都感受到了生命鲜活的魅力。

    幸福的日子,一天天过得格外快。马超很快小升初了。成绩还不错,他想进入韶潭县最好的一所私立寄宿制中学读。湘语找贺桑商量了一下,贺桑觉得马超是个男孩子,却寄宿制学校锻炼一下自立自理的能力,挺好的。因此做主同意了马超的想法。

    寄宿制学校的费用比全日制中学的费一个学期高了一万多。开学报到的时候,贺桑陪着马超一起去办理入学手续,这些费用,都由贺桑出了。湘语给他钱,他坚决不要,说:“等以后马超有出息了,再报答我吧。”

    自从马超在中学寄宿之后,湘语把肖太太辞掉了。贺桑有时候过来,俩个人过起了彻底的两人世界。贺桑有时候会抢着到厨房里帮湘语帮忙做菜。两个人俨然是一对夫妻,有说有笑,恩恩爱爱。

    贺桑再注意两人之间交往的隐秘,还是有一次出了点小问题。他很晚的时候,从湘语家里出门,正好碰到了六楼的秦寡妇在三楼拐弯处,撞了一个正着。秦寡妇朝着贺桑狡猾地笑了又笑。

    贺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嗯,到湘语家来有点事。”

    秦寡妇媚眼抛过来,说:“有空,到我家也来坐坐。”

    贺桑打圆场说:“好呀,好呀,邻居之间,是要走动走动。我有事先回去了哈。”

    湘语在屋里侧听着贺桑和秦寡妇的对话,感到心惊肉跳。她坚持以后的约会,都还是改在琴岛比较好。可贺桑常常还是忍不住来湘语这里,他喜欢这里给他的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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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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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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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桑当了民政局规划财务科科长以来,工作比以往忙碌了。新上任不久的廖局长要烧三把火,第一就是要将韶潭县儿童福利院扩建一栋宿舍楼,一栋儿童功能室。

    这是一件为残疾儿童和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谋福利的大好事,贺桑全力以赴。包工头是副县长家的亲戚,人称“包赖头”。在和民政局签订合同的时候,他将原本只有一千二百万的工程,硬是想签成一千五百万。

    贺桑早些年下海,期间认识了不少房产老板,自己私下在房产热潮的那几年,也投资了部分钱在房地产方面。他见好就收,早远离了房产业。但是对工程的造价,预决算方面也略懂一二,知道包赖头是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包赖头私下找了民政局的人逐个公关,只有贺桑油盐不进,最后谈判的时候,因为贺桑的坚决反对,硬是将工程签成了一千三百万。

    廖局长在副县长那里受了点脸色,由此对贺桑感到有些恼火,表面上表扬做事讲原则,私下里却有意由他去担着担子,故意安排贺桑全面负责儿童福利院的基建项目。

    贺桑不明就里,三天两头往工地上监督工程的质量,他来湘语这里的时间比以前少了。

    有一回,贺桑抽空过来,先到车库前的菜园子里拾掇拾掇,给菜浇上水,再把劳动工具收拾好,正准备上楼。正碰到了对他守候多时,觊觎已久的六楼的秦寡妇。她心里暗喜:“今天可让老娘逮着了,让我也吃口肉。”她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在后面跟着贺桑往上走。

    秦寡妇笑眯眯地找贺桑东一句西一句地扯,贺桑没有什么兴趣,随便应付她。眼看快到三楼,贺桑掏钥匙开门,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上到二楼拐弯,她故意将脚一崴,哎呀呀地抱着腿喊疼,不时拿眼睛朝前面的贺桑瞟着。

    贺桑中计,果然回头,弯腰下腰察看她的脚,送她上六楼。她乘势倚靠着贺桑,让贺桑一步步搀扶着上去。快到六楼的时候,她将一对硕乳有意无意地往贺桑身上蹭,娇滴滴地说:“哎呀,我脚疼死了。”

    贺桑看他一瘸一拐的,要她一只手扶着墙壁,一边帮她开门。秦寡妇口里喊着疼,脚不经意地将铁门一蹬,哐啷一声门关上了。她的眼睛色眯眯地瞟着贺桑。她相信:没有不喜欢腥的猫。

    等贺桑拖过一条凳子搀扶着她坐下的当儿,她把衬衣装作无意绷开,露出一对洁白的乳房,站着抱住贺桑,一边用手往贺桑身上乱摸。

    贺桑吓得直倒退,直往门外走,将铁门轻轻掩上就逃也似的下楼。

    秦寡妇看着贺桑从她手里逃脱,气呼呼地门后跺脚:“俺老娘哪点比三楼那妖精差?要奶子有奶子,我还在美容店做了缩阴功。今天老娘看得起你,给你脸,你不要脸。哼!”

    她把衬衣扣好,狠狠地说:“假正经。总有一天,让你死在老娘手里。”从此,她对贺桑和湘语都怀恨在心。偶尔在楼下看到湘语,就记起了她受到的羞辱,对湘语更加耿耿于怀,看一次,心里骂一次:“有你好看的,骚货。”

    湘语在画室里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儿子马超在学校寄宿,湘语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除了上班,上培训课,她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贺桑自从上次秦寡妇事件之后,他基本不来这边旧院子了。他甚至琢磨着,要给湘语买一处别处的房子,搬离这个是非之地。

    湘语看他突然不来了,觉得有点奇怪。贺桑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琴岛安全。”湘语点点头,感谢贺桑什么事都替她着想。

    湘语有了大量的时间,晚上在家里的电脑上,琢磨油画。她把贺桑在德国一座乡村桥边照的照片,又画成了一幅漂亮的油画,送给了贺桑。画里的男子,被夕阳的金辉照耀着,脸部的线条有棱角,目光却很柔和。贺桑说:“你把我画得太年轻了,这是把我美化了。”湘语说:“我爱你。你在我心里却永远是最帅的。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比这还阳光帅气。”贺桑动情地吻着她:“语,有机会,我要带你到处去看看。你喜欢画画,正好可以写生呢。德国的乡村,风景很美。今后,也许我还要带你去德国呢。”

    湘语温柔地依偎着他,笑笑说:“这真是做梦吧?去德国?我想都不敢想啦。”她吻吻贺桑的眼睛,“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湘语的耳朵,贴着贺桑的胸部,听着贺桑的心跳。贺桑闭上眼睛,沉浸在幸福里。

    马超升初中的成绩还不错,学业越来越紧张,有时候只能放月假。湘语有时候也难免觉得空虚和寂寞。特别是周末,马超又不能回来,到了晚上,贺桑又不过来,湘语就会觉得时光很难捱,连画画的心思也没有。

    有一次,她对贺桑说:“桑,我爱你。你可以在我这里,给我一个完整的晚上吗?我想要一觉醒来,就有男人在我的身边,就可以握着他的手。”

    贺桑握着湘语的手,愧疚地说:“嗯,我争取机会,好吗?这个儿童福利院最近财政拨款的资金没有到位,工程进展得慢。局长又希望房子明年年底交付使用,我最近心里压力也是很大。过一段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到时候再争取一个星期在这里陪你一两个晚上,好不好?”

    湘语撅着嘴巴,点点头,她自己难受,但又心疼贺桑,不便勉强他。

    关于感情,海霞问过湘语很多次了。有一次,海霞请湘语到咖啡吧喝咖啡,问湘语:“你离婚也四五年了,和贺桑在一起这么久了,到底做什么打算?”

    湘语支支吾吾:“我也没有问过他,他对我很好。汪老师也很可怜,我不忍心去逼贺桑做出选择。这样我良心会不安的。”

    “什么选择不选择。当时决定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不问,他就不说吗?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都是耍流氓。”海霞口无遮拦地说。

    “离婚了,汪老师怎么办呢?”湘语问。

    “没有爱情的婚姻,本来就是不道德的。你以为这样,对汪老师是公平的吗?”海霞句句话,都戳中要害。

    湘语摇摇头,低头喝着咖啡。

    最近,大概是自己年龄老了,她越来越想要贺桑一直陪着她了。白天忙碌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了晚上,一个人的家,只有挂钟在墙上走动的声音。她简直觉得度日如年,越来越害怕晚上的来临,害怕自己的心绪无端地低落。“我只是想要一个男人,在我的身边,吃顿饭,做噩梦的时候,可以握着他的手。”她的泪,滑落在枕边,伴着失眠的夜,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星空由黯淡变得明亮又变得黯淡下去。

    十一月的一天,在培训班下完课,湘语一个人背着包,有些寂寥地走在路上,碰到了她高中的同学大伟。

    大伟大声招呼她:“嗨,湘语吧?很久不见,还是那么漂亮呀。”大伟停了车,现在他是市里一个比较有名“满堂红”装修公司的老板了:“上车吧,你去哪里?我送你。”

    湘语上了车,大伟说:“你和家人请个假出来坐坐,老同学给个面子吧。我一个人今天有点无聊,请你陪我到韶潭县商贸城上面新开‘海鲜自助城’吃海鲜,怎样?”湘语有点犹豫说:“假倒不用请,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看吃饭还是不用,要不改天吧。”

    大伟说:“怎么,和我一样,离了?”

    湘语点头:“怎么,你也离了?”

    “嗯,离了。”大伟说,“那咱们都是自由人,相约不如巧遇嘛。就今天去吃海鲜,边吃边聊吧。”想着回家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湘语就答应了。

    大伟点了一大桌菜,大伟离婚两年了,一直没有心思再找对象,他说孩子归前妻了,自己一个人管这么大一个公司,太忙了。湘语追问:“太忙了,正该找个对象,好好帮家里料理一下生活,帮衬一下公司的事务呀。”

    “嗨,你以为世上的女子,都像你这般贤惠,单纯吗?你高中就是班上出了名的校花。”大伟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湘语。

    “嗨,别提了,什么美不美的,都三十好几的老女人了。说正经的,你努力去找,总能找得着呀。”

    “我也说正经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了。”大伟看着她,“我给你的情书,你那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就撕了吧?”

    湘语想岔开话题:“那都过去了。”她一时又无话。只好彼此谈同学,聊村子里的一些近况。

    吃过饭,小坐了一会,湘语起身告辞。大伟坚持要送湘语回家,湘语没办法,让大伟的车子停在院子外面,自己下车。大伟满怀期待地说:“还早呢,你也不请我上你家去做客?怕我侵害你吗?”

    湘语笑笑,婉言:“今天我有点累,想要休息了。改天吧。”

    大伟目送着湘语走进院子,看着她上了楼,才将车子掉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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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29
    71



    湘语看看手机,已经快九点半了。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都是贺桑的。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将手机调成了“消铃”,晚上吃饭聊天,忘记将铃声调回来了。

    她边瞪蹬蹬地上楼,边打开贺桑的信息——“老婆,你在哪里?”湘语边上楼,边回信息:“在家哦。”她打算到家以后,再电话告诉他细说。

    她打开家门,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儿子在学校寄宿,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回来的。是贺桑来过了吗?她在他搬家之后,将一片钥匙给了他。

    她喊:“贺桑?桑?”就是没有回应。她到各个房间里开灯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贺桑。“是不是我老了,记忆不管事了。难道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吗?”湘语心里十分纳闷。

    坐在沙发上,她心里越想越有点害怕。正有点哆嗦,打算打电话给贺桑的时候,贺桑开门从外边进来了。湘语迎上去:“你刚才来过了吗?看到灯亮着,吓死我了。”

    “你今天外出了?”贺桑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湘语杯子里的冷茶,问。

    湘语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大伟请她在贺桑家楼下的海鲜自助餐厅吃饭了,刚刚送她到院子外面。

    “嗯,”贺桑装着漫不经心地说,“晚上,我想来你这里吃饭,打电话给你了,你没有接我电话,信息也没有回。”

    “嗯,是的,我下午将手机消铃了,没有注意到。”湘语歉然地说。

    贺桑沉吟半晌,漫不经心地说:“这大伟,对你有点意思吧?”他故意起身去换热茶,眼睛悄悄地捕捉着湘语的表情。

    湘语不愿贺桑多想,说:“没有的,没有的。只是同学碰面吃顿饭而已。”

    贺桑哈哈大笑:“大家说防火防盗防同学。你小心哦,你是单身女人,到外面别惹出什么是非来啦。”

    湘语走上前去,接过贺桑手里的杯子,将里面的茶叶倒掉,换成了自己亲自做的柠檬蜂蜜柚子茶,给贺桑冲一杯,再给自己冲一杯。她笑着说:“你放心啦,一个岛,锁住了一个人。我的心,都在你这里啦。”

    “社会复杂,我怕你吃亏呢。”贺桑补充问一句,“大伟是单身还是有家呀?”

    “他说他好像离婚了。”湘语说。

    “他做什么的?”

    “市里‘满堂红’装修公司的老板,他高考差二十分,没钱复读,就去做建筑装修行业了。”湘语起身到冰箱里,装了一叠贺桑喜欢吃的“秋葵干”,这是湘语自己做的,听说降血糖,壮阳,湘语为他晒了不少。

    “哦,那好呀。改天我还要就儿童福利院的基建和装修方面向他请教。”贺桑看着湘语说。

    “好呀,他是个热心人。”湘语大大反方地说,“要不,我给你电话,我给介绍一下,你哪天直接电话给他?”

    “介绍?呵呵,你打算怎么介绍我呀?”贺桑笑眯眯地看着湘语。

    “就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呗。”湘语说。

    贺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湘语的后面,一把抱起湘语:“我爱你。我希望你只是我的。刚才我看你不在家,到院子外面来接你。看到一个男人在车子里直勾勾地望着你,我的心就吃醋啦,恨不得上去和他干一仗。”说着,抱着湘语在屋子里转一圈。

    “哈哈,那你就会在我同学中出名啦。”湘语笑着捶他的,“你快把我放下来,你快把我转晕啦。”

    “今晚,我要在你这里睡。”贺桑说。他拿起手机,给汪老师发了一个信息,说有战友聚会,一起在酒店里打牌,就不回去了。然后关机,帮湘语的衣服一件件像剥葱一样脱掉,说:“今晚,你可以在我怀里安心睡了。”

    屋外是冬的萧杀,屋内温暖如春。

    过了两天,湘语正在上班,接到了马超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孩子在学校寄宿,不遵守学校的纪律,带了手机来学校,影响了校风。同寝室的同学拿了他的手机玩游戏,马超性格暴躁,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家长必须马上带对方孩子去医院,并和学校一起处理马超。

    湘语急匆匆赶到学校,把孩子送去医院做检查,幸喜只是破着了外皮,做了简单包扎再回学校。

    手机被老师没收了,马超被老师罚站在办公室里。湘语看到他又长高了一大截,唇上的胡须黑黑的一圈,他梗着脖子不认错。

    “你知道错了吗?”湘语问他。

    马超死活不肯说。

    湘语心里又气又恼,重重叹息:“孩子,你总该体谅你母亲的辛苦。妈妈特意为你的事情请假来的。”

    无论湘语怎样恳求,马超就是不说话。湘语想着拉扯孩子不易,忍不住在一边抹眼泪。年级组的组长是一位老教师,她走过来安慰湘语:“孩子青春期,叛逆正表示在成长。现在这一代孩子,受电子产品影响太大了。他认识到错误了,给个机会让他改正好了。你们娘两好好沟通吧。”说罢,办公室的老师都进教室去了,只剩下湘语和儿子。

    年级组长的话,软化了马超的刺,湘语心里的焦虑得到了缓解。

    “你告诉妈妈,你的手机是哪里来的?”湘语放低声音问。

    “是伯父来学校的时候给我的,他说是爸爸给我买的。”马超低着头说出了原委。

    湘语气不打一处,心里恨恨地:“他父亲,不尽教育作用,只知道背后惯着孩子,这哪里是爱他,分明是害他。”

    “这样,手机妈妈给你留着放在家里,等你期末考试考好了,放到家里玩,行吧?”

    马超不乐意,但是又没有办法,气冲冲地回教室去了。

    十二月底,大伟联系了湘语,说十二月三十一,在市里华天大酒店里,有一个高中的同学聚会。湘语还有点犹豫,大伟叮嘱:“同学基本上都会到齐,你务必要来参加。”湘语同寝室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这么多年都失联了,她想看看她们,于是答应了。

    聚会那天,大伟站在大门口,和湘语打过招呼,就忙别的了。他负责这次同学会的全部赞助和主要组织工作,因此忙上忙下。

    湘语和大家见面,相互惊讶岁月的变化:在别人的脸上,看到了岁月的痕迹。刚开始,大家觉得很生疏。聚在一起几个小时之后,大家在回忆里,依稀找到了青春的影子。同寝室的女生笑着说:“还记得大伟暗恋湘语吗?记得那次毕业的时候,他悄悄地送了一个布熊到我们寝室。”

    往事的闸门被打开,大家欢笑成一团。

    大伟在酒店里开了十多间房,还有棋牌室,卡拉OK室。大家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非常热闹。湘语发信息告诉贺桑:“今晚我们高中同学在市里的华天酒店聚会,不会回去了。”

    贺桑正开车从儿童福利院的工地上往家走。他沉思片刻,将方向盘一转,到到市里的华天酒店停了车,看到酒店的大堂里,写着“仙女中学高三班同学聚会请上805会议厅”的指示牌,贺桑犹豫了一会,慢慢地开车,驶出市中心,驶过大桥,往韶潭县开去。

    宾馆房间里,湘语和同学们正在聊天。大家东扯西扯,说起家乡的变化。听大家谈家乡的各种事情,她都觉得新鲜。

    夜很深了,大家各自和原来关系不错的同学找一间房躺下继续窃窃私语。

    湘语和女闺蜜睡在一张床上,说起了心里话。湘语告诉她,自己离婚很多年了,生活有各种不易。女同学伤心地告诉她,她有一个名义上的家,因为没有生男娃,自己在家里毫无地位,公公婆婆也嫌弃她。现在她的老公在外面有人。

    湘语不说话,两个人在黑暗中握着手,各想着各的心事。“年轻的时候真好。”湘语在黑暗里叹息着说,“那时候读书,什么事也不用想,真好。”

    女同学擦擦鼻子,说:“女人真难哪,人已经到中年了,好好爱惜身体。”

    第二天是元旦,同学会组织去附近的神龙山玩了一趟。湘语离婚的事情,在同学中传开了,大家纷纷笑大伟:“大伟,你暗恋湘语那么多年,现在你们都单身了,机会就在眼前,抓紧呀。”

    湘语挥着手打她们,大伟眼睛里含着青春少年时期的柔情望着她。湘语有意无意地回避,尽量不和大伟单独待在一起。

    同学会结束以后,大伟说开车送她,湘语婉言谢绝,自己坐中巴车回了韶潭县了。

    她发信息给贺桑:“我聚会回来啦。你在哪里?”

    “我在省城医院里。”贺桑回复道。

    “啊?”湘语惊呼,连忙问:“怎么回事。”

    半天,贺桑的信息也没有回,拨打贺桑的电话,手机关机了。湘语急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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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29
    72



    湘语聚会的这个晚上,天气,还不算太冷。贺桑穿着湘语买给他的夹克衫,感到一阵阵寒意。他走在回城的路上,不喜欢开空调的他,将车内的暖气调到了最大。

    马路两边的景物,从车窗外掠过,像是一个个幽灵的影子。远处,韶潭县的基建如火如荼地进行,钢筋碰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在夜空里不时传来。贺桑把车开到自家楼下。商贸大楼里,灯火辉煌,各个商家店铺正在进行元旦的促销。楼上,他能预想到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安静,就挪步动步子下车。湘语那里是黑咕隆咚的,她此时在华天酒店里欢闹。

    他去哪里?

    他信手开车,来到儿童福利院的工地上,元旦这天,工地上没有工人干活,只有一个看管材料的老头带着一只狗,坐在黑黑的工棚里守夜。

    工地之前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好几个月了,多数工人离开了工地,少数几个工人稀稀拉拉地做点事。贺桑找包赖头,包老头义正言辞地说:“你们的钱不到位,我怎么好安排工人做事?”贺桑找过廖局长,廖局长说:“这个是国家给专项资金的,目前还没有全部到位,省里说了年后会补齐的,这又不存在赖账。你和施工方多融洽一下关系,争取尽早竣工。因为施工,目前的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挤在几间屋子里,生活极为不便。”贺桑想着工程资金和竣工的问题,脸上愁云密布。

    “我手上倒是有一笔县里给的扶贫资金,只是不便挪用。”贺桑自言自语,情绪低落地离开工地,回到商贸城楼上的家里。

    汪老师早就将空调打开,窝在被窝里了。她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总是低烧不退。

    贺桑躺在床上,心烦意乱。他很清楚湘语想要什么,他心里也是一万个乐意。可是,如何对身体虚弱的汪老师开口?好几次,离婚的话,到了嘴边了,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他硬是把话咽了下去。最近,他和湘语见面也少一些,联系都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情况被她知道了,成为了压到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迷迷糊糊中,贺桑一晚辗转没有睡好。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半晚上起身连喝了几次水还不解渴。

    元旦早上,女儿从德国来过电话,叮嘱贺桑要带汪老师去省城大医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对症下药。贺桑答应了元旦一过,就带汪老师去检查。

    汪老师元旦一天都发高烧,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茶水不进,奄奄一息的样子。贺桑和彭主任电话咨询,彭主任说:“汪老师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她们单位体检,说肺部有阴影,我建议复查,她又不肯。还是直接去省城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贺桑只好拜托彭主任在省城有名的医院找到熟人。彭主任电话里交待他:“今天赶紧去吧,还能给你们留一个床位,明天元旦假期结束,住院的床位都是问题。”贺桑只好连夜将汪老师带到了省城医院。走得匆忙,贺桑的手机充电器什么的,都落在了家里。

    和湘语发完信息之后,手机没有电了。他匆忙安排汪老师的住院问题,等全部安顿下来,已经到深夜了。

    湘语一晚没有睡好。久久没有等到他的消息,湘语提心吊胆,一会儿想:“不会是贺桑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吧?”一会儿想:“是不是我去参加同学会,他生我的气了?希望他不要误解了我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贺桑借用了别人的手机充电器,充了一点点电开机,在医院狭窄的卫生间里给湘语发送信息:“汪老师病得厉害,我在医院照顾她。事情多,联系不方便。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湘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你就尽管说。”湘语回复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但是,只要贺桑需要她,她是一定愿意去做的。

    湘语这两天的心情,也很矛盾,一会儿希望你汪老师身体好起来,因为身体受病痛的折磨,太难受了。偶尔,她又会设想:“如果汪老师万一,万一出了事,我就可以和桑在一起了。”想着想着,脸上浮现一层笑意。马上,她又觉得这样不对,她叹口气说:“唉,还是希望她不要得不治之症才好。”

    过了漫长的几天,贺桑告诉湘语:汪老师被确诊,得了肺癌,同时肺部的癌症已经扩散了。

    湘语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全身哆嗦,发怔了很久。她心里的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竟然捂着被子,替汪老师哭了出来。生命,如此脆弱!

    电话里,贺桑满是疲惫。

    “为什么会得肺癌呢?”湘语问贺桑,“你又不抽烟。”

    “医生说,可能与汪老师年轻的时候,得过肺结核有关系。加上新房里的甲醛超标,可能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贺桑沮丧地说。

    “你,你要不要紧?你赶紧查一下。”湘语关切地对说。

    “医生建议我做了一下常规验血。我又不发烧,血液里白细胞红细胞什么的,指数都很正常。我身体很好的,你不要担心。”贺桑说,“医生只是说我血糖偏高,要我再复查。我暂时没心情去弄这些。”

    “嗯,那你好好照顾好汪老师。自己也注意身体,等汪老师病情稳定了,你可千万要自己善待自己,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别大意了。”湘语眼睛红红的,絮絮叨叨地交代。

    “汪老师恐怕好不起来了,各项指标都很糟糕,医生说她的体质太差了,什么进口药都不起作用了。”贺桑带着哭腔说。

    贺桑一直在医院待着,汪老师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贺桑无法离开医院,他的五十五岁生日,是在医院度过的的。贺桑生日后的第二天,汪老师在省城医院因抢救无效去世了。临终前,汪老师混浊泛着灰色的眼睛望着贺桑,断断续续地说:“谢谢你这么多……多年……的……不离不……弃,只怪我自己……身……身体不好。委……屈你了。我死后,和她……她……她走到……一起吧。我知……知足了。”然后脚一蹬,眼一翻,就离开了人世。贺桑趴在她的尸体上,悲戚不已。

    贺桑给汪老师置办了风水最好,阳光最充足的墓地。

    把丧事料理完毕,贺桑电话给湘语,湘语安慰他很久。

    他们在琴岛见面了,贺桑胡子长长了,人整个儿瘦了一圈,皮肤有点儿发黄发黑。湘语很心疼。

    “亲爱的,你自己身体是不是病了?”湘语说。

    “没事,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太累太操心了。休息一段时间会好的。”贺桑说。

    “汪老师也挺可怜的。”湘语叹息着,幽幽地问,“你是不是发现,其实你对她还是有爱呢?”

    “不是。只是感到生命终究要走向死亡,突然感到措手不及。汪老师病了这么久,不是死在高血压,冠心病上,倒是死在肺癌上,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肺结核的治疗,只怪我粗心呀。死亡离着我们很近呀。”

    湘语摸摸贺桑头上的白发,还有胡子拉渣的脸,找话去安慰他:“都是命运。不要这么悲观嘛,你还是继续坚持打球,做运动,你的身体会很好的。你和我约定过,要活到九十九呀。”

    “唉,你不懂的。你还年轻。”贺桑叹息着,“不过,我更懂得了活着,要好好珍惜,以后,咱们要更多地待在一起才好。我之前一心想往上再爬爬,真是脑门发热糊涂了。等我把这个工程弄完,我还是去辞掉科长,你也把培训班那边的事推掉一些,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能好好地在一起了。”

    湘语突然很心疼他,岁月无情,几天不见,他一下子似乎变老了不少。关于马超在学校表现的事情,她也不忍心再让贺桑心里添乱,索性忍住,闭口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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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29
    73



    贺桑打算搬到原来的旧房子里来过年,但考虑到汪老师才去世,他怕汪老师会要“回来看看”,坚持要过六个月的“守丧期”再说。女儿从德国回来了一趟,办完丧事,陪着贺桑住了两个星期,过年前几天因为工作催得紧,不得不回德国去了。

    过年前一天,贺桑在湘语这里待到很晚,湘语在电脑跟前接收同学群发来的聚会的照片,她一边和贺桑聊天,将一张张照片做详细的介绍。贺桑看着一张集体照问湘语:“大伟也离婚了,你考虑吗?你们彼此熟悉,年龄也相当。”

    “你这是什么意思?”湘语生气地对贺桑说,“你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变。”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贺桑看着湘语一脸的怒容,她单纯得就像个孩子,一旦受了冤枉,就会横眉冷对。贺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而已。这会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他悬着的心放下来,一把拉着湘语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

    每次他回到十四楼,家里冷冷清清的,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里,贺桑只能与自己的影子相伴,他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感觉自己比以前容易犯困了,经常独自坐在沙发上打盹就睡着了,有几次他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可是不论睡多久,还是不解乏。有好几次在工地上和包赖头谈正事的时候,他哈欠连天。包赖头话里藏话,劝他床上要悠着点,注意多休息。他笑笑,没有辩解。

    马超转眼间快初中毕业了,个子比湘语高了一个头,他进入了青春逆反期,动辄容易发脾气。周末回家,和湘语总是说不到三句就呛了起来,湘语背着他,只能默默地抹眼泪。她感叹:“以前他小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只感觉到体力上辛苦。现在看着孩子与家人、与老师对着干,张嘴就是火烧屁股地冲人说话,真是心累呀。”

    马超在学校寄宿,学会了抽烟,班主任老师找过她,湘语在老师办公室里,向老师做出过保证。后来,湘语差点要在班上替孩子公开检讨了:马超喜欢上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在楼梯间要去亲吻女孩,被对方拒绝,他扇了人家一巴掌。对方家长找到学校来了。当着大家的面,叛逆的马超拒不承认错误,一脸高傲地站着。对方家长气得不行,厉声指责湘语:“你们这是做父母的失职,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缺乏必要的道德和教养。请家长当着全班同学,公开地郑重道歉。”湘语要马超无论如何认个错,他仍然不听。

    湘语只好点头哈腰,好话说尽。马超在一边还冲着湘语发脾气,说她不该来学校。幸好班主任老师协调,让对方放了一马,给湘语下了一个台阶。

    休月假的时候,马超回来,湘语特意请贺桑给孩子做做思想工作。贺桑坐在沙发里,他看着马超和湘语顶嘴,湘语说不上两句,马超一声不吭就回卧房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不出来了。湘语在一旁偷偷垂泪。

    贺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安慰湘语,开车带着马超去商贸城下的一个电玩城,和马超痛快地玩了个够,然后带着马超到运动用品店,买了一双耐克的球鞋送给他,带着马超去贺桑战友开的一个骑射场玩了整整一天,马超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贺桑仔细询问马超的功课,听说他数学和物理比较差,贺桑又做他的工作,要他主动学习好,不要轻易放弃。他点了点头。“孩子,你学习差一点不要紧,但是一定要能够吃苦,要和母亲好好相处。这两方面做不好,你未来的路,走得不远。”回城的时候,贺桑语重心长地和马超聊天。

    贺桑告诉马超,面临中考的压力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就算是你成绩差,伯伯也一样坚信你以后有出息,但是,现在咱们尽心就好。你说呢?”

    马超被打动了,答应了贺桑的要求。但是到下车的时候,他又不同意贺桑提出的补课方案。贺桑反复做工作,和马超讨价还价,达成“君子协议”:马超每周去韶潭县一中最好的老师那里补课,每次补完课,再由贺桑开车送回学校,如果成绩达到了韶潭县重点中学的录取线,再奖励他一台苹果手机。

    马超着才应承下来。

    马超初三下学期的时候,成绩渐渐稳定了。湘语十分感激贺桑。“谢什么?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贺桑诚恳地说。

    在贺桑各方面帮助下,马超中考成绩终于出线,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湘语很佩服贺桑对孩子的教育有办法!她有时候异想天开地幸福地憧憬:“要是我和贺桑能有个孩子,长得像他,个性像他,该多好呀。”

    暑假里,马超捧着贺桑给他的手机,经常玩游戏玩到通宵。湘语和贺桑都蒙在鼓里。

    马超进入了寄宿高中学习。湘语越来越忙,在培训机构的课越来越多了。贺桑对此颇有看法,湘语也和他闹起了小别扭。

    汪老师去世也半年多了。湘语对贺桑说:“要不,你干脆搬过来住吧?”贺桑说:“最近,儿童福利院这边在赶工程,晚上怕工地上临时有事,到时候反而影响了你休息。这还是次要的。我想等把工程今年年底忙完交工,咱们明年上半年正式举行一个仪式,我们再在一起吧。我想给你一个婚礼,一个很正式的仪式,你懂吗?”

    湘语有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贺桑这段时间,正为负责的儿童福利院建房的事而愁,省里的专项资金到了市里,市里迟迟没有发下来。工地因为资金到不了位,工地包工头已经三番五次停工,工程的进度一直耽搁下来了。眼看着福利院这边等着房子用,局长交待的工期,年底就该到期了。可是房子现在还只砌了主体,外墙装修弄完一大半,就拖着不干了。

    贺桑找工地包工头包赖头大汉,几次请他喝酒,要他帮忙把进度加快,可人家对于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贺桑在中间坏了他的好事,一直耿耿于怀,一幅绝不会卖他账的公事公办的样子。更况他背后还有家里的县委亲戚撑腰呢。

    包赖头态度强硬:“工地没有钱,怎么开工?”

    贺桑心里急得上火,他真想快点将工程顺利结束,从此和湘语在一起过长相厮守,不闻窗外事的生活了。他想来想去,决定从他管理的社会扶贫资金里,拿出三百万,先让工程在年底如期交付,最迟拖到来年春天。

    贺桑没有告诉湘语,他最近为着工程上的事,有些焦头烂额到失眠,他怕湘语知道这些事情也要替他担心。

    湘语不高兴地说:“以前总是想着两个人珍惜机会在一起,现在你倒迟迟拖着,不和我一起住。你是没有把我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贺桑说:“唉,你想多了”

    “还有,你以前是一夜三次郎,现在也不怎么和我亲热了,是嫌弃我是黄脸婆,变心不爱我了吧?”湘语认真地问他。

    “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身体觉得很累。”他有苦说不出,良久,他看着湘语说:“这样吧,今年过年,我到你父母家去正式拜见,然后等着明年五一或者十一,咱们正式结婚。”

    湘语笑了。

    过了几个月,幼儿园的园长找湘语谈话,说她接到举报说她在外面兼职上课。园长说:“你要么规规矩矩地在幼儿园上班,要么马上走人,以免影响了园里的风气。”

    湘语犹豫不决,在海霞劝说下,她下定决心辞掉了幼儿园的工作,正式出资和海霞在外面合办了“韶潭县创新少儿培训机构”。两人各需要投入资金三十来万。湘语自己已经攒了十多万元钱,她想向贺桑借二十万。

    湘语试探性地张口,她知道贺桑不太同意她再把事业做大。果然,贺桑听了这件事,反过来劝说湘语不要干了,就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好了。

    “家里不差钱,你不上班,我能养得起。”贺桑说,“女人在外面干事业,树大招风,你知道吗?”这固然是贺桑担心的一个方面。另外,他内心深处,有一种深藏着的自卑——他深知自己比湘语大十六七岁,她还年轻。湘语与外面接触的机会多了,感情会不会发生变数?但是,作为男人,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湘语说:“我想自己自立,多赚点钱,以后马超读大学也要钱,我不想总要你出。还有,我赚点钱给你养老嘛。”湘语对贺桑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一直不清楚。贺桑也从来不明说,他之前办煤矿,办加工厂,赚得不少。前几年,有个战友在聚会中无意提到过某个股票即将重组,贺桑悄悄地将钱投了三百多万,三个月后复盘,股票连续八九个涨停板,他瞬间就身价近千万了。他是一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人,及时抽身而退,赚了个金银满钵。从此洗手不再买股票,拿着钱在银行里坐等养老。

    德国的女儿也不时给他寄一些钱过来,补贴家用。对于养老的钱,他早就绰绰有余了,更不靠着湘语去赚这点钱回来养家。这一些,贺桑都没有和湘语提过。他怕吓到她,反而让她萌生退意。

    此时,湘语要赚钱给他养老,贺桑听着,虽然有些发笑,但内心,还是被湘语的单纯和多情深深地感动着。

    贺桑对湘语动情地说:“你我养老,马超读书结婚的钱,都不差了。”他叹息着,“唉,我是心疼你太辛苦了,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彼此能在一起。”说完,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到外面处久了,社会又那么复杂,你的心要是飞了,我不是得不偿失嘛。”

    “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我湘语,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女子。”湘语赌咒说。

    “我当然相信。可是,我并不希望你是因为感恩才和我在一起的。我比你大十六七岁,慢慢地我就老了。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才和我在一起。”贺桑诚挚地说,“湘语,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你若觉得不再爱我了,请随时告诉我,我也不能拖累你。”

    湘语听了贺桑的话,感动地哭了。“对不起,我最近在家里少,关心你也要少一些。我当然是爱你,才在一起。可我,不能总是花你的钱。我不想做花瓶一样的女人,我不想要别人觉得我是看上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湘语也实话实说。

    开诚布公之后,湘语和贺桑两个人都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贺桑给了湘语二十五万。湘语和海霞很快就注册了创新培训机构,不但教美术,还招聘了专职的老师教作文和奥数。海霞外向、能干,湘语细腻、温柔,两个人搭档起来,事情做得很顺。而且各个学校的升学择校考试越来越难,这家培训机构名声在外,家长们趋之若鹜,因此这家培训机构从来不愁生源。几个月下来,湘语分到手上,纯赚了三十多万。这是她过去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过年前,湘语要把钱还给贺桑,贺桑坚决不同意。湘语只好悄悄地用贺桑的身份证,存了30万,将存单折放好,放在贺桑的随身带的钱夹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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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29
    74



    年前二十八,贺桑把自己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好同湘语一同回老家。湘语帮他把领带系好,笑他:“你这是新郎官见岳父岳母,紧张呀?”

    “嗨,还真紧张呢。虽然我自己不年轻了,见岳父岳母还是忐忑不安哪。”他在镜子前,把西装弄得笔挺,开玩笑说:“就怕形象不好,老人家舍不得把闺女嫁给我呗。”

    “去,去,去。”湘语用手揪着贺桑的脸,凑上去亲一口,问他:“你确定穿西装,不穿棉袄吗?”

    贺桑犹豫了一下:“里面有一件你给我买的羊绒衣,很暖和的。正式拜见父母,还是穿西装好。”

    贺桑开车,湘语坐在副驾驶座和他聊天,马超坐在后面专心专心致志地玩手机游戏。湘语叮嘱他:“马超,你视力现在不好,少看点手机,多看点书。”孩子这次高一的期考成绩排到了班上倒数第几名了。

    “你真啰嗦。班上同学,假期里谁不玩手机呀?”马超不耐烦地说。

    “你玩手机和同学比,成绩上怎么不和成绩好的同学比呀?”湘语教育道。

    “行,我成绩就不好,我还不想读书了呢。我不回乡下去了。”马超怒气冲冲地就要去开车门。湘语气得眼泪直流。

    贺桑暗自悔恨:“恐怕是在学校寄宿,孩子心性大变。也怪我不该给他买手机呀。”他看母子冲突到这样,只好打和牌:“反正是放假,就回乡下玩几天不要紧的,该放松还得放松,回来以后再好好看书好了。”

    马超这才停止了闹腾,又沉浸在手机游戏里了。湘语坐在汽车前座上,唉声叹气。

    贺桑以准女婿的身份,给湘语父母送了一个大红包,将他亲自在商贸城替老人家买的羽绒服,一大包滋补品,过年要招呼亲邻的瓜果……大包小包拎了进去。

    湘语父母口里说着:“不要客气”,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笑眯眯地杀鸡宰鸭,过了一个很久没有过的欢乐年。

    晚上,湘语父母安排贺桑单独睡在湘语的闺房里。他躺在床上,床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舒适柔软,闻起来有一股秋天田野的味道。看看室内,昏黄的电灯光下,屋子里陈列着一个简单的旧衣柜,一个油漆斑驳的桌子靠着窗前,上面还摆着一瓶水养的兰草。湘语说过,这是她自己当年读书用的桌子,兰草是她初中就开始养着的,后来离家了,母亲一直帮她养着了。贺桑想象着湘语是一个小女孩的情景,他觉得这一切,都很亲切。乡村的夜,非常宁静。有择床毛病的贺桑,在这儿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安稳觉。

    早上,直到新年的鞭炮声在山村里回荡,狗汪汪地叫着,他才醒来。

    在老家陪老人住了三天,湘语他们才返城。临别,父母握着贺桑的手,半天不放:“湘语交给你了,我们放心。”马超说自己还不想回城,背着包裹去他奶奶家要住几天再回去。湘语想阻止他,马超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和桑看着剑拔弩张,劝湘语:“孩子难得放几天假,去看看奶奶也是应该的。”

    回城的路上,贺桑对湘语商量着结婚的事。湘语脸上飞起红霞。

    回家没有几天,贺桑着凉得了重感冒。

    “回乡下,你穿少了。”湘语一边给他熬了姜汤,一边嗔怪他。

    “真是,以前冬天我从不穿棉袄的,现在身体娇气了。”贺桑吃过感冒药,开车陪着湘语去省城玩一玩。贺桑带着湘语到省城,在大商场里,贺桑带着湘语直往金器柜台奔。“你要干什么?”湘语问他。

    “你爸爸妈妈已经将你许给我了。我要买个钻戒给你,今天正式求婚。”

    湘语故意嘟着嘴,撒娇地说:“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嘛。”

    贺桑说:“那好,先把戒指买着回去,你每天看看,就有心里准备了嘛。”湘语调皮地吐吐舌头,朝贺桑做了一个鬼脸。

    贺桑挑了一个最大最亮的钻石戒指。湘语一问价格,连忙摇头。服务员给她带上,戒指在湘语纤细白嫩的手上,熠熠生辉,交相辉映。服务员微笑着极力推荐:“美女,这款钻戒您带,大小刚好合适,简直是为您定做的。钻石越大,越值钱,这是我们店里最好最贵的,老板从……”

    湘语就是不肯,自己把戒指往外取,坚持要换价格适中一点的。贺桑对服务员说:“你把它包装起来吧,我买了。”

    湘语再要阻止,服务员已经将单开好,贺桑到一边去刷卡,湘语跟过去:“亲爱的,你知道我并不看重这些。”

    贺桑站住,扶着湘语的肩膀,看着她澄澈的大眼睛说:“我都知道,你心地纯洁、善良。这是最先打动我的。可是,买个钻戒给你,也是我的心愿。这和钱没有关系。”

    湘语站着,心里暗暗责怪贺桑太奢侈了。贺桑很快输入了银行卡的密码,回头朝湘语笑。

    拿好钻戒,贺桑劝湘语再去看看婚纱:“儿童福利院的工程估计三四月份左右就会交工了。我想要给你一个隆重的仪式,五一天气不错,你穿婚纱,不冷不热,咱们五一结婚挺好的,现在去看看婚纱吧。”他们又一起去看了看婚纱,贺桑要她把一款特别喜欢的紫色婚纱买下来。湘语看看太贵,坚持说:“去韶潭县租一套就好啦。要买,韶潭县商贸城里也有。”贺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出了大商业楼,贺桑请她去吃大餐。

    “就在路边吃小吃吧。”湘语说。

    贺桑陪着湘语,在路边吃臭干子、刮凉粉,他笑眯眯地看着湘语。湘语说:“等培训机构过两年上了路,我们就可以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了。等你退了休,马超也读大学了,咱们经济条件不错了,换个城市去住吧。到时候,咱们要把别处的小吃都尝尝。”

    贺桑说:“好呀。如果你想去别的城市定居,这点钱,我现在也还是拿得出的,不靠你上课赚钱。”

    “家庭建设,我也想出一份力嘛。”湘语憧憬着说,“等我们把马超培养上了大学,咱们到时候去洱海边住,怎么样?你种菜养花,我在家里画画。”

    “好。”贺桑点着湘语的鼻子,“你就爱做梦。我喜欢你的梦。”爱,跨越年岁。他们像年轻的情侣一样甜蜜无比。贺桑终于可以和她大大方方地手牵手,陪着她一路边逛边吃了,湘语大呼:“过瘾呀。”

    逛晚了,贺桑带着湘语住进了一个五星级的酒店。站在城市的高楼,星空似乎很近,远处的汽车灯、城市的霓虹灯,汇成了灯海。

    贺桑在背后抱着湘语,吻了又吻湘语的披肩长发。一起看着窗外,湘语久久不说话。贺桑扳过湘语的肩膀,一看她脸上的泪,大吃一惊。

    “你怎么啦?”

    “我,我是太高兴了。”她有点尴尬地说,“回想过去的那些黑夜,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感谢上帝对我的眷顾,让我和你,真的走到了一起。”她趴在贺桑的肩膀上,边哭边笑:“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

    晚上,她们洗完澡,裸睡着抱在一起,贺桑不断抚摸她的后背。湘语主动地告诉贺桑说:“我要。”贺桑引导着湘语的手,给他的某些部位予以刺激,贺桑勉强进攻,发热体一会儿就绵软下去了。

    贺桑几次想再发起进攻,无奈越急越不行。最后连整个身体都疲软下去了。“真对不起。”贺桑歉然地披衣起床,端着水缸,一口气喝了一大缸水。

    “也许你今天陪我逛街太累了,男人一般都会以逛街为苦的。”湘语生怕贺桑尴尬,体贴地说,“再说,你又感冒了。”

    “嗯。”贺桑应和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湘语被迫将欲火一点点熄灭,在贺桑的安抚下,逐渐睡去。贺桑却彻底失眠了:“一直以来,我坚持锻炼,想与岁月抗衡。可是,我的身体到底是否可以让我与幸福的爱情一起长跑?”

    半晚上,他觉得饥饿难耐,身子有些发软。他起床摸索着将宾馆里提供的自费食物柜打开,他看了看,挑选了一包泡面。

    贺桑看湘语睡得很香,怕吵醒了她,到进门口的过道里填饱了肚子。湘语睡得很香,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上了婚纱,贺桑牵着他的手,一直朝前面走。她梦里笑出了声来。

    过年前,化工大院的人们,大都放假了。人们回老家过年的过年,留在院子里的人们相互串门打打麻将,女人们照例在院子里举行聚会。这时候,正是大家唠嗑八卦的最好时机。

    大院里的人,对湘语和贺桑的关系,早已经过了茶余饭后的热点了。但总有人有意无意地提起。湘语平时与邻居交往比较少,妇女们在院子里聚会东家长西家短的时候,她看着总是笑笑,与大家保持着距离,这让她的群众基础也相当薄弱。

    秦寡妇对她早恨之入骨,她当着湘语笑得很甜,背后刻薄地对大家说:“她就是长得漂亮,床上功夫好,会勾引男人嘛。汪老师死之前,她就勾上了,可见多么恶毒有心计。”同为女人,她哪个地方少了肉,贺桑居然对她老娘不闻不问,她心里嫉妒的火焰,愈烧愈旺。

    大家对秦寡妇的话,也不那么感冒。自从她的丈夫去世之后,她仗着寡妇身,没少睡男人。不过,公开场所,大家还是假意的认同,因为她可是得罪不起的。平时看见谁都热情招呼得似乎亲如姐妹,一旦一点点事情做得不周到,她背后的风言风语简直要淹死人,有时候背后还会做点什么小动作——把你家阳台上飘落的衣服,丢到阴沟里;把你家门口的撮箕故意踩坏……这些小名堂,大家都有见识过。

    前些年,和她的对面邻居为了灯泡的事情闹了起来,弄得邻居家连夜失窃。大家可是对她畏惧三分。

    一个刚嫁到化工大院的年轻媳妇,还不知道浑水有多深,反驳着说:“湘语姐其实也不错的,与世无争,又会画画,我挺喜欢她的。自己离婚多年,拉扯着孩子不容易。贺桑也是孤家寡人,凑成一对,挺好的。”

    “没有离婚就勾引人,再会画画,也不稀罕。我的孩子可不和这样的老师学,别把孩子的道德败坏了。”秦寡妇撇着嘴说。

    听说湘语现在在外面的培训机构也挺赚钱的,贺桑还铁了心帮衬着她。秦寡妇想着就觉得像是一对苍蝇在她的饭碗边晃来晃去一样恶心。想起贺桑当时对她的拒绝,她更是心里恨得牙痒痒。

    湘语和贺桑从省城返回的这天,秦寡妇包里揣着包赖头给他的过年红包,得意地哼《刘海砍樵》下楼。在楼道里,正好碰上了湘语和贺桑手牵手在走廊里有说有笑地上来。秦寡妇看着她们,好心情顿时全无。她已经把湘语视作了眼中钉,是她挡住了她追贺桑的路。

    包赖头舍得给她秦寡妇花钱是真,但是,他毕竟是个粗俗的包工头。贺桑比包赖头大几岁,但是他是有公职有社会地位的,谈吐各方面都比包赖头强很多,走出去,十分有气派。更况,包赖头毕竟有家室,不是长久之计。而贺桑死了老婆,发展成长期饭票,是多么划算?

    要如何扫清路障呢?秦寡妇挖空心思琢磨着。

    正月十一,她在超市购物的时候,遇到了马麵的哥哥,听说马麵过年回来了,元宵节会来他马峰家。

    “好呀,咱们老邻居了,他回来了,那咱们正好聚聚,把他电话告诉我吧。”马峰告诉了马麵的电话号码,秦寡妇仔细地存在手机里,又核对了一遍,神秘地和马峰说:“我有关于湘语婚前出轨的证据和马超在家里被虐待的消息告诉他。”

    元宵节前夕,秦寡妇下楼的时候,顺手将湘语家门口的福字撕掉在地上,若无其事地踩踏几脚。正好碰上湘语和贺桑从乡下回来,她迎上去,爽朗地说:“过年好呀。湘语,你们家门口的那对联福字,没有贴稳,被风吹掉了。”

    湘语连声说:“谢谢,谢谢你。”

    贺桑在身后,浮起有些僵硬的微笑,朝秦寡妇点点头,拎着采购的大包小包进湘语的家门去了。

    秦寡妇转身,一个得意阴险的笑意掠过嘴角,又瞬即隐藏了下去。马麵请她晚上在琴岛西餐厅吃西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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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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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语的眼睛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怎么啦?”

    “我,我是太高兴了。”她有点尴尬地说,“回想过去的那些黑夜,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感谢上帝对我的眷顾,让我和你,真的走到了一起。”她趴在贺桑的肩膀上,边哭边笑:“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

    晚上,她们洗完澡,裸睡着抱在一起,贺桑不断抚摸她的后背。湘语主动地告诉贺桑说:“我要。”贺桑引导着湘语的手,给他的某些部位予以刺激,贺桑勉强进攻,发热体一会儿就绵软下去了。

    贺桑几次想再发起进攻,无奈越急越不行。最后连整个身体都疲软下去了。“真对不起。”贺桑歉然地披衣起床,端着水缸,一口气喝了一大缸水。

    “也许你今天陪我逛街太累了,男人一般都会以逛街为苦的。”湘语生怕贺桑尴尬,体贴地说,“再说,你又感冒了。”

    “嗯。”贺桑应和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湘语被迫将欲火一点点熄灭,在贺桑的安抚下,逐渐睡去。贺桑却彻底失眠了:“一直以来,我坚持锻炼,想与岁月抗衡。可是,我的身体到底是否可以让我与幸福的爱情一起长跑?”

    半晚上,他觉得饥饿难耐,身子有些发软。他起床摸索着将宾馆里提供的自费食物柜打开,他看了看,挑选了一包泡面。

    贺桑看湘语睡得很香,怕吵醒了她,到进门口的过道里填饱了肚子。湘语睡得很香,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上了婚纱,贺桑牵着他的手,一直朝前面走。她梦里笑出了声来。

    过年前,化工大院的人们,大都放假了。人们回老家过年的过年,留在院子里的人们相互串门打打麻将,女人们照例在院子里举行聚会。这时候,正是大家唠嗑八卦的最好时机。

    大院里的人,对湘语和贺桑的关系,早已经过了茶余饭后的热点了。但总有人有意无意地提起。湘语平时与邻居交往比较少,妇女们在院子里聚会东家长西家短的时候,她看着总是笑笑,与大家保持着距离,这让她的群众基础也相当薄弱。

    秦寡妇对她早恨之入骨,她当着湘语笑得很甜,背后刻薄地对大家说:“她就是长得漂亮,床上功夫好,会勾引男人嘛。汪老师死之前,她就勾上了,可见多么恶毒有心计。”同为女人,她哪个地方少了肉,贺桑居然对她老娘不闻不问,她心里嫉妒的火焰,愈烧愈旺。

    大家对秦寡妇的话,也不那么感冒。自从她的丈夫去世之后,她仗着寡妇身,没少睡男人。不过,公开场所,大家还是假意的认同,因为她可是得罪不起的。平时看见谁都热情招呼得似乎亲如姐妹,一旦一点点事情做得不周到,她背后的风言风语简直要淹死人,有时候背后还会做点什么小动作——把你家阳台上飘落的衣服,丢到阴沟里;把你家门口的撮箕故意踩坏……这些小名堂,大家都有见识过。

    前些年,和她的对面邻居为了灯泡的事情闹了起来,弄得邻居家连夜失窃。大家可是对她畏惧三分。

    一个刚嫁到化工大院的年轻媳妇,还不知就里,反驳着道:“湘语姐其实很好呀。我看她与世无争,又会画画。自己离婚多年,拉扯着孩子不容易。贺桑也是孤家寡人,凑成一对,挺好的。”

    “没有离婚就勾引人,再会画画,也不稀罕。我的孩子可不和这样的老师学,别把孩子给教坏了。”秦寡妇撇着嘴说。

    其她几女人点点头,趁秦寡妇不注意,背后挤眉弄眼,嘲笑秦寡妇膝下无人。

    听说湘语现在在外面的培训机构也挺赚钱的,贺桑还铁了心帮衬着她。秦寡妇想着就觉得心像被针尖儿刺扎了一般难受。她绝不能忍受一对狗男女像是一对苍蝇似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简直太恶心。想起她多次给贺桑面子,他都不给面子,她更是心里恨得牙痒痒。

    湘语和贺桑从省城返回的这天,秦寡妇包里揣着包赖头给他的过年红包,得意地哼《刘海砍樵》下楼。在楼道里,正好碰上了湘语和贺桑手牵手在走廊里有说有笑地上来。秦寡妇看着她们,好心情顿时全无。她已经把湘语视作了眼中钉,是她挡住了她追贺桑的路。

    包赖头舍得给她秦寡妇花钱是真,但是,他毕竟是个粗俗的包工头。贺桑比包赖头大几岁,但是他是有公职有社会地位的,谈吐各方面都比包赖头强很多,走出去,十分有气派。更况,包赖头毕竟有家室,不是长久之计。而贺桑死了老婆,发展成长期饭票,是多么划算?

    要如何扫清路障呢?秦寡妇挖空心思琢磨着。

    正月十一,她在超市购物的时候,遇到了马麵的哥哥,听说马麵过年回来了,元宵节会来他马峰家。

    “好呀,咱们老邻居了,他回来了,那咱们正好聚聚,把他电话告诉我吧。”马峰告诉了马麵的电话号码,秦寡妇仔细地存在手机里,又核对了一遍,神秘地和马峰说:“我有关于湘语婚前出轨的证据和马超在家里被虐待的消息告诉他。”

    元宵节前几天,秦寡妇下楼的时候,顺手将湘语家门口的福字撕掉在地上,若无其事地踩踏几脚。正好碰上湘语和贺桑从省城回来,她迎上去,爽朗地说:“过年好呀。湘语,你们家门口的那对联福字,没有贴稳,被风吹掉了。”

    湘语连声说:“谢谢,谢谢你。”

    贺桑在身后,浮起有些僵硬的微笑,朝秦寡妇点点头,拎着采购的大包小包进湘语的家门去了。

    秦寡妇转身,一个得意阴险的笑意掠过嘴角,又瞬即隐藏了下去。马麵请她第二天在琴岛西餐厅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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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1-29
    76

    元宵节,贺桑和湘语一起买面粉做汤圆,在一起其乐融融。吃过晚饭,贺桑开车将马超送到学校去。车里,马超抓紧最后的时间,玩手机游戏。

    贺桑几次找马超聊聊天,马超总是爱理不理的。

    “马超,高中的学业紧张,假期里玩手机没关系,但开学以后,一定要好好收心,知道吗?”

    马超不耐烦地说:“知道啦。我的学习我自己知道,不用您啰嗦。”贺桑心里不悦,又不便针锋相对,从后视镜里几次打量着马超,他却只沉浸在网络游戏的世界里。贺桑心里暗暗为孩子着急,盼望他快点长大懂事。

    元宵过后,贺桑总是觉得身体疲乏。趁着工地上还不太忙碌,他抽空悄悄地到医院做了一个检查。

    B超心电图胸部X光之后,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贺桑暗自庆幸,自言自语:“我的毛病,大概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等第二天拿到血液化验的结果,他自己就呆住了——他得的是“二型糖尿病”,血糖高达17点6。医生拿着血糖化验单,对贺桑说:“你再不来检查吃药,耽误了治疗,就很危险了。糖尿病是由于机体免疫力下降引起,会导致饥渴、疲乏、性功能障碍等,晚期会引起白内障、糖尿病足、肾功能衰竭等并发症。”

    医生建议他马上住院,先注射胰岛素马上降糖。贺桑想着工地上的事未了,后面的工作也没有做好安排,少了他不行。他要求医生先开了药,回家吃一段时间后,再来住院。

    贺桑走出医院,只感到全身无力。

    “性功能障碍!”他喃喃自语,这无疑是给他一纸死亡宣判书,“我可以给她钻戒,给她存折……可我拿什么给我的爱情?”慢慢地开着车回家,脑袋里一遍遍地回想医生的告诫:我将要一辈子把降糖药随身挟带……糖尿病的并发症才是最讨厌的……目前全世界也没有疗效特别好的药物……

    贺桑提了一大袋药物回家,对着病历本,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晚上,湘语叫他去看自己画的一幅油画作品,他借口说工地上有事不去了。原本不抽烟的他,到楼下买了两包烟,在家里吞云吐雾。

    贺桑想了一个通宵,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湘语。做出决定后,他无助得老泪横流。早上起来,他头痛欲裂,躺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比她大了十六岁,贺桑原本就担心自己的身体,给不了湘语幸福,谁知道这终究不幸地成为了现实。

    “我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成为她追求幸福的拦路石。”贺桑闭着眼睛,泪水划过了他那起了皱纹的眼角。

    “我如果直接告诉湘语,她那么善良,是一定不肯离开我的。”贺桑想,“但是,我爱她,我不能害了她。她还四十不到,人生路还很长。”想着想着,贺桑用手狠狠一抹苍老的脸上的泪,横横心,对自己说:“我希望爱着的女人幸福。我是男人,我得要做个男人的样子来。”

    贺桑决心撑起来,独自处理好生活、工作上的事情。

    第二天,湘语炖了鸡汤,电话给他,贺桑借口说自己工地上有人请吃饭。贺桑中午从工地上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家去,自己开车找到了市里“满堂红”装修公司。他在公司里到处转,向周围的人打听老板“大伟”的情况,大家对大伟的评价还不错,贺桑大概地知道了大伟为人低调,离异后一直单身。

    贺桑自己直接上楼,找到大伟的办公室,介绍自己是一个不懂业务的小包工头,想向他咨询一些房子外墙装修的问题。

    大伟热情地一 一 作答,并告诉他水泥和石灰的最佳配比方案,刷出来最好的效果。

    临出门,贺桑将钱包打开,递给大伟五张人民币:“非常感谢您的指导,这是一点辛苦费。”

    大伟一把将钱推了回去,热情地说:“这算什么事呢?我收了您这钱,我哪里还有脸在这行混下去。今后您有啥问题,尽管来问好了。”

    “大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放心了。”贺桑开车返城,“只要我退出来,她终究可以把我忘记。我要让她全心全意地去重新接纳一个人。”

    贺桑一心做好了悄悄地退出湘语生活的打算。他再不主动发信息,也不打电话给湘语了。湘语几次约他过去,他都说自己忙。

    不觉中过去了一两周了,贺桑都不和湘语联系。湘语一开始忙这忙那,没有觉察出来。后来仔细一想,觉得实在太蹊跷了。

    这天中午,温度回升,天气热得异常,湘语脱掉棉袄,穿上一件毛衫搭布裙子,直接到工地上去找贺桑。在工地外面,她意外地看到楼上的秦寡妇和工地上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在一起。

    秦寡妇手挽着手的人,正是这个工地的包赖头。她也意外地得知,贺桑就是民政局负责这个基建项目的。贺桑给她的羞辱让她刻骨铭心,同时,对湘语的嫉妒如一个火种,一直藏在心底,今天终于得到了发酵的机会。她笑里藏刀地从她身边走过,挽着包赖头洋洋得意地走远了,一边琢磨着报复的法子。

    酒店里,秦寡妇在床上施展妖功,将在老乡聚会中认识的相好包赖头伺候妥贴之后,她详细地向包赖头打听贺桑与工地的情况,不肯错过一个细节。

    包赖头在床上一边捏着秦寡妇的奶头,一边摸着大腹便便的肚皮得意地说:“原来和局里谈合同的时候,贺桑和我压价。我送女人给她玩,他不受。我又给拿了一包票子甩给他,他硬是退给了我。这是典型的给他脸不要脸。去年,局里资金不按时到位,我拖了他一年半载的,他交不了就差着急了,求我开工。哈哈,我会给他面子吗?无奈之下,他年底将他管理的社会扶贫资金都挪到我这里来了。老子拿了钱,这才给开工的。我就不信有什么人能和我作对,凡是与我作对的,都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知道我的厉害。”

    秦寡妇用心听着,不久,屁股一甩,计上心来:“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倒老娘。今天活该你倒霉了,看看你们还敢在化工大院里男盗女娼?”

    她心情非常好,和包赖头要了一根烟,靠着床头吐着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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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1
    诚挚感谢各位亲们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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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77

    湘语在工地的食堂里找到了贺桑,贺桑对湘语爱理不理的:“我正忙。”他冷冷地说。

    “再忙,也得吃饭嘛。那就在这附近,吃个中饭可以吗?”湘语央求着。

    “食堂里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我在这里吃好了。你回去吃吧。”贺桑转身拿着菜碗朝大锅子边走去。

    “你怎么啦?和我吃顿饭都这么别扭。”湘语站着不动,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工地的工人陆续进到食堂里来了,好奇地打量着她。

    “好,好,就在这附近吃吧。”贺桑放下碗筷,径直往外走。

    他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到了饭店,贺桑自顾自随便点了两个菜,一言不发。湘语打量着贺桑,说:“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贺桑眼睛也不看他:“我就是我,快六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变的?无非是变老了。”

    “尽说胡话。”湘语做个鬼脸,嗔怪道。

    贺桑不应答,菜上桌了,他低头吃饭。

    湘语咬着嘴唇,决定换个话题。“婚纱我已经选好了,就在我培训机构对面一个摄影店里租吧,价格不贵,也挺好看的。”

    贺桑“嗯”一声,继续吃饭。

    “咱们五一结婚的话,你想用哪个房子做新房?”湘语温柔地问,“你工地忙,布置房子的事情,我来操办好了。”

    “再说吧。”贺桑没精打采地说。

    “你怎么啦?”湘语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没怎么。吃饭吃饭。”贺桑低头,给自己盛上饭,筷子一顿乱拨,狼吞虎咽,好似几天没有吃饭一样。

    湘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也不解释,吃完饭,放下碗筷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你没开车来,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还有事忙。”

    湘语追到门口,泪噙在眼眶里:“贺桑,你告诉我,我错在什么地方了?”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贺桑眼睛只看着前方,对湘语说:“我打听过了,大伟确实还是个不错的人。”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湘语疾步追上去,一把拉住贺桑打开的车门:“贺桑,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我和大伟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呀。”

    “我没有说你们之间有事。但是,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了。”贺桑手用力地将车门关上了。

    “不想和我结婚啦?为什么?”湘语被临时的变卦弄得失去了理智,她拍打着车门。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结婚了。”贺桑拿出钥匙,往汽车钥匙孔里插,他的手哆嗦着,插了几下,也没有插进去。

    “难道你前几天带我去买戒指,都是哄我的?你爱我,都是假的?”湘语愤怒地说。

    “你觉得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贺桑面无表情,准备发动车子。

    “不,我要和你结婚。”湘语汗水和着泪水在一起横流,她一把去夺贺桑的车钥匙,大声喊着,工地上有几个人回头看着她,她也毫不在意。

    “没有什么女人,哭着要找男人结婚的。”贺桑冷冷地说,他的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把钥匙用力夺过,将车子发动,他把右脚踏在了油门上。

    湘语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刁蛮,她把手伸进车窗,抓着贺桑的肩膀摇晃:“你和我说清楚,你是不爱我了吗?你要是这样,我就死心了。”

    贺桑闭上眼睛,沉默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是的,我不再爱你了。”

    湘语发疯地捶打车门,泪如雨下,喊叫着:“你眼睛看着我说,你不爱我了。”

    贺桑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对湘语说:“我不爱你了。”

    “好,算你狠。”湘语将自己的手提包打开,将戒指盒朝车里砸去,“我不稀罕。呜呜……”戒指从前窗玻璃弹下来,落在平时湘语坐着的专用副驾驶座位上。

    贺桑将戒指盒子拿起,放到车窗前摆放好。他一咬牙,一脚放在油门上,车子逐渐加速。

    “你给我的那些东西,那些臭钱,那水晶项链,镯子,衣服,我都要送还你给。”湘语愤怒地说。

    “不用,你都丢掉或者烧掉吧。”贺桑头也不回地回答。

    湘语踢掉高跟鞋,一路在汽车后面狂追:“贺桑,我恨你!我恨你……“”看着他的车子走远,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再不去办机构了,我就在家里上班,你回来吧……我们不分手,我都听你的话,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将我一个人留在孤岛?”湘语呼天抢地,哭得昏过去醒过来又继续哭。

    天空中暴雨骤至,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湘语在工地的泥水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早就不见的车子,她一路哭一路喊,喉咙已经嘶哑,身上的衣服、包全部被雨水淋湿,裙子上面溅得满是黄泥巴,全身冷得有些哆嗦。哭累了,走累了,她一屁股坐在泥巴地里。雨声将她的声嘶力竭的干嚎淹没了……

    工地上的民工躲在工棚里休息,看着湘语的狼狈模样,指指点点点,说:“现在这社会就是变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年轻女人,看到有钱的男人,就这样纠缠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工地另一头,包赖头和秦寡妇的汽车摇摇摆摆开过来,在湘语边加速驶过,泥巴溅了她一身。车子在工棚口停住,秦寡妇钻出来汽车,扭着腰肢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民工们的眼睛都盯到了她白花花的大胸上,她回头看了看雨里的湘语的影子,心里冷笑道:“在老娘眼皮下眉来眼去几十年,汪老师没有整死你,看看老娘怎么给望老师报仇。”她大义凛然地挺直了胸膛,俨然她就是正义的化身。

    车子里,贺桑的泪无声地一颗颗掉落在方向盘上。这个方向盘,曾经有湘语的手抚摸过,多少次出游的时候,她会温柔地将手轻轻叠放在他的手上。旁边的湘语的专座,空空如也。他想马上踩住刹车,下去抱住她,但是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彻底地让她死了心。他一狠心,脚下加踩油门,车子在工地的泥水里飞奔。

    后视镜里,他看到湘语的影子在雨幕中越来越模糊,他的心,如撕裂了一般疼痛,开出一段距离后,他在拐弯处停下,趴在方向盘里,他在车子里泪如雨下,滂沱的大雨淹没了他压抑的哭声。

    良久,抬起头来,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坐着包赖子的车子驶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湘语要在别人面前丢脸了。“贺桑心疼得无以复加。但是,他绝不能回头。

    湘语回家后,她发了很多信息给贺桑,贺桑也不忍心看,他怕自己意志力一改变就会告诉她:“我多么爱你,我们还是在一起吧。”他是男人,他是军人出身,他的决定不能是儿戏。他反复告诫自己,生怕自己意志突然崩溃,只好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湘语到十四楼来敲过门,贺桑将门反锁着不开。湘语的敲门声震天响,贺桑在里面坐立不安。

    “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已经过去几天了,你一定冷静了,你好好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爱我了,我一定会离开,在你的生活里消失,绝对不再打扰你幸福。”湘语泣不成声,对着门厅可视话筒绝望地说。

    贺桑的心缩作一团。

    “你再不出来和我说一句话,我就跳楼。既然你对我如此无情,我就死在你的家门口,你说过,相爱的人,看着她死去,是一种幸福。”贺桑从来不知道湘语也有她刚烈的一面,只好打开门。

    湘语冷冷地看着他:“这十来年,我感谢你对我施舍的照顾。今天,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永远地在你眼前消失——你还爱我吗?”

    最后几个字,湘语用力地用上齿咬住下唇,鲜红的血从她苍白的唇上渗出来了,她再不说一个字,只是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审慎的回答,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她近在咫尺!她的脸上突然苍老了许多!贺桑几乎要上前抱住她了,理智告诉他,不能功亏一篑:“是的,我不爱你了。祝你幸福。”

    湘语挂掉电话,转身靠在门上,眼泪哗哗哗地流。

    门里,贺桑对着自己捶胸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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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78

    秦寡妇这几天没有出门,她在家里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将思路捋顺了。她决定借马麵的手,好好整治整治这对野鸳鸯,以报当年受辱之仇。

    这天晚上,她抽着烟,吐着烟圈,拨通了马麵的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详细地谈了几个小时。

    最后马麵说:“就这么办吧,过几天我就回,你先不要惊动她们。”

    秦寡妇说:“那是当然。”她眯缝着着眼睛,脸上浮现出笑意。

    远在广东的马麵,思量一晚,在萧笑还没有去麻将馆之前的大清早,就主动对萧笑说:“我出去买菜哈。”说罢,在她们四五岁的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出门了。

    马麺特意在离家属区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打了一个神秘电话,然后再绕道去菜场。

    秦寡妇每天都刻意躲在家里,在阳台上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她看到湘语孤零零出门,没精打采的样子,她开心得什么似的。这天傍晚,她外出,在院子里看到湘语一脸沮丧走来,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笑嘻嘻地迎了过去:“湘语老师,这是怎么啦?工作不要太累了哦。你们家贺科长这几天出差,没有来过来吗?”

    湘语摇着头又低了下去,她双眼红肿,一脸苍白,趔趔趄趄地上楼去了。秦寡妇对着背影,吐了一口痰:“呸。做人太张扬,等着看你的好下场。”她鼻子里哼哼两声,上了院子外面包癞头的车子,神秘地对她的情夫说:“我会帮你报仇的。”

    包赖头手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傻笑着:“看不出你这娘们有能耐呀,怎们帮我报仇?”

    “你别管,等着瞧好了。记着我的好处,我可是一心对你好,等工程结束了,你得答应给我十万好处啊。”秦寡妇千娇百媚地拽着包赖头的耳朵,撒娇地说:“你答应不答应?”

    “好啦,我答应,我答应,我的圣母娘娘。”包赖头边说,便腾出右手在秦寡妇的奶子上摸了一把。

    秦寡妇享受着这样粗俗的打情骂俏,车里淫笑不断……

    湘语每天愁云惨淡。

    她无心上班,也无心做任何事。海霞看出了湘语上课无精打采,下课心不在焉,在走廊里拦住湘语,仔细一看,发现湘语的眼睛肿得像胡萝卜。

    海霞大吃一惊:“前几天见你还打了鸡血似的,笑面如花,这两天怎么像霜打蔫的茄子。发生什么啦?”

    “没什么。”湘语回避她,拿着讲义夹低着头走出办公楼。

    海霞看着湘语的头发散乱,瘦削的背影像要被风吹走一样,这几天穿的一直是同一套衣服。她觉得不对劲,追上去问湘语:“到底怎么啦?和贺桑闹不愉快了吗?”

    “说好的爱情,说没就没了。”湘语呢喃着这句话,继续闷头前走。海霞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只是摇头。海霞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憔悴的模样,很替她担心。

    “这样吧,周末去散散心,到临县去泡泡温泉。”海霞热心地说。

    湘语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你会要被男人毁掉的。”海霞脚一跺,恨铁不成钢地骂,“离开男人,你就活不了了?多大一件事?这些年我一直单身,不也挺好的吗?你和贺桑之间,有问题还可以商量着解决;就算是真的分手了,你至于这样要死不活地作贱自己吗?”

    湘语站住。海霞上去拉着她的手,虽然是三四月间了,湘语的手却冰冷入骨髓,海霞也不由得打个哆嗦。她牵着湘语的手,半搂着她走到校园比较僻静的林间小道边站着。新发的嫩芽蓬勃地生长着,樱花已经开得颓败了,花瓣随着风,打着旋儿,扑向大地。

    湘语抬头看看教学楼里,学生生龙活虎地一如既往地喧嚣着,她内心叹息一声:“人世间的热闹都是她人的,与我无关。”然后趴在海霞的肩膀上,泪雨滂沱。

    周六下午,海霞带上泳衣,开着车来接湘语。敲了半天门,湘语才蓬头垢面地来开门。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画架前,拿着笔,一遍遍地画着贺桑的头像。

    海霞将她的笔扔在调色盒里,连拖带拽,将她搀扶着下楼,带她去泡温泉。

    院子里,邻居张老太太、秦四婶、秦寡妇和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

    “贺桑很久没有来了吧?难不成是又谈了条件更好的?这年月,有钱的男人都很是抢手货。听我媳妇说,还有八十二岁老头找了个二十八岁的姑娘的。这贺桑,六十还不到吧?”

    “怎么,她是单身命?又被这个男人抛弃了?”秦四婶朝着湘语努努嘴。

    “女人长得好看,充当可恶的第三者,是要遭报应的。”秦寡妇轻蔑地插嘴,一丝笑意不经意地掠过她的眼睛,她刚刚才接到一个神秘电话下楼,她暗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

    星空下,湘语穿着泳装,白皙的皮肤在夜色里白得有些吓人。几天里,她滴水未进,身子骨显得格外单薄,精瘦的肋骨在泳衣下一根根可数。她失神地倚靠着玫瑰花温泉,机械地做着同一个动作——瘦长苍白的手指捞起一片片花瓣,然后将它们撕碎,揉做一团,扔在池水里。

    海霞在池那边移过来,拉着湘语的手。湘语挣脱手,转身趴在岸边,痛哭不已。

    湘语哭了一个够,海霞陪着抹眼泪,良久,她喉头哽咽着问:“我知道你受苦了,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你们过年的时候,不是还计划着五一要结婚的吗?”

    湘语翻身仰脸望着天,有气无力地说:“是呀,爱情最容易翻脸。他已经亲口和我说,不再爱我了。”

    海霞说:“他又有新欢了?”

    湘语茫然地望着星空,断断续续讲起了贺桑的绝情分手,任由泪水一颗颗滴落在温泉里,最后她说:“十几年的感情,说没了就没了。”停了停,她摇头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新欢了。我毫无尊严地求他和我在一起,他毅然决然地要和我分手,斩钉截铁地说不再爱我了。”

    她脑袋里不断浮现出贺桑绝情转身的情景,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侧过头,看着海霞,肯定地说:“我不会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死缠烂打的。”

    “会不会是另有隐情?”海霞觉得有点蹊跷。

    湘语情绪低落,沉浸在过去这段地狱般的日子里出不来。她想想贺桑的毅然决然,想到自己的尊严都被践踏,她下定决心。

    很久,她止住了自己的抽泣,幽幽地说:“我在外面创业,他不喜欢我这样。我之前很任性,没有在意他的感受。现在既然他决定要分手了,我虽然不知道未来我会怎么活下去,但是,我会衷心祝他幸福。”

    海霞心疼不已,哭着拉着湘语的手。

    湘语眼睛含着泪花,深陷的眼窝里泪光闪烁。她低下头去,任由披散的头发从额前落下,将半个头淹没在水里,她想:“其实死也很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我将脑袋一直往下淹没下去就完了。”

    夜色深深,四周是黑压压的大山,昏暗的几盏路灯照着温泉池,近处的几个池子里的人们,已经上岸了。海霞看着湘语的头发像是水底的幽灵一般摆动,不觉打了个寒颤,对海霞说:“咱们不泡了,到里面的盐浴室里去待着说说话吧。”

    一会儿,湘语把头从水里抬起来头,把头发一把甩到脑后,安慰海霞说:“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怕海霞不相信:“以前被马麵那样虐待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有过多少回想死的心;还有那次,马麵怀疑我和他们厂里的工程师有关系,我耐心和他在电话里解释,他冷嘲热讽,一句话也不听的时候,我当时都想着人从楼上往下一蹦,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海霞感到阴森,组织她说:“不说这些了,咱们好好聊聊小时候的开心事吧。”说完,她拉着湘语的手,发现湘语虽然泡在温泉里,但是手指冰凉。

    湘语一边随着湘语拉上岸,一边沉浸在往事里:“你不知道,我一个人拉扯着马超,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谁知道他初中寄宿以来,他父亲悄悄给他手机,他就入了迷。进入青春期,不断和我犟嘴,我都在暗夜里哭过,感叹过生活其实没有什么意思的。可是,你看我,我不都挺过来了?”

    说罢,湘语朝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冷静得太快了,海霞越听越有些不放心,仗义地说:“你要我出面,去做做贺桑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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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79

    “不用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他眼看着五十七了,我也马上四十了。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再死缠烂打去找他,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掉价。还是好合好散吧,我找个机会去谢谢他这么多年对我地照顾。”说着说着,湘语好像是突然找到了理智似的,清醒冷静地说。

    海霞只好默默地在一旁替她抹眼泪。她是早就害怕感情的伤痛,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准备了。她希望湘语倾吐衷肠之后,心里能平静一些。

    泡温泉回来后,湘语不再触碰电脑,也不大在家里画画了。海霞常常下班后来陪陪她,湘语心里过意不去,向海霞保证:不管贺桑有怎样的苦衷,她会心平气和地接受的他的分手。她当着海霞的面,将贺桑的一些贵重的东西整理好,电话给贺桑。

    “贺科长,您好。”

    后面这个词一出口,瞬间就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湘语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冷静了。但这两个字,从她的唇里滑落出来的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声音都感到有些陌生,想到之前说好的在一起,瞬间就各自天涯,喉咙里又似乎被东西哽住了,但她强忍住了眼泪。

    “哦,你好。”贺桑犹豫着,“你有事吗?”湘语心里又被刺痛了一下。她听懂了贺桑的潜台词:没事,就不用打电话了。她马上反应,一副早已经认同了分手的架势,公事公办地交代:“您还有一些东西在我这里,我都已经清理好了,明天下午五点半去琴岛,我当面交给您,您清点一下吧。”

    贺桑想了想,说:“其实没有必要了,但既然你坚持,那好吧。”

    海霞看到湘语这样决绝地交代清楚了,放心地回培训机构了。这几天学生课多,而人手少,事情堆积如山,等着她去处理呢。

    第二天,湘语将东西都带到了琴岛。过了约定的五点半,贺桑却没有如约而至。

    湘语等了半个多小时,没有等到。

    湘语对他充满着恨意:“就算是分手,至于连面都不见了吗?我这么让人厌恶吗?”她疯狂地打电话,电话里传出话务员一成不变的冰冷的声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明明约好的见面,为什么又躲着我?”湘语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遭到了破坏。

    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来。湘语心有所不甘,她气呼呼地将打好包的东西拎着,拦了一辆的士回家了。

    “人心,竟然如此不可测。”湘语倔犟地坚持要把电话打通,“哼,爱得死去活来的,转身就路人不如。我就偏要见见他的面,当场给他一个耳光,将这几年来,他虚伪的感情还给他,告诉他——用十来年,认清了一个人。”

    连续几天,湘语打电话给贺桑,他的手机都是关机。

    难道是换了号码啦?湘语从打理的一大包东西里,找到贺桑的钥匙,打开对面旧房子的门,里面没有人影。

    湘语疯了一般地骑着电动车去韶潭县商贸大楼,好几次车子闯红灯,差点被其他车子撞到。

    “找死呀。”一个公交司机伸出脑袋,朝她骂道。

    她不管不顾,直奔商贸大楼,急急忙忙锁好车子上楼。电梯停电了,她一口气跑到十四楼,用力敲贺桑的门,也没有任何动静。她掏出贺桑给过她的钥匙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她站在诺大的房间里,心里又急又慌。汪老师的遗照挂在客厅的一面墙壁上,她看了一眼,全身发抖,然后她鼓起勇气,跑到贺桑的卧室,只见床铺上的被窝叠得很整齐,她手一摸,背面上一层灰——韶潭县基建的灰尘无孔不入。

    湘语退回客厅,走入厨房,发现洗碗池里干干的,好像很多天没有人动过。一个不详的念头盘桓在她脑海里。

    难道贺桑失踪啦?湘语想起了报警。“我是他的什么人?前女友吗?”她连报警的电话都没有勇气拨,颓丧地关门出来。突然,手机响了。

    “喂,是马超的家长吗?我是学校里高一年级组政教处的老师。马超逃课到校外网吧里玩游戏,还偷了同宿舍同学的钱,请您来学校一趟。”

    湘语的大脑昏昏沉沉,两腿发软,支撑着骑了电动车去马超的学校。

    马超站在办公室,政教处的老师对湘语说明了情况:“如果孩子不能意识到错误,我们将劝退孩子。”

    湘语看着他的马超个子高了一大截,嘴边新长的胡须让嘴唇周围黑黑的,想起孩子这大半年来,沉迷于网络游戏,苦口婆心和他说也不听,全是马麺悄悄背着她给他买手机惹的祸。

    她气不打一处:“你长个不长志,我让你对网络游戏痴迷!”她走上前去,对着马超一个嘴巴打过去。马超龇牙咧嘴,一边捂着脸,一边瞪圆着眼睛望着湘语,眼里喷出仇恨的火花,朝湘语欲扑过来。

    幸好政教处的老师身材高大,声音威严,及时制止。

    “这样吧,先停课,好好回家反思,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学校。”政教处老师说。

    马超气冲冲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不和湘语说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任性?不知道去偷同学的钱,丢脸吗?”湘语心里滴血地劝道。

    “就是贺桑把我的手机没收了。那是我爸爸来学校给我买的手机,为什么他要来拿?他又不是我什么人。”马超咬牙切齿地说。

    “你叫他什么?”

    “贺桑!”

    湘语想拿着手边的一根晒衣服的棍子,恨不得一下抽上去。

    “你要他把我的手机还给我。”马超坚持说。

    “手机早放在我这里了,这和贺伯伯没有关系。贺伯伯一心对你好,你要知道好。”湘语满脸凄然地说。

    湘语最终退步,在柜子里找出了马超的手机,给了他。他写了一份不在上课时间玩手机,不偷钱的保证,才答应回学校和政教处的老师认错。

    湘语从马超的学校回来,身体越发像抽取了体内精华一样心力交悴,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一分一秒地熬,度日如年过了差不多半个月。

    贺桑的电话仍然不通。

    湘语在贺桑的房子里,还是没有看到人,实在憋不住了,一大早直接骑着电动车去民政局。民政局传达室的师傅已经认识她了,惊讶地说:“姑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湘语摇头问:“贺桑上班吗?”传达室的老头摇摇头,悄悄地对说:“姑娘,贺桑好像有很久没有来上班了。”

    “他出差了吗?我上去问问。”湘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步并作两步往楼梯走去。

    到贺桑的办公室,门上挂着一把锁。里面的日光灯也没有开。她问问对面办公室的小郭,小郭给湘语泡了一杯茶,摇头说:“我们也纳闷他最近怎么没有来上班呢。”

    “会不会是出差了?”湘语试探着问。

    “不会的,三、四月份,是我们局里最清闲的时候。”小郭说。

    湘语从民政局出来,冥思苦想和贺桑平时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在脑海里列了一个清单。她骑着电动车来到税务局,守门的高老头茫然地摇着头:“我只知道他很久没有来打球了,他有什么事吗?”

    湘语手足无措,电话给海霞,海霞也分析不出理所当然来。情急之中,湘语突然想着一个人——经常和贺桑一起打球的彭主任。她又骑着电动车去医院,半路上,电动车没有电了,她只好费劲地推着电动车,一步步走到医院。

    彭主任也一无所知:“贺桑很久没有和我们打球了。上次打球还是两个月以前了,看着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还劝他多休息一下。我再给你拨电话试试。”

    彭主任连续拨了贺桑家里的电话,办公室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手机显示的是关机状态。他自言自语:“老贺人缘不错,虽然以前开煤矿,办厂子,但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在社会上结了梁子。”

    他安慰湘语:“老贺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做事一向稳重,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过几天再看看吧。”

    湘语垂头丧气地出了医院,琴岛她也去过了,都表示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她再也没有什么思路可以找到贺桑了。她不停地给贺桑打电话,发信息,在QQ上面留言,他就是音讯不通。

    傍晚时分,她又失魂落魄地返回到民政局,停车场里,贺桑的车子就在那里。她又不死心地跑到贺桑的办公室,门还是关着的。传达室的人,对她摇头。

    “难道他出事了?”湘语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她乞求上天:“让贺桑出现吧,分手就分手,我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界,我就再没有任何奢望了。”

    她返回到贺桑的车子边,随身在包里摸出一支笔,就着一点昏暗的路灯,在一张银行取款的便签纸上,写上:“湘语。”然后将条子塞在驾驶座外面的门把手的缝里。

    她又怕万一条子被风吹走了,随手从头上拽下几根长头发,缠绕在门把手上,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里不断祈祷着上帝让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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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80

    湘语望眼欲穿,也没有看到贺桑的影子。她一连去民政局守了三天,车子还是车子,条子还是在门把手那里,丝毫没有动过。头发丝,依然缠绕在门把手上。

    时钟上的分针和秒针,好像拖着沉重的铁饼一样,爬得很慢很慢。

    贺桑就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在湘语的世界里彻底地消失了。

    湘语无尽地忏悔与自责。绝望之中,她思维越来越迟钝,别人问她问题,她经常答非所问。海霞只好安排了别的老师代班,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湘语茶饭不思,大伟打电话来,说有几个同学从外地回来,一起到外面坐坐。她推说自己没有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每天对着电脑,不时打开QQ,在他的空间里留了几千条留言。全是:关于往事的回忆,她无尽的忏悔,她对他的思念……

    每天躺下之前,都无比虔诚地用双手在胸前合十,祈祷着——我只要你活着,哪怕要让我用少活十年的代价去交换,我也愿意;我要你活着,这辈子我再不嫁,让你作为朋友一样,帮助我一起把马超带大,我都很感激了……

    湘语每天都要掐着手指算好几遍——已经十天过去了,贺桑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像外星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打开聊天记录,一遍遍地看着贺桑和她说过的话。她多么盼望QQ上,能突然有他的回复呀。她每天按时把手机充电,生怕手机关了机。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虽然她以前告诉过贺桑,手机有辐射,不能放在枕头边。现在,她怕晚上错过了贺桑的电话。

    有些时候,湘语又陷入痴呆状态里,她将贺桑给她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轻轻地抚摸一番,又收入柜子里。

    有时候,她打开电脑摄像头,自己站在桌前装作画画,想象着贺桑在镜头的那边看着他。

    她拿出贺桑赠送给她的一张照片反复摩挲着,亲吻着。那是贺桑那次去德国探亲,在一座乡村小桥边拍的。她看着看着,喃喃自语:“那时候,他去了德国,虽然没有电话给我,但我至少知道,他还是活着的。”

    “难道他不辞而别去了德国吗?”这天黄昏,天空忽然下起了阵雨,湘语一会儿望着照片,一会儿出神地盯着屋檐上滴落的水帘,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如同遭受惊雷一般,她跌坐在椅子上。

    “他一直不喜欢张扬,不赞成我去办班。他早就厌倦了这段感情,想彻底分手然后去德国吗?”

    “原来,爱,在他那里早就不存在的了,难怪他之前到她这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湘语在往事里开始搜寻,又找到了新的证据:有一次晚上,我失眠,他没有按摩我的脚底心就走了。

    湘语顿悟:贺桑早就变心了。

    她眼泪突然干了:“你是要到异国他乡去过你的幸福日子了。也许,要找个金发碧眼的太太。可是,只要你告诉我,我会祝你幸福的。你把我看扁了——你以为我会拖累你吗?”她突然心里恨他。

    “过年的时候,他还对我父母那么关心,他还对马超的学习那么上心,那天在省城,他说结婚的时候,给我带上戒指,要给我一个隆重的仪式……”湘语闭上眼睛又回想起了过去的幸福生活,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瘦削的脸留下,流进她失去血色的嘴唇里,她也不去擦。

    她颓然倒下,思绪混乱一片:“一切都不过是欺骗,他早已经做了分手的决定。这些年里,我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我是他去德国之前的过渡品。他用昂贵的钻戒来做补偿。现在他防着我扰了他去德国的康庄大道,才会这么狠心地待我。”

    她打开QQ音乐,重复单曲循环播放着《棋子》。

    她的眼睛是一口枯竭的井,再也没有半滴眼泪。“我是活在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她将在贺桑空间里的留言,一条一条地删掉,将自己空间里保存着的和贺桑有关的记忆,一条条地清除。

    然后,湘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里醒过来,痛过去;痛过去,又醒过来。湘语的世界,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的绝望里了——他变了心,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她过去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他,他却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是多么傻呀!

    她独自在房间里哈哈大笑。

    之前还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就像遭到了雷击一般,倒下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看外面的院子,路灯下的树木,全是鬼鬼祟祟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对面贺桑的旧房子里,阳台上是死一般的黑暗。

    她扶着墙壁,歪歪斜斜地走回卧室,奄奄一息地重新躺在床上,“生命和爱情原来只是一片虚无。”

    她希望就此睡去。她进入到一种混沌的状态:“结婚?我还计划着和贺桑结婚!”她朝着自己狰狞地笑起来。马超朝她怨恨的眼神,扑打过来的样子,还有马麺对她的欺凌,也一并在脑海里浮上来了,“结束了,才是一种解脱。”

    湘语陷入混沌状态里,家里的门铃响起。

    湘语起床,神志迷糊,头痛欲裂。东倒西歪差点摔倒,撑着走到门口,将门拉了几次,终于打开。

    “你?来做什么?”湘语身子打了一个冷颤,伸手去关门。马麵用手拦住门,径直往里走进来。

    秦寡妇穿着高跟鞋,从楼下上来,一边招呼着,好似是一场巧遇:“哦,马麵回来啦?”她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一会儿打量着马麵,一会儿又溜到门里湘语脸上,然后不无得意地“咚咚咚”地踩着高跟鞋上楼去了。

    马麵回身打个招呼后,把身后的门合上,径自往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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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81

    “请你出去,我们已经离婚了。”湘语打开铁门,手指着门厉声说。

    “好呀,我当然要出去。不过,咱们先坐下谈谈。”马麵返身仍然把门关上,厚颜无耻地坐在沙发上。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湘语几餐没有吃饭了,她深呼吸,给自己提了提气。

    “嘿嘿,我倒觉得大有谈头。”马超冷笑道。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勾引贺桑的?从我们搬家进来就开始了吗?”马麺说。

    “我们已经离婚,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湘语手指着门外,气愤地说,“你再来骚扰我,我对你不会客气,我要报警。”说着,她朝客厅里的电话机走去。

    “报警?好,你可以报警。不过,你背地里和隔壁的男人,龌龊不堪地在一起,当着我儿子的面,和野男人媾和,你得给我多少精神补偿?给我儿子多少精神补偿?今天我来给你算算。你现在不是做了培训机构的老板了吗?这现金,应该拿得出手了。”马麺手放在胸前交叉,狞笑着望着湘语。

    “你真是无耻。”

    “我只问你,五十万,你给不给?”马麺步步紧逼。

    他和萧笑一起,都迷上了赌博,俩人欠下了四十多万的高利贷赌债。萧笑每个月大手大脚惯了,没有积蓄,马麵这次是横下心回来弄钱的。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湘语,像一只老虎在对着自己嘴里的食物,研究着从哪里下口才好。

    “不给。”湘语很坚决,她伸手拿起话筒,准备报警。

    “你有种!不给,我让你后悔。”马麺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决不会后悔。”湘语回敬道。

    马麺恶狠狠地摔门出去。

    第二天黄昏时候,马超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身后跟着马麺。

    湘语迎着儿子走了上去:“你要晚自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她上前扶着马超的手臂,儿子比湘语足足高出了一个头。

    湘语看到儿子,突然为自己之前的那些灰心丧气的愚蠢念头感到羞耻:“虽然马超不听话,迷上手机。但是他毕竟是我的骨肉,他还小,会有改错的时候。我还是要拿出勇气来好好生活,要不然实在太对不起儿子了。”她好像找到了一点点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了。

    马超一把甩开湘语的手,一如他那次在办公室里对她一样的粗暴。“妈,你和隔壁贺桑是怎么回事?”马超居高临下地盯着湘语,“爸爸说,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背叛了爸爸。趁他到广东上班,你在背后勾引别的男人……”

    湘语被马超甩得一个趔趄,撞到了沙发边,腿被茶几的一角撞得生疼。她扶着沙发站直,张口结舌看着马超半天不语:儿子完全是陌生的样子。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崽呀,你现在是青春期,脾气大了些。有些事,你长大了,自然会懂妈妈。”湘语上前来拉马超的手。

    马超疾步后退,闪到一边,指着湘语说:“今天,爸爸也在场,正好可以说清楚。”

    湘语明白了,一切都是马麵在背后的挑拨。她想起,马超学习下降,沉迷游戏,都是马麺在背后送手机给儿子导致的。

    她转身伸手指着马超,又指着马麺,马麵一脸阴险地望着她。湘语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马超,你是被手机害了,被你爸爸害了。你,你……马麺,你太恶毒了。”

    马超憎恨湘语和贺桑联合起来,让他禁玩手机。

    “我都知道了,您给我带来了羞耻。”马超狠狠地对湘语说,“以后,请不要让贺桑这个野男人,进我家屋门一步。再让我看到你和他有来往,我不会认你这个娘。”

    湘语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手,指着马超,愤怒地说:“贺桑一直照顾你,你叫他什么?谁让你恩将仇报的?”

    马超不听她说完,狠狠地摔门出去了。湘语趔趔趄趄地追:“儿子,你听我说。”铁门重重地关了,湘语被椅子绊倒,跌坐在地上,只听到“咚咚咚”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欲哭无泪,瘫在地上。

    马麺一把将她揪起来,面目狰狞着对她说:“我昨天说过,你不给五十万,你会后悔的。”

    湘语挣扎着他的魔掌。

    “你滚,你给我滚。”湘语愤怒地说。

    “滚?没那么容易。”

    他扑了上来,将湘语压倒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故技重施。他一边撕掉湘语的裙子,一边冷笑着说:“我看你风流成性!”

    湘语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从沙发上往下一滑,挣脱掉马麺,朝厨房跑去,马麺在后面追上来,将她身上的内裤撕成了碎片,湘语手里摸到了一把菜刀,脑袋一片空白,转身对着马麺的下身狠狠地砍了过去。

    “嗷嗷熬”马麵大声惨叫倒地,鲜血从他的两腿间涌出来,瞬间从裤子里往外渗到了地板上。

    湘语被地上的血吓眼睛圆睁,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子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顿时鲜血如注,她倒下,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起来,只有旋转的厨房,飞溅的血真像是贺桑带他去看过的麓山秋天飞舞着的红叶。

    “桑,你再也不用躲着我了。”湘语脑袋掉在地上,眼里掠过最后一片红叶,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楼上楼下被湘语家里的惨叫声惊吓到了。大家聚集在院子里,朝楼上望。楼上秦寡妇一直特别留意了楼下,她听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惊恐地打110。不一会儿,呜呜的警车开进了化工大院。院子里挤满了男女老少,秦寡妇在房子里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下来。

    警察破门而入,将血泊中的马麺送到了医院。因为失血过多,半路上,马麺停止了呼吸。

    好一阵,化工大院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上班,人们白天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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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82

    又过了快一个来月,贺桑来到了化工大院。

    这一段日子里,贺桑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那天,他答应了下班后去琴岛见湘语。临下班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提前下班了,他正要出门,突然,四五个人在办公室堵住了他,让他马上上将手机关机并上交,随他们去市纪委走一趟。

    他被人举报,被市纪委双规了。

    在宾馆里,贺桑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困在一间屋子里,形同坐牢。组织对他的个人银行账户、海外关系、单位财务科签字等情况,要全部彻查,组织派了人找他谈话,请他老实交待。

    贺桑面对组织,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问:“我只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问题?”一个老干部说:“我们接到了举报,说你挪用了扶贫专项资金。”

    贺桑人瘦得不成形,胡子拉杂,头发似枯草,乱作了一团。他很看重自己的声誉,仰天苦笑:“那你们彻查吧。”

    最终纪委在汇报材料中写道:贺桑挪用的公款,都用于儿童福利院的建设,所有的资金都有账目可查。

    纪委一位资深的老同志交代贺桑可以回家了。他看着贺桑的背影,和一个年轻的同事感叹:“这些年,我办过的案子不少,经举报涉嫌经济方面的,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能像贺桑这样干干净净的,实在是没有。”

    另一个年轻的纪委干部接口说:“贺桑的确是个例外。快六十岁的人了,受了一回罪,估计是举报的人与他结了梁子吧?”

    “不知道,听说是广东打过来的举报电话。”年老的纪委干部一路聊着走远了。

    贺桑不知道,他这失踪的近三个月里,人间已千年。

    他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地狱一般的日子,回到湘语的身边。这几个月的磨难,让他明白了:人世间,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就已经知足了。

    “她怎样了?还怨恨我吗?还是找到新爱了。”他忐忑不安,回到化工大院。他特意挑了黄昏的时候过来的,他那时候拒绝她的时候,他太绝情了。他担心湘语恨他,只有借着夜色,让他找到一些勇气。

    院子里树木依旧,他习惯性地抬头看湘语家的屋子,里面一片漆黑。这段类似“坐牢”的日子里,他想明白了,自己深爱着湘语,他决定要实话告诉湘语,如果她能接受他身体的某些功能障碍,他一定要马上和她结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如果她还依然爱着自己的话,那我要坦诚地告诉她,我将积极治疗,或者用别的方式,让她获得满足……”贺桑心里羞怯地想。

    天气已进入初夏了,微风轻拂。

    院子里却格外冷清,只有知了在不停地聒噪。贺桑疑惑,原来热闹的广场舞,现在怎么没人跳了?抬头看楼上,各家窗户里,灯光明或暗,湘语家里却仍然漆黑一片。

    贺桑鼓起勇气上楼,去敲湘语家的门,里面毫无动静。他等了好一会儿,又敲,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下楼,抬头。希冀着湘语突然站在阳台上向他招手。可窗户里只是黑黝黝的一片。一楼的张太太走到楼梯边来倒水,看了好一会儿,认出了贺桑,把院子里的变故,详细地说起来。

    “湘语自杀了,马麵死了。”贺桑如遭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般站着动弹不得。张老太太喋喋不休地说:“马超这孩子可怜,受刺激太大了,他不和任何人说话,被学校开除,让乡下的爷爷奶奶接走了。院子里,秦寡妇总是觉得家里闹鬼,一个什么包工头开车过来,帮她搬家走了。”

    这些话,贺桑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木然地上楼,打开自己的旧房子,也不开灯,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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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6-12-06
    一一完结一一

    83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照进了贺桑的房子里。贺桑醒来,看到家里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家里的一切都照旧,阳台上的花草,全都枯萎了,三角梅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贺桑将朝湘语这边的玻璃窗户一推,三角梅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了,飘飘悠悠地一直落到了一楼阳台的铁皮顶上,一动不动。

    贺桑全身无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韶潭县商业大楼的住处的。整个人都不说话。

    民政局的同事和几个球友听说他回来了,都来看他,他痴痴呆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老贺这工作上受的委屈太大了,精神受到刺激了。”他的同事们议论。

    “老贺,你都把自己的委屈说一说,说出来就好了。”彭大夫来看他说。

    贺桑只是摇头。

    “是不是湘语的事,心里接受不了?”彭大夫早就听医院的同事们说起了这一起重大的惨案了。

    贺桑点头。

    “她是个好姑娘,都怪她自己命苦呀。”彭主任说。

    “不,是我害了她。”贺桑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眼睛里突然老泪纵横。

    彭大夫陪着他,无从劝起,只能请他凡事想开点,以身体为重。

    单位也知道贺桑受了委屈,让他在家里好好多休息一阵。

    过了几天,贺桑联系了海霞,找到了湘语的墓地。

    每天,贺桑什么事也不做,就坐在她的坟头上。他带上一束鲜花和那枚钻石戒指,在坟头喃喃地说:“语,我们今天结婚,好吗?”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民政局的老同事发现贺桑一直无法进入正常状态,对外界反映很是迟缓。大家说老贺恐怕是彻底跨了,领导们电话和他的女儿联系上了。

    几个月后,他的女儿回国了。

    贺桑的精神和体力都大不似前。女儿回家陪伴了他一段时间后,他恢复了不少,女儿劝他马上出国,他坚持要干到退休。

    就这样,贺桑又到民政局上班了。他对领导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他仍然用原来的办公室。

    单位安排他管理档案,事情不多。

    贺桑坚持每天来办公室,早上准时上班,下午到点再下班。一个人孤零零的,单位的集体活动他几乎从不参加了。

    民政局又来了新局长,要对办公室的沙发、书桌、书柜进行更换,贺桑都不同意。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包括湘语坐过的那个沙发的朝向。

    “他是个怪老头。连办公室的报纸,都是几年前的。”同事们说。

    贺桑搬到了化工大院的旧房子住。每天他不和人说话,总司独来独往。每天晚餐后,他在院子里站一会儿,朝三楼的方向张望一阵,再到他的车库里坐一阵,然后返回家里守着电视。

    叶子黄了又绿了,燕子来了又去了,只有贺桑天天如此。

    院子里,没有人在意他了。张老太太也去世了,秦寡妇早就搬走了,湘语的房子也住进了新的住户。新住户不认识他,老住户已经对这个古怪的老头见怪不怪了。

    六十岁刚一过,贺桑的女儿回国帮他办理了退休手续,要接他去德国。

    贺桑临走前清理东西,发现了钱夹里夹着的一张三十万的存折。他悄悄地来到江边哭过一场,然后开车到了仙女镇,将三十万现金交到了湘语父母的手上。

    临走,湘语白发苍苍的父母拉着贺桑的手,直抹眼泪:“我女儿,命苦呀。”贺桑不忍再听,转身握紧老人家的手,与老人互道珍重,然后疾步上车,徐徐开出了湘语的老家。

    仙女镇的青山往后退去。风,吹动了他满头的白发。

    德国的一座乡村小桥上,常常看到一个老人,坐在桥头。他曾经在这里,照过一张像送给湘语,湘语对着照片,画过一幅油画送给过他。他常常自言自语:“她对这座桥,一定是很熟悉的了。”

    他的女儿和丈夫说:“我爸爸是不是有些老年痴呆了?总是说同样的话,到同一个地方去一呆就是一天。”

    老人不时将兜里的湘语送给他的一块手帕拿出来,里面包着一枚钻戒,他说:“语儿,我带你来德国了。”

    多年以后,一个阴雨绵绵的春天,这个老人在异国他乡去世了。

    这年清明节前夕,贺桑的女儿一家人回国,遵照父亲的遗言,将父亲的骨灰盒和一枚戒指,埋在他早就已经买好的墓地里。

    贺桑的女儿办理完丧事,朝父亲的墓地深深鞠躬,对她的丈夫说:“父亲真是个怪老头,也不和母亲葬一块。”

    贺桑的女婿说:“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应该还没有想到买墓地吧。估计是去德国之前才临时决定买的。”

    女儿“嗯”了一声,表示认同,收拾东西往回走。她一边等淘气的儿子追蜻蜓,一边打量着旁边的墓地,念道:“湘语之墓。”然后对丈夫说:“你看,这个人挺漂亮,年纪轻轻就就去世了,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呀。”

    墓地就在韶潭县县城的边上,清明节里,山头上到处燃放着鞭炮,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

    空中,几只燕子掠过。它们也从遥远的南方飞回来,它们忙碌着,给自己的旧窝衔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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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湘江岛主

    湘江岛主

    楼主 LV8 2017-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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