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陲，是武林人士对西北武林的一个统称。西北武林远离中原，大都是一片沙漠黄土之地。         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迎风而立，妙曼的身姿和绝世的容颜使得她仿佛不属于这片天地。黄沙夹在粗狂的风中，也没有办法熄灭她守了三年的习惯——等，等一个不知道该不该等的人。        八月十五，西陲残阳鲜红如血，红如鲜血，她看向黄土坡尽头的目光忽然燃起了火焰。在远处，一匹马，一个人，一把剑，撞进了她守了三年的视野。        目睹着他下马的姿势，她就好像守在家门口等待丈夫归来的的妻子一样，笑容就像一朵严寒中盛开的梅花。        梅花，突然被温热的鲜血沾满，红于残阳，她的瞳孔里，是一片红色的世界……        阳春三月，江南有雨，柳府势力虽然无法与四大世家媲美，但除了武林七大门派，能与之抗衡的门派并不多。这一天，柳府来了位不速之客，送来一封信便飘然离去。        “念吧！”柳管家背负双手，脸色阴沉得很。堂堂柳府竟在自己外出时被人无声无色溜进来，还送上了一封信，而柳府上下竟然无人发觉。        下首的柳府护卫看着“柳姑娘亲启”五个字，不由得犹豫，道：“这信……是。”看到管家阴沉的面孔，护卫不再吭声，双手接过书信撕了开来，三页写得满满的信纸，竟粘在一起。他伸手沾了点口水，才将信纸掀开，瞧了一眼，大声念着道：“刘姑娘亲鉴……”那“鉴”字还未说出口来，身子突然一阵抽搐，倒了下去。        柳管家面色一变，看着那个护卫面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眨眼间竟变了四种颜色，刹那前还是生气勃勃的一张脸，此刻竟已变成个黑色的骷髅。        “只怕送信那人也活不了多久。”柳管家冷笑，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派高手去西陲请小姐回来。”柳府笼罩在了一片阴暗。

                                 Ⅰ天门客栈       江南，阳春三月；江城，黄昏，天门客栈。        江湖人士都说江南的江湖，有别于北方武林的豪放不羁、风沙饮血。北方的武林用一句话来形容最合适不过：“风沙隐中杀！”在北方武林，有叱咤关外的红胡子，也有驰骋在大沙漠上的铁骑兵，有瞪眼杀人的绿林好汉，也有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        江南的江湖呢，有仗剑天涯、青衣白马，也有风花雪月、似水佳人。        天门客栈忽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脸上和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像是僵尸一样，径自选了个位置坐下。店小二白色毛巾往肩膀一搭，快步上去拭擦桌面上的油迹。店小二在天门客栈混迹了八年，加之年少时在少林学艺了两个年头，物色江湖人物可谓是他的一流功夫。刚才近来这两人步履轻盈，太阳穴微微凸起，显然是内家功夫修炼到了接近一流的境界。       就在这时，外面驰来一匹健马，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擂鼓一般，急促的马蹄声使得本就压抑的客栈添上一分阴沉。马上之人一声冷笑，翻身下马，直奔栈内而来。        这人一色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在两个黑衣人傍边的桌子坐下。        这青衣人双手瘦削，双目深陷，这是十三横练太保功夫达到上乘的标志。青衣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客栈的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抄起桌子的瓦碗向桌子猛然一按。“噗”，整个瓦碗嵌入桌子，丝毫无损。        客栈寂静无声，来投店的客人也察觉到了气氛隐藏的萧杀，悄然溜走了。就连那个店小二也沉吟片刻便走了。        留下来的，都是高手，这里有四位高手。        除了两位黑衣人和这青衣人，客栈居中位还有一个一直沉默喝酒的人。我放下酒碗，淡淡地看了一眼嵌入桌子的瓦碗。这青衣人的外家功夫堪称绝伦，虽不是武林之首，但也距之不远。据闻此人杀人的手段残忍，他杀一个人需要好几天，很慢很慢；被他杀死的高手，即使做鬼也不敢寻仇，他有一百一十多种方法令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但我真正留意的是这两个黑衣人。能够把内家功夫练到这个程度的，当今武林并不多。我实在想知道，想杀我的人为了劳驾这两人究竟花了多大的代价。       他们想杀我，但还在等，等一个能够对付我的人。       不得不承认，以这三人的武功，足以杀当今天下很多一流高手。但不包括我，因为我有一把剑。        我也在等，等一个答案，得到答案以后，一切都会了结。        “你们可以动手。”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轻轻放在跟前。        “果然在你身上。”青衣人呼吸似乎有点急促，直勾勾盯着羊皮纸，冷冷地看着我，把站起来的欲望克制住，“可惜阁下快是一个死人。”       我看向两位黑衣人，作揖道：“久闻雪峰山阴阳二老一向形影不离，内功已直逼一流，今日有幸目睹真容。”阴阳二老值得这样评价，尤其是亲眼目睹二人武功的高手更明白这一点。       阴阳二老脸色一沉，衣袍无风自鼓，阴老阴森森的声音飘了过来：“阁下嘴巴放干净点。”       我怔了怔，知晓刚才的“形影不离”四个字犯了二人的大忌。       但凡在二人面前说到这个词或者有此意者，全都被二人震断经脉而亡。即使对二人露出稍有鄙夷之色亦逃不出魔爪。       我不打算赔礼，因为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子。眉目如画，风致嫣然，一袭白衣配一条衣带轻轻勒住柳腰，端的赏心悦目。        那三位高手瞳孔一缩，恭恭敬敬站起来。       “你来了。”我斟满酒，一向平静的心绪有了波动，手也在颤抖，就连灵魂也仿佛要被这个女子的目光吞噬。        白衣女子莲步微移，轻轻向我低身，“奴家见过公子。”我起身回礼。        我从小就听过一个教训，湖中最难惹的有三种人——乞丐、和尚、女人。你若想日子过得太平些，就最好莫要去惹。        但我偏偏就惹了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女人。        “为什么？”我问她。        “什么为什么？”女子露出戏谑，看我就像看个死人。        我重重地坐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一丝丝绝望涌上心头。突然觉得自己很天真，以为可以等到一个答案，其实等到的很可能是血淋淋的绝杀。        白衣女子“噗嗤”笑了出来，眉目弯成月牙形，俏脸上绽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雪中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无论是谁都会多看上一眼，舍不得移开眼睛。这一看，仿若永恒。        死了自然就永恒了。        我暗呼不好，侧身闪退，举剑挽了个剑花，“叮叮叮”，把白衣女子射出的一蓬金针打开。       我执剑护身，动也不动，不敢动。我的手心冒出冷汗，已经微微发抖。       “为～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口渴，声音有了沙哑。在她面前，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无边无际的都是恐惧，“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在“这样”两个字顿了顿，恐惧之意越来越浓。        “阁下认为会是为什么？”白衣女子美丽的脸上露出深深的讽刺，这种怨毒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从里到外，从外到里。       我开始明白她的用意，她手中并没有武器，但她可以以另一种武器逐渐消磨瓦解我的斗志，崩溃我的精神。       无论任何一个绝顶高手在不明白缘由的情况下被整个武林上天入地地追杀，他的精神也会在朦胧中慢慢崩溃。       至今我还记得她留给我的一句话：“你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Ⅱ烟笼江南       江南，我每年都会去，大抵也是莺飞草长的三四月的时候。此地烟柳繁华，水墨流芳，自然有良辰美景，似水佳人。       凌厉的武器——剑，也就源于江南的吴越国，包括我在内的用剑高手一直在苦思冥想：江南为什么能够使得凌厉锐捷和朦胧古朴这两种气息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共存于这片天地？       我到江南那天，飘雨似丝，春草如洗，到处弥漫着春的气息。在青石桥上，柳青青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素衣，静静地等着，静如江南的静。       见到她的时候，她笑得像一朵幽兰，香而不艳。两年了，她还是西陲的她，也是江南的她。但我却不是我了。       “我若不死，必去江南寻你。”       “我若还在，必然迎你。”       两个人，西陲境内，许下一个没有期限的承诺，这个承诺不能有期限，不能。我只记得那天的西陲夕阳分外红，好像当时的我一样，不知道明天能否还能不能饮马西陲。       “你没有变，还是那么静。”       “嗯，你呢，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好，不然怎么来寻你。”        “一个月前接到你的传信，真的很高兴。”        “这两年你都在等我？”        …………       江南的雨把答案冲走了，也洗去了江湖的尘埃。两人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朦胧的烟雨中。       江南的小巷，幽深静谧，蒙蒙的雨打在青苔上，就好像打在两颗自从西陲回来还干涸的心灵上。柳青青本是书香门第，她的府邸自然蕴含着朴素安静的气息。       “江南的雨，绵绵的使人觉得舒服。”柳青青转身嫣然一笑，她的笑容如春风，就算你从西陲带回来的浮躁也能在这种笑容下平息。       柳青青见我呆呆看着她，脸儿升上一片红云，嗔道：“看什么呢？”她举起粉拳扬了扬，“信不信我打你哟。”       我哈哈一笑，一直静如幽兰的她突然变萌起来，可见她真的好开心。       青青跺了跺玉足，转过身去，纤手抓住衣角，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想着什么。       我不由得呆住，竟觉得尴尬起来。这一刻我们就是江南平凡的人家子女，不再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武林中人。细雨还在继续下，嘀嗒嘀嗒打在庭院中。       我摸摸鼻子，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问道：“姑娘，在下的房间在东厢？”江南人家一般接待来客的房间都设在东厢，这是岭南水乡的风格。       青青转过身子，月牙轻挑，轻声说：“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小女子把公子安排在东首。”言毕，她向前引路，我举伞在左。这是一种默契，不需要言明。        青青步履轻盈，空气里的微水珠挂在她的青丝上，秀发上散发的淡淡清香和在西陲的一模一样。我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已改变主意。或许我来寻她本就不应该，一个女子柔弱的肩膀撑起整个世家本就不易，我的请求怎么说出口。       西陲黄沙，那天的夕阳分外红。她捋了捋被风沙吹乱的秀发，对我说，“你有事情一定要来江南寻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我现在真的来了，但突然就不敢开口。我朋友遍布天下，武林盟主、大理段家、武当少掌门都是我挚友，可在江南，我只有一个柳青青。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她必然助我，即使代价无法想象。       “什么时候离开？”青青秀眉微蹙，推开东首厢房。里面整洁光明，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打理，而且非常细心。窗外下着雨，对于修习内家功夫的高手来说，能够察觉到水汽的流动，判断周围的人数和武功强弱。我暗暗心惊，柳府里果然有些底蕴，虽然无法与四大世家比较，但也是岭南一带不可忽视的力量。       “没那么快，几年没来过了。”我在这里可以把全身绷紧的神经放松，这种信任在江湖中并不多见。尤其是对于我来说，对信任二字有了隔阂，如果经历了那种被出卖的事情后。       “我以为再也见不了你呢。”青青过来我身边，素手玩弄着秀发上的几滴水珠，“两年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西陲寻你。”她的话很轻，像江南的雨，柔柔的渗透心灵。       我暗叹。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出去也是不用打伞的。我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够来到江南，更想不到差点来不了江南。太过于信任，会出现很多想不到的事。前辈们说过一句话，“有人就有江湖，江湖就在脚下。”里面的人性过于复杂，这也是江湖急流暗涌的原因所在。       “江湖传闻，第二种武器重现江湖了。”我把差点儿回到西陲的思绪强行压下去，没有人愿意去回忆伤痛。       “恐怕不至于此。”青青双眸露出担忧。       我沉默，我当然明白青青的意思。“为什么？”       青青叹了一口气，“因为‘朝霞红’的出现。”青青补充，“准确地说，是它的构造图出现了。”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立刻不太自然起来，隐隐有了苍白。朝霞红是武林盟主与武林七派、四大世家掌事人商量打造的极端厉害的武器，用来对付武林上十恶不赦但武功奇高的魔头。据说很多年前诸葛铁和工匠大家就秘密开始设计图纸，想不到这张构造图竟然不知怎么的流失到江湖。要知道朝霞红一直被冠以“第三种武器”的名头，威名直追第二种武器，其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朝霞红，朝生夕死！这是诸葛铁的唯一一句评定。       青青眨眨眼，粉拳在我胸口“砰”地轻轻打了一下，说：“别想啦，只要我们心无贪念，自然不会祸端临身。”       “今夜陪我去看看江南的夜景喔，很久没看过了呢。”青青留下我在厢房，“西陲到江南千里迢迢，你休息一阵子。”       我摇摇头，的确是累了。在西陲的经历如今仍然历历在目，好友死前的目光露出的贪婪好像烙印一般印在我的灵魂。他们死在我的剑下，也算是圆满的吧。       摸摸怀中的羊皮纸，我对青青有了内疚。她如此信任我，但我却欺骗了她。嗅着青青身子留下的淡淡清香，我全身的精神放松到了极致，迷迷糊糊真的躺在了软软的床榻，倦意迅速占领每个细胞。         无论是青青还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醒来之后，柳府出现了惊变。  

                                               Ⅲ 柳府之变        江南的雨可以催眠，听着雨声入眠是江南人家习以为常的事。        我悠悠醒来，天色不早了，夜色笼罩着整个江南。        我穿好衣物，觉得似乎有点不妥。        我的鞋子位置不在原来的方位。        当我抄起青钢剑的时候，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血腥，杀气。        柳府出事了。        “青青！”我撞破厢房，立刻被几个戴着面具的高手围住。“是你们！”我无法忘记这些人，西陲的记忆如今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激起了我的杀意，更多的是恐惧。        想必她也在附近的了。        “滚开！”我欺身上前，左手双指成剑，点向前面那人的“气海”、“云门”二穴，右手持剑守住空门。那人见我招式狠辣，连忙侧身避开，被我乘着这个空隙突破重围。那人并没有追来，带人转身闯入柳府内堂，“自然有人对付他，我们去清理柳府。”        我提气施展轻纵之术，直往柳府大门而去。        此时没雨，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此时的柳府乱成一团，但出奇的安静，安静的只有刀剑声。我只知道来人是谁，却不知道谁来了。想到此处，我想到了一个人，给我带来恐惧和噩梦的人。        我思绪万千，顷刻之间来到了大门。青青正在盘膝而坐，脸色惨白，柳府的高手团团将其护住，周围躺着十几具双方的尸体。在大门外，站着几十人，除了当首一人，其余都戴着面具。        “青青！”我惊呼。此时的青青血染素衣，气息不稳。我抢到她跟前，正要察看，忽觉一股浑厚的小天星掌力狠狠印在背心，整个人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一口血喷了出来。四周的柳府护卫冷冷盯着我，好像有血海深仇一般。        “杀我柳府这么多人，受死吧。”身后柳府那人见我受伤，杀心顿起，一掌拍向我天灵盖。若是受此重击，纵然是一等的高手也立毙当场。        “荒谬！”我忍住剧痛，右掌凝聚功力硬接下这一掌。“砰”，我压下喉咙升起的甜意，身子“噔噔噔”退出数步，脑海里飞快地分析目前的形势。        柳府一定是有高手入侵，但为何柳府上下都认为我杀了柳府的人？        是谁打伤了青青？        柳府的人要杀我，青青怎么不阻止？        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老夫念你是青儿挚交好友，才允许你通畅无阻进入柳府，竟然想不到你如此狠心，趁青青不备将其打伤，更为我柳府引来大敌。”柳管家面如寒霜，他说出的话如雷霆一击，轰在我心里。我自从在房间休息便从没离开，何况我和青青本就是生死相交的朋友，怎可能对她和柳府出手？        柳府的厮杀还在继续，这里却安静得很。柳府外的那些高手显然对派进去的人非常有信心，并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意思，看热闹的意图显而易见。        我这才发觉我进入了一个棋局，我只知道某些棋子，却不知道下棋的人是谁。或许她是下棋者之一，那么另一个下棋者呢？柳府？但柳府明显也在这场棋局中受到了血一般的冲击，没有下棋者会这样做。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柳府上下都认为是我屠杀了柳府的人和打伤了青青？        莫非……莫非……        想到这里，我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眼下无法过多考虑这个问题，我拔出青钢剑，护住全身要穴。刘管家一干人也在分析形势，没有逼过来。        我退至墙壁，看向柳府外的当首那人，“阁下何人？”当首那人诡异一笑，“无名之人，阁下不必挂怀。”语音刚落，其身影如魅，三尺剑径自刺向我咽喉，刁钻毒辣。我破开这人的招式，“轮回十八式”剑法直接笼在其身。要想知道此人是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其擒住，自然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这人虽然武功不错，但在我的疯狂出招下不由得步步后退，脸色已见汗珠，对带来的高手叫道：“统统杀了！”那几十位高手桀桀冷笑，直奔柳府大门而来，与柳府的护卫交手。一时之间刀光剑影，直接与柳府的高手兵刃相接。        那柳管家震碎几个人心脉，带领着青青撤离至柳府内堂。青青伤势极其的严重，在半昏迷中被护送进去内堂。我本欲追上去，怎奈被几位高手缠住，加上伤势，一时也脱身不得。我虚晃一招，乘着一位高手慌忙避开之势，青钢剑“刷刷刷”震退几个高手，挥剑攻向当首那人，霎时间剑光划破虚空，挑向那人小腹。这一剑凌厉异常，当其反应过来时我的剑已经挑破他的丹田，随着一声惨叫，把其苦练多年的功力毁灭得干干净净。        不是我心狠手辣，饮马江湖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活儿，用北方武林人士的话来说就是把脑袋勒在裤腰带上。        废了当首那人，我压力骤减，“唰唰唰”连杀剩下几人，正要赶往柳府内堂寻找青青之时，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诡异之极。        “是你！”我颤声道，对于这个女人，我打心里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西陲。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怨毒的手段和与外貌毫不对称的无情。        我索性收剑入鞘，“杀吧，悉凭尊便。”我不是她的对手，之前现在不是。在她面前，打败我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我的恐惧。        “你不会死得那么容易。”白衣女子看向柳府，怨毒地说，“我要你失去所有朋友，失去信心，失去一切。”        “为什么？”我舔舔嘴唇，艰难咽下唾液，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看向自己的长辈。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在西陲对我三番四次毒害，更是不远千里追来江南，不死不休。无论我怎么回忆，总想不起哪里与她结下梁子。        “阁下认为会是为什么？”白衣女子哈哈一笑，最后笑声变成了哽咽。她怎么也无法忘记，两年前的八月十五，那一幕。那时西陲的残阳红如鲜血，但她的瞳孔却被自己苦苦等了三年的人的鲜血染红。那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站在自己跟前的大活人怎么会在脖子突然出现红线。线愈来愈红，男子只说了一句话便身首异处，热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更熄灭了她等了三年的心。        “你不会死的那么容易。”白衣女子突然不哭了，留下一句话留走了。她没有杀我，她要以恐惧消磨我的信心，精神上毁灭我，而不是肉体上。        我也走了，好像失去了灵魂。我进去过柳府的内堂，但除了几十具尸体，没有了活人。我找不到青青，也找不到入侵的高手，他们并没有全部死于厮杀，但人却凭空消失了！        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竟然在尸身上发现了一些令我震惊的伤口。当今世上除了我，没有用剑高手能够创造这种创伤。        难怪柳府上下态度骤变，想必是目睹了一些我想不到的画面。但这画面究竟是什么，难道……

                                           Ⅳ  西陲•相思碑         柳府不存在了。这件事如狂风席卷整个岭南。开始时还没有人相信，但当一些高手陆续来到柳府闻到冲天的血腥时，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整个柳府或许并没有被毁灭，但却消失了，在哪儿？这是岭南武林的思考。        而我，柳府之变的责任承担者，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我不应该来到柳府，我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追踪到我的踪迹，还牵连到了整个柳府。        我只想问青青借一件武器——金蝴蝶——第三种武器。        柳府屹立江南数百年，所有的震慑力都是建立在金蝴蝶身上。自从诸葛铁打造朝霞红以后，金蝴蝶的名头将会由原来的第三种武器沦为第四种武器。金蝴蝶也好，朝霞红也好，最终只会存在一个于世上，武器背后的主人也是。        我不确定青青是否能够借出，但我想试试。说到底，是我自私了吧。青青为柳府之主，深知金蝴蝶对柳府的重要，但我，还是奔着金蝴蝶来了。直到我见到了青青，才明白我这个请求多么无情。就在我打消念头的时候，柳府不久就因我而遭到了打击。        天门客栈。我的伤势经过几天运功已经几乎痊愈。柳管家第一掌并无杀我之意，所以手留余劲，不然以他浑厚的掌力即使无法之我于死地，也可以打散我的经脉。        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青青等人消失的原因，也曾去过柳府三次，却依旧无法发现端倪。他们都是高手，如果趁我与外面的高手打斗时悄然离开柳府也有可能，但为何柳府的家眷仆从竟然也消失了？        我对青青的担忧愈来愈深，却束手无策。我现在就像在一团迷雾里的游魂，永远也找不出迷雾背后的真相。我摸＊口，碰到了怀里的羊皮纸，我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青青。        感受着羊皮纸的温度，我的思绪回到了西陲。       西陲之境，沙尘滚滚。        “叮铃……叮铃……叮铃”        骆驼队伍走在黄土上，十几匹快马在两边护着。当头那人额头滑落几滴汗珠，被黄土吞噬。一枝大旗迎风飘扬，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旗字是“威震镖局”。当头那人正是江湖闻名的“风里刀”武威，也是威震镖局的第三把手。这趟镖的镖物太过重要，加之镖主给的镖利十分的诱人，武威不得亲自护送。         威震镖局的名头在西陲一带名头极大，可谓是西陲第一镖局，黑道白道的好汉都会给上几分面子。就算有些不要命的枭雄想要劫镖，也不由得掂量掂量。当然，江湖之大，什么见钱眼开的人都有，难免有些头脑发热的绿林好汉过来自讨没趣，不过这些人徒然为黄沙增添一些刀下亡魂而已。        武威的心情极为愉快的，只要过了前面的关口就可以向镖主交代了。骆驼队伍越过黄土坡，前面的鬼城就展露在眼前。威武舒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到了极致。        但就在这时，一队铁甲骑兵从鬼城冲出，扬起一阵沙尘。铁甲兵约摸两三百人，一阵风似的掠过威震镖局的队伍。        “这些官兵也太狠了。”威武左边的镖师吃了一惊。原来铁甲骑兵后面皆是拖着一人，看穿着应该是普通百姓，由于刚才黄沙飞扬无法发现。        武威二十一岁闯荡西北，官兵屠杀百姓这种事儿已是司空见惯，当下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这种官兵横行的年代，人命本就是廉价的。朝廷腐败无能，不修武备，对内只会压榨百姓，对外战事节节败退。武威曾随军出征，亲眼看过官兵把总一声令下就把城里数万百姓全屠了。那真是血流成河，就连黄沙也容纳不了河流般的鲜血。        “啊！”一个镖师的惨叫惊醒了武威，他到底是江湖老手，在这片黄土里吃了几十年的黄沙，立刻大喝一声，“整队！”        那些镖师也反应过来，纷纷策马围成圆圈。这是镖队遇到劫匪袭击的防守形式，加上威震镖局的镖师平日训练有素，往往都能化险为夷。更为厉害的是，威震镖局在西陲共有五十五个分镖局，无论队伍在哪里遇劫，只消放出飞鸽坚持一阵子就有分镖局过来救援，端的厉害得很。        武威刀下不知为黄沙送去了多少不开眼的劫匪，但这次他心沉如石，纵然他想到了任何一路的好汉劫镖，怎么也想不到官兵竟然在西北地区猖狂到了这个地步，插手江湖中事。       要知道天下素有“朝堂江湖不争”的惯例，朝堂自然就是指朝廷了。一般武林高手都不会与朝廷的人打交道，更不会被官兵劫镖。朝廷允许武林人士独立开开，自然是不敢将这些高手逼得太紧，否则被其潜入皇宫把皇帝大臣杀了就会朝廷大乱了，武林人士忌惮朝廷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若是朝廷派个十万大军出来，可不是任何一个门派可以抵挡得住的。这就是两者共存但不相交的道理。        如果是有外邦入侵，朝廷也会极力拉拢武林人士共同抗敌，怎么说两者都是同一片国土，武林高手也没有必要的理由拒绝。最为典型的当数宋朝抗衡蒙古铁骑了，郭靖、杨过、黄蓉等的无不是当世绝顶高手，若非武林高手鼎力相助，襄阳城怎会坚持住蒙古铁骑的冲击，甚至还把蒙古的大汉也顺手了结在城外。不过可惜，宋朝气球将尽，不是武林人士可以挽回的，根本力量还是在朝廷内部。        官兵手执长枪，枪刃闪闪发亮，把威震镖局的队伍团团围住，在他们看来，这又是一份很好的晚餐。领头的将领长枪一指，喝道：“谁是这趟镖当家的？”        武威勒马上前，向那将领作了一个揖，寒声道：“老朽乃威震镖局三当家威武，不知将军为何无故拦下这趟镖？”武威不去看死去的那位镖师，这只不过是对方给的下马威而已。         武威一边回话，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形势。虽然己方有镖师十数人，镖员二十多人，武功不弱，但对方清一色铁甲装备，若非宝刀宝剑在手，否则想要杀气这些铁甲兵定要大费周折，更何况对方人数远在己方之上。        那将领暗暗吃惊，对方虽然被围住，可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官兵远远不及的。如果真的火拼，自己这边恐怕也要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那将领冷笑，并不回礼，“本将奉命在此拦截朝廷要物，还望阁下海涵，下马配合！否则统统杀了。”       武威气的直吹胡子，自己自成名以后，江湖上哪个好汉不给三分薄面？想不到这小小总兵竟不知天高地厚，将自己一行随便套上一个罪名，合情合理把这趟镖给劫了。       “当家的，要不要放信鸽求救？”威武身边的镖师沉声问。       “不可，这件事不宜涉及太多威震镖局的人。”武威片刻之间已想到对策。在他看来，自己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如果通知分局过来支援的话，鬼城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反而使得镖局被朝廷抓住把柄。一旦大军压境，镖局就会被彻底抹去。这件事，始于此，终于此。这就是武威的对策。         此时此刻，武威也顾不得多想，先下手为强，策马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抛给那将领，说道，“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哈哈，把这些要犯杀了。”那将军狞笑，双手捧着盒子，正要收入怀中。        这时，武威大喝一声，纵身一跃，右手凝聚功力，狠狠抓住那将领头盔，直接将其用内功震死，可怜那将领双手无暇，死的冤枉。“保护镖物！”威武夺过锦盒交给镖师，自己则上马撞开铁甲兵向远处疾驰。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武威已在一里之外。        “杀！”铁甲兵并无慌乱，举枪攻向镖师，竟不追武威。只要抢到那锦盒就是大功一件，武威逃就逃了。        一众镖师把心一横，拼命护着镖物，顿时血染黄沙。他们的命运从接下这趟镖开始就注定被改写。        这里暂且不提。        且说武威一路快马加鞭，离鬼城百里才放缓速度。他摸摸怀里，才松了一口气，就要扬鞭策马，突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武威三当家好狠的心机，为了带着镖物逃走竟牺牲整个镖队。”        “吁……”武威大惊，前方十丈开外不知何时出现一马一人。刚才声音传来明明是在半里之外，声音落下时这人竟在眼前，饶是武威见多识广也不禁骇然。自己即使策马奔驰，但方圆一里的动静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这人能够突然出现，要么是鬼魅，要么是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武威习武多年，当然不信鬼神之说。        “阁下何人？为何拦住老夫去路？”武威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后面的追兵说不定正在来的路上。只因眼前这人武功奇高，纵然武威火气滔天也不得忍住不发。若是眼前这人武功稍弱，武威恐怕懒得废话，一上来就动手了。        眼前一身黑衣劲装紧贴在身上，一双眸子里闪闪发光，背后佩着一把长剑，绿鲨鱼皮鞘，紫铜吞口，杏黄的剑穗，随着风沙飘舞摇晃。一股剑气纵横，他人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宝剑，锐气逼人。这人也不搭话，佩剑出鞘，“嗖”一声飞向武威前胸。        利剑在武威瞳孔逐渐放大，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武威侧身让过利剑，反手一刀架开转弯刺过来的利剑，策马迎了上去。        这人冷哼一声，施展轻功跃起，对着武威当头洒下一阵剑雨，直指对方“百会穴”。武威只觉头顶剑气仿佛渗透了头骨，尤其是“百会穴”竟阵阵发凉。“百会穴”是人身大穴，乃任脉督脉交汇处，极为重要，与“气海”、“玉枕”、“膻中”等大穴一样重要。一旦被伤，非死即伤。         武威不敢怠慢，刀法如猛虎出山，在上方形成一层密不透风的刀网。武威能够成为威震镖局的第三把手，当然是有自信挡下这一招。        但有自信的人往往会高估自己。武威也不例外。之少在这人看来，武威这一招起码有着三个破绽。所以，武威死了，被这人长剑穿过刀网，点在了“百会穴”，剑气顺着任督二脉而进，摧毁体内一切生机。        这人在武威怀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收好，骑马远去，留了第一句话，“在下花厉，阁下死的不冤。”        黄沙慢慢覆盖武威的尸体，风继续吹。在这里，只有尸体，鲜血早就被黄沙吞噬殆尽。许久之后，或许有好心人会为他掩埋尸身，或许没有，与黄沙归土。这样的事在西陲没有停止上演，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名誉，为了武功秘籍，为了女人，为了权势，或者不为了什么，义无反顾的走在西陲。有人死去，有人加入，葬骨无人忆，江湖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夜色阑珊，西陲的夜色是粗狂的，远远不及江南般细腻优美。这里没有江南的烟火、画船、灯红酒绿，只有来回奔驰的刀客剑客，商队，镖队，黄土上的火堆，还有黄沙下的白骨。        花厉坐在火堆边，喝着从西域商队抢过来的葡萄酒。在他身边，花家家眷数十人尽情欢乐，有的还跳起舞来。在他们看来，只要有花厉在，一切都没有问题。        花厉太高兴了，过了今晚他就可以见到梦寐以求的人了，这个人等了自己三年，也真难为她了。花厉摸摸怀里，冷漠的目光有了柔和，穿透黑夜，看到了那位白衣女子的身影。        “素儿，你等我。我很快就成为天下第三了。”想到此处，花厉哈哈一笑，举起金樽一饮而尽。        明天，八月十五。江湖浪子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赶回去与亲人，好友相聚；赶不回来的，也只能望月祝好罢了。         杀气！寂静。        花厉缓缓起身，双目死死盯住从火堆光线外走进来的人。        一人一剑，剑还在滴血，剑只是普通的青钢剑而已。但花厉却知道这人不是普通的人。        直到这人走近，花家才瞧清这人身穿紫罗轻衫，目光炯炯，英气逼人，只是一张苍白的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寒峻冷漠。这个画面，是这里所有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阁下何人？为何闯入在下营地？”花厉不敢轻举妄动。殊不知，他刚才的语气就像死在他剑下的武威。江湖事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今天你杀了人，或许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人竟也不回话，若是仔细看，这人竟然是闭着眼睛走路的！        花厉也发现了这一点，当下不禁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这人就好像夜游，手起剑落，身影如残影，在花厉惊呆瞬间已在花家数十人游走了一圈，出现在花厉面前。这人的剑有着更多的鲜血滴落在黄土，“嘀……嘀……嘀”，夹杂着火堆的“啪啪”声，说不出的恐惧。        花厉瞳孔放大，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家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用手捂住脖子，下一刻，几十颗人头滑落，血染黄沙。几十条活跳跳的生命，就这样死在剑下，吓得花厉心胆俱裂。        杀了数十人，这人眼睛还没有睁开，右手青钢剑指着花厉。        “啊！”花厉疯地出剑，唰唰连出数剑。这人身子并没有动，右手轻抬，一瞬间使出十八剑。        收剑，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你在我轮回十八式之下不死的话，是我技不如人。”        花厉坐在地上，火继续烧，风把火苗吹得噗噗作响，血腥钻进花厉的鼻孔……        许久许久，花厉掩埋了家人的尸体，最终还是翻身上马，连夜赶路，去见一见等了自己三年的女子。他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应该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吧。         八月十五，月圆之日。可今天，已是八月二十八。我身穿紫罗轻衫，佩一把普通的青钢剑，策马走在黄沙上。我要去赴约，约战一个高手，可我现在无法静心思量对付对手的策略。        我正在沉思，沉思一件事。我是一个注重细节的剑客，否则也无法在无数次危险中生存下来。八月十五那天自龙门客栈醒来，便发现鞋子方向掉了过来，怀里竟无端端多了一卷羊皮纸。我打开一看，心跳“噗噗噗”加速跳动，呼吸沉重了许多。        传闻诸葛铁正在打造“朝霞红”，构造图纸不知为何流失到江湖，短短数月就数易其主。最初得到图纸的是神剑山庄，怎知不到半个月，神剑山庄一夜之间在江湖被永久的抹去，图纸也不知所踪。        我摸摸怀里，在我怀里的武器图纸不是“天下第三”的阶梯，而是一个定时炸弹。        究竟是谁趁我熟睡之极把此物放至怀中，而我静毫无察觉？！        放眼可及的荒漠，已经被烈日烤焦，我的脸上却连一粒汗珠都没有。        西陲，酷热，无风。        一丝风都没有，这里非但嗅不到生的气息，甚至连死亡的气息都远不可及。        没有生命，哪有死亡，生死之间，本来就是息息相关的。        约摸疾驰两个时辰，我看到了一间小屋子。春水绿波柳荫花树掩映下的小屋，屋檐下擦得发亮的栏杆，已染上风沙，发黄。       小屋是用白石砌成的，看起来平凡而朴实。可是小屋外却有一道和小屋极不相配的非常幽雅的前廊。我看到这栋白色的小屋和檐下的风铃时，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回到了江南。我仿佛已经可以感受到那属于江南的温柔，还带着一种远山草木芬芳的春风。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        她独坐在屋檐下，也看到了我。她低下头，洁白的玉手紧紧握住，隐约可以见到白骨。        八月十五那天，那道身影黑色劲装，背着一把长剑，绿鲨鱼皮鞘，紫铜吞口，杏黄的剑穗，随着风沙飘舞摇晃。她等了三年，好像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终于等到了。        花厉下马，快步走到白衣女子跟前，右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花厉哽咽，却说不出话，喉咙出现了一条浅色的红线，随后愈来愈深。        “紫罗轻衫，青钢剑！”花厉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话。身首异处，漫天血花，白衣已是红衣，她的瞳孔感受到了热血的温热。        从此，她的世界只有红，再无黑或者白。        白衣女子双手抱头，静的可怕，她明白她已近乎疯狂。等了三年，竟是这种告别方式。这个男人临死赶回来见自己一面，其情之深，只可来世再还。        “紫罗轻衫，青钢剑！”她记住了这七个字。        “公子走了许多里的路，不如到寒舍稍稍歇息？”白衣女子用一种很冷淡又很关切的态度，看着这个从远方来的我。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我并不认为一个弱质女子有可能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她笑了，苍白的脸就像一朵盛开的梅花。        看着她的笑，我忽然觉得她好寂寞、好伤心，却发觉不了她笑容下的怨毒。        我吃完了三大碗用咸菜和腌肉煮成的热汤面之后，她就带着我那匹嘴角已开始在流白沫的黄马，到她的马厩。        她是个好妻子。温柔，体贴，还有一手好厨艺。

                                      Ⅵ 以剑之名•青青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悠悠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是青青。她双眼微红，正在注视着我，见我醒来，青青“呀”地惊呼。她本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如此严重的伤势，若没有顽强的求生意识，醒过来的希望太过渺茫。        “敢问这是何处？姑娘何人？”        “这里是龙门客栈，小女子柳青青。”        “龙门客栈？”我感觉我昏迷后似乎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与柳青青素未谋面，为何我不是应该在公孙好客府邸里养伤？而竟然出现在了龙门客栈？        “公子是不是有许多不解之事？”柳青青柔声问道。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同情，她同情我什么？        我的确有许多疑问。但我并没有问，一股杀气已经笼罩在龙门客栈。客栈前的酒旗没有停止过飘扬，就好像西陲没有停止过流血。        “有人要杀你。”        “要杀我的人不少。”        “他们是你好友派过来的。”        “我知道。”我的确知道，我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武功强弱，腿部肌肉，骨骼不同而不同。如果客栈外的人真的是来杀我，我就可以确定一件事，一件不想确定的事。        “柳姑娘，你走吧。”我不想青青牵连其中，无论怎么说，她于我有救命之恩。        青青把青钢剑放在我手上，“小女子既然救下公子，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事。”        “为什么？”我好奇，我很清楚之前不曾认识这个人，莫非因为同情？这也未免不可思议了点。        “没有为什么。”青青轻笑，“公子还是准备迎敌为好。”我执剑在手，看了一眼青青。我们都是有经验的高手，明白绝不能留在客栈。         江湖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武林高手的恩怨，不涉及不习武之人。龙门客栈已没有普通人，留下看热闹的要么有所依持，要么不要命。        我“砰”地击碎窗台，纵身一跃，落在客栈前，青青似轻燕跟在我身后。我们身前站着数十人，一动不动。        “车影少侠，我家主人请尊驾移步公孙府邸，有要事商讨。”一老者上前作揖，恭声道。        “祁连山百色居士，阴阳派最成功的高手。”我曾在公孙好客府邸见过此人，也在地下室听过此人脚步声。如今再见，我已大概猜出事情始末。        “少侠过奖了，哪及阁下的轮回十八式之威。”百色居士摇头，“少侠还是移步的好，否则……”        “否则怎么样？”我微笑，“如果只来了这些人，居士前辈还是打道回府的好。”        “加上我们兄弟二人可够？”两条白衣人影从人群中走出，“车影少侠好大的口气。”        “勉强够了。”我嘴角微微翘起，“想不到长白山双剑也来赶这趟浑水。”长白山双剑长剑子使的是三尺剑，短剑子使的是二尺半剑，合璧之下威力增添好几成，江湖上倒也有一席之地。        “车影少侠看来是不打算和我们走一趟咯？”百色居士揉揉洁白的双手，半尺长的指甲透出阴森森的气息。言毕，数十人呈扇形围上来。        “不自量力！”我青钢剑震动，嗡嗡作响，不是此剑材质非凡，而是我内力灌注进剑身，三尺青锋如一泓秋水向前推进，凌厉的剑气扩散而出，压向百色居士等人。        “找死！”百色居士大怒，掌力与我的剑气碰在一起。长白山双剑身子向前一送，与青青斗在一起。余下的数十高手纷纷助攻，各种兵器往我和青青身上招呼。        “公子不用牵挂小女子。”青青娇叱，一柄青钢剑竟抵住十余人的进攻。。        省去了照看青青，我气势如虹，避开百色居士，掠过左侧，手起剑落，趁这些高手不备连杀五人。        “混账！”百色居士双掌一红一白，带着血腥味分打我后心和“玉枕”穴，余下的高手趁此机会缠住青钢剑。我嘿嘿冷笑，等的就是这一刻。我的轮回十八式后三式只有极少数人见过，可惜他们已经成为了死人。我重伤未愈，功力远远不及巅峰，后三式只有一次机会施展，要么杀人，要么力尽被杀。         我露出嗜血的笑容，手腕转动，青钢剑飞快旋转，剑气纵横。        “快走！”百色居士骇然至极，急忙后退。        “晚了！”我右手猛地外放，数十道剑气实质般激射而出，“噗噗噗……”的肉体穿透声低沉地响起。围攻我的高手被震得摔飞，血洒长空，再也爬不起来。百色居士身上也有三个透明的窟窿，鲜血流注，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我也不太好，脸色苍白，跪地驻剑，大口大口喘气。        围攻青青的高手也察觉到这边，不留神之下被青青挑翻了三个。只是青青也不太好，虽然伤得不重，但不可坚持太久。        我咬咬牙，青钢剑嗡一声，撞进重围拉着青青手臂冲出，直奔马厩而去。        “你去牵马。”我挡在马厩前，甩掉剑上的鲜血，冷冷地看着不敢逼近的长白山双剑等人。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敢贸然出手，我不会出手，他们也不敢。他们不敢确定，自己一帮人能否在我的这一招生存下来。        “公子上马！”青青骑马冲出马厩，玉手拉我上马，马蹄飞奔，留下一抹飞扬的黄土。        “为什么不追？”短剑子看着我和青青远去的背影，问道。        “我没有把握挡住这一招。”长剑子看看在弥留之际的百色居士，“没必要为了公孙好客丢掉我们的性命。”        龙门客栈外留下看热闹的高手看着倒在地上的数十具尸体，带着深深的震撼离开。         至于长白山双剑等人，还有一件事要做——收尸。其实，今天为这些人收尸，日后是否有人为自己收尸？        江湖江湖，朝生暮死，江湖就在你身边。

                                             Ⅶ 自相残杀         半个月后，黄土坡，夕阳红。        西陲的一处黄土坡上，两匹马并排立在夕阳前，黄昏把两人的身影拉长，有一点点重叠。远处几匹快马各坐着一人，看其打扮应是江南人士。         “西陲的夕阳很红。”青青开口，“可惜我就要回江南了。”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任由青青的发丝带着淡淡的清香打在脸上，“我……”         她捋了捋被风沙吹乱的秀发，说，“你有事情一定要来江南寻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我若不死，必去江南寻你。”我看着夕阳，夕阳真的很红很红。         “我若还在，必然迎你。”青青臻首垂低，眼圈微红，“柳府出事了，管家派人催我回去。”        “柳姑娘万千保重，在下……”我还是把“陪姑娘你回江南”七个字咽下去。我还有两件事需要处理，况且柳府之事我也不好插手。如若青青开口的话就不一样了，这本就是江湖的规矩，少有人不遵守。否则，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插手其他门派之事？         青青“哎”一声，“净说些伤感的话干什么呢，你可以来江南寻我呀。”         “姑娘所言极是。”我哈哈一笑，只是笑声依旧有些酸楚。我和青青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更何况以后。这本就是个没有期限的约定。        “记得来寻我。”青青策马驰往远处几匹快马，抛下期望，头也不回。        我目睹她一行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远处的沙尘中才收回目光。我并没有追问她为何救我，怎么把我从公孙好客府邸救出，我只在乎她救了我，还保护着我直至苏醒。         这份情太重，足矣跨越西陲和江南的空间距离。我也没有问柳府出了什么事，该说时，青青会说的。就好像她没有问我接下来何去何从一样。江湖之大，何处不是去处？         我策马奔腾，和青青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接下来，我要做第一件事。        公孙好客府邸，三人。        狄书脸色焦虑，“因素姑娘这里恐怕瞒不了多久，假的车影始终都是假的。”       “该死的，那平日不显眼的丫鬟竟是个高手，在我们眼皮底下救走车影，这丫鬟潜伏在这里显然不是一天半天。”南宫寒道，“希望百色居士他们可以成功，否则……”        “成功不了，绝对不会成功。”公孙好客开口，“因为那丫鬟救走的是完整的车影，西门大夫的医术你们是知晓的。”        “是我们算错了，不应该把西门大夫请来医治车影的。”        “我们等吧。”公孙好客挥挥手，“车影会来的，恐怕已经在来的途中。”       公孙好客说对了一半，我会来的，但不是在途中，而是到了。所以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平时冷静的他们竟难以置信。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微笑坐下，自顾端起美酒一饮而尽，“波斯国的美酒果然不错，可惜喝多了人也变质了，心变了。”        清风车影，笑忘书，寒水碧天，小子客四个称呼江湖上只有四个人知道，当初起这个称呼的四位少年只是个毫不起名的江湖小卒。如今变了，四人的名声足矣凌驾在大部分一流高手之上。可是变的，还有心。        狄书搓搓手，手心已见汗，道，“车影，好久不见。”我看着美酒，美丽的东西总使人忘记许多东西，也使人不能自拔。比如，朝霞红。        “朝霞红，在哪儿？”我问道。我来时一直思考白衣女子为何不把我怀中的朝霞红占为己有，而直接将我交给公孙好客三人。狄书，是第一个招呼我的人，我至今还记得他从我身上找出朝霞红时的呼吸，多么的沉重。可怜我还毫不介意狄书拿走了朝霞红，还打算待我恢复后绝口不提此事。        或许白衣女子此举是其大意，或许是有意而为之，至于为何其心不贪，我也不得其解。或许并不是人人都留恋美丽的东西吧，比如我不留恋波斯国的酒。依我看来，白衣女子恐怕根本就不担心公孙好客三人认出我，我隐约感到，似乎公孙好客三人对我的杀心白衣女子也料到了。即使公孙好客不主张杀我，狄书也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只不过当时毕竟是他第一个知道我就是车影，戏份还是要有的。        “朝霞红！”公孙好客和南宫寒惊疑不定，看向狄书，双目露出贪婪之色。没有人能够抵住朝霞红的诱惑，只要是个习武之人就不能。只要依照图纸打造朝霞红，便可稳据天下第三的宝座，两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朝霞红为何流失在江湖，已经没有人去在意。       “狄书，车影所说可真？”南宫寒舔舔嘴唇，一步一步走向狄书。        “别听他胡说！”狄书退后几步，“这是他的挑拨离间计。”       “是么，我看未必。”南宫寒冷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南宫寒就要出手。        “朝霞红的确在我身上，我们杀了车影，平分朝霞红！”狄书不得不松口。他武功本就是三人最弱一人，单单南宫寒已是难敌，更别说还有未知态度的公孙好客。         “好！”南宫寒转身，“一起出……”话音未落，狄书双指成剑，点在南宫寒胁下，“啪啪啪”，连断三条肋骨。南宫寒闷哼，反手一拳印在狄书前心，霸道的内功冲进其心脏，直接抹杀。        狄书吭也不吭，软绵绵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南宫寒竟不知何时手拿着一卷羊皮纸，满脸防备地看着袖手旁观的公孙好客和我，缓缓退至门口。        “狄书，你的是假的。”公孙好客从怀中取出一模一样的羊皮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可能！”狄书潜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纸，当他抬起头再看公孙好客的时候，好客的右手已搭在狄书的右手脉门处，左手摸中了羊皮纸。        “狄书，别怪我，一起死不如你一个人死。”公孙好客功力突吐，狄书“不要”两字还没说出就倒在地上。        由此之中，我都没有出手。只是冷漠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公孙好客将羊皮纸扔在地上，暗叹，“车影，朝霞红我不与你抢夺，你须放我离去。”        我摇摇头，冷冷地看着他，“不行！”        “这样行了么？”公孙好客左手在右手脉门轻轻一弹，整个右手手臂软软的垂下。        “你走吧，江湖上不许再有公孙好客的消息。”我收起朝霞红，离开了公孙府邸。我并没有胜利的快感，昔日要好的三位好友，两死一残废，留给我的只有悲哀。        从此以后，狄书，南宫寒和公孙好客永久的消失在江湖，而我，却不知道何时消失。接下来，我就要完成第二件事。         在公孙好客府邸中，我没有发现白衣女子的存在。在狄书死后，我明白了白衣女子的用意，她早就料到公孙好客三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对我下杀手。她根本就没有犯下致命的错误，甚至在她看来，人性尽管如此简单。         我有两件事很是不解，其一，白衣女子与我有何仇怨，竟在小屋子下毒于我，找来西门大夫把我折磨不成人形，然后送到公孙好客府邸中欲让我永不见天日。         其二，朝霞红为何无缘无故被人送至我怀中？莫非有人嫁祸于我，那么这人又是谁，竟在我毫不发觉之下完成这件事？        我没有刻意去找白衣女子，我知道她总会有一天找到我。那一天，我必然要问个究竟，为什么？她对我的伤害，已使得我心灵留下了对她的恐惧。在她面前，我没有任何战胜的信心，倒不是我武功不如，而是有了心魔。魔种，自小屋子就已经种下。         我离开了西陲，去了一个名曰天朝的国度。下次我回来的时候，恐怕西陲变了模样。我没有前往江南柳府。此时此刻的我只会为旁人带来危机，而危机的来源，就是朝霞红。         朝霞红在西陲的出现，始于威震镖局，结于我。         我带着朝霞红远离西陲，也远离这片国土，但我会回来。我没有尝试打造朝霞红，这件武器不能出现在江湖上。否则，第一种武器和第二种武器恐怕也会浮出水面。        朝霞红若出现，柳府必然灰飞烟灭。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但却是朝霞红出现的必然结果。

                                                  Ⅷ  过渡篇         “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我从西陲的回忆中拉回江南。我微微叹息，暂时把柳府消失的疑问压在心底，不再去想此事。         自从从天朝国回来后，我快马加鞭，在驿站给青青传去一封信函后，一口气游览阔别了两年的本国山水，由北至南。回归的感觉真好。        我打开门，天门客栈的店小二探头进来，“客官，外面有位仁兄要我把此信转交于你。”说完，也不待我回话便走了。         我撕开封口，写道，“车影公子勋鉴：素闻公子轮回十八式威慑江湖，凌驾于武当剑派太极两仪剑法之上，小女子盼睹公子风姿，望公子三天后午时与天门客栈等候，遂小女子小愿。”下面落款处是“小女子因素拜上”几个娟秀字体。         “因素～”我喃喃。虽事隔两年，但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已经深入骨髓，抹不去，忘不掉。两年了，她终于找上门了。         也好，事情总要有个结果的。         三天里，我盘膝吐纳，把自己保持在巅峰状态。“因素姑娘，在下虽不确定心中的猜测，但你既然对我恨入骨，想必这其中有着隐情。如若我猜测为真，此事在下必给你一个交代。”         “还有青青，若我猜测为真，唉，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亏欠她的。”想到柳府的遭遇和青青那重伤的身姿，是我的心痛得厉害。         三天后，一切也会结束。         三天后的天门客栈和三天前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坐在客栈的居中位置，慢悠悠的喝着江南的美酒。江南的陈年酒和西陲的不同，没有西陲陈酒的浓烈，酒性温柔得像江南。        今天过后，不知能否再喝上江南的酒。         就在这时，我当下酒碗，静静的看着门外。数息后，门外忽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脸上和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像是僵尸一样，径自选了个位置坐下……

看得出来，你是古龙迷

                                    Ⅸ 第三种武器•真相          我挥剑挡开因素的金针，面露复杂之色。我的确在等，等一个答案，或者说，在确定一个答案。在天朝国两年，我差不多找到了我要的答案，现在只需要确定而已。         “因素姑娘，还请明言，在下必然给你一个交代。”我看也不看地上的朝霞红图纸，这份武器构造图纸对我来说并不那么重要，总要物归原主的，没有人可以抢走。只要那个人出现，朝霞红事件必定告一段落。          “交代？公子怎么给小女子一个交代？”因素记得花厉对她说，他要带着全族人到西陲找她，可她等到的只是花厉一人的尸体。若是花厉一人被杀也就罢了，因素本就江湖人，对于生死已看得透了。可对方竟将不会武功的花家数十口人屠杀了，这就不是普通的决斗了。她找到花家人的坟墓时，黄沙还是血红的，“花家族人之墓”的墓牌孤零零的插在坟包上，怨气冲天。她可以想象到，花厉写下这几个字是何其的伤心欲绝？         她把自己当做花家之人，花家遭此劫难，她又有什么理由看透？        我说道，“还请因素姑娘明言，在下无论如何也百倍补偿于你。”我更加确定我的猜测。再联想到柳府人的剑伤，加上我鞋子两次调换位置，我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哈哈，哈哈，补偿？你难道能让他们都复活不成？”因素厉声说，眼泪汹涌而出，自花厉死后，她两年里再也没有流过哪怕一滴泪，她的眼泪在亲眼目睹花厉死时就已流干，哪里还有眼泪？如今坚守了两年的精神防线在我的刺激下再也忍不住，任是她如何坚强，始终还是一个女子，只想平淡地和自己喜爱的男子生活下去，可却一夜之间所有的梦都破碎了，这种打击如何让她承受得了。         因素无力后退，其身后的阴阳二老暗叹，上前扶住。他们和因素家族有些渊源，当初因素找到他们时，二人无条件出山保护她。在他们心里，因素就像他们的侄女一样。原本二人打算杀掉我，直接为这个侄女复仇，可因为把握不大而没有出手，等待其他高手的来临。         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没有出手的理由，他们行走江湖多年，其中端倪自然逃不过二人眼睛。          “你不但杀我花郎，更杀花家数十人，你怎么补偿？”因素哽咽，作为花家媳妇，她几乎每晚都梦到花家人的游魂飘离在西陲之地，有的没有头颅，有的四肢不全，那惨状简直是不忍目睹。          “怎么可能？在下怎么会？”我脑袋轰鸣，即使我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相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既然是我杀的花家人，为何完全我没有记忆？在柳府出事之前，我还不太确定心中猜测，直到包括青青在内的柳府上下都指认我杀害了柳府人，结合我在天朝国所闻，心中已有八成确定心中所猜测。眼下因素亲口说出，我几乎已完全确定。          因素一指门外，满脸的痛苦之色，“你可以问她，怎么不可能？！”         我顺着因素所指方向看去，竟难以想象的“啊”地惊呼，心中既有激动，也有深深的内疚。         来人竟是我苦苦寻找的青青，她身后跟着一脸冷峻的柳管家。青青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显然伤势还没完全恢复。         “青青！”我正要过去，柳管家脸色大变，抢在青青身前，大喝，“你干什么！”          我心在滴血，愣愣不知所措，从青青眼中，我看到了悲伤而不是信任。         “柳叔，没事。”青青走到我跟前，两行眼泪控制不住，沿着苍白的脸颊滴落，看着我的眼神只有悲伤，没有责怪，也没有了信任。          “车影公子，的确是你。你到柳府休息后，我本欲待你休息后带你赏江南夜色，哪知道你竟从房中冲出，用轮回十八式将我打伤，甚至屠杀了十几个家眷，柳叔的妻儿留在其中，死在了你的剑下。”青青仿佛在回忆起噩梦，“你杀了十数人后诡异地回房，再也没有动静。时候柳管家带人赶来，把我送至大门。而你，不久后竟冲了出来，之后的事你也知道的。”         “那她和她的人为何在场，而且也对柳府的人出手？”我极力保持镇定，口中的她指的是因素。         “她么？”青青无奈摇摇头，看了一眼地下的朝霞红，“这件事还得从西陲说起。”         “我听闻朝霞红出现在西陲，为了打探其确切消息，神使鬼差潜入你的好友府邸乔装丫鬟，一来掩饰身份，二来方便探听西陲的风声。说来也巧，你的三个好友密谋杀害你嫁祸于因素姑娘，违背了因素姑娘折磨你的意愿，所以她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并找到我，要我待西门大夫为你处理好伤势后把你救出柳府，保护你直至脱险。”         “她许下的好处是，有方法保我柳府在第三种武器现世时不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说到这里，青青无奈之色更浓，“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方法竟是要柳府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天你杀人回房不久，她就来了，直接杀了柳府好几个高手。当时我被你重伤，柳叔等高手为了保护我，无力阻止。好在她杀了几人便收手了，她说这样才能把戏演得真实。我纵然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就此罢过，停止双方的交手，藏进柳府的秘密通道离开柳府。”         我听着不觉呆住，接下来的事我也知道了。显然柳府为了避免朝霞红带来的毁灭，被逼采取了销声匿迹的方法，上演一场半真半假的戏，想要瞒过天下人的耳目。至于因素怎么找到青青，这对她来说本就不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猜测完全被证实，精神就在这一刹那解放。我已经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朝霞红不能打造出来，否则纵然柳府隐藏，但只要柳府还保留着原来的第三种武器金蝴蝶，江湖上总会有人找到他们。而我，在回来江南前，已经为柳府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         只要那个人出现，柳府便无忧。这是我为青青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转身看着因素，“因素姑娘，杀你花家满门既然是在下所为，即使非在下本意，在下稍后给你一个交代。只是在此之前，在下想知道姑娘为何不贪朝霞红？”         因素答道，“朝霞红固然强大，可它毕竟还只是图纸，能否打造出来尚是未知，这是其一。其二，因为朝霞红的争夺，我可以令你失去身边曾经要好的好友，让你懂得失去的痛苦。”         因素咬着下唇，问道，“公子真的对杀害花家人毫无记忆？”        “ 的确如此。”         “为什么？”        我欲答话，却有一人从门外进来，替我答了，“因为他是双重人格，武林中极少概率出现的高手。这种高手有着两种不相互影响的记忆，一种是现在的他的记忆，一种是杀花家和柳府之人的记忆。”         进来那人一身道袍，一支拂尘挂在身后，白发苍苍，阴阳八卦图案的道冠更显得仙风道骨。来人并不是我等的那个人，但这个人却能代表那个人。         阴阳二老和那青衣人齐齐作揖，“见过轩辕道长。”他们三人即使是一流高手，但在这人面前还得恭恭敬敬。轩辕道长之名，江湖中无人不知，他有两重身份，一是全真派前掌门，二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左右手，位居右使。前者也就罢了，后者才是位高权重的位置。当今武林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代表武林盟主，一个是轩辕道长，另一个则是少林主持虚空法师。         “不必客气。”轩辕道长微笑回礼，上下打量着我，“车影少侠所等之人因为身份原因不便赶来，特派贫道代为收回朝霞红，幸好没有错过。”         “道长客气了，在下有一个请求。”我能否为柳府躲过一劫就看这人是否同意了。一旦这人点头，柳府的安全就是钉在铁板上的事儿。        “车影少侠放心，那人叫贫道代为传话，朝霞红不会出现在江湖。”轩辕道长看向青青，“还有，柳府将会是武林盟的第三十九处分盟，柳青青任分盟主。”         在青青和柳管家一片愕然中，轩辕道长对我点点头，“如此，车影少侠可是满意？”         “谢谢道长。”我放下了心头大石，如果这人不同意，我只能亲自去见见那人了。         “少侠见到那人再谢他吧。”轩辕道长看向了因素。因素面色灰暗，她怎么也想不到我竟有着这般背景，从此以后，自己绝无希望可以杀我。         “因素姑娘，车影少侠固然杀了花家满门，但却是双重性格所致，而且姑娘也折磨得他不像人不像鬼，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因素默默不说话，她好像被全天下抛弃了，孓然无助。阴阳二老也是脸色苦涩，二人知道这侄女的心情，明明仇人留在眼前，却不能报仇。唉，二老深知已无报仇的任何可能，青青只能低头，别无选择，否则，只须这轩辕道长一个意念，自己和青青等人会被永久地从江湖上抹去。这个人的力量强大到无人敢升起反抗的念头，一点也没有。         我的心赤痛，内疚占据了身心，令我有了死去的念头。为什么我要有双重性格？         我心意已决，咬碎了塞在牙缝中的药丸，一股清流瞬间充斥全身，分布在奇经八脉。我的内力不须数息已消失殆尽，虚弱的感觉涌上心头，令我想起了还没修习武功的时候。        轩辕道长发觉我的异样，想要阻止已然不及，不禁叹息，“少侠何苦？”         我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因素，心中内疚稍减。        “你……！”        “车影……！”        因素和青青在轩辕道长话语下也发觉我的不对劲，青青扶住我，玉手搭在我的命门，俏脸更为苍白，看着我不说话，泪水如脱线的风筝般滑落。就连因素和阴阳二老也露出复杂之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挣脱青青，把朝霞红交给轩辕道长，艰难地一步步走出天门客栈。走出客栈，我看到了几个高手，显然是因素的助拳，他们后来赶到却因为没有因素的指示而在外守候。        我渐行渐远，虚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原来普通人的感觉是这样子，我回想到了年少体弱多病的时候，师傅摸着我的额头，慈祥之色不言而喻。         我服下的是废功散，这是神农架第一毒医自制的散功之物，与其他门派散功丸不同，这废功散服下后立刻散功，三年后必死无疑。          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儿，或许也有。          一代剑客，就这样消失在江湖，带着浓浓的愧疚，去往了西陲。         不久，柳府重现江湖，武林盟主亲手书写的分盟成立信函紧接着柳府重现的步伐被送到了柳府。和信函一起送到的，还有一本武林剑客梦寐以求的轮回十八式剑谱和一封血书，血书落款是我的名字“车影”。         次日，一匹快马从柳府出发，直奔西陲。如今朝霞红重回盟主手中，不再出现在江湖，柳府之危迎刃而解。随着武林盟主口信传出，第一种武器和第二种武器也不会重现江湖。        一切回归平静，只是江湖始终是江湖，人性始终存在。这就是江湖。         第三种武器只是一种武器的称呼，真正的武器只有人性，不管是第一种武器还是第二种武器，都只不过是死物，操控者才是决定武器的作用。人性善，武器善；人性恶，武器恶。          江湖就这么简单，也这么复杂。          西陲，还是黄沙，夕阳依旧鲜红。在花家的坟墓前，坐着一位紫罗轻衫的人，只是手上没有了青钢剑。这人看着一封从中原送来的信函，信函造工极为精美，唯有身居高位之人方可使用，上面只有“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九字。这人看着落款名字，忽然笑了。          离我一里之外的黄土坡上，一位白衣女子迎风站立，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这一次，她没人可等，可是还是每天都露出笑容，好像一朵美丽的梅花。（全文终）

                                               后记         这篇小说的情节设计上还算满意，只是一些打斗的场面和人物描写不够老练。第一章天门客栈是一个引线开端，其实也是结束，第一章既是文章的开始也是剧情的结束。从第一章出发，回忆到江南柳府的种种事情，然后由柳府逃离到天门客栈，在此地继续回忆到西陲的江湖，也就是回忆中的回忆；然后记忆由西陲回到天门客栈，衔接第一章。之所以在后面加一个“过渡篇”是因为担心读者思维跟不上。         在情节上，相信没有人知道猜到柳府之变有我的影子，更想不到我就是一个双重人格的剑客，杀了花厉一家、抢夺了第三种武器“朝霞红”，但自己却浑然不觉。其实对于我是双重人格，我在第二章在柳府中就留下伏笔——鞋子的问题，然后在西陲的龙门客栈处也点出这个问题。         我和青青的关系定位换了三次，本来是想定位在好友，然后写着写着控制不住友情的发展，超出了友谊的范畴，于是干脆定位在恋人，最后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只是提到“一匹快马从柳府疾驰西陲”，其中遐想的空间由读者慢慢体会。          而我与因素之间的恩怨最终也得以化解，她在黄土坡上笑得像一朵梅花，与她在等花厉归来之时的笑容一模一样。我在最后让这个无辜的女子回归了本性，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纵然自废武功无法完全弥补，但加上用剩余三年生命去为花厉一家守墓也算在心中得以慰籍吧。         江湖无处不在，人性就是武器。至于第三种武器，这本来就是一种实质武器的称呼，我真正想表达的武器是人性。因为人性，所以才有善恶。兄弟残杀不也是人性惹的祸么？

你怎么知道呀

第一句像是古龙的，你写的也有些古龙的味道

没错，第一句是古龙小说关于傅红雪的，看来你也挺了解古龙小说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