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青秘宗

奇书《红楼梦》笫一回开篇有曰：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条十里街.......

甄士隐同学，或者说这位匿名人士，便是在此街的葫芦庙旁边千古一梦。曹公借茫茫渺渺一僧一道所言，书通灵宝玉与太虚幻境之事，满纸辛酸从此跃然纸上。真士己隐，假语村言，都始于这条十里长街。

这条十里街真名为山塘，水陆并行，东起阊门望僧桥，西至虎丘望山桥，千年前便已长至七里，实实在在的是一等一的繁华好去处。

江南有民歌唱的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两处好地方，无限好风光。

这山塘街被誉为姑苏第一名街，始建于唐代宝历年间，为大名人白居易所建，共3600米长，俗称七里山塘至虎丘。

两边小桥，流水人家，游船如梭，十足江南水乡的韵味。

话说这一日，姑苏城中有一小后生，姓周名毅,也乘着风高日丽，气候怡人，来游城西。

时值周末，此地游人如织，衣冠士女，小商小贩，来往不绝，又值中秋将至，当地风俗，亦是倾城闭户，把臂来游。

天是难得的好天，暖暖的日头照着，四周游人宛若游鱼，一大片一大片的，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一时成人字阵，间或成一字阵，在青瓦白墙，朱门楼阁间进出。空中比邻而伸的飞檐，映着天空中缓缓流动的白云，底纹一般，衬得人心底里懒洋洋的。

浮生偷闲，走在这古道上，茫茫然不知时空几何，止不住心里带上了三分灵动三分喜悦，还有三分轻松，一分自然，让人不知不觉间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摇摇摆摆间，又重新拾得了红尘万丈，却平素不复，唯余童真一枚，趣味盎然。

看这小后生停停转转，沿山塘的青石路，一路兴步走来，待得上下了几座石桥，手头己拈过了老虎脚爪，海棠糕，梅花糕等几样本地小吃，犹未尽兴。

这山塘人家，大都前门临街，后门靠河，街上朱门栏楼，柳絮笙歌，商铺林立。两边住家自古以来一直是上下两层，上居下铺的结构，也有奇特的空中过街楼，更不乏大隐于市的私家姑苏园林。到了如今，小巷之中，商业会所鳞次栉比，重现并远远超过了乾隆的御用画家徐扬的《盛世滋生图》（ 现名《姑苏繁华图卷》）长卷中所绘场景。

中国传世的盛世长卷名作，大家所熟知的有《清明上河图》《韩熙载夜宴图》《富春山居图》及《盛世滋生图》。这《盛世滋生图》的长度是《清明上河图》的一倍有多。

现时的山塘街不但有“居货山积，行云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的繁华市井景象，而且毗邻CBD，占尽了天时地利，平日游人如织，河中画舫游船，林林款款，不绝于目。再加上满城的茉莉花香，白兰花香，桂花香，香飘十里，人声笑语，日夜不绝，盛世繁华，委实是前所未有。

逍遥半日，时近中午，周毅在桥下那家天空书吧喝过了冰酸梅汤，歇过脚儿来，又翻了几本闲书。他抬眼开始饶有趣味打量着这间书吧窗户上的广告词。

"上网，看书，发呆，艳遇"的广告词一个接着一个。看得周毅不由的乐了。

这间书吧的位置不错，正处在石孔桥下，面对着桥下的小河。

十多条雕梁画檐的游船正在河中漂着，络绎不绝的游客沿着几座石桥上上下下，两岸的小桥人家还保留着明清原貌。不远处，小河拐弯的地方有一棵古树正努力伸出岸边，树下陈旧的长椅背后映衬着爬满绿藤的白墙，午后大片的金黄色阳光泼洒其上，对面二楼的红衣少女靠着窗台托着腮痴看着小河，眼前的景色无疑是一幅精致到极点的的宽屏墙纸。

周毅立马掏出手机调到360相机并点选了HDR轻柔特效拍了几张。

正按动快门间，手机镜头中闪过一个高挑的倩影。

他不由地抬头望去，映入眼帘是两条长腿和一张似喜似嗔的清水俏脸，眉若青山，英气?发，眼如晨星却春水一波，黑发直如丝，细腰若柳絮，好一个倾城倾人的俏佳人。长得惊人的两条腿裹着发白的牛仔裤，别样的性感，唯一令人遗撼的是她头上压低的棒球帽掩住了些许风采，实在令人想追上去一窥全貌。

那美貌少女正沿着河边慢走，只留给了周毅一个背影，白T恤，小背包，很游客化的打扮，低腰牛仔裤上方露出的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白皙让他好一阵子失神。

青春少年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奔放了一小会儿，旋即收敛心神，摇头微笑。美丽无处不在，风景处处宜人。看到美女，欣赏一下足已。正所谓，她是你窗外的风景，你却未必是她楼上的风景。

收拢思绪，周毅又倚窗而坐，外面风光无限，他却借着面前桌上那一盏碧螺春騰起的雾汽袅绕，在茶香四溢中，又天马行空，神游天外去了。

与河两岸来来往往的背包客不同，这小后生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每日走惯了这些老巷子悠长的青石板路的。

同龄的少年人，隔壁那条热闹非凡的石路，日新月异的CBD商业街才是天天放学后留连忘返的地方。

而五湖四海的游客，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惯了，来这旧日的老街上走一走，才能滤去些许浮华，求得内心片刻的安宁。

少年郎，自然没得这些世故风尘的沉淀，周毅爱逛山塘，只是缘于亲切二字。那悠长的青石板路，开满丁香的雨后长巷，雪白的风火山墙，朱红的木门，月亮门洞里飘来的评弹声。柳枝，碧河，蚕声，石桥，老街，小巷，贯穿了他整个的童年。在住惯了现代公寓小区的今天，这些已悄然成了他心头的好。闲暇之余，止不住的想来这青石条路上走一走，所谓亲切熟悉，不外如是。

周毅小时侯身体并不好，经常伤风感冒发烧啥的。其实也就是中国独生子女的通病：缺乏锻练，体不勤，肢不健。浑身看着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沒有男孩子应有的阳刚之气。別的孩子打个架什么的，周毅只能在边上瞪眼看着，心里还得指望着千万不要泱及池鱼。

周毅的爸爸略有些眼光，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这男孩子不能撒野，怕将来做不得什么大事。换句话说就是没啥出息，男孩不能当乖宝宝，得能调皮捣蛋，这才有活力。

于是小学五年级的周毅每天清晨都被父亲逼着去自家附近的工人文化宫晨练，先是跟着人慢跑，后来又混在些小朋友中间跟着几个老头练辟叉，下一字马，蹬朝天蹬。

一来二去，直到有一天他后来的师傅找上了他。

这工人文化宮晨练的不外乎几种人。

武生，这是练基本功的，拉身段、下叉、翻跟头。

练套路的，这是武术队的，从边上放着的盾牌单刀加双节棍之类便能看出来。

还有一类人中老年人，有打简化太极的，有随音乐跳扇功的，还有静悄悄在无人处对着树站桩功的。

这一天，就有这么一位中年人收了桩，静静地在周毅走童子扇腿?步的队伍边站了半天，等他结束时叫住了他，问他想不想学点別的，比如说：燕青拳。

一时间，周毅有些失神，原以为对方下来会抽出一本《降龙十八掌》笑道：“少年仔，我看你根骨奇佳，这本武功秘籍我只收你三文钱。”

当然这个星爷桥段没有狗血四溅，温和儒雅的中年帅哥只问了他一句，“看过水浒传吗？”

周毅很吃惊，惊完了又跟着特激动。他既爱看水浒，他也知道燕青是谁。那个很猛很猛的天杀星李逵最怕的就是燕青。因为李黑子打不过燕青，两三下就会很悲摧地被打倒在地，而且是倒下就爬都爬不起的那种。

燕青的拳法一定是一种很厉害的拳，周毅一开始就是这么认定的。

等拜师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种拳术，这绝对是一种牛叉的拳法。在近代，燕青拳中的翻子拳路有着一个很牛叉的名字：迷踪拳。

对了，霍元甲！津门大侠！静海风云！是个男人都知道。周毅身上男生都有的大侠之梦迅速的熊熊的燃烧，放出万丈光芒。

当年还是小正太的周毅开始跟师傅学拳，他师傅叫孙元良，已七十有五,却望之刚人到中年,怕是养气有成,秘法得当。

孙师傅实是慈父严师,性极随和，但在授艺上却一点不含糊，极其严格。

孙师傅这一门叫秘宗，燕青秘宗。迷踪拳其实应该叫秘宗拳，甚至只是秘宗拳中的番子套路演化而成的。

这个燕青秘宗，并不被历代武林所知。在古代，燕青秘宗也是很隐秘的宗派。这从秘宗的名字上就可见一斑了。

入门那天，孙师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周毅能坚持学下去，因为，学拳很苦。

一旦周毅拳艺能达到小成，他就收周毅做内门衣钵传人，将压箱底的绝活教给他。秘宗的秘密也将由他来继承。孙师是这么强调的。

其实以当时五年级小学生的年龄来说，周毅学拳已是偏晚。

因而师傅先传他燕青十八法，俗称小架，又称十八翻。

这是为了练开他的身体。这小架练的就是身法，轻灵敏捷，灵活多变，腰腿功力特别讲究，功架正则脚力实。有拍、甩、掳、跳、截、挂、缠、滚八法，上下肢兼用，又用靠、闪、定、缩各身法，步法又讲究闪、展、腾、挪、窜、蹦、跳、跃，插裆套步，刚柔相济而神气内藏，其步法复杂到行拳时能踩出蜘蛛巢状的痕迹来，往往三转两绕下，对手眼目己迷乱，不战自溃。

待得小架学全，除却每曰勤练外。师傅又传了秘宗母拳，就是燕青正手。此拳一反小架的风格，以意为先，心为帅，意为导，然后才催气发力。

这就是内家的拳了，所谓心意为本，行拳要连贯圆和，绵绵不绝，然不动则静，乘势则上，也借力，亦打力，忌劳气拙力，到诸拳势融会贯通，共一百零八势。至招法举一反三，生化无穷，至随心所欲，运用自如，才算小成。

除身法和内家秘拳外，孙师又另授擒拿八法和腿法两种技法。这又是由内家而到外家了。

所谓逆流而上，不进则退，学武之路最讲究循序渐进。内外有别，由外而内，或由外而内者都已是强者的水准，如周毅这般在弱冠之龄同时内外兼修,互相辅助，互为基础的，极为罕见。

师傅既然敢教，周毅也不多问，埋头苦练，苦与乐，唯有自知。

这四种技法，周毅整整学了三年。

他早晚各两次在师傅家学拳，除开在学校上课时间外，基本吃住都在孙师家。

好在周毅是本地的地段生，升初中是直升本巿九中，就在家边上，没有升学考试的压力。家里也觉得周毅学拳以来，身体倍儿棒，学习成绩也极为拨尖，父母省心了很多，也就没有多加干涉。

孙师傅则用尽心血来教周毅拳法。

刚开始，周毅是苦不堪言，从没想过学拳是这么苦。真的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日都没间断过。

好在他性子沉稳，从小是个不认输的主，所以一丝动摇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最重要的是周毅感觉到师傅在用心一招一式地教他，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学。

信念坚定，良师肯教，加上周毅天资聪莹，武学上的天赋居然还远超他师傅的预计。两年这四种技法就小成了。

一般练拳练到了“准、顺、狠”算是基本掌握，到了“真、快、巧”才算是小成，一旦升华到“精、妙、绝”，这才算是全功。

小成，已是颇为难得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练拳一世，也就在这个境界了。想要大成，那只有名师，真传，天赋，苦练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周毅只花了两年就小成，他师傅颇为意外，没想到自己这徒弟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不成。

就连周毅自己也有些小得意，他师傅也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