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林

绿水映衬着青山，密麻的林木使晨间温煦的日光铺满在山间每一寸土地上。

从半山腰垂落而下的水流形成一道瀑布，在山麓处汇聚为河流向外界。在瀑布的底端，有一名赤膊少年手执着七尺木矛，在瀑布冲刷中静定而立、俨然不动。不久，少年便在激流中将木矛迅速不断地挥舞了起来。少年每一击都在长空下击开水流，任凭从下的瀑布一直洗刷。在飞流幻影中只见到四溅的水花，而少年的身影已经埋没其中了。一道道击痕，却在这时现于周边土石上。

就如此往复循环的挥舞木矛，一直到中午时分，少年才停下。

少年从瀑布中央的巨石上一跃而下，来到岸边。光膀的上身尽是波光水迹，额间及眉梢也已落满了汗珠与水滴。少年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毛巾擦拭着额头汗水。这样的锻炼，他每天都会进行。

“手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这会儿少年又闭着眼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舞转起手中木矛来。很快又形成一阵旋风，时而斩碎落叶、击开岩石，时而又劈木断桩、遇水成花。

“肘与膝合，肩与跨合。”除舞矛姿势外，少年还一边蹲起了马步。即便从瀑布中出来，也一直沉浸于锻炼之中。

直到一声清脆喊声“师兄——”，这才将他惊醒。

少年循声望去，只见一素袍稚童站在不远处，正是净能小师弟。

“智彦师兄练了一上午了！方丈让我来叫你回去吃斋！”净能叫道。

“知道了，净能。”少年笑道，“你先回去吧，我随后跟上。”

小净能一笑，转身便离开了。智彦这又拾起自己的木矛，在正午阳光下练习木矛。雀鸟欢快的鸣唱，四处洋溢着盎然的夏意。

…………

不远处的山岩前，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

黝黑大理石砌成的墙壁和镇柱，配上大门两只凶悍的石狮与少林寺匾牌。完全把这天下武宗的华丽展现了出来。威武堂皇，摄人心魄。而寺内，一个个身穿布衣素袍的和尚忙碌着。或清洁打扫、锻炼武功，或辛苦劳作、打坐冥想。寺中上下，皆是一幅生机勃勃之景象。

少林寺内藏经阁二层，少年和尚智彦正盘膝坐在桌案前翻阅典籍经书。

“数月前，方丈让我练的强身典籍《金刚经》这已经达到第二重境了。几年下来，每日练习《金刚经》，我这身体素质也强化了不少。”智彦心想道。

《金刚经》据当年方丈所言，是少林寺镇派法门。倘若练成，可受用一生。是修炼许多武功的奠基，共有七大重境。

第一重境，只可感受到气血循环加速、精神更加充沛，效用不明显。

第二重境，也是智彦目前所到的境界。筋顺脉通、身强体壮。已可慢慢感受到筋骨强劲，运力也将更足。

第三重境，已经可以运用巨力、举百斤不在话下！肌肉已渐渐富足完善。

第四重境，寻常无刃兵器已无法再伤及分毫。

第五重境则是一个跨越，据书中所述，是刀枪不入。

第六重境更是异常艰难，但成效更是显著。力背千斤不在话下，陷入军阵更是任意七进七出。同修炼《金刚经》的方丈目前即是达此境界。

至于第七重境，则是传闻如神话一般了。《金刚经》据传本是千百年前海外金佛国佛陀祖师所创，而千百年来，也据传只有佛陀祖师一人达到过第七重境。佛陀祖师有第七重境之身体，合掌山崩，踏步地裂。怕是练成此《金刚经》，傲视天下也是轻易之事。

之所以方丈才会说《金刚经》足以受用一生，让智彦修习。

不过智彦修习《金刚经》将满七年，已达至第二重境，这已算是很快的一个速度了。方丈如今花甲之年尚才第六重境，而智彦今年却才十三岁，已第二重境了。将来终有一日，或可赶超方丈。

不过越往上，修炼突破总是越加困难的。到方丈的年纪，智彦能否有方丈的实力，也是说不定之事。数年来修炼《金刚经》，也是从中感受到了切实的益处。从小被方丈灌以练武思想的他，这些年来也会对练武更心向往之了。

“我究竟何时，才可突破第三重境？”

智彦心想道，随即握紧左拳。手背血脉纵横部落交错使得他皮肤通红，远看便如同坚硕石块一般，扑面而来俨然的寒气，给人一种凌然恐惧之感。

智彦笑罢，继续翻阅手中典籍。这会儿，楼道间走来了一人。

是一身红袍袈裟、威武庄仪的方丈。方丈面容肃穆、表情沉敛安详，远望便可给人一种德高望重之感。很容易便会被这散发的气息所感化。

“方丈。”智彦起身拜见。

“你是在参读《金刚经》？”方丈问道，“我这数年前传予你的佛门第一修身法门《金刚经》，你如今修得何许境界了？”

“弟子惭愧。数月前达至第二重境后，这些日子便苦无晋升。”智彦道，“不过弟子仍未落下练功，每日都会参读与修习。”

“嗯……你年纪轻轻便达此境界，实属不易了。”方丈笑言，“今晚酉时，你走后山木人巷来演武堂，我有要事交代。”

“是。”智彦拱手，方丈这便笑着转身走下了楼梯。

待方丈行远后，智彦便思索了起来。

从小在少林寺长大，方丈待自己如亲生祖孙一般。六岁那年在伏波堂剃度出家后，方丈便一直让自己习武。每天承受极重的训练，但较比其他师兄师弟也获得了更好的成效，同辈子弟已无人是他对手了。

除了《金刚经》外，方丈还对自己传授过棍法。在方丈言中，棍、矛、枪、戟、叉同宗不同型，习七分棍便已掌握五分枪。于是智彦也经常会到附近的瀑布边上去，在瀑布冲刷下练习木矛。增强臂力与长兵器造诣。

修习棍法时，不见方丈拿出过典籍法门之类书经，不像《金刚经》一般。但依方丈所授，智彦目前的枪法水准于寺内还算挺高。

即便抛开辈分，他的枪法实力也有自信可在寺内数一数二。很多时候与许多练枪师兄切磋，都能战上数百回合不倒。除修炼《金刚经》带来的强劲筋骨外，枪法便是智彦目前唯一掌握的武艺。这回过木人巷，自然是要带上长枪了。

木人巷是少林寺里修建的一条充满木甲机关人的楼道，机关人在巷道内基本都带着坚硬的石柱或是铁杵，会在轴承运转下自己运动。而巷道内站满密麻的机关人，可谓是危险重重。全少林寺目前虽有仅有小半弟子可过木人巷，可智彦作为寺中实力超上者，一间木人巷只需稍微吃力些便可通过了。

待得时辰到了，夜静之后，智彦手提木矛便往后山木人巷去了。

…………

由木人巷另一端出口出来，智彦额间满头大汗。

不过以自己如今之实力，过木人巷还是不会受伤的。离开出口后，智彦循着一步步石阶向后山走去。演武堂在少林寺后院更往后之地，一般是方丈或武师要检验弟子实力、让弟子相互切磋时才会去的地方。所以这木人巷，自然是非过不可。沿着石阶，智彦已来到了后山树林间一座小阁楼前。里边有亮光，方丈应是早已在其中等候了。智彦便推开房门，进了演武堂内。

演武堂内没有桌案，方丈在房间尽头提了一盏油灯等候着。

“方丈深夜唤弟子前来，是要检验弟子之武功吗？”智彦拱手问道。

“我今日已言明，来此只是有事交代。你的实力我清楚，无需再检验。”方丈神情严肃道，“我接下来所说之事至关重要，你需谨记一生。”

“方丈请说。”智彦应道。

“平日你们虽称我为方丈，可你诸多师兄师弟皆知晓，我的法号为慧宁。而众所不知的是，我并非在少林寺长大。我仅仅是十余年前才来到此处，在这之前，我仍是俗世中人。”方丈说道，“我的俗名为秦宇。”

“你虽自小在少林寺由我及诸师兄抚养长大，可你却也有俗名。你的俗名叫王隶，是你祖父所取。事关你之身世，我这才挑了静夜时分向你坦明。”

“这……”智彦惊诧，“我竟也有俗名！？我还有祖父？”

方丈神情更是严肃了：“十三年前，你尚在襁褓之中。一位素袍老人将你抱来此处，说你父亲因与外人结仇早年殒命，自己风烛残年、垂老矣矣，已是无力再抚养你。希望少林寺可收容你、让你走上佛道，不理人间繁杂事，将你培养成一名武僧。言中推断应是你祖父无疑，我见你家世可怜，便将你收养了下来。你祖父走后再也没过消息，这事我便也隐瞒了下来。”

“这……那名老人有何特征？是否有伤疤？或是瘸腿之类？”

“已过去十三年了！”方丈说道，“纵然你祖父后来过得康健，但也难免人寿走到尽头。十三年前他便已白发垂鬓，难道现今还会在人世？”

智彦随即沉默。

过了一会儿，智彦又开口问道：“方丈为何告知弟子身世之事？”

“少林寺……你怕是不能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