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八月糯米糍/文

2020.3.12

第一章

九月接连两场秋雨下来，一下子就将A大推向了一年四季的巅峰时刻。

校园里的金桂随风簌簌摇摆，带起甜香四处摇曳。每年的这个时候，连带孩子来参观校园的家长都格外多起来。

下午，于晴在三教刚下了第一节大课，忽然接到实验室管理员的电话。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她脸色一变，将书包往同伴怀里胡乱一扔，自己奔出教学楼，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呼啦啦地往环境科学院院办冲。

环境科学院是一座民国时期建成的老式教学楼，红墙绿瓦，还带个院子，院子里郁郁葱葱，有几株金桂画龙点睛。

于晴连车都来不及锁，无视身后的“同学，可以麻烦你帮忙拍个照吗？”，径直冲进大楼，一口气跑到309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低头回信息，于晴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声：“朱副院长，我想找宋教授。”

于晴口中的宋教授名叫宋清漪，是她的研究生导师，今年23岁，A大史上最年轻的教授。

朱副院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随口“嗯”了一声：“等下，里面正在采访。”

“可我有很重要的事！”

朱副院长皱了下眉：“什么重要的事，你跟我说。”

于晴张了张嘴巴，噎住了。过了一会儿，说：“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朱副院长看了她一眼。

于晴握着手机，焦急地从虚掩的门缝里探看，只见会议室里架着摄像机，一名女记者背对着她，正在对宋清漪进行专访。

宋清漪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窗外晚霞绯红色的光彩打进来，正正将她年轻的容颜打得娇美动人。

人如其名，宋清漪是天生的鹅蛋脸、柳叶眉，肌肤白皙，凤眸如秋水，一头青丝柔软滑过她美妙的腰线，垂至胯骨处。她整个人古典韵味十足，美得不张扬不锋利，仿佛一直与世无争藏在画里，有朝一日无声无息从画里走出来，一眼万年。

风起处，窗外枝繁叶茂的桂树随风摇动，忽有一朵调皮的桂花轻飘飘飞进来，正正落在宋清漪的肩头，乖巧贴着她如缎般的长发。

那画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本最新的杂志，一本《Science》，一本《Nature》。

科学界三大顶刊——Science，Nature，Cell，学术界奉为圭臬，戏称CNS，据说发一篇的概率相当于在高考大省考个省状元，一个中上游的985高校举全校之力，一年也就能发一两篇。

宋清漪却接连发了两篇，上个月一篇《Science》正刊，这个月一篇《Nature》正刊，两篇都是独立一作，更是在23岁这样的年纪里——足够红出圈了。

这是朱副院长的原话，也是他安排了今天的专访。

记者问：“我们知道，宋教授本硕期间研究方向是生命科学，硕士毕业的时候已经发表了八篇SCI论文，学术势头可谓相当强劲，那是什么原因让您在博士期间毅然将研究方向转移向环境科学？”

“其实一直都没变。”宋清漪的嗓音清澈甜软，“穷根究底，生命科学和环境科学最终都是为了解决人类遇见的各种生存困境，譬如疾病、瘟疫……只是生命科学习惯从分子的角度进行微观探索，但除此以外，其实还可以从一个更宏观、更系统的角度进行。”

她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譬如我们现在去医院，手痛看手，长痘看脸……但其实人的身体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系统，手痛病因未必在手，长痘病因未必在皮肤。”

宋清漪继续解释：“生命就是这样，不仅人的本身是一个系统，人类生存在地球上，与地球还共成一个系统。人类生病了，生了奇奇怪怪的病，甚至发生了瘟疫，我们固然需要从分子的角度进行研究，但环境和疾病之间应当还有一层关联性。而我的课题，就是研究这样一层关联性。”

于晴心急如焚地门口踱了几个来回，听这意思，这采访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她握紧手里的手机，忽然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往楼上跑。

找周院长！

周院长是宋教授本科时的导师，一向爱护宋教授，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出手帮宋教授解决！

可惜等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506，却发现院长办公室的门紧锁着。于晴转而跑到隔壁办公室去问，才知周院长去校长办公室开会了。

于晴又垂头丧气地回到309，采访却似乎要结束了。

只见里面，记者笑眯眯地抛出一个题外问题：“现在大家提起宋教授会下意识联想到什么样的词语？仙女教授？科研大佬？”

宋清漪一本正经：“分母命。”

记者：“呃，和学术相关的呢？”

宋清漪：“……分母命只好多读书？”

……

宋清漪刚出会议室，就见于晴满头大汗地迎上来。

“宋教授，不好，出事了！”

……

等宋清漪挤过A市车水马龙的晚高峰、匆匆忙忙赶到市体育中心的时候正好是晚上7点。

暮色四合，霓虹初上。

刚下出租车，抬头，宋清漪就看到了面前巨幅的电子屏幕，光鲜璀璨。

宋清漪目光对上屏幕上的男人，莫名一滞。她从小到大都被人说好看，可是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是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五官——墨色的短发，浓黑有力的剑眉，幽黑深湛的眼睛，鼻梁又高又挺。

这个人的五官无疑是精致的，却又不会过于精致，使自己流于阴柔。他的精致里带着男性的荷尔蒙，尤其是一身自带清隽矜贵的上位者气场，仿佛隔着屏幕，都散发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宋清漪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才将目光移开，落到旁边熠熠夺目的“纪随粉丝见面会”七字上。

——就是这里了。

“宋教授，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我在小红书上抽到了富婆的转发抽奖，是我爱豆粉丝见面会的票吗？”

“……第一排C位嘛，是我不理解的锦鲤世界无疑了，不必再说。”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张票后来我卖给了董永师兄。”

“你换爱豆了？”

“不是，是因为董永师兄和我都是您的学生，咱们同门就我俩，我研一，他博二，同门诚可贵……”

“他拿什么向你买的？”

“……拿他去年除夕抽到的全年花呗代还款。”

“……”

锦鲤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张老师告诉我，董永师兄昨天下班时从她那里领了一瓶500ml的浓硫酸，但今天她整理咱们实验室试剂，却没发现有浓硫酸了！宋老师您不知道，董永师兄刚和女朋友分手了，闹挺难看的，更重要的是，她女朋友是纪随的老婆粉啊！”

“谁？”

“纪随……您不知道吗？就是……盛世美颜，人间妄想。现在的问题是，董永师兄用一年的花呗代还款换了纪随粉丝见面会的票，还是带着浓硫酸去的，现在手机也打不通！”

“他该不会想去泼纪随一脸吧？”

“老师，要不咱们报警吧？”

……

宋清漪没有报警，董永寒门出身，还是单亲家庭，这样的家庭举全家之力小半辈子培养出一个博士，不容易。作为他的导师，宋清漪无论如何，都想要拉他一把。

只要她能在粉丝见面会开始前赶到，带回董永。

然而她赶到是赶到了，但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该怎么进去？

太难了……连黄牛票都卖光了！

并且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时候，今年的第三场秋雨下来了。

没有带伞的宋清漪：“……”

一巴掌捂自己脸上了。

宋清漪只好先找了个角落避雨，一面拿出手机，研究纪随的资料。实在不行，她哪怕联系纪随的经纪人呢？也算留有余地了。

只是纪随的资料却将她看得一脸问号——

纪随，二十九岁，身高183cm，体重70kg，娱乐圈顶级流量。

此人十分神秘，五年前出道，出道即顶流，一直红到今日。但他却从不接代言，从不上综艺，一年只拍一部作品，并且只用他自己专用的导演和团队。除戏以外从不出镜，被他拒绝的代言能绕地球一周。

也因此被圈内称为盛世美颜、人间妄想。

“不接代言当什么顶流？当顶流不趁热赚钱难道坐等自己糊掉吗？这个人莫不是有毒吧……”

宋清漪还没吐槽完，就听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伴随着一道冷笑传出——

“一个戏子罢了，被捧上天就忘了自己是谁，回到床上还不照样是富婆的玩物！想怎么玩怎么玩！”

这满满的恶意……

宋清漪茫然地回头，不偏不倚和里面出来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腰细腿长的成熟美女，粟色的发丝，身后跟着个穿西装、提公文包的男助理。如果宋清漪会开车，她也许能认出眼前的女人正是B家汽车大中华区颇有名气的网红高管——高琪。

此时，高琪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清漪。

宋清漪年轻，皮肤白皙娇美，吹弹可破，脸上连毛孔都看不到，她又一向端着自己分母命要多读书的定位，日常都不化妆的，虽然学术成就上达到了教授，平日里也就是个涉世未深大学生的模样。

很傻很天真的大学生对上精致到头发丝儿的高管，气势上立刻就矮了一截。

“私生饭？”高琪不屑地努了努嘴。

宋清漪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哈？

高琪往身后打开的玻璃门看了一眼，她的助理立刻意会，抬手那么轻轻一挡，就阻止了门被合上。

忽然间柳暗花明的宋清漪双眸霎时一亮。

“谢谢小姐姐！”

立刻飞快地跑了进去。

高琪望着宋清漪轻快的背影，讥诮地笑了一声。

她的助理看了看手上的合同，问怎么处理。

高琪抿了抿唇：“留着吧，下次继续。”

助理：“……”

何苦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

他委婉地表示：“姐，纪随好像是真的不愿意代言，不如咱们换个流量吧？”

高琪看了他一眼：“娱乐圈里的这些小花小鲜肉带货，有人擅长带衣服，有人擅长带护肤品，但能带得动超跑的——只有纪随。”

高琪：“咱们和他打交道没有十次也有七次八次了，你觉得他和娱乐圈里其他明星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助理小哥哥露出了和宋清漪同款的茫然：“……”

更帅？更man？气场更强？

高琪沉吟：“他不像是娱乐圈的人。”

这个人，他身上没有娱乐圈里的脂粉气，却有着过多不属于这个圈子的底气。

高琪眯眸看着前方的雨幕：“我最近一直在想，纪随身上这谜一样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一个流量罢了，却仿佛整个娱乐圈都是他手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