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丐

楔子――

“哈哈！道稽，枉你双全剑法天下无敌，现在怎也成了软脚虾？”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下毒。”

“你当然想不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你都不懂。没有龙就没有驭龙剑派，就没有我们的翻身之日，永远只能重复愚蠢的历史。你以为画地为牢，把龙拒之门外就能换得太平了吗？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做法，你就以残废之身苟活下去，好好见证吧！”

“世事总不尽如人意，我没能成功，你也未必成功。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多说无益……”

――

“这龙啊，驼头、鹿角、兔眼、蛇身，在它们真正出现以前，曾被人们作为图腾崇拜……”

“这你之前讲过了！”

“哦，那……传说中最早杀死龙的人叫犼，他天生神力……”

“这个上次也讲过了！”

“啊？呃……那小兄弟你听到哪儿了？”

“驭龙剑派，该讲驭龙剑派了！”

“哦，好！话说剑，本为屠龙而铸，集天下之剑，练御剑之士，是为屠龙剑派。至于为什么要用剑，那是因为犼便是用一柄木剑杀死了龙。屠龙剑派虽然铸利剑、训勇士，但与龙作战还是每每损伤惨重。除了传说中的犼，还没有人能真正杀死龙。

所幸龙不知何故从不赶尽杀绝，人类才得以苟延残喘下来。但人类被犼点燃的信心也几乎消磨殆尽，人们渐渐开始怀疑犼的传说的真实性。眼见人类志气被磨灭，时任屠龙剑派掌门的太离誓要效犼之壮举，在战斗时身浴龙血，然而全身被灼至溃烂而亡，手持的铁剑也被侵蚀断裂。

人们把他的剑拿去重铸，不想这剑竟暗泛玄黄之光，蕴神奇之力。剑派大弟子应颉拿着这柄剑修习，有如神助，甚至可以虚空御剑，杀敌于十步之外。

在与龙的战斗中，这柄剑浸染龙血，威力也变得愈来愈强，最终竟真的把龙杀死了，因此人们称其为“杀龙剑”。次后，剑派弟子纷纷从杀死的龙身上取血铸剑修炼，在与龙的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屠龙剑派一时风头无两。

几代之后，随着龙的节节败退，人类渐渐从外患的压迫与威胁中解放，得以生息发展，对屠龙剑派的依赖也随之减弱。世俗权力忌惮剑派已久，开始遏制屠龙剑派，减少对它的资源供给，要求它放出修炼的要诀。

彼时的剑派掌门眼见如此，恐怕有朝一日龙被消灭后世道会更加不堪，便将八柄历代掌门佩剑——也称屠龙八剑，连同龙血修炼之术一并封存；将屠龙剑派改名为驭龙剑派，向权贵开放，吸纳权贵子弟进来修习。

放弃了龙血修炼法的剑派虽没有了杀死龙的能力，但几代积累下的剑术用以自保却也有余。驭龙剑派对权贵的武力威胁消解了，又能够保权贵平安，如此便得以存续，并且规模更为扩大。而驭龙剑派未及庇佑的升斗小民，则仍免不了龙的侵扰，龙与人就这样维持着一定的平衡，而屠龙剑派则彻底成了尘封的历史，不许任何人提起——除了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乞丐。

然而三十余年前，驭龙剑派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改变了这一切，他凭借自创的双全剑法，竟比手持屠龙八剑的历代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一条龙能在他的剑下活命，人类与龙的天平因他的出现而发生了倾斜，他就是驭龙剑派前掌门，也就是现任掌门的师父——道稽。”

“小二，再来壶酒！”

“但是，道稽却突然从江湖销声匿迹，与之对应的，龙也消失了。除了间有零星传闻外，龙已经从人的视野中淡去，至今正好三十年了。或许再过几十年，人们也直把龙当作传说了罢。”

“小二，没酒了！人呢？”

“道稽是死了吗？那驭龙剑派呢，驭龙剑派现在怎么样？”

“驭……”老乞丐眯缝着眼，嘴巴圈成一个小圈，正在发这第一个字的音时，就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他和面前的少年一人脑瓜上挨了一巴掌。

“痴伯啊，你别给这小子讲故事了，他都不干活了！”一个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倚墙而坐的老乞丐数落道。她着粗布衣，系绿腰带，披红丝巾，用一根木制发簪盘起一头黑发。打扮虽颇有几分土气，但掩盖不了她由内生发出的芝兰之气。只是从她眼角延伸出的细纹，可以看出岁月已经将她的青春带走，留下饱经人情冷暖的风韵。

老乞丐躲开眼神不做声，她又扭过头向着乞丐对面的少年：“你这小兔崽子跑这儿偷懒，客人叫你你听不见呐？”说着，她便作势要去揪少年的耳朵。

少年本来蹲在地上，见状忙不迭地站起来，不成想猛地两眼一黑，直往前倒去。女子忙上前一步，将他接入怀中。

她轻抚其后背，叹口气道：“唉，你这孩子从小体质贫弱，和你哥哥简直是天壤之别，真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养分都叫他抢了去。不过这话在你哥哥面前却说不得，否则他又该自责，其实全不怪他，怪只怪你们兄弟从小命苦，倒是他生得龙精虎猛的才叫奇事。”

少年这会儿缓了过来，站直身子推开她，说道：“姨，我好了，我马上回店里。”女子却甩一下丝巾，回过头，留下声音：“不用了，靠你不住。你快给兰婶送饭去吧，太阳就要下山了。”

少年应下来，看向旁边的老乞丐，这次不再蹲了——只弯下腰来凑近他，说：“痴伯，你要在牛家村呆多久？”

乞丐正半闭着眼就着破酒囊喝酒，闻言抬起眼皮，砸吧了几下嘴，说道：“你们老板娘人这么好，我有吃有喝的，且舍不得走呢。怎么？想赶我老乞丐了？”

“不是不是！”少年匆忙摆手，“我是想，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想出去锻炼锻炼，特别是见识一下驭龙剑派，学武功！”

老乞丐冷笑一声：“驭龙剑派？学武功何必去那儿。”他对着少年的脸端详片刻，朝他招招手，“过来。”

“……？”

“过来，再近点儿。把上衣撩起来。”

“这样……要干嘛？”少年虽然有些犹豫，但仍然照做，露出了肚子。

老乞丐伸出手掌，直接摸上了他的下腹。

“啊！”少年本能地向后一缩，再看去时，老乞丐已然把掌收回。

“痴伯你吃我豆腐啊，我可是男的！”

老乞丐笑吟吟地摸了摸胡须，开口道：“小兄弟，你我聊的投缘，我送你点小礼物罢了。你现在虽然心中有意，但执念未深、意志不坚，恐难成大器，须知唯有求之切切，方有所得啊。”

少年被老乞丐摸了一下后，只觉得腹中发热，他之后说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听到的也是似懂非懂。迷糊间，老乞丐已然不在，少年只道天色确实不早，便径直去后厨取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