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往事

“东子......吃饭啦！”

身体强壮的郭老太太，就象块大石板.站在山崖边上扯着大嗓门呼唤着七岁的小孙子。

“哦......奶奶，我听着啦！哎呦......”

郭老太太闭着眼睛，享受着亲孙孙稚嫩，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老人满意的微笑着，返身离开了山崖。

每天在夕阳正红的时候，郭老太太总会在做饭前来到山崖边呼唤小孙子。就如同练美声，宽厚嘹亮带磁性的声音，响彻天际.每天傍晚的这一声呼唤，作用非常之大。随着呼唤，工人村所有的妇女同时生火做饭，炊烟袅袅，一派生机，犹如人间天堂。

偶尔，老太太生病了或者东子生病了，那就糟糕了，周围的街坊邻居一定干仗。

刚从井下回来的窑黑子瞪着眼睛就骂上了：“闹求啥？受了一天，回来连口利索饭的没有，你他妈的还有什么用？”

别以为矿上的婆娘是善茬：“闭上你那臭嘴，一回来就发脾气。这能怪我吗？郭老太太今儿没喊，天黑了我才地道过来。也不知是郭老太太生病了，还是哪个贼小子病了。要不，咱们吃完饭去看看？”

男人一听这个，马上没脾气了，端着饭碗连连点头。他们都在担心着郭老太太，至于东子吗？没人去担心他，都看着他就心烦。别看东子只有七岁，在工人村和他奶奶一样有名气。所有人都公认，郭老太太就是山脚下的真佛，而东子就是百年一出的人精，祸害。

郭老太太每天非得先喊孙子再去做饭，因为小孙子总是磨磨蹭蹭。做早了，东子就得吃冷饭了。这会儿东子在干什么呢？

这个小家伙正钻在山沟里和小伙伴们打土仗，这是每天下午的必修课。他们用尿或水浇湿精细的黄土和成半干状，两手用力握成＂土鸡蛋＂互相攻击，这就是打土仗.

二十多个大小不等的孩子们，分派完阵营后，一边占领一处阵地，开始赶制弹药。一派着急忙慌，热火朝天的景象。东子年纪小，包土鸡蛋包不紧，投射又打不远，于是他的任务每天都是恒定的。

无论东子被要到那边，司令官都会让他去侦察敌情。他将负责把敌人的弹药储备地点找到，还要将敌人的兵力部署查清。至于能不能及时的把情报送回来，司令官就忘到后脑勺了。他们都知道，东子只要有机会，自己就会搞定，传不传根本就不重要了。

东子曾经强烈的抗议过，可是他太小了。当然没人敢打他，但一句话就能把他搞定。

“不听命令，明天就不带你玩。”还有什么可说的，东子再委屈也得接受这个最危险的任务。这个任务之所以最危险，是因为每次都会招来特种弹药的照顾。

打土仗有严格的规矩，只能用黄土包鸡蛋做弹药，其他的绝对不会允许。谁敢违反，以后将彻底失去打土仗的资格。所以弹药的多少，是胜负的关键。而侦察兵是最可恨的，一旦被他们侦察到弹药存放地，就会有敢死队冲过来。弹药如果被摧毁，这土仗也就结束了。所以要力气最大的孩子，准备特种弹药将侦察兵打跑。

作战用的普通弹药是黄色的，这是因为要求数量，制作工序短造成的。黄色弹药打在人身上就散了，你要是太用力的话，也许没等投出去就散了。所以投射弹药很讲究技巧，而且这上面的学问相当大。

由于双方实力几乎对等，准备的时间和弹药的数量也大致相等。当然可以一边打一边赶制，但是根本就不起作用，因为胜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出。如果司令官真的这样决策，那就输定了。想赢就需要全力出击，合理的搭配攻击手。弹药不求多，就看质量够不够硬。

技巧高超的投弹手，凭借着手中的土鸡蛋完全可以打跑对手。这里的招术多的是，迷眼，灌脖，攻嘴，击鼻，敲蛋等等。几乎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绝活儿，打不跑才有鬼了。

而对于侦察兵，则是最悲惨的，他将面对的是，黑色的特种土鸡蛋。

为什么会是黑色的呢？

很简单，两只手用力的反复包紧，次数多了自然就变成黑色的了。这种弹药质量很重，而且相当硬，参合着胶泥，打在人身上非常的疼。如果被几枚击中脑袋，可以打晕过去。这么具有威力的弹药，对七岁的东子来说完全是场噩梦。

可东子不是普通小孩子，七岁的他早已贼名远播，而且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即使破坏不了对方的弹药，也可以大量牵制对方的兵力，消耗对方的弹药。因此，东子每次都能很快的知道，自己的司令官是那一个。

分派阵营是由几个年纪在十三四岁的大孩子决定。他们先推举出两名司令官，再通过剪刀，石头，布来挑选自己的队员。东子永远会在前三名的行列里，但命运只有一个，做侦察兵。

这些大一点的孩子都有很丰富的指挥经验，对每个士兵都了若指掌。如何去体现他们的价值，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每次都是在一挑完副司令官后，就是争抢东子，而且他们非常的紧张。挑不到的，只能采取防守反击的战术。每一次的挑选，一是在剪刀，石头，布上费劲脑汁。二是每次都极具争对性，与副司令官商议后，总会展示出他们惊人的智慧。

东子是最优秀的侦察兵，他当之无愧。瘦小，灵巧的身子使敌对的一方极难发现。即使土坑里有一堆屎，他也毫不犹豫的扑进去。他寻找着一切可以隐蔽的角落，用贼亮的小眼睛严密的扫视着对方营地。一旦发现有敌人留意，他总是很快的想出应对的方法。用手中的救命木板挖道迂回，或进行伪装，金蝉脱壳。一个小小的游戏，孩子们竭尽全力，不择手段，一心求胜。

救命木板只有侦察兵可以使用，扳子的大小，自己决定，这是允许的。救命木板有两个用途，一是前进时挖掘战壕，二是逃跑时挡在脑后，防止被特种弹药打晕。可这块小木板在东子手里的用途就大了，也往往用它来惹祸。

两个阵营最少要拉开三百米，一般不会在视力范围之内，选定一些地势复杂的深沟里作战。在云岗石窟坐落的武周山上，这里的地形完全适合这群孩子们去想象，去战斗.

东子已经接近敌人的阵地了，负责看护弹药的是楞香瓜，十二岁的小胖子。小胖子人虽有点愣，但力气大，心特别的黑，很少有人敢惹他。这小子报复心极强，咬住了不放。牙咬，捏蛋，极不讲规则，而且他非常痛恨东子.

知道就是他，呵呵。楞香瓜，今儿爷耍死你。

东子就在愣香瓜右侧的石头后面，悄无声息。愣香瓜伸着脖子，瞪圆了眼睛，尽一切力量寻找这个贼小子。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东子的死敌。他没有留意右侧的石头，因为那里最多能藏一只鸡。

愣香瓜手里握着两个特种弹药，脖子吊着一条布带。突起的肚腩顶着弹药兜，里面躺着七八颗黑黝黝的弹药。

楞香瓜对着前面的空地上喊：“小贼头，爷看着你啦！你要敢冒头，爷今儿非砸晕你不可。小贼头，你有胆就出来。”

东子只感到好笑，这个楞子想诈唬你爷，也不想想爷是谁。敢骂爷，今儿非操练操练这个铜锤。

东子一路上可受大苦了，褂子都磨破了不说，两只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了。救命扳子为了挖战壕也快断了，还好辛苦没白下，只距离愣香瓜不到十米。先歇口气，瘦小的身子快团成球了，缩在石头后面的小土坑里。即使休息两只手也不肯停下。

防守弹药库的只有三个人，可见敌人司令官非常相信愣香瓜的防守能力。但是他担心另一个问题，所以临走时安顿其他两个部下。

“看着点这个楞求噶，别把东子砸晕了。否则谁也别想吃饭，还要挨打，听到了没？”

楞香瓜根本就不尿，撇着嘴小声嘀咕：“不吃就不吃，挨打咱不惧，今儿非报仇。小贼头王八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他楞，他可以不怕，可其他人却担心着呢。郭老太太是啥人物，谁的院子都挡不住老太太的冲锋。打起仗来，男人都不是对手。何况老太太威信太高，没人敢反抗，父母也绝对不会向着自己。两个伙伴一边提防着东子，一边瞎琢磨，愣是没发现东子。

当东子移动身形时，其他人发现了他。他们疯狂的喊叫着，手里的弹药开始发射。可东子离的太近了，冲出来时，木板端着干土，一上来就往楞香瓜眼睛上扣。灵活的身子躲在楞香瓜右侧，借他的身体挡着弹药。双手一下都没停，使劲的扬干土细沙，整个弹药库都被尘土弥漫着。

东子急速跳进战壕，两只小脚，疯狂的象捣蒜一样，破坏了大半弹药。楞香瓜双眼都迷了，但他不甘心，双手胡乱发射弹药，甚至打中了同伴。

东子不敢停留，撒丫子就往回跑。楞香瓜的疯狂给他创造了逃跑的机会，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临走时用木板子狠狠的抽了楞香瓜一下。这一下抽在楞香瓜的腿棒子上，肉最少的地方，皮都划破了。

剧烈的疼痛激发了愤怒和大量的泪水，视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看到东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用手支着救命木板逃命。楞香瓜怒吼着，扑向了东子。他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狠狠将弹药击打在木板上。

巨大的力量不是东子能抗衡的，一连两颗准确的命中。东子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救命扳子始终不敢离开脑袋，大声呼喊着救命。

战斗已经无法继续了，司令官春生拦腰抱住了愣香瓜。

“东子，快跑！往家里跑，香瓜不敢去你家。”

东子那还客气，爬起来就玩命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