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桃园

大夏天祥元年，新帝初即位。

虽朝中安稳，天下大定，然皇权之下，四王逐绩，开疆拓土，大肆攻掠。致以边民凋敝，百姓流离，山匪笋生！

舒河南，桃园镇。

驾——

驾驾——

碧林掩映之下，一队铁骑策马扬鞭，飞速疾驰，所过之处，扬起烟尘阵阵。

片刻，骑队追上一众携老扶幼的乡民。

“弓来！”

“诺！”

为首着暗红铠甲的百夫长接弓拉弦，一箭射出。

咻——

铁箭破风断叶，追上前方相距不足百米的一个老妇人。

一身凄厉的惨叫响彻林间，老妇应声轰然倒地。

“孩他娘啊！”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们！”

乡民见状，无不吓破肝胆，凄凄哀哀作鸟兽溃散。

“我们世代安居于此，勤恳耕织，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颓然跪在老妇面前哭诉起来。

“李爷爷，快起来，他们追上来了，快！”唐山弯着腰使劲拖拽着老人家干瘪的胳膊肘，一张脸憋得通红。

“小唐，你快跑吧，带上小红能跑多远跑多远，爷爷啊……跑不动啦。”老人失色黯然道，转头望向一片火海，眼里噙满了泪水。

那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桃园镇啊，在老人无数的记忆里它是那么的美，只如今，全都付之一炬……

“呜呜呜~”

一个女孩稚嫩的哭声传到耳朵里。

唐山转头望去，好巧不巧，李小红摔倒在地上哇哇哭闹。

“小唐，快，带上你阿妹走，别管我了！”老人老泪纵横，一把推开了唐山。

唐山踉跄后退，无奈只好跑到李小红身边将她扶起。

“小红妹妹，咱们走！”

“血，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小女孩指着自己磕破的膝盖哭个不停。

伤口看上去很深，血液从膝盖一直流淌到脚腕……

“我背你，上来！”唐山眉头一紧，蹲在李小红身前，拍着肩膀喊道。

待李小红爬到背上，唐山不舍的看了眼李爷爷，又看了看已经逃远的乡民们，他一咬牙狠下心迈开步子。

对不起，爷爷，小唐实在没有没办法……

“头儿，你看，跑得差不多了。”百夫长旁边的一骑卒子扬鞭指着前方渐远的百姓。

“嗯，如此方才有狩猎的感觉。”百夫长嘴角上扬，收了弓箭，手中武器换作关刀，刀背对着马屁股一拍，铁蹄猛然一抬，迅速向前冲去。

一众铁骑扬鞭跟上。

战马越过老妇尸体，百夫长面色冷峻，关刀横挥，一股血红喷涌，李老头当场身首异处。

绿林一边，唐山背着李小红在林间埋头疾跑，很快就赶上了逃命的大部队。

按说这片树林地形崎岖，并不是平坦的地势。唐山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铁蹄掠过，他清楚听到那些原本躲在树后面，石头后面的乡民传来阵阵凄嚎声。

避无可避，可一直往前，又能逃到哪里去？

滚滚的烟尘已经在身后不远处扬起……

“赵大叔，劳烦你带上小红一起走。”唐山放下背上的李小红，将她交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你呢？”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疑惑道。

“我去拖住他们，你们赶快走！”身后隆隆的铁蹄声越近，唐山狠下心将李小红一把推给中年男人，扭头朝原路跑了回去。

“唐山哥哥，我不要离开你呜呜呜！”李小红抹着眼泪伊伊哇哇的哭喊。

“哎。”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

“啊！”唐山一路小跑，止步在一块开阔的林地上，面朝铁骑仰天长啸。

“吁。”百夫长一马当先，见有一人竟敢拦在去路中间，行为古怪，忍不住好奇的收住铁蹄。

“大块头，我唐山可不怕你，你的箭术不是很厉害吗，咱两玩个游戏好不好？”唐山说话时间，眼前黑乎乎已经围满铁骑。

一起逃都得死，能拖一会拖一会儿吧……

“哦？有点意思，你想怎么玩？”百夫长提着关刀挑起唐山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大胆的小鬼头。

“我能躲过你的箭，我赌你射不到我！

你我相约百步，三发箭，若我不死，那便是我赢了，你放过我们；若我不幸中箭身亡，那……那之后的事怎样也都无所谓了。

如何？只问你敢不敢赌？”

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倒真有些胆识，想玩拖延战术？

“小鬼，我跟你赌！”百夫长爽快地答应了他，并“友好”示意其走到指定距离。

“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但愿这个老王八蛋的箭法不是那么好……”

唐山攥紧拳头，额头冒起汗珠，哆嗦着下巴念叨不停。

唐山百步立定，百夫长取弓搭箭。

咻——

第一支箭离弦射出，杀意满满，直接瞄准唐山的心脏部位，竟是上来就想取人性命！

铁箭倒映入唐山眼里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身子猛然向左侧转，那箭头划破自己胸前的衣服，贴身而过。

好险！

唐山捏了一把汗。

虽然还有两箭，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自己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应付过去。

对面的铁骑默作一片，他们深知百夫长箭术高超，却没想这毛头小子竟能躲过这致命的一箭。

百夫长的神色些许凝重起来。

刚才那一箭用了五成功力，这小鬼反应倒是不错。

不过接下来这一箭，可就没那么容易躲过了！

重新开弓上箭，这一次，弓弦拉满，那张玄铁弓甚至被百夫长拉得有些变形！

砰！

铁箭离弦，发出一声清啸！

唐山完全没捕捉到箭来的痕迹，慌乱之中只能胡乱躲闪。

哧——

长箭没入唐山的小腹，他整个人顺着箭势颓然向后坠倒。

“好！”铁骑队顿时一阵高呼呐喊。

“咳咳，这一箭，好可怕……”唐三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躺在地上，感觉浑身麻木使不出力。

“嘿，臭小鬼，死了没？”百夫长歪头斜视着趴在地上的唐山，蔑笑道。

地上的人缓缓伸出右手，抬高，伸直大拇指，四指握拳，然后……然后慢慢的倒了过来，拇指向下。

唐山从地上爬起，身体呈半跪姿势，小腹不断淌着鲜血，嘴里呼呼喘着粗气：“最……最后一箭，来！”

居然没死！

这让百夫长感到有些失了颜面，他抽抽嘴角，心头一股怒火烧窜到脸上。

“去死吧！”百夫长厉喝，身体飞跃，整个人稳稳站在马背上，随后脚微曲扎步，开弓张弦，玄铁弓被他拉得咯吱作响。

这一箭，结束。

唐山凄笑，结束了啊，不知你们又跑了多远呢……

嘡！

铁弓震动，飞箭迸射，势如奔雷闪电！

嗡嗡嗡——

嗯？

那支箭几乎射中脑门，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力量阻隔，悬停在唐山眼前嗡嗡微鸣。

“孩子，你不怕死吗？”一个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唐山捂着小腹，吃力的抬起头，才发现一个满头雪发，身着黑色玄袍的老人家正负手立于身前。

他头发扬起，衣袍翻飞，像是……对！像是大人们讲的仙人一般！

只是，他的身体为什么是透明的？

“我很怕死，可这一次，我不想再看到大家倒下了，如果我的死能换他们活下去的话，那便是不怕！”唐山打了个冷颤，想到一路逃命连连倒下的亲人朋友，痛心入骨。

对面骑队高呼一片，想来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死了吧，我应该死了……

“桃园已非梦中啊，老夫神行三千世界，魂归故里，本欲将最后一丝灵识散在故乡的桃李之下，落叶归根……”老人的话凄凄幽然。

“老爷爷，你……你是来接我下去的吗……”唐山嘴皮干裂，双眼失神，意识开始模糊。

伸手去抓那个身影，果然只是一片虚无。

“你已损半魂，性命垂危，可还想活下去吗？”老人说罢转过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捋着胡子，看着唐山若有所思。

“想，我想活下去，我想保护大家，可……”唐山话说一半，一口气没续上，眼睛猛然泛白，四周天地逐渐变成一片虚无的雾芒。

“故园的老桃李虽毁，不过老夫却找到了一颗好苗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哈哈哈哈哈哈……”老人一把将胡子捋到底，仰天大笑。

“孩子，今日老夫便将这一生修为阅历尽数度于你身，助你复生。至于往后诸般造化，还要看你自己的了。”

老人说罢，并起剑指念动法诀，飘忽的魂体化成一缕青烟，闪耀着晶莹的光辉融进了唐山的伤口。

哒哒——

面前悬空的铁箭，深入小腹的铁箭相继掉落地上。

下一刻，唐山青丝乱飞，整个人随后飘了起来。

“头儿，你快看，那……那是个什么情况！”百夫长一旁的士兵注意到这景象，差点没吓得掉下马背。

“莫非是修行者？”百夫长眯起眼睛，眼前的变故也让他颇为诧异。

我使出全力一击，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颅骨崩坏，神魂剧裂，何以这般？

“杀我族人，毁我村镇，尔等皆须一死！”

那半空漂浮的人高声怒喝，一股大风卷枝带叶就朝骑队侵袭过来，惊起马儿声声嘶嚎。

“装神弄鬼，备箭！”百夫长怒喝一声，率先拉弓，身后一行人也唰唰唰跟着取弓搭箭。

就算你是修行者，如此幼稚年纪，又有何惧？

“放！”

咻咻咻——

二十几只铁箭裂空飞行，气势汹汹！

此人必将变成刺猬！

但箭到身前，那人一念之间，右手回旋，化掌一推……如此轻描淡写的动作，不料那些飞箭也跟着手势回转，折返！

“不妙！”百夫长受惊大喝，慌忙丢铁弓，取关刀，拍起马屁就逃了出去！

身后受惊的兵士拉拽马匹你推我搡，乱作一团，一时竟没法四散逃开。

唰唰唰——

箭雨倾泻！

战马嘶鸣，铁甲破裂，二十几人当场丢了性命！

眼看手下尽数中箭，无一生还，百夫长怒发冲冠，战马驰骋，拖刀呐喊。

“胆敢杀我将士，纳命来！”

嘶——

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划过脖子，百夫长冲到那人面前挥刀欲砍，突感到脖颈处压力暴增。

这种奇怪的感觉，难道？

噗嗤——

脖子赫然裂开一道细长如丝的口子，殷红的血雾疯狂喷射。

“你……”

手中的长刀匡当落地。

百夫长眼里血丝爆满，双手拼命捂脖——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