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暗潮涌动

风轻云淡的夏季长空,忽地聚起乌云,俄而黑云中,夏雨杂乱如麻,珍珠般的雨点砸向地面。

今日的武林人士,鲜有人会去记这个平凡的日子。但多年后,他们却不得不从脑海中一点一滴地将对今天的记忆单独抽离剥取出来,半是惶恐、半是痛心地深刻回味。

品茗居是醉春楼百十余里外一家简陋的茶肆,到此饮茶、听说书人娓娓道来近期流传在武林的奇闻异事早已成了当地百姓生活中的消遣。平时一些茶客在茶肆泡上一碗茶,就能在茶肆坐上一整天。但今日的雨越下越急,一滴一滴的雨水渐渐连成一条线,此时客人已所剩无几。

“客官要些什么茶?”店小二见茶肆里却走入一位长相稚嫩的年轻人,他上前殷切地问道。

“一盏茅坪茶。”年轻人一个字也不多说,将雨伞放在一旁,在一方安静的角落落座。方才骑马跑了几个时辰,他已经累了,把双手无力地放在茶桌上,只想好好歇一歇。

小二满脸笑意:“好勒,客官您稍等。”

这时醉春楼引起了茶客们的闲言碎语,一位虬须大汉坐在茶馆中央,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了吗?最近燕雨轩不少弟子死于中毒。”

“这个倒没有听过,她们是怎么死的?”一位茶客头向前倾,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虬须大汉眼神闪烁,说得好像他见过似的:“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是太乙道下的毒,也有人说是炼狱教、解剑阁杀的。那些弟子死后的模样也甚是骇人,有的弟子口鼻流出炭一样黑的血,明显不是正常的死亡。”

“怎么你说来说去都是燕雨轩邻近的帮派?”

这些茶客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说些什么,长桌条凳上的少年是无动于衷的。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何定安,只觉得他们麻雀叽叽喳喳般说个不停,像是师长催促自己拿起四书五经朗诵般聒噪。

虬须大汉一愣:“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另有一位身着绸布袍衫、商贩模样的茶客接话:“这种死法确实挺恐怖的,我前几日去四川最富贵的酒楼醉春楼,真是活见鬼了,醉春楼竟然少了一大半客人,我常往那里走动,醉春楼从未如此冷清。依我看,燕雨轩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醉春楼是四川一带闻名四海的酒楼,百姓口耳相传醉春楼里“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足使客人来过便终生难忘。这样的酒馆按理说自当来客络绎不绝,纵使其他酒楼生意冷清之际也不乏熟客入座一品佳酿。

几位茶客议论纷纷,品茗居又活跃了起来。

饮茶的年轻人却似是寒鸦夜半呀声枝上起,便若皓月当空霹雳当头击,他坐不住了:“小二,结账。”还没有等到茶倌来,他在长条桌登上放下一钱碎银,雨伞也没有拿,匆匆离开。

他纵身一跃骑上白马,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黑沉沉的天眼看就要砸下来,马蹄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朵朵雨花。

马背上的何定安任凭磅礴的雨打湿衣衫,他回味他们方才所言,回想父亲江湖奔走数十载,数日前奉命外出,明知要事缠身,却先抽空留书一封,自然反常,心像一根绳子拴住似的紧张起来。

当时的直觉告诉他父亲或许有无法排解的劫难,打开书信后,信中内容却让他犯了难,因为父亲在信中所言尽是些奇怪的短句——立地石,难攀登。潜匿处,倩影辞,焦尾藏。他捉摸不透,却也不敢大意,收拾行李,悄悄找到来福客栈,交代母亲住下后就出发了。

当初他花费两日功夫秘密收拾行李,并找到一间客栈安顿娘亲赵卓琳,告诉娘亲:“娘,难得这次父亲担此重任,安儿要赶上父亲的队伍,也好一睹父亲此行的风采。”

“安儿,先等一下。”母亲赵卓琳自行李中取出一把雨伞,交代他:“燕雨轩多数地方地势偏低,下雨的日子也比这里多上许多,记得带上这把伞,要是你见到父亲时,浑身都被雨给打湿了该多不好。”

“好,安儿谨记,母亲若无要事,还是等到父亲与我一同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再一起回解剑阁吧,到时我先来一步,接母亲你找解剑阁归来的队伍。”何定安说着便接下母亲手中的雨伞,头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路上小心。”赵卓琳又嘱咐道。

何定安点了点头,走出房间。之后,他避开通向醉春楼的大路不走,而走离殇小径这条近路,以为可以免于遇到爹亲而被责问,毕竟爹亲有难只是自己的推测。

如今他只希望一切只是他少不经事的妄加踹度,只希望这场武林鸿门宴不会要了爹亲性命,哪怕以后师长每天都催促自己念那些让他头痛的书籍,哪怕爹亲回家后因为他妄自处置家中大小事务而大发雷霆……

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

解剑阁的不凡剑客何骋怀,此刻已和手下快马加鞭赶到醉春楼附近。

武林名门解剑阁坐落在西安,周围尽是崇山峻岭。阁主叶腾云二十天前收到去醉春楼一聚的请帖,打算交代完阁内大小事务就动身前往,收到请帖两日后,他召来何骋怀:“燕雨轩之主秋晴原差人送来请帖一封,说再过十八天有要事商议,我本想应邀前去,不想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派你代为前去。”

何骋怀不解道:“属下自然愿意为阁主分忧,只是不知是何要事?”

叶腾云面色苍白,他低声道:“各大派弟子多有被杀,又或中毒而死,各派要去往醉春楼商议对策。如果查出是何派所为,你附和他们的意见就可以了,你回来后我会作决定。”叶腾云说这话的时候,每说一两句话总会咳上一次。

“属下领命。”

何骋怀收到命令后,不敢耽搁,但他自刀光剑影中一步步走来,见识过了武道上无数昨日之兄弟或因名或因利或因美色,今昔欲将对方除之而后快,行事便多了三分谨慎,留信一封给儿子后,才率领解剑阁阁主派的随行车队离开。

醉春楼门户依旧开,内中却连脚步声都稀疏不少——醉春楼今日将会见证的是一场足以改变武林局势的筹划,这样的筹划自然不是三教九流之辈都能参与之中的。

醉春楼早被燕雨轩包了,为了安全起见,就连大小街道也有燕雨轩守卫暗中看护。各派人马也已到来,为防止护卫中混入奸细,每派只能带十名护卫参与会议。古刹幽楼、儒门、玄机宗、太乙道、解剑阁、刀鸣帮、燕雨轩、天幕堂、鬼谷派各大派人马齐聚一堂。

秋晴原脸蛋尖尖,深目高鼻,素有一派帮主风范,作为这次武林会议的举办者,她半是惋惜,半是痛恨地说道:“武林中近期有上百名大小门派弟子被杀,这些弟子不但死状恐怖,死后也难得安宁,面露惊厥之状:有的尸体面露青黑,有的尸体七窍流血……

查看尸体后,发现这些弟子多是死于暗杀、中了巫蛊之术。毋庸置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统辖大理、广东、广西的炼狱教最为擅长的。今日各派齐聚一堂,趁此机会商议一番,不知各派有何意见?”

许独浓眉黑须大眼,胸中怒火奔腾,嗔目竖眉:“天杀的炼狱教,只会使些小人伎俩,各派联合起来,一起攻打炼狱教老巢,量他们再狡诈,也敌不过我们人多势众,兵猛将勇。”

何骋怀望去,只见刀鸣帮帮主许独清四方大脸,鼻直口阔,气魄强悍。许独清在江湖中素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之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竟是一个性格耿直、脾气暴躁的汉子。

何骋怀思衬:许独清帮主未免缺乏筹划,环顾四周,天幕堂堂主陆怀橘颔首微笑,似是颇为满意许独清的这番话,何骋怀很奇怪,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独清生气时说话不经大脑,陆怀橘却对许独清所言如此满意?

秋晴原虽已是为人母的年纪,何骋怀仍觉得她神采奕奕,端庄大方,秋晴原赞声道:“炼狱教残暴不仁,各派难免义愤填膺,打算向炼狱教挺进,杀他个片甲不留,但苦于炼狱教的巫蛊之术并非多数教派所擅长解除的,因此齐聚醉春楼一起商量对策。何派愿率领各派攻打炼狱教?”

古刹幽楼的方丈正视面庞消瘦,双眼炯炯有神,满面春风。

知客堂住持正觉望了望方丈正视,见正视向他点点头后,正觉言道:“许帮主此言甚是,固然是要各派齐心协力攻打炼狱教,只是不知各派谁要统领其他各派,攻打的计划是什么?”

“算无遗策”白苍鸿是鬼谷派鬼谷掌门的得意爱徒,白衣秀士装扮,他听着大家的谈话,不为所动,静默地站立一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大家正齐刷刷望向他。

玄机宗宗主百里雁行两鬓的白发像深秋里的第一道霜,掩在黑发当中,他目光扫向各派:“何不按照江湖规矩,以武定胜负?

各派以二十日为期再聚,各派推举一名三十岁以下的得意弟子,胜利的门派负责指挥此次行动,一来给各派得意弟子有了在武林各大派面前表现的机会,二来以武定输赢干脆利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争议,方便了日后进攻炼狱教。”

说完,他用征求的目光扫向这次安排宴会的人——燕雨轩之主秋晴原。

几月前,陆续有属下向秋晴原汇报:死于巫蛊之术与暗杀的武林各派弟子突然增加了许多。她知晓,江河多了,聚在一处,终成大海;愤怒多了,积在一处,终成仇恨。那时她垂下双眸,若有所思,就想到各派迟早会有此一聚,也正因此,她没有等到各派如坐针毡,便向各派发出请帖。

秋晴原赞声道:“百里宗主的方法简单直接,燕雨轩并无异议。各派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其他派门也无意见,燕雨轩之主秋晴原令燕雨轩思乐楼楼主江流霞送客。

各大派车队走向不同的道路返回。何骋怀也率领车队踏上返程,一个时辰后,途经不悔途。不悔途历来是解剑阁出使燕雨轩的必经之路,这虽是一条大路,但凡是必经之路,历来是兵家埋伏的好地方。不悔途道路大多宽阔,然而此处路段却偏狭窄。

何骋怀警觉起来,拔出单锋剑,下令道:“此处两侧山崖林立,多生草木,便于埋伏,大家在此路段提高警惕。”

众解剑阁弟子握紧手中长剑,严阵以待。

孤剑未悔平生意 - 第一章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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