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小村爷孙

小齐镇，黄坡村。

已是黄昏，少年荆慕白背着一大捆干柴自后山而归，满心欢喜，他今天运气特别好，竟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只冻死的兔子。

小山村已是炊烟袅袅，山村人家都在生火做饭，唯有村子东头的一户人家还是柴门紧闭，寂寥无声，那便是荆慕白的家。

少年归心如箭，背着柴禾快步走进村子，鹿皮做的靴子将路上的积雪踩的吱吱作响，于是便有听到声响的调皮孩子从自家屋门里向外张望，见来人是村里的小霸王，便都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做声。

背柴的少年耳聪目明，对这些孩童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便穿过村子中间的那条窄路，直奔自家院子。

荆慕白的家中，一个瞎眼老汉闻听自家柴门声响，便将枯瘦的脑袋转向房门，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笑容。

“爷爷，孙儿回来了。”

一道还有些青涩的嗓音自大门外高声响起，正是带着一身风雪归来的少年。

“快点进屋，外面冷。”老人闻言，开心一笑，然后便对着外面应道，心中不由得便心疼起自己的孙儿。

那些和自己孙儿一般大的少年，通常都会有父母的照顾，过的都是不愁衣食的生活，只有他们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因为自己是个瞎子，才让这个孙儿过得艰辛。

背柴少年听到屋内有人答话，顿觉心安，于是他答应了一声，便推门走进小院。

少年没有立即进屋，而是先将柴禾送到柴房，这才快步来到爷爷所居住的房间请安，手里还不忘提着那只兔子。

“爷爷，今晚上咱们俩有肉吃了，孙儿在路上捡到一只兔子。”

少年笑嘻嘻的推门而入，先是来到老人的床边摸了摸床榻温度，然后再用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只兔子，如同献宝一样。

瞎眼老人连声称好，让少年感到心中愉快，然后少年冲着老人笑道：“灶台还有火，孙儿马上就去做饭，顺便把这只兔子炖了，给爷爷补补身子。”

老人眼窝深陷，双眸紧闭，闻言欣慰一笑，点头赞道：“好啊！炖肉的时候，多放些调料，好几天都没吃肉了，嘴里还真是淡的没啥滋味，正好打打牙祭。”

看爷爷一切安好，少年便答应一声，高兴的去往厨房，出门之时，还不忘点亮桌角上的一盏油灯，让屋内变得明亮起来。

待孙儿离去，瞎眼老者脸上的笑容似是意犹未尽，便是眼窝深陷的无目双眸之中，也仿佛有无限慈爱溢出，显然十分享受孙儿的孝顺。

“边龙，你孙子也见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抓紧上路吧，不要让师尊等的太久。”

屋子角落的暗影里，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淡漠如冰。

“影龙，你我兄弟一场，咱们之间，总还有些香火之情吧，求你不要伤到这个孩子。”

瞎眼老人渐渐收起脸上的慈爱笑容，转头对着那人说到，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堆满担心。

“不会，我要的是你，还有你盗走的璇玑图，又不是这个凡夫俗子的性命。”那人冷冷答道，随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真想不到，以你边龙孤傲的性子，竟然会对一个蝼蚁心生牵挂，真是稀奇。”

他的话语里嘲讽之意甚浓，又透着一丝不解。

“我边龙在此落魄十年，苟延残喘，若不是这个孩子当初救我，估计，我早就转世投胎去了，如今我法力全无、又是个瞎子，一直以来与他相依为命，对他心生感情不足为奇。”

瞎眼老人淡淡说道，但语气之中，还是对旁边那个正在忙碌做饭的少年充满了慈爱。

老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被谁听去一样，但即便如此，就在他对着旁边灶房说话的刹那，正在埋头做饭的少年忽然心生所感，他转头回望这边的屋子，自言自语道：“爷爷好像是在和谁说话？”

少年心中升起一丝狐疑，最近，他的爷爷举止有些反常，一直都让他非常担心。

只是，少年心中虽有疑惑，但手上的活却并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在往炉膛里添柴，将炉火烧的更旺一些。

爷爷身子弱，一直怕冷，在冬天更甚，所以，冬日里就需要将暖炕的炉火一直烧着，不敢有丝毫停歇，否则爷爷便会冻出病来。

看着灶膛里的火，再度呼啦啦烧了起来，少年便连忙收拾好饭菜，起身送往爷爷所住的堂屋。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少年出门时的脚步轻快而毫无羁绊，因为天上有明月亮如银盘、将四周积雪照得泛起温润白光，小院如同光线不好的白昼。

少年刚刚走出厨房，院内猛然刮起了一股刺骨的寒风，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风来的有些邪乎，让少年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意。

他一个健步便冲到爷爷的房门口，略一观察，心便不由得沉入谷底。

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屋内没人。

少年天赋异禀，耳目极为聪敏，所以他便立即发觉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就连爷爷风箱式的鼾声也都消失不见了。

“爷爷……”

少年大惊，一把推开屋门，桌上那盏绿豆大的烛火便被开门的劲风直接扑灭，让屋内立即变得一片漆黑，但就在这短短的一刻，少年还是清楚的看到，暖炕上并没有爷爷的身影，只有一床掀开的厚厚棉被。

“爷爷……”

少年大吼，撕心裂肺的喊声划过小山村的上空，让整个村子的人家都感到心惊肉跳，一些胆小的还连忙吹熄家中烛火，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静静偷听。

已是远去的瞎子老人也似有所感，他在远远的地方不禁回头，喃喃低语道：“小石头，今日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希望你不要忘了爷爷……”

山村之中，少年已如同发疯一样在院内院外四处寻找，他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双目通红，泪如雨下。

深冬寒夜，他最担心爷爷的身体。

爷爷天生体弱，终年吃药，冬日里更是极为怕冷，若是走失在外，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夜里根本就没法活下去，他不敢想象，爷爷若是离开暖炕会是怎样的一种凄苦。

少年心如刀割，越想越担心，喉咙间已是有虎啸之音翻滚，神情接近疯狂。

就在他再一次不甘心地冲进屋内寻找之时，忽听“铛”的一声，他的脚下传来一声轻响，左脚分明踢中了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清脆响亮。

少年猛地停下脚步，举起火把照向地面。

地面之上，有一杆黄亮亮的铜烟袋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金黄色的烟杆之上，还系着一个乌黑发亮的烟荷包。

“这是，爷爷的烟袋……”

少年看见，心神猛然一震，他想起一件不好的事情，不由得脸色变得更加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