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一切都不是梦

孙家洼战斗以前，这条山路还是平整的，路旁的树木还是整齐的，直到轰隆的火炮把这里移为了平地，整面山坡都被榴弹炮炸裂的坑坑洼洼，那样子像极了张大山那张麻子脸。一样的坚毅冷静。

八路军第二战区下设有两个军，一个军分为三个师，而下面的团除了师直属主力团之外，都是分布在翼，豫，鲁的个个村庄和山区，独立团长张大山正在跟兵工厂的张春雨磨嘴皮子。

他俩都是太行山的老乡，论起来还是不出五服的兄弟，平常见面还打个招呼，喊声兄弟，但是一到月底领军械，俩人就睁的面红耳赤啦，张大山中等身材，身上肌肉结实，脸上的皮肤红晕且有光泽，就是那一脸的麻子让他失色不少，用他的话讲，那是刚参加八路的时候，鬼子的用的芥子毒气给熏下来的后遗症。

“你说说你老小子，每个月底领家伙式都比别人领的多，这次咋还变本加厉啦，五箱手榴弹！好家伙，咋啦，老总让你去打日本皇宫阿？”

“你看，你看，这玩意是你家的？瞧把你稀罕的，谁用不是用，那新二团的刘大胆凭啥就能拿五箱手榴弹阿！你说，是不是给你小子塞钱啦！老子非得去老总那告你去！”

“去你妈的，人家那是领了伏击任务，在李泼打埋伏，只能用手榴弹，你他的娘的这个月负责警卫师部，要那么多干啥！”俩人都是暴脾气，吵起来唾沫儿腥子满飞，老榆木做的桌子都被拍打阵阵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是有多大的仇一样。

其实张大山是瞧不上这八路的土手雷的，炸起来碎片威力小不说，有时候里面还尽是铁砂子，碎石子啥的，扔出去能不能打死敌人，还得靠运气，可眼下没办法，老蒋不给八路发工钱，只能将就着用了，不过用他的话讲，丑媳妇，俊媳妇，能他娘生娃就是好娘们，就算质量不行，可是数量上去啦，一样够鬼子喝一壶的。

门外有人推开了门，张大山和张春雨一看来人都闭上了嘴，“我在外面一听就知道是你张大山，叫唤的跟头驴似的，又在这耍无赖呢，别以为打了两回胜仗就把自己当成宝贝啦，惹急眼，老子让你给我站岗当警卫员去。”说话的27师的师长陈庶康，别看他带个眼镜，骂起人来不比张大山这帮大老粗狠。

“师长，瞧您说的，我这两天上火了，脾气大点，还不是师部的命令缺德嘛，非让我干警卫，那打埋伏的好差事咋就给了别人，谁不知懂打埋伏占便宜，往那一趴，人一来，枪一响，要啥有啥，师长你看，都穷的，抽的都是旱烟啦。”张大把腰里别的烟锅子抽了出来，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

陈庶康深知张大山的脾气秉性，这小子从刚一当兵就是自己的警卫员，一直都好面子，想出风头，这回没让他前线，是应为他的团早在上个月的一次反围剿中打毁了建制，一个团就剩二百来人，排长往上的军官都牺牲了，现在他这个团长都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行了，别给老子卖可怜，手榴弹拿去，再批你一千杆中正枪……先别谢老子，东西不能白拿，你给老子去孙家洼，那刚征上529人，还没训练，你带上你的人，给我连训练带作战，下个月就得打仗！”

“师长，你再给我10箱手雷，我去把岗村宁次的脑袋拧下来。”

“去你娘的，给老子赶紧滚！”

张大山还不知道他们正在扯嘴皮子的时候，日军山本大队已经抵达啦孙家洼的边境，山本一郎跟那时候日本军人都不一样，身材高大，双腿笔直，眼睛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冷酷，整洁的军装显出良好的军容军纪，在他上衣口袋永远放着两本小册子，一本是天皇关于大东亚共荣圈的诏书，一本是日本陆军行军操典，他无时无刻不是按照这个操典来行事。

山本一郎对自己被派到中国是失望的，他认为像他这样出色的军人，应该被派到欧洲战场和那些西方人战斗，面对着那些手持简陋武器的中国军人，他总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还记得刚派到中国的时候，长官命令他去沈阳屠杀一个村子，只应为怀疑那里窝藏中国军人，就要不分男女老少的杀害，山本一开始是拒绝的，“这不是一个军人应该的做的，我不是刽子手！”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火光冲天的村庄，到处弥漫着血腥味，耳旁尽是听不懂的中国方言，有咒骂，有求饶，更有止不住的哀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中国话，成了山本一郎学会的第一句中文。

天快要黑了，山本下令全队休息，一个小队负责警戒，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天地县皇协军，这些原来就是兵痞军人，对日本人这种严肃和认真有些不屑，这地方荒郊野岭，四周都没有村子，别说八路啦，就说土匪也不会来。

确实这里既不是咽喉要道，也不是军事重地，但是越过这座山，就是八路军的师指挥部，山本这次的目的就是清剿匪窝，在他眼里八路算不上军人，原始到极致的武器，混杂的破烂军装，有的甚至穿的是草鞋，只能说是不成气候的土匪。

不过让他费解的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为什么还敢对付亚洲第一强的日本皇军呢？勇敢的主动进攻，顽强的作战意志，坚韧不拔的生存能力，且从未有过投降，和那些军阀手下的保安团真是天壤之别，更加使他惊讶的是八路和当地村民的感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啦。

一个皇协军的队长，想要递给山本一郎一支香烟，刚站到他的面前，就被远处射来的子弹，射穿了心脏，山本机警的选择卧倒，全队也迅速寻找到了掩体，三八大杠纷纷瞄准住了子弹射来的方向。

几百米外，几个民兵正在为莽撞的射击懊悔，“妈的，白瞎一颗子弹啦，打狗腿子身上啦。”

“二楞，你他妈瞎阿，不知道打那个当官的，子弹多金贵阿……不好，他们发现咱们啦，你快去总部报告，我留这。”

“凭啥指挥老子，你赶紧滚，我是班长，我就在这！”“谁他娘让你当班长啦！子弹都打不准，说啥也得我上，你赶紧带人回去报信，再呆下去，都他娘的得死在！”

山本下令开枪，几百颗子弹打了过来，对面的民兵人数不到10人，只有8支汉阳造，子弹不足20发，唯有土制的手榴弹人手两个，民兵队长，解下一个，拧开下面的盖子，拽出引擎线，他这会正半蹲在地上，用耳朵听着对面鬼子子弹声，听到清脆的弹壳声，站起来就是一扔。

土手榴弹威力不大，只是炸伤啦一个鬼子的前额，而且这下还暴露了民兵的位置，鬼子的榴弹炮已经锁定好了目标方位射了过去，很快阵地上只剩下几具烈士的身体。

张大山带着一个警卫员骑着马先去了孙家洼，那批军资得用毛驴车趁着夜里拉，毕竟路上容易碰上鬼子的巡逻队，一路上警卫员叫张大山换上农夫的衣服，这身灰色八路军装太炸眼啦。

“没事，你俩把手榴弹的拉环都给拽出来，看见不对劲就扔，枪的保险也给打开……你小子怎么用这么好的驳壳枪！老子才用王八壳子，咱俩换换！”张大山一瞅警卫员用那么好的家伙，眼睛都亮啦，那驳壳枪是仿制德国的毛瑟手枪，弹发30，可以连续发射，而且还是全自动的，国民党中央军几乎是人手一支，这还是警卫员红军时期缴获的。

他平常爱的不行，一天用油擦上好几遍，张大山那个是日军配备的南部十四式，在当时各国枪械中，质量最差，动不动就卡壳，威力还小，用八路讲话，有时候厚木板也打不透，甚至一些日军军官自己都不用，宁愿自己花钱买当时的德国货，不过对于一穷二白的八路来说，聊胜于无。

张大山把驳壳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掏出匕首在枪身上刻了一个张字，他可清楚记得，上回缴获了一把德国p13就不知道让哪个小子给顺啦，张大山看警卫员些委屈，说道“看你的熊样，有啥哭的，拿，赏你包……半包鬼子烟。”

那包日本的大正香烟虽然不如国产大刀好抽，可是总比旱烟强，张大山自己也舍不得抽，有几根都受了潮，可还是藏的跟宝贝一样，这次要不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心里有愧，还真舍不出这半包。

一路上俩人抽着烟眼瞅就要到孙家洼啦，警卫员突然在远处看到了鬼子的三八大盖的刺刀头，“团长，你看，是不是鬼子！”

“不对，小鬼子都是矮萝卜，那几个是二鬼子，应该是换了鬼子的衣服，出来巡逻，人就五个，敢上不？”张大山和警卫员俩人趴在了草地上，枪口已经对准啦前面的皇协军。

警卫员直接开了一枪，当做了回答，一枪打中一个二鬼子，“好小子，烟没白抽，看我的！”张大山说完，掏出驳壳就是两枪，巡逻队的六个人死了三，一个个抱头窝在地上不敢抬头，二鬼子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主，平日里都是安全作为第一准则的，三个人就这么趴着不动，警卫员刚张提醒张大山赶紧离开，却发现大山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打算把二鬼子的手上的三八大盖抢过来，俩人弯着身子靠了过去，张大山喊到“二鬼子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这有一个连的人呢，把手里的枪还有身上的衣服都给我脱下来！”

“团长，你要他们那身黄皮子干啥？咱们又不能穿？”

“你懂啥，拿回去改成裤杈子，老子的腚这两天都给磨破啦……”没办法，谁让八路都是粗布呢，二鬼子倒也听话，枪往地上一扔，脱得一丝不挂的站在原地了，张大山朝天开了一枪，他们也就抱头鼠窜啦，俩人相视一笑，就过去拿战利品。

俩人刚一刚去，就发现其中还有一个鬼子混在里面，看来是专门监督这些二鬼子干活的，这鬼子身上没伤，刚才也射击啦，现在枪里没了子弹，把刺刀一上，大吼了一声就冲了过来，张大山知道这是鬼子的特色，只要没子弹就会跟人拼刺刀，不可否认这鬼子的刺刀技术真是不错，每次在刺刀战上，我们都是五个战士对付一个鬼子，才能取胜。

“你也别开枪，人家既然想用冷家伙，咱也跟他玩玩。”张大山吩咐完警卫，从身背后掏出鬼头道来，沉着冷静的看着鬼子的眼睛，那鬼子这会把牙齿咬的死死的，眼睛都冒出了血来，猛的一个冲刺就扑了上来，正对着张大山的眉心。

张大山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反手就是砍，直接砍在了鬼子的脖子上，再一用力，把鬼子的整个脑袋给砍了下来，那鬼子的身子还在原地晃了三下才倒的地，张大山看了看鬼子的脑袋，那双野兽的眼睛还在死盯着他呢，“妈的，也是人的脑袋嘛，看你的小脸还挺白的，怎么穿上军装就这么狠，好好的日本岛不呆，非要来中国……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说完话，刀一扔，就去拿战利品啦。

张大山刚拿起一把三八大盖，一退堂才发现，这里头连子弹也没有“他娘的，这鬼子真小气，自家的狗腿子子弹都舍不得配……不好，这是内防线！快卧倒！”

鬼子把整个县城化成了内防和外防两个区，外防的皇协军才会配子弹，而内防由于有鬼子的指挥部，一般就是装个样子，用来吓唬老百姓，再加上对他们的不信任，根本就不配子弹，这里的二鬼子没子弹，就证明这片荒地已经被划成了内防，这附近不到三里，一定会有鬼子的大部队作为巡逻。

“这妈的，连个村路都成了鬼子的内城，可真够小心的……”张大山带着警卫员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用耳朵贴着地面一听，就知道在东南方向有鬼子的摩托声，“团长，我咋觉得你更像警卫员？我跟了好几个首长，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张大山一听也笑啦，按理说团干部是不用亲自上前线战斗的，可是张大山跟一般人不一样，这小子一听枪声就兴奋，闻见火药味就冲动，每次团里战斗，他都兼任冲锋队队长，跟他时间久的警卫员也就习惯啦。

警卫员也发现鬼子的兵力不少，起码一个连队，他赶紧拉着张大山的衣服说道“团长，你还是赶紧撤退吧，根据警卫员守则，保证你的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务，我留下来打埋伏。”

“啥守则？警卫员得学会听团长的话，当新兵的没听过阿！我现在命令你，赶紧去师部，去搬救兵，老子还想着见见鬼子的铁驴子呢，听说那东西不用抽，不用喂，自己就能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大山话还没说完，在不远处的山本一郎就用望远镜发现了一切。

他命令部下用榴弹炮瞄准好方位，下了开炮的命令……张大山的头上起码进了三个弹片，警卫员由于用身体护着他，已经炸成了粉碎……

“这是哪？鬼子的榴弹不是把握炸死了嘛？我怎么还能站起来？”

“你是谁？怎么在我脑子里说话，我怎么记得是一辆公交车把我撞翻了呢？”

一旁的八路军战地医生惊讶的看着这个生命顽强的团长，炮弹铁片已经打进了他的脑子里，可是他的心跳和脉搏就很强烈，甚至比一般人跳的还要有劲头，医生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只好让护士先观察着，转身去了其他病房。

医生并不知道，张大山的身体里面正有两个灵魂正在展开一场争夺战，一个来自未来的少年由于一场意外灵魂无意中穿越到了37年，正好碰上了张大山这个虚弱且濒临死亡的身体，正是由于他的加入，这本该死亡的人又有了生机。

“老子是八路军团长，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在我的身体里！”

“团长？我还是少先队队长呢！我以前听说过有人会穿越，可是这穿到别人的身体，还是第一次听说，估计我那得身子已经火化了吧，等等，八路？这是抗日战争时期嘛？”

“你怎么满嘴黑话的，你说的对，这会儿正跟鬼子干战呢！听你的口气，你也是共产主义战士？你哪个部分的？”

“对，对，我也是，怎么跟你解释呢，你看，反正现在要是我离开这身体，你就得死，不如咱俩共用好了，可能过几天，你就能恢复，我也能投胎？”

张大山想了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自己被榴弹打了可是真的，可能真的跟这小子有关，要不也不会挺这么也不死，也能别的办法，点了点头，就睁开了眼，深呼吸了一口，坐了起来，顺手把胳膊上的针头扯了下来，一旁的护士吓得赶紧去叫医生。

“做梦了吧？真是的，怎么可能会有俩灵魂进入身体……”

“没做梦，我还在你身上呢，你刚才疤针头也不说声，疼死我啦，你头上可还缠着纱布呢，起来小心点，你一死，我也得死！”张大山脑子里突然传来了这个男人的话，他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梦，自己身体里真有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