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柳让

这里是2017年，距离首都北京不到五百公里的邯城，时间十月一日十一点二十分，国庆节。

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行驶在挂满红灯笼的中华大街上，若说这红灯笼平常是没有的，只有在国庆跟新年这俩个在中国来说最大的日子才会点缀满街头，以此彰显“普天同庆”之意。

出租车的窗户开着，车载音响播放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歌曲，也是车主李无愁最喜欢的歌曲，这个时间段除了二十四小时开业的肯德基、麦当劳跟时刻便利店，即便是白日繁花似锦的市中心也基本没有什么路人。

每年逢着中华大街该挂满红灯笼的日子，李无愁就会整天不接客，开着车从中华大街的南头走到北头，一共五十公里的路程，来来回回走上个七八个回合，好像这清风徐来的晚上只属于她自己似的。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李无愁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循着声音，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顾吝辞”三个大字。

看着这三个字不仅气不打一处来，作为身负五百年经验的地狱使者，她的职责范围比较轻松，只是接受各个妖怪的鬼魂的遗愿，最后帮他们实现，每个月仅仅拿着微不足道的薪水。

地狱没活儿？好吧，网络开始大众化，她在网上开个遗愿网店，被一群网喷子说成骗子，最后网站被无情地封杀。

网店也开不了？好吧，那我开出租车赚个外快总可以了吧。

可是，奈何她有个极致不务正业的搭档，每天给她打电话约着吃喝玩乐。

拜托，她可是要养家糊口的好吗？家里那只哈士奇实在调皮捣蛋，每个月没个四五千的入账，瞅着哈士奇那一盆盆的饭量，她都没有安全感。

“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无愁不耐烦的接通电话。

“乐乐，干嘛这么凶嘛！真是的，哪次我给你打电话不是好事啊？”顾吝辞魅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光听这声音，足以让李无愁幻想到顾吝辞在话筒那头摆弄风姿的身影。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好好说话，活得跟娘们儿似的唧唧歪歪。”

“哎呀，不嘛，人家就想跟你撒撒娇。”顾吝辞在电话这头翘起兰花指，咬紧嘴唇，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样子。

李无愁一听这话，自然而然觉得没什么大事，既然没什么大事，她还是继续她的文艺小清新之旅把，“挂了。”

“别，别，别，”顾吝辞的声音突然肃然起来，“五分钟之前，我这里的记录仪显示有一只柳树精报案，只是他的愿望没有写，不过看这剩余的生命量，也就三天时间了。”

李无愁听着这话，不由冲天翻了个白眼，“这个梗你已经玩了五十年了，还没玩够吗？”

的确，一百年以来，地狱分配的工作越来越少，以至于近五十年，分配到她这里的工作几乎为零，然而，她李无愁是个积极向上热爱赚钱的人，顾吝辞这个妖孽正是抓住这点，五十年来时不时骗她有单子，让她飞奔过去，最后悻悻而归。

“真的是一个单子，骗你我就回归本身。”顾吝辞指天发誓地说道，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李无愁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想到顾吝辞的本体是一只威风凛凛的中华田园犬，李无愁这才放下心，一向最爱美的顾吝辞既然以本体发誓，看来这次真的是来工作了，有工作就有提成，有提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挡不住她要成为富婆的心。

“在哪里？”李无愁掏出小本子，用嘴咬住笔帽，开始在纸上记录。

“中华大街跟人民路交叉口。”

“拜拜——”李无愁得到确切的地址后，在纸上记录完，简单又粗暴的挂断电话。

这边顾吝辞小心安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嘟嘟——’声，不由摇摇头，他家的小无愁真是个工作狂，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为了他们未来的小家也真是够拼的，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这样的强权下只能够吃喝玩乐，说出来还是蛮羞愧的。

顾吝辞放下手机，继续浏览着电脑上的售房信息，数着房价后面那几个红灿灿的零，不仅仰天长啸一声，“每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买半个厕所的！”

李无愁当然不知道顾吝辞在脑子里意淫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跟性福生活，把油门加到最大向目的地冲刺着。

路过的红绿灯摄像头应该不停的在拍她超速驾驶的证据，可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接了这一单一万人民币的提成还怕这区区几个超速的罚单吗？现在市场的竞争压力这么大，高薪提成的妖精遗愿的单子会同时分配给三个小组，要是被其他俩个小组的成员抢先，她离当富婆这一愿望又远了一步。

事实证明，顾吝辞先生说过的‘做事情一定要万全准备’这句话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

站在岔路口的李无愁如是想，东西南门几乎全是郁郁葱葱的柳树，少数也有三十颗，她怎么知道哪颗柳树吸收日月精华成精了嘛，真是的，说话只说一半。

远方的顾吝辞打了个喷嚏，感觉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太疏忽大意了，应该多去酒吧找几个精气旺盛的妹子吸收一下精气来滋润‘感冒’的自己。

这边，李无愁把车放到岔路口的露天停车场之后，自以为步步生风地走到最靠近路边的一颗柳树旁边，拍拍茁壮的树干，“喂，你是那个给地狱报案的柳树精吗？”

老柳树身体吃了疼，晃晃头上茂密的树叶，“我活了俩百岁还没有成精呢！你非要在伤口上撒盐吗？”

李无愁听了这话尴尬的拍拍后脑勺，“哦，那对不起，认错树了。”

说罢，往前走到第二个柳树旁，继续拍拍树干，“你嘛，你看着萎缩吧唧的，估计也成不了精。”

说完这句话，正准备往前起身奔往下一颗树，一根树枝瞬间缠绕住她，“哦，那对不起，偏偏我成精了，五百四十一年，我报的案。”

李无愁一回头，正巧跟一个温暖的身躯撞个满怀，她抬起头，一张英俊的脸映入眼帘，五官立体而分明，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弱的灯光下煞是好看，一身绿色西装衬得身材修长而纤细，带着树叶香气的秀发用一根黑色丝带绑在后面，伴随着风，丝带的尾端飘舞在半空中。

“你好，我叫柳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