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咱们出巡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木质窗棂，投射在我的眼睑上。

我的双眼当然还是闭上的，不过要是肌肤体会不到冰霜凝结的温度，耳朵没有听到雨声和雷鸣，鼻孔中没有充斥阴霾混浊的味道——刚才一幕对我来说还是很确切的。

太普通了？当然不止如此，就当作是我自夸，“明察秋毫”这个成语用来形容我的五感最为贴切。

再加上从出生到现在五千次以上的验证，这是我每天都能确切了解到的第一件事。

不过最近遇上的一个人——暂且说成是朋友好了——要是她的话，对于我的推测，绝对会说：“就算是一万次，只要没有亲眼看到，就不能成立！”

这是唯心主义，从学校毕业到现在，我能记住的唯一一个能定义这位“朋友”思想的理论。很不幸的是，当今朝廷似乎相当支持这种唯心主义理论和观点，哪怕自明朝推翻清朝，结束了闭关锁国政策，西方国家已经传入大量多元化哲学思想，让我们有了足够多种选择。朝廷这种专一真的让我感到十分无奈。要是有哪位侠义之士能够站在汴京城的讲武台上，高呼诸如“大宋必须坚持唯物辩证思想”之类的话，学习科学知识的年轻人，一定会更容易找到好工作。所以，相比起以上的叙述，更为不幸的是：我是一名唯物主义者。

我的名字叫公孙策，爱好是推理。我的推理能力当然不仅仅停留在解读今晨天气，最近，我在闭上眼睛的境况下，还能确切地了解到第二件事。

“公孙！快醒来！”

这把太过活泼的女孩声音，会让我立刻放弃对床铺的依恋。因为我知道，不起来的后果，是头发被当作干炒牛河处理——有“炒前”与“炒后”两种版本的可能性，或者被人在胸口上跳非洲阿萨福舞……谁让我爱好推理呢。

混世魔王……不，应该使用人们给她的外号——阎罗王，身材和外貌就像一名小学生，当然，她的年龄还真大不到哪里去。在这娇小的身体里，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能量和精力，就功率上而言已经远远超过了学龄前儿童。外貌特征是额头上镶嵌了一道新月形状的宝石般的物体，与皮肉无缝相连，漆黑的颜色一点也看不出底下埋藏着什么。

女孩的名字叫做包拯，现在在我家暂住，是我一天所遇到的第二件事，而且风雨不改。

“公孙，快醒来，给本府做香芋牛奶嘛！”包拯以撒娇的语气，用与这语气截然相反的粗暴手法，把我的头挤压打转——今天的干炒牛河要从磨粉做起。

……

“大清早的吃什么甜食……”

当我第二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对事实毫无办法的埋怨。我站在灶头前，捣烂煮熟的芋头，之后再煮一锅甜牛奶，和芋泥混在一起，一道香芋牛奶就做好了，我的习惯是在牛奶中加入椰子粉，包拯因此彻底爱上了这款甜食。

我家面积不算小，只住着我们几口人未免太过凄凉。众多厅堂当中只用了那一横一竖不到三丈的小偏厅，起居吃饭全在这里，布置简单朴素，一张短腿木桌就占了一半厅房空间，我们在一旁席地而坐，早餐就开始了。

看着包拯心满意足地吃着香芋牛奶，我无心地说了一句。“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捣芋头就跟捣我的头一个原理。”

此时，坐在一旁的娘抢着发话了：“乖，丁点大的小事就隔气了，包大人可是你老板。”

包拯正把脸埋在碗里，可是也能猜出她此时得意的表情：“是呀是呀，哪有领导亲自干活的道理，要知道唯一能体现出公孙价值的事情，就是香芋牛奶啊。”

“你就是个自称领导住我家吃我家的小女孩。”

“唰！”娘的筷子在我头顶敲出干脆响亮的声音，包拯的这口香芋牛奶一定吃得特别香。“你个老鳖一，没有包大人你还现在家没事干……包大人，您别隔气啊。”

尽管憋气，可我不得否认，娘说得一点不错，包拯，乃今朝最年轻的国家行职大法官，就是公务员，也是雇佣我当师爷的人。所以，“朋友”一说听上去是高攀了。

“哗啦”一声，包拯终于吃光了香芋牛奶，她的木碗在就我眼前打转。

“公孙，快把碗洗了！”

“果然还是当无业青年比较强啊……”内心如此没出息地想着，看到我娘已经侧倒在一边睡着了——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掐住包拯的两肩，然后把她倒栽葱似地砸在木碗上，大木碗刚好能容得下她的小脑袋，不过我仍要尽全力地往里塞，摁住来回旋转搓，由得包拯在那儿叽呱怪叫。

作为一个受过西方教育的读书人，我有我的原则，不管日子过得多么潦倒，我也不会为了工作出卖自己的尊严，可以充分蹂躏包拯这个事实，很大程度上支持了我一直替她工作，不过，这并不是决定性的原因。

听我娘说，我家原本是经商的富贵人家，可我还没来得及出生，父亲就因为承担官府的工程被陷害了一把，不但破产，还害了病最终丢了性命。按道理我娘应该很痛恨当官的才对，不过她说，一切都是命，吃得多吃得少，拉出来还不是一坨屎。经过了那么多年，果然除了这间大屋，什么都没留下。

现在，我慵懒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包拯穿着短裤衩，光着脚在我家后院的青石板上来回走动，恐怕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公孙公孙，咱们来办一家衙门吧！”果然来了，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离我只有十厘米，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她了。

“嘛……我也觉得老是坐在这里确实是枉受朝廷俸禄，不过……”我停下来是因为察觉到不妥，她那逐渐展开的无耻笑容。

“就是就是！公孙！咱们这就去找装修公司，把这儿弄成衙门吧！”说罢，包拯双掌按住我的肩膀，就像跳鞍马一样跃起，翻了个身坐在上面。

“包大人，这件事情还请您三思啊。”

包拯弯下腰，到转着脑袋看着我说：“没关系哦公孙，钱的话由本府来出哦。”

“不是钱的问题！”我伸手抓起包拯的脸。“不可以把我家院子修建建成工作用的地方。”

“嗯……那好吧……”嘴巴被我按住的她说话支支吾吾，害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妥协了？

我松开抓住她的手，包拯把身子仰回去，大口地喘着气。

“包大人，还不快下来。”

把气理顺了的包拯，伸出手往门口一指，大声地吼道：“没有衙门，咱们出巡吧！”

山不过来我们过去，这还可以接受。可为了保险，我又补充了一句：“别想着抠字眼，我全家每一寸地方都不能做你的衙门。”

“呜……”从声音上听，包拯现在的脸，应该是鼓起来了，像是某种食物，对，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