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请君入瓮”

黑胶唱片打着转,房子里回响着来自异国西海岸边的慵懒蓝调。书桌上的琉璃花瓶里插着从院里随手折来的紫藤萝,意外生长的很好,藏在浓绿下的紫色小花探出头来。

印着蔷薇暗花的棉麻窗帘被风掀起,这才隐约望见,阳光斑斓处,一双灵巧的小脚在半空中随意晃动着,脚趾时而微曲,脚背绷直,月牙白色的裙摆勾勒出柔软的腿部线条,腰微直,流畅的曲线,像是海风吹拂过的海面,此起彼伏的泛起浪花,女孩趴在白色绒毛的毯子上,单手撑着侧颈,饶有兴趣的逗趣着金丝笼中的翠绿色的鸟。

顾家大宅外早已被上海政府为警局新进口的那批纯黑色车身的威利斯吉普敞篷车围堵住大门,幽静的庭院也被三五成群,身穿制服的警察们包围了,皮靴“踏踏”的声响此起彼伏,女孩却全然不理会外面发生的变动,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左手扶起半落下的天鹅绒织制的披肩,提起金丝鸟笼,聚精会神的看笼中鸟儿自得其乐的在架子上跳来跳去。

“你喜欢天空吗?”

女孩深褐色的瞳闪过失望的光,她推开窗户,高高举起鸟笼,眼睛紧紧盯着那牢牢焊死的鸟笼,鸟儿懵懂不知得扭头望着她的女主人。

“啪——”

刚冲入院子的那群个头挺拔如松,腰间别着手枪的警卫们也不免也被突如其来的天降之物吓得慌了神。

庭院中间躺着一个摔得七零八碎的桃木笼子,鸟儿睁着黑豆般的眼睛,斜盯着上方,与坐在窗边的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是因为终于如此清晰感受到鸟儿存在着的生命,尽管鸟儿的生命正在随着那微弱起伏的胸腔在消逝着,因为濒临死亡,所以活得深刻。

警卫们杵在丈八开外,一个个表现的跃跃欲试,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向前一步。

少女懒得多瞧那些人一眼,这些人不比她的鸟勇敢。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

一位年轻人闯入了庭院,他穿过犹豫不定,前前退退的同伴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坚定不移,直径朝着内屋走来。

“苏小姐,您涉嫌一启杀人案件,请您配合我们,跟我们回局里做调查。”

年轻人开门见山说着,苏横波没有理会,仍然看着那还剩着半口气的鸟儿。

“连最后的挣扎也这样柔弱。”苏婉莹眸里闪过失望的光,关起窗,索然无味的拿起白色丝绸帕子,反反复复的擦拭着自己的手,丝滑柔软的帕子像條灵动的鱼在她掌心鉆来鉆去,但眼睛仍然不离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儿。

“苏小姐,您涉嫌一启杀人案件,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声音正气凛然,一股浩然之气,然而故意高昂的声调反而暴露出声音主人强掩住的紧张与刚上任的稚嫩。

鸟儿终于咽了气,成为一具真正美丽标本。

“苏小姐……”

在小警察重复第三遍的时候,苏横波转过身,玉指轻拉住镂空蕾丝发带的一角,卷发瞬间曼舞般垂散至腰际,小警察的声音被那薄藤紫般的紫藤萝清香消融了。

小警察笔挺直立在门框边,全身肌肉紧绷着,像是他一丝不打褶皱的卡其布白色制服一般,头发也是一板一眼的用剃刀理成精干的小平头。

他是方程,看制服样式应该是资历不深的警士,本不该负责富商顾言祁家中离奇死亡这种重要案子,可他天生异禀,嗅觉灵敏,善辨气味。人过便留痕迹,字迹可以毁灭,可以临摹,但人各有各的味道,这是无法复制,无法带走的。方程靠着这个本领,找到过许多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掌握了更多证据,破获不少案子。获得局里破例,来辅助破获这个棘手的案子。

落在肩头一缕发丝缠绕在指上,苏横波玩弄着它,望不穿的秋水盈盈目,也成了一波泼出去的绵柔,在方程的身上缠绕回旋。

悠扬的音乐旋转着,风吹起紫藤萝,空气泛出紫色的波纹,方程紧拽着衣角的手青筋鼓得快要撑破了皮肤,他不知该看向哪儿,头扭来扭去,还是别扭,刚和苏小姐的对视,让他反而成了局促不安的犯人般。

“哈哈哈,苏小姐,何时移驾警局,车都备好了,我们局里的新进也请不动您,还是要我这把老骨头来呀!”

庭院里传来浑厚的笑声,让方程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笑声的主人是把他从失真的漩涡中拽出来的救星。

方程扶正帽檐,井然跨列,左手并拢贴紧着裤缝,右手高举额前,行着标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喊着:“孙厅长!”

孙青庭拍了拍方程的肩膀,如果褪去那身严谨的制服,他那憨态可掬的笑容会使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一进屋孙青庭就发现了屋内那几株兰花都已有些打蔫了,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像是一群缺失了母爱的委屈孩子。孙青庭开始在屋内寻觅起来。

方程有些不解,小声询问:“您在找什么?”

孙青庭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终于,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弯腰拿起放置门后的白瓷浇花壶。

苏横波见孙青庭拿起白瓷壶,厉声制止道:“放下!”

孙青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拿着白瓷壶走到院子里,摆手让退那些想来帮忙的警卫们,自己拿起木勺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灌进壶里,摇着壶,愉悦地说着:“小家伙们,有水喝了!”

孙青庭瞥见院子中间死去的鸟,皱了皱眉,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召来一个警卫,命令他帮这只鸟埋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

苏横波护在那几盆兰花前,执意不肯让步,孙青庭叹息着说:“你不心疼它们,我老孙可是心疼这几盆上好品种的兰花,我记得顾先生在的时候,他也可是喜欢得很。”

听到孙青庭说到“顾先生”时,苏横波不自觉的退后的一步,但既然坚定地从孙青庭的手中拿过白瓷壶,亲自浇灌着那几盆兰花。

孙青庭取下衣架上苏横波的黑色斗篷,语重心长地说:“苏小姐是识大体的人。”

苏横波细而慢的浇灌着每一株兰花,由叶到茎,干枯的土壤如饿坏的孩子贪婪的吮吸着母亲的乳汁,洗去尘埃的兰花焕然一新,那翠绿映在苏横波的眸子里,却是扎心的,自从顾言祁去世后,院里的花草,她也没了心思打理。

待最后一株兰草接受过沐浴后,孙厅长接过白瓷壶,转身递给方程,矗立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方程笨拙的接过去,一股冰冷侵透了他的手心,被苏横波握着的地方更显得凉。

苏横波披上斗篷,孙厅长侧立站在在门口对着苏横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横波仍是不慌不忙,系斗篷领带在她手里像是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走出房门时,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收藏着她灵魂的居所,一草一木,房檐雕花,窗子木纹。她从荷包里拿出一把精巧的钥匙,放在掌中,端详许久,长舒口气,丢到了水井里,戴起帽子,细碎而急促的步子,只在院中留下那个被黑色斗篷罩住的黑影。

整个过程,方程都是云里雾里,他只明白,苏横波这一去,是抱着不回来的决心。

“顾少爷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不知足,还要谋财害命。”

“不就是个唱戏的,傲气什么。”

“啧啧啧,越美,心越恨呀,这样判她死刑,太便宜她了。”

“还没审呢。”

“审什么审,肯定是她!”

红颜祸案 - 第1章 第一章:“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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