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来了

燕京的胡同总是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远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里却是望眼可见的低矮平房，勉强容许两车并排通行的街道有些歪歪斜斜，与商业中心主干道的车水马龙有些不同，这里少了些繁华，多了些市井的嘈杂。

临街的一道铁门，青砖石瓦，老旧的四合院多少有些古朴的气息，却被铁门边悬挂着的一块劣质招牌给破坏的一干二净，看起来与这周围的格调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咸鱼事务所！”

劣质招牌上并不完整的的粘着几个红字，铁门半敞开，放眼望去，宽敞的院子空无一人，正对着的正房被一道帘子隔开，并不能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此时，正房内，本应是让人休息的地方却被改造成了办公室的模样，一张黑色的木质办公桌，桌子后面是黑色的转椅，背后再摆上两个笨重高大的书架。

小型办公室便初具形态。

烈日炎炎，燥热的气息在这里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一高一低，两名男子隔着办公桌，对视而立，气氛似乎有些凝固。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

“我已经来了。”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放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那夕阳却愈发的斜了。

“你来干什么！”办公桌后，屋子的主人，高个男子胡来嘴唇翕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懂得。”不多言语，将整个面容都隐藏在鸭舌帽下的低个少年紧绷的嘴角终于轻轻上扬，也不见有多大动作，右手在背后猛地一抽。

只见两本约莫几十页的大册子蓦然出现在少年手上。

“砰！”重重一摔，许久不曾擦过的桌子上荡起一层灰尘，少年略微犹豫后，开口道，“两本，崇明小学五年级寒暑假作业，开个价！”

胡来双眸陡然射出两道精光，直视桌子上的两本册子，久久不能移开，半响，胡来沉声道，“老规矩，300一本！五天交单！”

“200！”

“300！”胡来不为所动。

“200！”少年依旧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胡来脸色已经变了，“你知道，我这里从不替人写200一本的暑假作业！”

“我只要200一本的暑假作业！”少年斩钉截铁。

“可当真？”胡来的手指微微捻动了一下。

“当真！”

胡来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名少年，他非常年轻，眉宇间还脱不开少年特有的稚气，但是他的眼睛，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忘却，明亮而深邃。

胡来知道少年的坚决，但胡来也知道，200快一本的作业单子，他是绝对不会接的！

夕阳已经渐渐要落下去了，胡来转过头，隔着门帘看向门外天边那一朵残云，有种说不出的莫名。

气氛还是如铁一般的萧杀冰冷。

胡来苦笑，“你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

“若我不接这单子呢？”

“你大可试试！”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许久，胡来望向少年，咬牙道，“好，我就接了你这200快一本的作业单子，只是你莫要向你那同学提起！”

“好！”

胡来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册子和一百块定金。册子是冷的，一如胡来的内心；人民币却微微发烫，一如少年的手心。

片刻后，少年再次打量了胡来一番，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一次，他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少年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胡来却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你真以为你赢了么？”

少年身子微微一怔，脚步已然停住。

“很明显，我以这么低的价钱找到了枪手。”

“不错！”

“那我岂非胜了你。”

“可惜你漏算了一点。”

少年忽然转过身来，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胡来轻轻一笑，从身后的书柜拉出一块白色的硬纸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字。

“寒暑假已然来临，然万恶的暑假作业成为多少小学生的噩梦，为解放广大中小学生的双手与大脑，还祖国花朵一个美好童年，‘咸鱼事务所’名誉董事长兼环球总裁胡来先生，特开辟新业务：承接一切小学生、初中生寒暑假作业。”

“小学一年级，50块一本！”

“小学二年级，70快一本！”

一直到最后这排大字，看的少年触目惊心，只觉心在淌血。

“小学五年级，150快一本！”

“卧！槽！”这一刻，少年终于忍不住胸中怒火，猛地将脑袋上的鸭舌帽摔在地板，跳脚嘶吼道，“胡来哥，你太过分了吧，不说我常光顾你的小店，就凭你喜欢武侠小说，我天天费尽心思陪你演戏，让你过足古龙瘾，你他娘的就这么对待我？”

“孙家二小子。”胡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从办公桌后踱了出来，花背心儿，花裤衩，一双拖拉板哒哒作响，“你就知足吧，愿赌服输，不过你胡来哥哥可不会亏待你。”

说着，胡来指着暑假作业最后一页右下角的空白说道，“不是还要家长签名么，你知道咱们这里家长签名啥价格，这次的家长签名就算是免费赠送你了！”

“呵！”少年还是不服，恨恨的盯着胡来，然而他深知在胡来这匹老狐狸面前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只能愤愤的跺了跺脚，佛面而去。

“嘿嘿！”少年走后，胡来贼笑一声，只觉得心胸畅快，手里攥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一块巧克力，揭开皱巴巴的锡纸，往嘴里喂一口，这就拿起桌上的两本册子走出门外。

敞亮的青石板院子内，左边开辟出一方泥土种着葡萄藤架子，右边则是一颗颇有些年岁的海棠树，整个院子不说郁郁葱葱，却也是这三伏天的一股清流，叫人看了不免觉得僻静清凉。

院子铁门之后，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旁边竖着一布幡，上面毛笔字写着苍劲有力的几个打字，“天机神算！”

八仙桌后，一名面容清秀，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呆呆的坐着，似乎是卦摊的主人？只是此时生意不好，他只能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