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薅老朱羊毛

“父皇，儿臣有一议。”

“若是将这些奏章先交由一些能干的审阅，让他们根据奏章的内容给出建议，父皇若是同意这些建议，打个勾就行，若是不同意，就让这些大臣们重新再想。”

“这样是否更加省事？”

朱桢的话说完，一时间大本堂的空气都有些凝滞。

朱元璋差点直接拍了大腿！

他娘的，此法妙极啊！

这一提议，实则比起他朱元璋、朱标和朱棣的想法高了一层！

朱元璋越想越是妙。

马上就准备实行此法，他丢掉手中的铁如意，正要琢磨给个朱桢什么封赏，以奖励朱桢的大功。

朱桢摇头道：“父皇，儿臣的话没说完，此法看起来很好，可问题也就出在这。”

“哦？此法还有什么缺陷？”朱元璋笑着问道，若是一些小缺陷，他朱元璋倒是不在意，瑕不掩瑜嘛。

众皇子也竖起了耳朵。

朱桢笑道：“儿臣斗胆，将臣子们在奏章上附上建议的行为，称之为票拟。”

“而圣上是否同意这件事，可以称之为批红。”

“儿臣以为，其实庙堂之上的权柄，无非就是票拟以及批红权。”

朱元璋背负双手，一边听着，一边慢慢点头。

朱棣等皇子更是凝神细听，他们没想到六皇子能把权力本质分析的这么清楚。

朱桢继续说道：

“倘若有一日，大明朝后代的某位皇帝，因为种种原因，或是病弱，或是贪玩，以至于将批红权给了他人呢？”

“甚至说，批红权和票拟权集中在同一位大臣手中呢？”

朱桢的话说完。

落在众人心头。

犹如春日惊雷！

众皇子看向朱元璋，因朱元璋背对众皇子，谁也看不到朱元璋脸上的神色，空气平静的可怕！

正是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让人有一种喉咙发干的感觉！

他们这些皇子，都意识到这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何况是乾纲独断的父皇！

在极度压抑的场景下，朱桢微微一笑，道：

“到了那时，同时掌握了票拟和批红的大臣，就不只是丞相了！”

“非相……乃摄也！”

此言出自万历年间的权臣张居正。

吾非丞相，乃摄政王也！

轰隆！

朱元璋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操起扔在一边的铁如意，在书案上狠狠一砸！

啪叽一声，实木所造的书案，被铁如意硬生生砸凹进去！

“李先生，退下！”

李希颜连忙跪拜，然后撤离，他全身都已被大汗湿透，心知圣上的这句话退下，实则是留了他李希颜一命。

在寂静无声的大本堂当中，朱元璋缓缓坐了下来，那一刻，朱元璋心中最大的情绪，并非愤怒，而是无力。

强烈的无力感。

他朱元璋之前为了干掉丞相之位，布局数年，对胡惟庸的擅权之举忍了又忍，还要和老功臣们为敌。

可是。

经过家里六小子朱桢的分析，朱元璋已然明白，丞相之位的废除，只会招来更大更狠的权臣。

也就是说，那些朱元璋为了废除相权而做的隐忍和付出，都好像是笑话一般。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跟他朱元璋对抗。

朱元璋一瞬之间，甚至有一丝迷茫。

难道这天底下的事，真的不存在一个万全之策吗？

此时此刻，朱元璋当真是深深体会到，为什么太子朱标会躲进文华殿闭门不出。

他猛然看向朱桢，目光如炬：“桢儿，你说过你有一计可让太子出门，是何计策！”

大本堂当中，所有皇子的目光，也都集中在朱桢身上。

现如今，整个天下，能够瞧出废除丞相弊病的人，只有朱桢。

能够说让太子不再为此事担忧的，也只有朱桢。

而现在的朱桢，心里正偷着乐……

【来自朱元璋的忧郁值+959！】

【来自众皇子的忧郁值+655！】

原来老爹的羊毛是最好薅的。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朱桢反而不慌不忙。

“父皇，儿臣没有解决废除丞相的方法，但却有让太子出门的小花招。”

“这个小花招，其实说穿了也就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这样的小把戏，不值得一提。”

“儿臣想对大哥说的是，父皇您诛杀胡惟庸这件事，其实有三大不智之处。”

“今日儿臣所说的相权问题，只是其中一处。”

“如果儿臣将其他两大不智之处告知大哥，想必大哥就只会苦笑一声，出门继续帮父皇做事了。”

“啥！”

在场的众皇子全都震惊了！

朱桢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在众皇子听来，个个都目瞪口呆！

朱元璋也给整不会了！

如果不是朱桢之前说出了票拟批红这样的精辟分析，光朱桢这句三处不智之举，朱元璋肯定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现在，朱元璋已经不得不信。

但他想不通！

因为自己一直在思量的，无非也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废除丞相后的朝廷动荡问题，这一点他朱元璋压得住，不需多虑。

一个就是废除丞相后，谁来干活的问题。

朱元璋沉默良久，也思量良久。

确实想不出来。

朱桢微微一笑，直入主题问道：“父皇，儿臣记得，您在洪武六年的时候，暂时停办了科举考试。”

朱元璋点头。

“对。”

朱桢道：“其实，通过停办科举这件事，就大概能推断出来，父皇您在胡惟庸案上要杀多少人了。”

朱元璋的虎目猛然睁大了！

被朱元璋瞪着的朱桢，在那一瞬间竟是要从朱元璋眼中看出来数不尽的金戈铁马，血海尸山！

众皇子顿时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顶着朱元璋注视的压力，朱桢继续道：

“父皇停了科举制之后，在提拔官员上，用的是推举制……”

这句话还没说完，朱元璋霍然起身！

满场随之无声！

“你真的能推算出来？”

朱元璋满眼的不可思议！

如果朱桢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凭这句话，朱元璋都要动杀机了！

他似乎思考了一阵，做出了某个决定，身上浓重的威严散去不少。

朱元璋转过头，视线在众皇子身上扫过，众皇子无不躲避父皇的目光。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

“咱要杀多少人，你们能猜出来吗？”

众皇子没敢说话。

朱元璋道：“今天畅所欲言，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绝不怪罪你们，说得好了，咱还有赏赐。”

众皇子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实胡惟庸案会死多少人这个事，众皇子早就想过了，不只是众皇子，朝堂之上的哪个臣子没想过这个问题？这可是当朝丞相被诛杀的大事啊！

皇子们之间以目示意，最终朱棣突然拱手，语气如金石之声，道：“三千人！”

“此案所杀，将有三千人！”

此言一出，众皇子尤其是朱棡朱橚立即大惊。

四哥这话太离谱了。

古往今来，哪有一口气杀掉三千官员的。

那朝廷还办不办事了？

到时候就不是人人自危的境地了，而是庙堂之上，十个大臣当中得死二三个！

朱元璋虎目一亮，立即瞪向朱棣，目光锐利，像是要看穿朱棣的心。

朱桢也微微诧异。

因为胡惟庸案当中，第一批被杀的人数，就差不多在三千人左右！

明成祖果然不可小瞧了。

“桢儿，你说说你的猜测吧。”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桢。

只听朱桢轻轻吐出道：“三万。”

“此案将杀三万人。”

朱棡朱棣这等跟朱元璋打过仗，杀人如麻的角色，闻言一股凉气猛然从脚底沿背脊升起！

这些皇子之所以彻骨生寒，并不是因为朱桢说的这句话。

而是因为父皇目光奇异的盯着朱桢，而后……

朱元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