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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

桑桑

LV1 2016-11-21

【转折】

作者:桑桑

作品简介:这篇故事其实是我用几个人的真实经历糅合而成。在我平常所接触到的文学作品中,大都是给人以希望的,无论结局悲喜。而这篇是我反常态而成的一篇不那么理想或者是摧毁希望的文章,因为我觉得世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文章题为转折,是想给读者以绝处逢生的认为,而细看文章内容才知,所有的转折都为徒劳,主人公从父亲之死就已经转折,进入一个渐丧亲人,走向死亡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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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桑桑

    桑桑

    楼主 LV1 2016-11-21
    转折
    阿顺的父亲死了。死于一场车祸,司机逃走了。

    失双亲
    独自一人葬父亲

    2001年九月,父亲死了,意味着阿顺彻底失去了双亲。
    他向单位请了假,一个人从湖南的一个小镇坐了几天几夜的车奔波到了海南,从太平间领了父亲的尸体草草埋葬。那时阿顺参加工作不久,没有多余的钱,当时还没有高铁这种交通工具。飞机,阿顺也是坐不起的。带着失去至亲的痛苦几天奔波,其艰难可想而知,而自己独自一人将父亲草草下葬,各中辛酸,大概只有阿顺自己知道了吧。

    得一女
    尝尽艰难和离苦

    阿顺1999年大学毕业后结了婚跟妻子一起在镇中学教书。阿顺老家是另一个县的,二零零几的年代,交通网还不如现在四通八达可以将整个中国包围成一张密密的蜘蛛网。老家还有个叔叔和奶奶,叔叔头脑不太灵光,但做事尚可;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眼睛不太好,所以,阿顺时不时还得接济一下叔叔。叔叔在老家有些田地,每年收割时候,叔叔就会从老家扛一麻袋的米走过山路坐上破烂的拖拉机再转成中巴车然后搭上小三轮摇摇晃晃的来到阿顺家。米不多,但至少这可以让阿顺他们少买一些米,也就节约一些些钱。
    2002年,阿顺迎来了他的女儿。哺乳期结束妻子就得按常上课了,阿顺没有爹娘,妻子也在小时候就没了母亲,妻子父亲又在农村老家劳作。女儿没人带了。阿顺和妻子只得上完课后马上回来照顾女儿。好在住的学校分配的职工房离教学楼不远,两夫妻的课大多是叉开的,阿顺和妻子轮流着上完课轮流着回来照看女儿。那段日子,阿顺和妻子每天奔跑在教室和家中,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得给女儿擦屎,换尿布,喂奶,晚上女儿哭闹后睡了,两夫妻才就着夜深人静吃晚饭,批改作业,就这样日子渐渐过去,终于把女儿拉扯大,可以送她去幼儿园了。
    距离父亲死后几年,叔叔也去了,没多久奶奶也走了。阿顺回老家将他们埋葬,回来时整个人都憔悴了。百草苍荡。几年内失去了所剩不多的几个亲人,阿顺郁结成疾,得了肝病。外人看不出来,阿顺和妻子却是知道的。
    工作顺
    苦尽甘来渐欢喜

    阿顺和妻子工作矜矜业业,此后几年,学校发展,国家对教育重视度越来越高,学校盖了新的职工房,阿顺和妻子搬离了原来那黑黑湿湿的地方,住进了新职工房。虽然面积不大,但采光和通风却比原来好多了。工资渐涨,女儿在上小学,听话懂事成绩不错。生活虽苦却在向好处发展。
    又过了几年,阿顺和妻子在县城贷款买了房,面积挺大的,又贷款买了车,每个月有固定的两千多工资。阿顺神清气爽,终于苦尽甘来!2015年,国家开放二胎政策。阿顺和妻子商量着打算再生一胎。
    回想起这十多年来,在经历这么多苦难后,终于命运转折,他相信,苦难是甘甜的铺垫!尽管在过去的十多年间,失去亲人的苦痛,生活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让他在很多个瞬间觉得,余生真的已经是余生。可是啊,你看,石榴春天开花,夏天经过烈日和暴雨在无数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后它在秋天才香气四溢,果实饱满。小麦在春天种下,夏天经酷暑干旱,才在秋天收获。人生不也如此吗?
    未得子
    却失相伴多年妻

    2015年十月,妻子怀上了!阿顺仿佛第一次当爸爸似的,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内心的欢喜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2016年六月,阿顺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妻子早产。阿顺赶忙来到医院,冲进产房得到的却是妻子因高龄产子难产而死,母子皆亡。阿顺眼前一黑,颤颤巍巍的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他头靠着墙壁盯着天花板上的圆灯,圆灯像一个冰冷的月亮。他似乎看见月亮周围漫布着无数星星,白的、红的、黄的……星空璀璨。他感到漫天的星星飞旋起来,它们一颗颗俯身奔向他的额头,同时发出叮咚之声……最后一颗星星熄灭了,他的额头一片冰凉。
    这一次,他亲手埋葬的是他的妻子。
    遇事故
    何处转折是转折

    阿顺一个人坐上去往海南岛的列车。去海南岛干嘛?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去修理一下父亲的坟吧。
    上车不一会儿天就黑了,他坐在铺位上看着车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由于灯光的缘故,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车厢内印在玻璃窗上的景象。他似乎看见有一张熟悉的脸印在玻璃窗上,他回过头,闪电般,他看出来,那不是他的妻子吗?她正坐在铺位上看书。阿顺大叫了一声,却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明白过来,这是他的幻象。他顺着车前进的方向继续看过去。啊!那不是叔叔和奶奶吗?阿顺不由得起身走去,走近了却发现那只是普通乘客,他不认识。他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走到快到洗手间时,他似乎看到了他的父亲!他苍老的父亲。阿顺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在眼睛里,生疼生疼的。他斜头看见了玻璃窗里的自己,沧桑和憔悴在夜色中依然如此清晰,胡茬也很久没刮了吧。他想起卡尔维诺的一段话,人的一生通常会走到这样一个转折点,从这一点开始,他认识的死者的数量将会超过他认识的活人的数量。他才四十岁,难道就到了这个转折点了吗?
    车窗外的特大暴雨一直没有停息,碎石般的雨点横扫过车身,发出铁石撞击的砰砰声。闪电连绵,亮白的电光照见车外茫茫一片,全是密密斜向的雨柱,两次闪电间则是沉沉的黑。父亲走了已经十五年了。父亲的死,叔叔的死,奶奶的死,还有妻子。生活真有耐心,他多等了你十五年,而没有一脚把你踢个稀巴烂。
    大雨拼命的从天上砸下来,雨点猛烈的打在车身上,呼啸着从远处扑过来,犹如白茫茫的水蛇,自天奔落。突然一声巨响,车身猛晃一下,阿顺只觉得自己被座位甩出去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另一个人又压在了自己的腿上。车厢内惊呼声、大叫声、救命的喊声、呻吟声炸开了锅,陡然间他明白过来,这是塌方。又一声巨响,阿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浸泡在水里,雨打在他腿上,泥土遮住了眼睛,他艰难的想抽出不知道被几个人压着的手擦掉,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似乎看见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人,然后又晕了过去。
    他忘了,秋天之后是冬天。冬天,石榴和小麦都没了。
    在梦里,他看见父亲指着一个转角口说:“转过这个弯,这是你的转折点。”
    这一次,谁来埋葬阿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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