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情感类别圈
成员 85110 帖子 18583 + 加入 退出
扫一扫

下载掌阅iReader客户端

阿衡

阿衡

LV1 2016-07-30

【冬天是雪的谎言】

作者:阿衡

连载最近更新: 谢谢书友们的支持!另外才发现第五章没写完,补充的部分贴在回复里辣。

作品简介:弹李斯特的黑道少女,画夏加尔的平凡男生,一个华丽恣肆,一个纯良淡定,当李斯特遇上夏加尔,是命中注定的欢喜冤家?还是覆水难收的黑白对立?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就藏在冬天——冬天许下的诺言,是雪的谎言。

18256 票
共26条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07-30
    冬天是雪的谎言 一、他们决不能逼迫我们接受他们所谓的现实 直到今天,想起故事开始的那天,我怎么想也不想起那天有什么特别。那天的天气,阴天吧,桃市一向吝啬晴天。时间,冬天,雪喜欢的黄昏时分。地点,桃大的校园。人物,人物吗?她叫雪,他叫棠。那天,雪的左手插在裤兜里,和我并肩走在桃大的校园里。高高瘦瘦的棠骑着自行车从拐角处冲出来,拉链卫衣运动裤,半框细腿纯钛眼镜,正是这所大学里平凡普通但却名正言顺的男学生。如你所料,棠的单车撞倒了雪。雪摔在地上,并未像往常一样吃痛喊疼破口大骂,那天的她一言不发,右手挣扎着去扶左臂,鲜血开始从左袖管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我知道是左臂上刚刚包扎的伤口被撞开了,赶紧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遮着血迹淋漓的一条左臂,准备离开。棠语无伦次地道歉,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表情。雪因为剧痛拿不出往日的飞扬跋扈,即便是气得打颤的牙齿也含着七分疼,索性连看棠都不愿看一眼,一直低垂着头。见状我便做主一回,推开棠,一刻不敢耽搁,赶往四月酒店,回去给雪重新包扎伤口。棠也没有再追上来,我想,那男学生大概是被吓蒙了。回到酒店便立即处理雪的伤口,雪一向特别能忍疼,即便这次伤口崩裂血流不止,雪也只不过偶尔吃痛地皱紧眉头,但到底一声不吭。她那天心里难过,所以即便反常了一路,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去拍她的肩膀说一句“哭出来就好了”。那天,雪的男友摆下鸿门宴,设计要雪的命——听起来信息量很大,其实我们早已习以为常,雪是本市黑帮大佬姬总的女儿。那天雪的左臂挂了彩,姬总大怒,当天替雪办理了休学手续——雪是本市音乐学校钢琴系的学生,再不许雪和男学生来往,也不许雪去外面弹钢琴——当天一架卡瓦依钢琴搬进了雪在酒店的海棠套房,雪不爽,通过套房之间的阳台逃了出去,我是她的贴身保镖,只好跟着她,晃悠到桃大的校园,撞到了棠。还记得那晚道晚安前,雪穿着印满奶牛头的嫩黄睡衣,从被窝里惊起坐到钢琴前,强撑着用双手把《爱之梦》第三首完整弹了一遍,“我绝不失去信心,他们不能逼迫我们接受他们所谓的现实。”雪抱着左臂咬紧牙关说道,又望向落地玻璃窗外万家灯火,“九,以前有个小女孩说过,要么爱,或是死,你说有没有道理?”我假装听不懂她说什么,笑着说“曲子好听”。对了,我叫“九”,数字九。在我之前,雪的八位保镖非自然原因死亡。 二、爱吧,你可以爱得这样久 桃市的冬天阴冷,潮湿,暗淡,一副要把生活的颜色吞吃殆尽的冷峻模样。虽然海棠的套房温暖如春,可套房主人的内心,怕是比那阴天还要霾上几分。养伤一月,雪几乎从未出门,走得最远——也不过是四月酒店一楼的茶餐厅。“外面出太阳,伤也好多了,今天要不要出门。”我拉开窗帘,把早餐放在雪的床头。“去做什么。”雪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吃些甜食。”我扯开嘴角笑,看着雪说。果然,雪的眼睛亮了,露出那天真令人心碎的笑容,“晴天最适合吃拿破仑”,雪说。“嗯,去老地方,吃拿破仑蛋糕。”“爱之梦”是四月酒店附近的一家甜品店,不大但有特色,甜味点心、港式甜品,经常翻着花样出新品。雪是贪吃的,每回都要尝试新口味的蛋糕,可饮品永远点港式*——我隐约记得雪提过一回,说她母亲生前每天下午听萨克斯音乐,一个人煮红茶喝。今天雪照例点了两杯*奶茶,我坐在靠窗的僻静角落守着奶茶,目光一刻不离端着托盘挑花了眼的雪,直到雪和一个熟悉的面孔背靠背撞在一起。那瞬间我认出了棠——我向来对接近过雪的面孔过目不忘,又是偶然,又是撞见,那时的我根本不相信是巧合,当下头脑里构思着不成形的计划,快步走上前挡在雪的身前。谁知,棠在看到我后记忆被催醒,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迅速低下了头,我趁机拉走了雪,棠尾随我们到座位,我戒备地盯着棠的眼睛,试图捕捉他的动机。雪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棠,伸手去拿*奶茶,我不放心离了视线的奶茶,拿起两杯*走向垃圾箱,等回到座位,雪揪着棠的衣领。“一声对不起就完了?还道歉呢,你他妈这表情是几个意思?”雪的语气里嗅不出一丝温柔,我松一口气——雪向来喜欢精致的男生,还好棠是卫衣运动裤的类型。场面是雪的,象往常一样,我一声不响站到雪的身后。“左臂的伤怎么样了?”棠盯着雪的眼睛,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我眼睁睁看着雪起伏不定的后背像泄了气平缓下来,看着雪揪着棠的衣领一动不动,我知道她的眼睛正盯着棠清澈的眼睛,更该死的是,店内一直播放的“爱之梦”在此刻听起来分外清晰,分外应景——如果撇开阴谋论的话,我们三个人吸引了满店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好个屁!”雪掷地有声,松开棠的衣领,径直走出店门。留下满店惊奇的顾客,和独自凌乱的棠。那天晚上,雪坐在卡瓦依钢琴前,却不弹琴,出神地盯着曲谱,盯了那么久。等她睡下,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依次关了廊灯射灯壁灯落地灯,床头灯的光度调到最低——雪不喜在黑暗里睡觉。拉实窗帘,合上钢琴盖,把《李斯特钢琴练习曲》放回书架。凌晨我突然惊醒,不记得梦里有什么,只觉得万分心慌,坐在黑暗里发了会呆,鬼使神差,我去了书房,又抽出那本《李斯特钢琴练习曲》,带回了随从房,翻到“爱之梦”那一页,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头一回发现,“爱之梦”第三首还有题诗——是一位德国诗人的《爱吧!你可以爱得这样久》爱吧!能爱多久,愿意爱多久就爱多久吧!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时刻快要来到了。你的心总得保持炽烈,保持眷恋,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只要有人对你披露真诚,你就得尽你所能叫他时时快乐,没有片刻忧愁。还愿你守口如瓶,严厉的言辞容易伤人!天啊!— —本来没有什么恶意——有人带泪分别! 三、当李斯特爱上夏加尔 桃市渐入深冬,不过天气的寒冷,终究敌不过人心的心寒。连日来,占据桃市报刊杂志头版头条的新闻标题,莫过于“卧底警察擒毒贩,单枪匹马缴获一百斤海洛因”“民警伪装毒贩马仔,卧底毒穴智破大案”,一时间满城风雨欲来,街头巷尾议论着神秘的卧底英雄,媒体深挖此次毒品案背后的博弈——货源来自缅甸大毒枭彭家辉,收货人是杏市演艺圈的黑道,本来桃市不过是这批毒品的转货地,可就在本市,半路杀出卧底警察导致毒品尽数查获,“卧底警察一天不现出真面目,本市的黑道一天别想睡踏实了,不知杏市的势力、缅甸的彭家辉,哪个会先掀了本市黑道安逸的小被窝,在肃杀的冬天揪出窝里的叛徒!”报纸的结语虽然令人无语,但却是大实话,这桩大案的暴风雨远没有随着毒品查获而结束。四月酒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这场毒品台风的台风眼,坊间疯传今日将在此举行杏市黑道、缅甸彭家辉以及本市黑道势力的谈判,可不是,不然怎么解释本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被黑衣打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今儿来的都是*碰瓷的。九,包酒店的人谁啊?”雪坐在“爱之梦”的靠窗座位,抿一口红茶,一针见血指出此次谈判对象的本质。在一场高级谈判里,只有碰瓷的坐在谈判桌前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个重量级人物居中调解——这个人黑白通吃,双方都给面子。周汉,定居本市的退休官员,国家级副职,是眼下最合适不过的人物。我猜雪心里早有了正确答案,她问我的,是本市哪派势力请来周汉包下酒店组织谈判,我内心一紧,“姬总叮嘱过,不让你插手家族生意,雪,你好好弹琴就是尽孝了。”雪沉下脸,“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尽孝了?”我意识到自己越了界,低了头。“坊间传说是我父亲,你说好不好笑,连我都不知道家里和周家有联系,外面那些人都吃错什么药了…”我想了想,还是开口,“是姬总身旁的海爷。”雪眯了眯眼,“你是说,和周家搭线的人,是海爷?”“嗯。”“海爷还有这能耐,以前怎么不见他使出来?”雪的脸上浮出姬家人标准的怀疑神色。“时候未到。”雪似乎舒了一口气,“父亲一直知道海爷和周家的联系?”“嗯。”雪不再发问,端起白瓷茶杯,停在嘴边又放下,望向窗外。映在落地窗上雪的神情,不是落寞,不是绝望,是睁着眼把生活这杯毒酒一饮而尽,不常见却最真实。我转过头,不忍看。却看见棠走了过来。“伤好了?”棠挠挠后脑勺,开口第一句就让人翻白眼。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棠,不说话。棠尴尬不已,三个人之间的沉默像是炸药的引线,终于引爆棠的失言,他转向我,“你女朋友伤好了?”我看着雪一口茶水喷出来。棠又没话找话,“对了你们是哪个学院的?那天在学校里撞到你,再次抱歉。”雪和我都没有回答,突然雪起身就走,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当下只觉得松一口气,随雪离开。可这一次棠追了上来,他拉住雪的右胳膊,认真地看着雪的眼睛,“我已经道歉三回,就算再对不起你,好歹有句回话,大家都是同学,我有那么讨厌?”雪一把甩开棠的手,“嗯!讨厌得很!”说罢没了话,棠也没话,雪顿了顿,走向店内尽头的立式钢琴,疾风骤雨,弹了一曲《匈牙利狂想曲》第十一号。我这才发觉,按照以往的剧本,雪难道不是唇枪舌剑、霸道恣肆?可今天的雪,似乎总是清风鸦静、退避三舍。我脑中突然没头脑地冒出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很喜欢很喜欢的话,想必,就能说出口吧。”一曲终了,雪背对着我和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棠并没有鼓掌,倒是开口问雪“你也喜欢李斯特啊?”又是一句在我听来想翻白眼的开场白。雪不说话,我不说话,棠不好意思起来,“经常在这儿看到你们,这家店离桃大那么近,大家都是同学——”“我在桃市音乐学院学钢琴。”雪打断棠。“哇,改天我介绍你跟店长认识,其实这家店是一位学姐的创业项目,学姐也在桃市音乐学院学钢琴,就是因为喜欢李斯特才起名‘爱之梦’。我也在那个创业团队,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店内挂的画?嘿嘿是我的手笔。”“公鸡,山羊,小提琴,漂浮的恋人,冰冷的蓝色,纯洁的白色?”雪笑吟吟地说。棠的眼睛亮了,亮晶晶的,很干净。“对,冰冷的蓝色,夏加尔常用的颜色。”“什么夏什么冬,那些挂画色彩鲜艳,又是公鸡又是恋人,想不注意都难。哥,你知道那个什么夏吗?”雪问我。完了,完了,这并不是雪第一次喊我“哥”,可按照以往的剧本,雪一旦这么叫我,往往是因为她男朋友在场。看着雪期待的眼神,我只好硬着头皮按剧本走,“哥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安排了几位便衣小弟守在甜品店内外,我便回四月酒店跟进谈判。晚上雪回到酒店,哼着歌,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问我谈判的结果,我说还没有消息。于是雪带着我去顶楼找海爷。出了顶层的电梯门,雪却停住了,站在原地不知低头想什么,有黑衣保镖来者不善地走过来,看到雪脖子上佩戴的羊脂白玉,又立即恭敬地退回去。雪转过身对我说,“九,去19楼,我们回去。”我忍不住开口,“现在回去,今天就见不上你父亲了。更何况你趁此机会和周家人认识认识——”“父亲不是叮嘱你,不让我插手的嘛。”雪毫不在意,说着走进电梯,回海棠套房。是棠,我知道是棠,让雪又陷进去,忘了自己是谁。“九!快过来!”我收回思绪,才发现雪消失在拐角处,听到雪的呼喊,风一般赶过去,事实上并没有出什么事,雪只是站在海棠套房的门前,指着对面墙壁上的酒店挂画捂着嘴兀自激动,开心得不知所以。“出什么事了?”我开口,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山羊,小提琴,恋人!肯定是夏加尔,是棠喜欢的夏加尔!九,你相信命运吗?棠下午给我讲夏加尔,晚上我就在海棠的门前看到他的最爱,完了,这次肯定是真爱……”我看着雪手舞足蹈,并没有点破,其实那副画打她第一天搬进酒店就挂在那儿了。爱情令人头脑发昏,让雪暂时做回傻乐的平凡姑娘,其实,又有什么不好。人都是活在幻想里的,不是吗?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一语成谶”。一个华丽恣肆,一个纯良淡定。当李斯特爱上夏加尔。
    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07-30
    四、我想变成一个好人,好到能配上你 桃市的冬天,虽然阴冷、暗淡,但也有一抹亮丽的暖色——银杏的金黄,在初冬慷慨地划过乌烟瘴气的城市,金碧辉煌,排山倒海。桃大北门前的大道两旁,浓郁茂密的两排树木,正是银杏。天气转冷银杏金黄的季节,那条大道便像是披上了金线丝绸,变得纯粹高贵,优雅浪漫。最妙不可言的地方在于,从海棠套房的窗户望过去,那丝绸一般的大道便变成了一条“金龙”,阴天寒风,那“金龙”像活了一般随风飒飒;晴天阳光,好像“金龙”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夜晚灯下,“金龙”像是陷入某种遥远温柔的美梦。“金龙”是雪的比喻,雪常常站在落地窗前遥望“金龙”,却从来没有去过桃大那条银杏大道。还记得养伤那会儿,有一回晴天,雪百无聊赖坐在落地窗前,对我说,“九,你看今天的‘金龙’,像不像一位新娘,穿着金黄婚纱的新娘。”雪说着笑了出来,又像是呓语一般,“绝望的新娘。”大概是因为晴天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心柔软起来,我不由地跟着雪笑起来,多嘴了一句,“你刚说什么,幸福的新娘?”雪背对着我,说“嗯。”又起身,走到卡瓦依钢琴前,朝我笑,“幸福的新娘怎么少得了门德尔松。”雪说着坐在钢琴凳上,于是我去拿《门德尔松无词歌》,翻到“春之歌”那一页,放到谱架上。雪的双手停在黑白琴键上,顿一顿后音符流淌,却不是门德尔松,是一首烂大街的现代流行钢琴曲——卡农。雪曾说,母亲教会她的第一首曲子,不是汤普森,不是车尔尼,是帕海贝尔的卡农——雪的母亲在自己的婚礼上亲自弹的曲子。雪弹钢琴,都是拜雪的生母所赐。雪的母亲是本市音乐学校的老师——在遇到雪的父亲前。其余内情我一无所知,四年前才开始做雪的贴身保镖,那时雪的母亲已经离世五年,雪的父亲在四年前迎娶娇妻,雪大闹婚礼,从家里搬出来住到四月酒店海棠套房,这一住,就是四年。今天照例拉开窗帘,窗外照例的阴天,雪却没有照例跃起抢着吃早餐,被子盖过头,不知是没有睡醒,还是梦见了棠舍不得醒来。“九,昨晚我做梦。”又来了,这一次肯定梦到的是棠。雪坐起来,脸上隐隐约约挂着泪痕,“九,我梦到我和棠走到‘金龙’那儿,黄色的叶子落个不停,美得像是仙境。然后,然后有一片落叶变成了流星,我赶紧许愿,好像只要抓住每个机会,就能实现那个愿望一样。”“梦到流星是好梦,许的什么愿望?”我一如既往乱解梦。雪笑了,“当然是求神让我和棠在一起啊。然后又有一片叶子变成流星,我又补充一个愿望。然后,九你知道吗,第三颗第四颗流星坠下来,等无数片叶子变成流星往下落,我才发现,流星全变成陨石砸了下来。”雪的脸上是少见的凄惨神色,看来重要的部分雪还没有说,于是我问,“后来呢?”“后来,后来我和棠变成夏加尔画里的恋人,在蓝色的天空漂浮,冰冷的蓝色,浓烈的金黄,飘啊飘。”“纯洁的白色呢?”不知为什么,我问道。“梦怎么可能和现实一样嘛,说来也奇怪,我穿着蓝色的婚纱,竟然不是白色。”雪似乎陷入沉思,似乎忘了梦境不快,我不知该说什么,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雪穿着蓝色的婚纱,飘过金黄的大地,消失在冰冷的蓝天里。“我知道这个梦的寓意了!”雪像是注*兴奋剂,突然大叫,“金黄代表银杏,蓝色代表夏加尔,肯定是上天要我今天穿着蓝色去见棠,在桃大的银杏树下跟棠表白,一定马到成功!”我还没有回味过来“马到成功”,雪已经冲到套房的卫生间开始洗漱,看样子是准备践实那个奇怪的梦境逻辑了。说起来,和大多数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样,雪的衣服多是黄色、橙色等亮丽的暖色调,黑白灰也有——只在开家族会议时穿,青蓝紫几乎在雪的衣橱里寻不着踪影。我正绞尽脑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去给雪找一套冷色调衣服,雪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客厅——纯白立领风衣,明黄腰带既是收腰也是装饰,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要数脖颈处的超薄蓝色丝巾。我开口,“秋天的风衣夏天的围巾,好吧,但愿你的棠今天不会穿上次那件肿成沙包的黑羽绒服。”雪哈哈大笑,“是吧,肿的很可爱吧?最好穿那件,棠的纯黑刚好配我这身纯白呢。”雪这样真正大笑的时候并不多,尽管在未查清棠的底细前我还怀疑,尽管我自认一眼看穿结局,我还是分外珍惜眼前这个雪,这个为爱的人笑得如此堂堂正正的雪,开怀天真,眼神溢满希望,仿佛平常普通的恋爱小妹,不知黑暗肮脏“人吃人”的世界为何物。 “雪,大胆去跟棠说,一定马到成功。”我一字一句,缓和了口气对雪说。“老娘出马,一个顶仨!”雪得意,我石化。那天下午,棠果然穿着黑羽绒服来见雪。我躲在银杏树的背后,看着那一黑一白,在铺天盖地的金碧辉煌里相视一笑莫逆于心,他(她)们漫步‘金龙’,不知什么时候棠牵起雪的手,某人来不及开口的表白,悄悄融化在金黄的甜蜜与羞涩里。“天气冷,下回出门多穿点。”棠说着摘下厚重的围巾,严严实实地给雪裹了一圈,隔着那一段距离,我还是看到雪眯成月牙儿的眼睛,盛满温柔,盛满笑意。“天气冷,去滑冰多好。”雪说。“滑冰?”棠问道,朝手里哈一口气。“可是我不太会。”雪笑了。“没关系,我教你。”棠说。两个人说着走出桃大北门,来到一家有室内滑冰场的商场。午后三点,冰场工作人员在清场,雪和棠便去商场转转。我远远地跟在身后,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棠的背影沉静,雪绷直了后背小心翼翼——尽管我知道用不了多久雪会忍不住现出原形。果然,棠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雪大笑,雪一把揽过棠的脖子跳起来,女生冰凉修长的手指划过棠的脖颈,又在棠的肩上义气两拍,郑重地点了点头——学她父亲那一套。棠依然淡定,淡定地涨红了脸,淡定地脸偏向左边笑了。雪跟着棠笑,心跳不知漏了多少拍,那本该好看的笑容变成傻笑久久地挂在脸上。“那儿有一架钢琴。”雪挠挠后脑勺,手指向不远处一家琴行门前的钢琴,说着快步走上前去,坐在了钢琴凳上,疾风骤雨,弹起了《匈牙利狂想曲》,嗯第二号。商场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雪的琴声由庄重到奔放,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听琴。我看着雪渐渐丢掉傻笑丢掉不安,完全沉入李斯特的技巧里去,一曲终了,雪回头,棠站在人群里回望她,可雪迅速回身,盯着黑白琴键,勾着背,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没了琴声,看客渐渐散去。棠走到雪的身旁,右手放在琴盖上,对雪说弹得很好。雪却怔怔地说这一刻像是梦境,棠不懂雪的意思,想了想说,“可以弹一下第十一号《匈牙利狂想曲》吗?”“怎么听过这一首?”雪问棠。棠扶一扶眼镜,“上次在店里听你弹狂想曲,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号,回去把十九首挨个听了一遍,才发现是第十一号。”雪不再说什么,右手颤音,缓缓奏开狂想曲的拉松。夹着独家记忆的音乐如此美妙,我看着棠,心里叹息——这温室里的男学生又怎么能懂雪的沉默?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的人生,越幸福,越惶恐。那天晚上在滑冰场,棠牵着雪慢慢滑,可雪一旦拿出运动精神,那便什么娇羞都顾不上了,只见雪似初生牛犊横冲直撞,连着棠摔了好几个大跟头。后来雪滑得顺溜,松开棠的手炫技一般独自穿行在冰场内,有那么几次,我看着两个人从相反的方向滑过对方,可完全看不出,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他和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冰场上方的彩色吊灯依次点亮,天花板变成星空,背景音乐不知道是什么歌,只觉得歌词好。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相恋可以没有暗涌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十点的时候,我准时出现在商场门前,抱着头盔靠在机车上。雪和棠一起走出来,“雪妹儿,回家。”夜晚的城市忽明忽暗,昏黄的路灯温暖得像一个家,绚丽的霓虹灯像一位卸了妆的舞娘,机车带起夜风,风大到仿佛能吹走一切忧愁、不安、与伪装。机车经过一道长长的隧道,明亮如昼,快到出口时,沉沉夜色就在不远处,雪突然转过头对着隧道大喊,“易棠你个大冰川,我喜欢你,喂——姬雪喜欢易棠!”不知为什么,那瞬间我的眼眶滚烫。人道是年轻时候的喜欢不过是多巴胺和荷尔蒙的结果,多走两步更是直逼矫情。可当你真正走近那份直白的喜欢,也许算不上感动,但莫名会被一股说不清的纯粹的力量弄得眼眶发热。机车冲出隧道,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里,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掉进如水夜色里,是最后一片清澈的海。“我想变成一个好人,好到能配上你。” 五、醒着,是更深的梦境 午后两点,“爱之梦”店内,只有一位店员、李斯特的音乐和伏在桌前低头看书的棠,我戴着棒球帽坐在二楼。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雪,这里。”棠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店内,飘到二楼被我一掌击碎,想起调查棠时发现的一些东西,感觉心烦,一把摘下碍事的帽子,扶着额头。棠话不多,总是耐心倾听的模样,刚接触时我也被那份沉静淡定迷了眼,以为是慢热型的一类人。可是随着调查的慢慢展开,我的眼前再晃过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却蓦然发觉,要是棠脾气古怪一点也许还好,至少容易看透。棠也是本地人,调户口档案易如反掌。户口簿里“父亲”一栏空白,姓是随母亲的姓。早年母亲是本市音乐学校声乐系的老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从学校离职去不起眼的音乐培训机构做*老师,做得也十分不上心,过得低调平静。可就是这种生活状态,外加拉扯着一个儿子,令人奇怪的是日子过得毫不拮据,甚至可以说是绰绰有余——棠的母亲经常独自去听音乐会。经济来源是什么?母亲为什么突然离职?还有那毫无痕迹的“父亲”,每一件毫无头绪。要是将这桩桩件件联系到一起,更是扑朔迷离,让人不敢多想。“在看什么?”雪的声音轻轻的。棠把封皮展示给雪,“《白夜行》”“讲什么?”雪问。“我念这一段给你”,棠说着,清了清嗓子,“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雪喃喃地重复道。“怎么样,东野圭吾不错吧?”棠看着失神的雪说。“又是什么东…有什么了不起,我身上的文学细胞要是都激活了吓死你——”我无声地笑了,棠大笑,“快吓死我们,我的心脏时刻准备着哈哈。”雪顿了顿,习惯性望向窗外,“命运是一堆驴粪,看着肮脏,内有一股寻常草香。凭借着那份清香,我便能把驴粪当甜品吞下。”棠盯着雪的眼睛,不,盯着雪长长的眼睫毛,不知在想什么,没了话。雪喷笑,棠这才跟着笑,开口,“什么吞下驴粪,恶趣味麽?”雪只是哈哈大笑,并不言语。以前听人说过,有些玩笑,我当真话了。有些真话,你当玩笑了。“你知道吗,这书的女主角也叫雪,雪穗。”棠笑够了,说道。“男主角不会叫棠吧?”雪戏谑。“叫亮,亮司,日本小说。你为什么叫雪?和戴的那块雪玉有关系吗?”“你还懂玉?”雪不置可否。“不懂,乱说的。”“我不确定有没有雪玉这个种类,但我戴的这块是羊脂白玉,不是雪玉。书里雪的结局是什么?亮呢?”雪问道。“雪活了下来,亮为了保护雪,拿剪刀自杀了。”棠言简意赅。“啊——为什么?”雪的语气没多少起伏,只是挑了挑眉。“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多数人认为雪残忍,亮不值。可我不这么觉得。算了,书借你,你自己看嘛。”棠说着合上书,递给雪。
    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07-30
    六、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莫依偎我/我习于冷/志于成冰/莫依偎我别走近我/我正升焰/万木俱焚/别走近我来拥抱我/我自温馨/自全清凉/来拥抱我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病兽/请扶持我你等待我/我逝彼临/彼一如我/彼一如我”雪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捧着书“自言自语”,我推着早餐车进来,问雪怎么起得这么早。“早起朗诵几首诗,有意境。”雪说着抓起一片吐司,眼睛又回到书上去。读诗?换做以前我肯定以为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可是自从棠走进雪的生活后,雪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我变得多见不怪了。有一回雪和棠在桃大校园里闲逛,一只野猫突然窜到雪的脚下,惊着了雪,雪一脚踢翻了那小东西。棠惊愕地看着雪,问雪是不是讨厌流浪猫,雪说,“不讨厌啊,刚刚是那小畜生吓到我,为了…”“如果换做是人触犯了你,你又怎么做?”棠问雪。雪不假思索,“当然是让人长记性,绝不给人第二次来惹我的机会。”“雪,难道你从没想着放下吗?放下、包容,自己也轻松。”棠抓着雪的肩膀,像个教书先生一脸认真地说教。雪不屑地笑了,“今天放下猫的烦恼,明天不定有什么鬼的烦恼,书呆子,你倒是说说,如果烦恼像赶集一样堆到一起,以至于没时间放下让自己轻松,怎么办?与其带着逃避的心态放下这个放下那个,我宁愿选择杀死敌人,上一秒的烦恼才不会留到下一秒,爽快得多。”“可是你踢翻了那只猫,下次还会有其他流浪猫窜出来。这世上还有地震这些无仇可报的天灾,你要去杀死哪个敌人?老天爷吗?”棠的眉毛拧巴着,眼神复杂地看着雪。“这时惩罚身旁的人就可以了,看不顺眼的妖精,做了错事的小弟,就当替天行道了,还可以解自己的心头恨,一举两得呢!”雪的神情,天真邪恶。棠怔怔地看着雪,雪一脸无辜,“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父亲也说这样做无妨。”“也许这样做你是舒服了,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舒心,实在是荒唐!”棠的话掷地有声。“别人的痛苦?那我的痛苦呢?你以为,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手舞足蹈光鲜亮丽地,像个小丑一样活着吗?!”雪的眼里噙了泪。“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吞声咽气地活着。所有人都背负着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如果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痛苦,就大错特错了!”棠动了气,眼眶红红的。雪掉着泪,突然大笑起来。小时候的雪,应该很孤独吧,威严的父亲,冷淡的母亲。慢慢长大的雪,应该很心寒吧,尔虞我诈的集团,温婉动人的钢琴。遇见棠的雪,不过二十岁,笑声竟这么悲凉。那个前一秒还一脸正气的棠,好像是被雪的笑声融化了,突然眼神黯淡下来,抱着雪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次吵架之后,雪竟然没有记仇,反倒处处注意收敛,她当着棠的面踢小猫小狗,棠动了气,雪便去买了狗粮猫粮和棠一起去喂食。街上有位清洁工大妈坐在角落里吃干米饭,雪便把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送给大妈。有一回我们三人出门喝茶,雪甚至当着我和棠的面说,“我渐渐明白了棠眼中的是非,棠欣赏的人赞赏的事,棠读的书,从书中学的道理。可是,我还是生怕自己做出让棠生厌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做,我不想惹棠讨厌!”棠抿着茶,随意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不会有这样的事。”雪的脸上立即多云转晴,“真得?真得?”棠还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倒是笑了笑,“什么是假的?”就是那份淡定,就是那个若有若无的笑,一瞬间,棠还有他那扑朔迷离的背景,突然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当下我冷汗直流,盯着棠嘴角残留的笑意,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伟岸又慈爱的形象。直到今天,耳边雪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不绝于耳,棠和那个人的形象不断在脑海里重叠,恨不能精神分裂。“今天和棠什么安排?”我倒了一杯果汁,递给雪。“去看画展,夏加尔的画展嘛。”“我也一起去吧,毕竟人流密集,出了事好照应。”“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不是还有棠吗。”我的心底像扎了一根针,“看完画展后,带棠去见姬总吧,你也知道瞒不住姬总。”雪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九,要不要报告是你的事,放不放弃棠是我的事…”我打断雪,“雪,为了棠好,放手吧。”雪扔了手中的吐司,手里的书劈头盖脸砸向我的额头。我面无表情,像一口枯井。大概雪心软了,“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舍不得棠走,可也不忍棠受伤,我不知道…”“忍过才好,只要能忍得,就能舍得。”我平静地说。“忍过,舍得,又能怎样,成全了棠的什么人生?成全了我的什么世界?不就是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吗,不,我偏不接受,绝不接受你们所谓的现实,就不放弃,就不放弃,就不放弃…”雪重复着那四个字,好像溺水的人喊救命。“既然不想放手,就一直牵手吧。”我突然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雪却开始嚎啕大哭。下午的画展上,棠盯着雪哭肿成两只桃子的红眼睛,说“这是特效化妆吗?夏加尔画里的山羊妆?”“来之前特意上网去查夏加尔的生平,被夏加尔和贝拉的故事感动哭。”雪说着掏出墨镜戴上,棠笑着摘下来,“戴着墨镜就没法被夏加尔的蓝色美哭啦…”“夏加尔很出名吗?为什么以前我都没听说?”雪的神情认认真真,对棠喜欢的东西,雪的认真是真的认真。“还好,大概没有毕加索那么出名,个人风格特别容易辨识,夏加尔出身贫困,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和富家女贝拉两情相悦,后来结为夫妻,是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恩爱典范。很多人嫌弃夏加尔没有大风大浪的一生不够格进入天才画家的行列,没有浓烈的情感嘛。可事实上随着时间的大浪淘洗,夏加尔的画反而越来越打动人心。”“可是,感觉天才画家都有灵感或者浓烈情感支撑,夏加尔那么普通,靠什么画画呢?”“爱啊。童年时夏加尔在俄国的小村庄目睹公鸡山羊等小动物被宰杀,一生走不出那些记忆。所以画里经常出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公鸡山羊,有爱的夏加尔还让山羊在他的画里拉小提琴。后来夏加尔爱上画画,家里不支持,爱上贝拉,现实好像不允许。可对于夏加尔而言,一辈子做好一件自己喜欢的事,爱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够了。即便是后来经历两次世界大战,中年失去贝拉,乐观坚强的夏加尔,笔下的恋人甜蜜得不像话,总之,可以说夏加尔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那句老话,有情人终成眷属。”棠一口气补充了这么多,听着倒像是真的热爱。“你看,这儿有好多幅画里新娘和新郎在空中飘啊飘…”雪瞪大了眼睛说。“贝拉牵着我们的天才,飞越尘世的黑暗和沉重,自由飞翔呐…”棠笑着接了一句。雪热泪盈眶,又掏出墨镜戴上,棠打趣问雪,“美哭了?”雪点着头,隔着墨镜,看着棠的眼睛说,“会忘记吗?”“会忘记吗,被你的单车撞到血流不止的女生,给你弹李斯特的女生,和你一起滑冰的女生,一起喝咖啡读书的女生,给你写诗的女生,因为你想要变得更好的女生,会忘记她吗?”“不会,我不会忘记,一打哈欠眼泪流个不停的女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打嗝不停的女生,路上撞了猫狗立即变身跳大神的女生…”棠说着自己也笑了。雪破涕为笑,追打着棠,两个人穿梭在一片鲜艳的色彩之中,湛蓝色的天空,纯白色的婚纱,山羊在拉小提琴,恋人漂浮在空中亲吻,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气泡,阳光下美得五光十色,上升,漂浮,破裂。突然,舒伯特小夜曲的旋律传来,我循着琴声,果然看到雪在弹钢琴。依然是大批围观者,中间站着独一无二的棠,我站在人群背后,突然觉得像做一场白日梦一样。梦里,雪穿着金黄婚纱,牵着棠漂浮在空中,突然棠挣脱了手,雪掉进一片冰蓝的蓝色里,是海,我看到了,那片冰冷的蓝色,是海。我心烦意乱,交待了信得过的小弟留守画展,驱车前往姬家本部。先去拜访海爷,海爷气定神闲,微笑着示意我坐下说。拜访的借口自然是公事——主要目的是汇报雪的近况,我打开文件袋,把关于棠的调查结果平铺在桌上,一五一十作了说明。“可以了,这件事你不用向姬总汇报,由我转达即可。另外,关于棠的调查可以停了,我也知道已经到你的极限了,剩下棠的母亲还有父亲这块,我这边会另做安排调查清楚。”海爷说完朝我鼓励一笑。“是。”我放下文件袋,起身推门出去,身后两道目光像是箭,我像猎物。回到四月酒店,雪说想喝酒,让我推荐一款长相思的白葡萄酒。我取了一瓶里奇堡,“如果是要配苦涩的爱情,单宁强劲的里奇堡更适合,香气也丰富,会有置身百花之中的感觉,解忧上品。”“姬家真没有白养你,在行。”雪笑了笑,算是默认。“给你也倒一杯。”雪说着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完画展和棠去哪儿了?”“去我们学校的琴房,教棠弹琴。”雪说着低头笑了笑,“一只手连八度都够不到,聪明人也有笨的时候…”我“嗯”了一声。“和棠回来时路过花店,棠买了一束花送我。”雪说着指了指躺在圆桌上的花束。“我下楼去找花瓶——”说着便要起身,雪示意我坐下,突然问,“你看那是什么花?”“不知道。”我如往常一般寡言,可隐约觉察出气氛要变了。“海棠。”雪诡异地笑了。我突然心里头害怕,脱口而出,“海棠和易棠没有关系吧…”雪看着我笑了,“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海棠吧?”高脚杯终于落地,玻璃碎裂一地。雪不为所动,语气平常,“长大后改姓母亲的姓所以叫易棠,听着别扭吧?还是海棠顺耳顺口。海这个姓可不多见,这么巧集团里也有姓海的,你说说,换做谁谁不联想浮翩。”“父亲对海爷起疑了,想让你盯着海爷。”雪说着倦怠一笑,“是海爷请来周汉之后开始的。不过最先对海爷起疑的,并不是父亲,你猜是谁?”“谁?”雪又诡异地笑了,带着三分恨意,“我母亲。”“姬夫人不是五年前出车祸身亡——”“海爷的前妻,是我母亲的同学。母亲那样与世无争的人,偶然发觉海爷的秘密,根本没打算怎么样,可是我们高尚的卧底警察海爷,先下手为强,在母亲的车上做了手脚…”雪停下来,猛吞一口酒,我还没有从海爷是卧底的惊天秘密中回过神来,雪又开始了,“海爷大概也怀疑过我是活证据,所以啊,四年前你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装疯卖傻了一年多,甚至不惜大闹父亲的婚礼跟父亲翻脸,一个人在外面漂了这四年…”“为什么不直接向姬总揭发海爷?为什么等到周汉事件后才动手?”“海爷根基深厚,如果不能一剑封喉,出鞘的宝剑必然反噬。周汉事件就是机会,海爷在牵线周汉这件事儿上中露了马脚,我才有机会动摇父亲对海爷的信任。”“然后呢?”明显雪的话没有说完,最重要的部分如何对付海爷还没说。“然后啊,然后你调查出棠是海爷的儿子…”雪说得轻松,心里压着千斤巨石。“你打算怎么做?”“母亲给我生命,我愿给棠一生。”我大惊,“雪,这个结局比你以前想逃离的命运能好到哪里去?”雪的眼泪砸进高脚杯,“棠说过,不会忘记我…”脑海里浮现一张云淡风轻的清秀脸庞,我心口一阵愤怒,“雪,你不要没吃过糖,就把盐当糖。”“如果你认识以前的我,就会明白今天的我。当年你在仓库里偷偷弹吉他被我撞见,我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可是现在我怕了,想要好好活着…
    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07-30
    八、第五年的婚礼进行曲 这两天四月酒店的安保工作搞得如火如荼,贵客陆陆续续入住,只等今天大戏开播。这大戏,便是周家千金的世纪婚礼。我站在五楼窗前朝外望,远远瞥见“爱之梦”扩大了两倍的店面,身后是布置婚礼会场的紧张气氛,想起上一次四月酒店如此架势,还是五年前周汉坐镇解决海爷搅起的毒品纠纷那茬儿。那时候雪还疯疯癫癫地韬光养晦,为一口甜食满足叹息,为一个即将走进她生命的陌生人,满足叹息。五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到一个国家“五年计划”更上层楼,小到一家甜品店磨着时光也慢慢扩了两倍。对于一个黑帮家族而言,五年时间,既是洗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也是事业扩大了百倍的绝佳时机。“九哥,雪那边结束了,正往酒店这边赶来。”助理突然出现在身后。“去忙吧。”我打发了助理,又检查了一遍主会场的安保工作,便去大堂门口,等着接雪。说起来,雪也算是如愿以偿,从前无足轻重的姬家小姐,如今是掌管集团一半业务的小姬总。五年前,海爷事件让雪从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半路出道,根基不稳,本来是随时会被阴下去的角色,好在赶上了时机——周姬合作、集团转型,而雪,是周姬合作的中间人。虽然不知为何雪成了周家最信任的人,但凭着周家这座大靠山,雪在集团内的地位像是坐上了火箭,对内可谓是炙手可热的接班人。故事进行到第五年,总算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还是正常的生活好,五年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清。那偏离了轨道的故事,不过一个冬天的光景,絮絮叨叨了那么多,理不清,剪还乱。思量间,雪的车缓缓停在眼前,我拉开车门,洋红色高跟鞋,黑色条纹阔腿裤,黑色雪纺衫,还有当年在夏加尔的画展上用过的黑色墨镜。那天的婚礼上,人前的雪礼数周到,人后的雪躲在海棠套房一个人吸烟,还记得我去提醒雪婚礼要开始的时候,发现那个藏着迷幻剂的抽屉敞开着。会场暗下来的时候,周汉挽着新娘步入会场,珠光宝气的舞台上传来千篇一律的开场白,管弦乐队演奏着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不知是不是因为音乐太大声包裹了思绪的缘故,衣香鬓影间,眼前竟浮现一片金黄的银杏,伴着“婚礼进行曲”,一黑一白的背影渐行渐远。而眼前雪的背影,紧绷的后背也随着“婚礼进行曲”慢慢放松,一如当初揪着那个人衣领的背影,盯着那个人的眼睛后背像泄了气一般平静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曾经放言“好个屁”的女侠,偏过头,把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没有尘埃的世界。那个遍布尘埃的世界,与你相遇的那个世界,彻底回不去了。而后新人祝酒,宾客尽欢,雪的笑脸没停过。晚上的时候,雪酒醒,半混沌半清醒之际,嚷嚷着要去桃大校园逛逛。没走多远,路边的草丛里窜出野猫,雪一惊,抬起脚,又放下。转眼间野猫不见踪影,雪怔怔地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后来一言不发回了酒店。听说那个人留校任教,还在桃大。 九、晴天最适合吃拿破仑 今天天气凉爽,又是桃市难得的晴天,草坪上随处可见晒太阳的市民,都是深秋初冬的季节了,还有小儿老人挣扎着放风筝,年轻人三三两两围坐着弹吉他。一辆黑色奥迪驶出四月酒店的地下车库,上了路,没开多远,与一辆大货车相撞。车祸引来附近桃大草坪上的人围观,一位背着书包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子经过,不知是赶着去桃大上课还是做什么,并没有停下来围观车祸现场,隔着人群匆匆一瞥,便继续跑着进了桃大的校门。我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救护车架走了奄奄一息的司机和后座上的年轻女子,看着人群散去,一片狼藉的现场,孤零零躺着一只洋红色的高跟鞋。不知道站了多久,先前那位黑色羽绒服男子又出现在视线内,身旁跟着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孩,那女孩背着小提琴,长发及腰,白色风衣,对那男子说,“你看,那儿有一只好美的高跟鞋。”那男子说,“出车祸的地方不要乱指,不吉利。”不吉利。我低头笑了笑,觉得落寞,那一瞬间理解了当初分手的雪,低头落寞地笑。目送着一黑一白两道背影走得不见踪影,我抱紧怀里的文件袋,走进邮局。出了邮局,我招了一辆出租车,路过车祸现场,那只洋红色的高跟鞋,像人的心脏在混乱中滚,“停车!”我大喊道,出口才发觉哽咽不止,刚想开车门,周家的人来封锁现场,我便停了手,“师傅,去机场。”后视镜里那一抹红色很快消失不见,我像丢了糖果的孩童,嚎啕大哭,那是我第一次无所顾忌地哭出声来,那种感觉,像是丢了全世界。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兜兜转转回到原点,想起少年时在香港接受培训,心里住着梦,住着一个人,如今心里空荡荡的,喊一声,还有回音。不久之后,周家倒台的新闻抢占大陆新闻媒体的头条,传到香港,一家媒体甚至预言周氏事件标志着另一个时代的大幕即将拉开。又过了几年,我出差到了桃市,完事后来到桃大附近,在草坪上躺了一下午。棠推醒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在梦里。仿佛时光倒流,华丽恣肆的李斯特整天追赶着纯良淡定的夏加尔。棠和气地笑,说好久不见。纯良淡定的说着好久不见,华丽恣肆的只留下一声胜利的叹息。我回过神来,也礼貌地笑,客气地寒暄,推托说有事正要走,棠突然说,“前面就是我的店,去坐坐?”我随棠来到“爱之梦”,将近十年过去,一家甜品店竟然坚持了十多年。“两年前辞了桃大的工作,现在是个面包师哈哈。”棠调侃着。“收银台前那位是老板娘吧?”我问道。“哪能,老婆拉小提琴的,办了一家音乐培训机构,说起来我有时候也去当个学员。”“学什么?”我尽量笑着问。棠起身,走到墙角的钢琴前,弹了一曲简易版卡农。“不打扰了。”我夺门而出。棠追了出来,“雪,还好吧?”我开口,白开水一般的语气,“死了。”棠像是没听清楚,“嗯?”“五年前出车祸了——”“棠!”耳边传来软软糯糯的女声,背着小提琴的姑娘从转角处跑过来,挽着棠的胳膊,冲我点头微笑。眼前一对年轻夫妻说笑着,看得出很恩爱,很融洽,很完美,“早上烤的面包特别成功,卖得很快给你留了俩…”“抽时间合奏卡农吧,钢琴和小提琴配一脸…”我挥手再见,身后传来棠的声音,“是大学的朋友,刚还说着有一位出车祸没了,世事无常,还是多吃些甜食实在…”走出了很远,我才发觉眼眶滚烫,路过的人都要看上我两眼,我抬手一抹,满脸的泪水。我回头,阳光碎在人的眼睛里,闭上眼,就回到了过去,回到记忆里相似的晴天,我像今天这般站在晴天里,站在雪的面前,默默落泪。“当初周汉和父亲密谋要除了海爷和棠,我用海爷的秘密威胁周汉,保下棠,天真地以为自己赢了。后来周汉全力扶持我上台,父亲处处打压我,我不懂事,便和父亲作对,直到父亲临终前留的一句话才让我清醒过来——姬家总有一天毁在周汉和我的手里。我真没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只看表面不看本质,周汉清楚棠是我的弱点,扶持一个有致命弱点的人掌管姬家,何乐不为…如今父亲没了,棠的处境也不安全,也该做个了结。这个文件袋装着扳倒周汉的关键证据,地址、收件人都写好了,邮局有人接应,放下就行。接头的人还会给你一张单程机票,你去香港,那边也安排好了,接应你的人是当年培训过你的…”还记得那天我问雪“那你呢?”雪说,“去桃大见一面棠,一旦周汉出事,怕是再没机会...”不知那天棠路过车祸现场时,雪有没有见上棠最后一面。这些年一个人在人海浮沉,还是打打杀杀那些事,一直没有成什么大气候。我本来就是不争气的人,看守仓库还敢私藏吉他,如果没有遇见雪……雪让我的人生拐了弯,让我庆幸活着,庆幸生命因为守护有了意义。雪死后,我还活着,我一度以为是惯性让人活过甚至连感受到的温度都没有差别的每一天,可是又常常做梦,梦里永远黑白色调,然后猝不及防,出现一只血红色的高跟鞋。雪还活着,穿着漂亮的红色高跟鞋,追着另一个人的背影,边跑边回头,对我说“一定要回头啊,要回头啊,你说过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就为了一句“不会,我不会忘记你”,我走到了第十年,来到桃市,等命运回头。等来一句世事无常。初冬的大晴天,好像孤儿的笑脸,叫人心疼,不敢爱,却忘不了。我难得回一趟桃市,走在桃市难得的晴天里,耳边冒出一个声音——从此以后,这世上的晴天阴天,都是自己的了。她曾笑着说,晴天最适合吃拿破仑。仿佛要去解决生命的头等大事,我回头,快步走向“爱之梦”。“老板,来两份拿破仑。”我冲进店内,惊得棠定定地看着我,不知所措。棠的妻子拍了拍棠,取了两份拿破仑,递给我,笑吟吟地说,“晴天最适合吃拿破仑。”棠低下了头,我端着托盘上了二楼,刀叉用不惯,我便单手提起那千层酥糕,甜腻的奶油沾了手指,化在舌尖,丰富的核桃果仁葡萄一股脑滚到肚子里,真甜,连眼睛都觉得甜,目之所及,一切都有了色彩。窗外,世界散发着光辉。动人的、温柔的、让人放松的光芒,像是回忆之光。直到今天,想起故事开始的那天,我怎么想也想不起那天有什么特别。那天的天气,阴天吧,桃市一向吝啬晴天。时间,冬天的黄昏。地点,大学的校园。人物,人物吗?从转角处飞出来的棠撞倒雪,撞翻了雪的命运。十年后,从转角处出现跑向棠的人,不是雪。 
    回复
  • i93****466

    i93****466

    LV1 2016-07-31
    作为中篇小说来讲,该片语言、辞藻等还算是比较华丽的,雪是一个喜欢钢琴敢爱敢恨、有自己主见的女孩,而棠是个简单的大男孩,在冬日的某天改写了一个叫做雪的姑娘的命运,却永远都不会知道雪的牺牲和秘密。故事的结局让人有些心酸,“他说,他会记得我的”而事实上,“只是一个大学的朋友,世事无常”。。。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凉薄。希望阿衡在以后的故事中加强对感情部分的描写,尤其是主人公要进入主场的时候更需要一些细腻的东西去表达才会更吸引人!
    回复
  • i93****498

    i93****498

    LV1 2016-08-01
    阿衡的这篇中篇语言精致,加了许多画和乐曲的背景来预示主角的一些感情和后面的悲剧,但作为一篇爱情小说来说用男二的视角来写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直观地感受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元素,不过如果这篇小说的基调就是定位于一段疾风骤雨般的爱情下的默默牺牲和守护的话,我认为这种写法是符合小说的情感基调的,反正我对男主这种人设没太大感觉,我爱男二
    回复
  • 夏至未至

    夏至未至

    LV6 2016-08-04
    写的特别棒啊 希望你也能支持《梦微凉 情渐暖》哦 加油加油
    回复
  • 当歌

    当歌

    LV9 2016-08-22
    写的真好,继续创作哦~加油加油
    回复
  • 坚持不懈

    坚持不懈

    LV23 2016-09-12
    此书内容通俗
    回复
  • 快乐人生

    快乐人生

    LV20 2016-10-10
    好书天天看不停
    回复
  • 书香

    书香

    LV25 2016-10-10
    爱只有自己认同的才接受。
    回复
  • 哟儿木仔仔

    哟儿木仔仔

    LV18 2016-10-10
    雪是冬天的浪漫
    回复
  • 见义

    见义

    LV15 2016-10-10
    不错
    回复
  • 见义

    见义

    LV15 2016-10-10
    很精彩
    回复
  • 牧羊羊

    牧羊羊

    LV1 2016-10-10
    bab
    回复
  • 如向

    如向

    LV7 2016-10-10
    回复
  • 一生飘逸

    一生飘逸

    LV21 2016-10-10
    一敏
    回复
  • 在线等唇釉

    在线等唇釉

    LV7 2016-10-10
    嗯很好看,加油
    回复
  • 文竹妈咪

    文竹妈咪

    LV20 2016-10-10
    支持我下
    回复
  • 战天

    战天

    LV15 2016-10-11
    回家咯
    回复
  • 交换空间老李

    交换空间老李

    LV5 2016-10-11
    写的不错,加油

    当歌:写的真好,继续创作哦~加油加油

    回复
  • 漫天飘雪

    漫天飘雪

    LV5 2016-10-14
    不错哦!加油。
    回复
  • 雪花飞舞

    雪花飞舞

    LV14 2016-10-15
    很好看,很凄美。值得点赞!
    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10-26
    雪接过书,翻开第一页读了起来。棠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伏在桌子上,认真专注。两人一声不吭的,过了一下午。
    晚上棠回桃大上课,雪抱着《白夜行》回酒店。
    七点的时候,我推着晚餐车去海棠套房,雪背靠着落地窗,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双眼睛早已哭得肿成四月。
    “九,亮死了…雪该死,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头…”雪见我进来,嚎啕大哭。
    我扶一扶额角,想了想开口,“今晚厨房做了排骨。”
    那悲痛的女生像是打了镇静剂,立即止住哭声一把抹了眼泪,也不管手上有眼泪鼻涕没有,伸手来抓餐桌上的热排骨。我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保鲜膜手套”扔给雪,雪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大口嚼着爱吃的排骨,朝我一笑。
    那笑容看着,像是李斯特甩着头发在弹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我为这个比喻感到忍俊不禁,憋着笑去开酒柜,取了一瓶奔富酒庄的葡萄酒,刚要开酒,雪摆摆手,“贵腐,贵腐,恋爱中的人要喝贵腐懂不懂?”
    “可是赤霞珠配排骨——”
    “少废话,要伊慕的贵腐。”
    我大喜,今天有口福了,雪爱吃甜食,连带着喝红酒也爱口味偏甜的,因此海棠套房的酒柜里储藏最多的是贵腐酒,可是这伊慕酒庄的顶级贵腐不常开,只有在雪特别高兴的时候开,这一回肯定是因为棠。虑着有好酒喝,我也就没那么讨厌棠了,想着这段时间慢慢调查,先不向海爷做汇报。
    待在冰桶里凉了些许时间,开瓶,倒入醒酒器,等香气释放得差不多,我先倒了一杯给雪,果然雪叫我也喝一杯,我狂喜,面上不动声色,下楼去厨房端了两份甜点,才开始享用。
    道晚安前,雪突然从被窝里惊起,我吓一跳,手一紧,差点把窗帘扯下来。只见雪抱着那本《白夜行》,像是磕了药,在床上翻跟头,来回打滚。
    于是我问,“这回真嗑了?”——我知道雪私藏着不多一点迷幻剂,货是我把头提到裤腰带上搞来的。要知道姬总贩毒是真,但是绝对禁止身边人吸毒,更何况是雪。好在雪收了迷幻剂,只是锁在抽屉里。雪说,等彻底绝望的那一天打开抽屉。
    至今为止,雪还没有打开过那个抽屉。姬总新婚那天没有,每一次失恋没有。搞得我也开始好奇,让雪彻底绝望的事,究竟长什么模样。
    雪翻够了,开口第一句惊得我打一个寒颤,“我要写诗,拿纸笔来。”
    跟在雪身边四年,我仔细搜索了记忆,《白夜行》——雪在四年内读的第一本书,又努力搜索雪动笔写字的记忆场景,一片空白。
    大概是我的职业素养好——在做雪的贴身保镖之前,我在四月酒店做了一年总统套房的贴身管家,我迅速理清短路的大脑,僵硬地礼貌一笑,去找纸笔。套房主人没有看书写字的习惯,我只好把客厅电话旁的便签条多扯了几张,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签字笔,拿给海棠的“诗人”。
    “你看看怎么样?”雪直接省去了构思、措词之类的环节,一气呵成。
    我拿着便签顺口念了出来,“我走在萧萧黄叶里/走在城市的霓虹灯下/走在这个冬天/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想了一百个不喜欢你的理由/可下一秒/只要想起干干净净的你/我便止不住傻笑/像是左手上破了个口子开始流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文学性是比较强还是特别强?棠是会喜欢还是特别喜欢?”雪问道。
    “比较强,棠会特别喜欢。”我郑重地向雪保证。
    第二天,雪老早约棠在“爱之梦”见面,把那首诗献宝一样拿给棠。
    棠像是认真读了,读罢久久地看着雪,雪满意地笑了。
    棠开口,“雪,想象力丰盈,像是左手上破了个口子…”
    雪摆摆手,“第一次写,写得九分好…”
    棠一笑,正是昨晚我听见雪要写诗的表情。“雪,你真得很特别…”
    雪刚要低下头娇羞,棠给了雪的额头,一记爆栗。
    “记得喜欢李斯特的学姐说过,有一回学姐看到她男神在学校琴房里弹吉他,弹的是岸部真明,刚好学姐练过那曲子,于是鼓起勇气走进琴房坐到钢琴前,给男神伴奏。学姐说为了不让钢琴的声音盖过吉他,特意按键特别轻柔,男神感受到了钢琴主人的心意,学姐就这么含蓄地追到了男神…”
    “你喜欢那个学姐?”雪的脸立即变阴天。
    棠一愣,看着云里雾里吃飞醋的雪,再看看手里这份比屠夫手里切猪肉的刀还要干脆利落的直白“情诗”,终于还是释怀一笑,“你是我喜欢的,也就是唯一的。没错嘛,你正是我喜欢的。”
    我敢打包票当下我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以前咋没看出来棠还是个情话杏oy…
    而我家的雪,那常常“世故”得不要不要的雪,面对一份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热气腾腾飘香的心意,红着脸管理表情,低下头把书翻得哗哗响。
    “如果你是雪,会在亮死的时候回头吗?”雪突然问棠。
    棠说不会。
    雪说她一定要回头
    “回头的话,就能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麽?”棠笑着反问雪。
    “大象的鼻子是用来捡开心果的 没必要弯腰
    长颈鹿的脖子是用来看星星的 没必要飞翔
    变色龙的皮肤 绿色 蓝色 粉色 白色 是用来躲避动物 没必要逃跑
    雪回头最后看亮一眼 是因为爱 没必要…我不知道…”雪终于停了下来。
    “《阿黛尔的生活》?”棠问雪。
    “咦?”雪一脸疑惑。
    “你说的难道不是这电影的台词?”
    “不清楚,没看过。”雪信誓旦旦。
    棠笑了,“如果雪回头最后看亮一眼 是因为爱。可是电影的最后,阿呆还不是独自离开艾玛的画展,连道别都没有。阿呆就不爱艾玛吗?”
    “当然爱!艾玛虽然分手后对阿呆说‘我对你有无限温柔,一生一世’,但艾玛聪明世故,爱情绝对不是这类人的全部。可是阿呆,迷茫孤独的阿呆,却是为爱而生。这样的两个人,道别了又能改变什么…”雪摇头叹息,我在二楼默默地把帽檐拉下来遮住脸。
    棠看着雪,笑而不语,看着雪的表情从眉飞色舞到像霜打的茄子,哈哈大笑。雪尴尬地干笑,到后来也跟着棠大笑,笑声像是咖啡的香气溢满小店的每一个角落,熏得我也忘了疲惫生活的腐气,跟着低声笑,笑得开心,笑得心痛,不知为什么。
    “雪,你知道吗,一开始我以为我是阿呆,时刻准备着,对于召唤我的人全身心付出。可你问我愿不愿意为亮回头,我才发现我是艾玛。我冷静克制,被生活束缚的人是我,总有一天,连道别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为我回头。”棠手里转着笔,说完又是一笑。
    雪盯着棠的招牌笑容,“可不是麽,你总是笑,笑得有教养的样子。我们的艺术精英艾玛也是这样,颓废不羁的笑容简直是她的一个招牌,一张面具。与其说艾玛温柔,倒不如说她世故或有教养。”
    我听不懂,但显然棠听懂了,一言不发,盯着雪的眼睛像是要挖出一座冰山。
    “雪,你比你想象中清醒。”棠开口。
    “不,我醒着,是更深的梦境。”我从来没听过雪这么说,可现在,我也听不明白。
    棠想了想,笑着说,“总要有一个人清醒,另一个人才能做梦,不是吗?”
    雪伸手去捏棠的脸,“虽然笑得虚伪,偏偏这么好看,我喜欢。”
    棠拉开雪的手,“喜欢就来亲一下。”
    “好。”雪说着起身,隔着桌子在棠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棠拉着雪的手,并没有松开,我瞥过头不想看,可等我再转过头,雪坐在棠的怀里。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虽然只有天、地还有我,那两个人在明晃晃的店内上演真人舌吻秀,气得我心里早已把棠千刀万剐,都怪这表面上温良无害的棠诱惑我家单纯的雪,破坏堂堂姬家千金的公众形象,不行,作为雪的贴身保镖兼贴身管家,我现在必须再兼任一个公关的职责,把雪从棠的诱惑中解救出来!
    我一把抓起立在墙角的吉他,一顿猛拨,破坏店内暧昧的气氛。
    楼下传来棠的声音,“楼上有人?”
    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听这声音,倒像是刚从疯人院出来。”
    我的内心奔腾过一个野生动物园,右手贴在琴弦上,完全安静下来。
    又轻轻一拨,轻缓的旋律流淌,开始弹唱,“没有 雪白的羽毛 没有 清澈的嘴角 没有 让人一眼爱上的幸运 没有 太外向的热情 可她有 最动人的灵魂 看似邪恶但纯净的天真 留着最珍贵的血 随身献给最爱的人…”
    距离我上一次弹吉他,八九年过去了。
    我第一次见雪,是在姬家藏匿毒品的仓库。那年我十五岁,一身寒酸,偷偷藏着把破吉他,主要工作是看守真金白银的仓库。雪十二三岁的模样,误闯进仓库,不知在我的身后站了多久,直到我放下破吉他,雪的掌声惊得我立即拔出手枪,转身对准雪。
    那面对枪口的小女孩并不惊慌,我渐渐平静,看清来人脖子上的羊脂白玉,放下枪,刚想低头认错,就在那一刹那,雪的羊脂白玉“咣当”一声砸在水泥地板上,格外响亮,玉却并没有碎。
    雪慌了神,捂着嘴站在原地发抖,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走过去,手在衣角上蹭了半天,拾起红线白玉,递给雪,嘴角咧开,腼腆一笑。
    一个一身寒酸,腰上别着杀人的刀枪,不过十五岁,脸上写满苦大仇深,像是被生活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一个白裙红鞋,脖子上挂着护身符一般的白玉,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面对致命的枪口时一脸平静,像是被命运一刀一刀磨出来的。
    彼时,雪问我叫什么名字,转身离去。而后我被送往香港,参加姬家安排的培训,三年后回到桃市,刚开始在四月酒店做贴身管家,后来去做海爷的助理,管理姬家的酒店生意。直到雪搬出姬家,我被调去做雪的贴身保镖。
    说远了,我不重要。
    “歌词不错。”楼下传来雪的声音。
    “声音听着熟,好像在哪里——”棠的话猛然点醒我,琴弦应声而断。
    雪打断棠,“你不是一会儿有课,还不走?”
    棠看一眼手表,旋风一般收拾了书包拔腿就跑。
    我下楼,雪点了两杯草莓牛奶,一杯给我,我们一路喝着走回酒店。
    “没有你做的好喝。”雪说着要扔了还剩半杯的草莓牛奶,进电梯门。
    “不要浪费。”我抢过雪的草莓牛奶。
    “九,上一次听你弹吉他,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怎么后来不弹了?”
    我不假思索,“集团事情多,没时间。”
    雪皱了皱眉,“以后也没时间再弹?”
    “嗯。”
    雪“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我目送雪走进海棠,转身下楼为雪去准备晚餐。
    今天不知什么心理作怪,我呆在厨房削白菜。一不注意,菜刀划伤了手,左手破了个口子开始流血。
    雪在写给棠的诗里说,“像是左手破了个口子开始流血,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们都醒着,活在更深的梦境里。

    阿衡:四、我想变成一个好人,好到能配上你 桃市的冬天,虽然阴冷、暗淡,但也有一抹亮丽的暖色——银杏的金黄,在初冬慷慨地划过乌烟瘴气的城市,金碧辉煌,排山倒海。桃大北门前的大道两旁,浓郁茂密的两排树木,正是银杏。天气转冷银杏金黄的季节,那条大道便像是披上了金线丝绸,变得纯粹高贵,优雅浪漫。最妙不可言的地...

    回复
  • 阿衡

    阿衡

    楼主 LV1 2016-10-26
    谢谢书友们的支持!另外才发现第五章没写完,补充的部分贴在回复里辣。
    回复
  • 千邪

    千邪

    LV10 2016-11-06
    写的好棒,支持你
    回复

热门参赛作品

  • 1
    魔鬼花

    莫一

    一切都是等价交换。得到什么都要失去什么! 用我一半生命,复制一个自己,多年后再爱你! 用我一半灵魂,复制一个你,多年以后复活你! 当你我在此相遇,不必重复我们的悲剧

放大

确定删除该条回复么?

取消 删除

获取掌阅iReader

京ICP备11008516号(署)网出证(京)字第143号京ICP证090653号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0452

2015 All Rights Reserved 掌阅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不良信息举报:jubao@zhangyue.com 举报电话:010-598456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