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怀孕  第二天检查出来，胡粟玉果然怀孕了。回到住所，尤墨就出去联系朋友。胡粟玉一个人趟在床上发呆，她知道尤墨是真心爱她的，现在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感到心里很慌。但是又不能把全部责任怪在尤墨身上，毕竟肚子里是她和尤墨的孩子，她多想生下这个孩子和尤墨一起过日子，即使艰难一些也无所谓。“粟玉——”随着楼道口一声喊声，尤墨回来了。他告诉胡粟玉，一切都联系好了，就在这个星期五下午去诊所做人流。“尤墨，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真的很想。”胡粟玉流着泪抽泣。“粟玉，坚强一点，我们要理智。”“尤墨，你是不是不爱我，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结婚？”“粟玉，你怎么会这样想？”尤墨紧紧的搂住她。“尤墨，你以前不是也和王三亚谈过恋爱，最后还不是独自跑到了省城。”“粟玉，不要不讲道理，我和王三亚没有感情，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尤墨，你会不会不管我。”胡粟玉再一次哭出声来。“不会！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冷静一点，我出去抽根烟。”尤墨心里也被她闹烦了，走出屋子去抽烟。胡粟玉觉得自己也过分了，怎么可以那么不信任他，她趟下身子靠着床沿让自己的情绪安静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尤墨，这些天怎么都不见你？”胡粟玉拨开窗帘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烫着大波浪化着浓妆，细细的眼睛，丰满的胸部，脖子上系着一块透明的花围巾，好像就是尤墨裸体画里的那个女人。“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以后别来我这里了。”尤墨的声音有点生气。“你让别来，我就不来了呀，是不是又找了新的相好了就嫌我烦了。”女人发出浪荡的笑声。“别来烦我，我们都说好了，我画画付你钱，钱都付了还来找我干什么。”尤墨的声音更大了。“你就一点都不留恋我，你不是说我泡的茶好喝吗？我现在不要钱了，给你白泡还不成啊，帅哥！”女人媚气的朝尤墨身上靠。“不行，你给我滚！”尤墨忽然吼了起来。“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哒哒哒哒”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像风一样消失在门外。“尤墨----”胡粟玉大声喊着。尤墨走进屋子，胡粟玉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骗子！”“粟玉，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会来这里。”“我不听，你是不是和她，和她也谈过恋爱？”“不是，上次在附近采生，她看见我就主动和我攀谈，后来她说急需用钱想做我的人体模特，我当时也因为一时兴起很想画裸体画，毕竟那么多年学画没有画过裸体，画人体也是一个画家的基础训练。她要价不高，我就同意了。”“那你为什么骗我说没有人给你做模特？难道她仅仅是人体模特？”“是的，仅仅是人体模特，至于她，如果觉得我画了她的裸体我就应该喜欢她，那是她的事。”尤墨冷静下来，淡淡的说。“尤墨，你怎么能那么对我。你要画可以找我，为什么偏要找别人。”胡粟玉喊叫起来。“粟玉，你别胡搅蛮缠了，你知道我们距离那么远，而且我来你那也仅仅是一二天时间，旁边又都是你们的同事宿舍，我怎么画！”“你到底和这个女人发生了什么没有？在我们之间你是不是和她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说这些，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你。”“尤墨，你胆怯了，你肯定对她做了什么。”“你别乱猜疑，如果你那么不信任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尤墨，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你太不可靠了。”“随你，我没有背叛你，你非要那么想我也不想多解释。”尤墨气鼓鼓的甩门离开。胡粟玉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过了一会，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留了张纸条“尤墨，我走了，我们分手吧。我说过，你的懦弱，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把能杀人的刀。但是我无法摆脱这些命运，最后还是爱上了你。孩子是无辜的，我会把他生下来。”走出尤墨的住所后，她感到孤独，空茫，没有退路，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从记事起，这种空茫的孤独感时常陪伴着她。但是，也因此，要活下去并活好的欲望变得尤为强烈，这或许就是她在恋爱中一直漠视的本来的自己。而现在，她再次感受到这种孤独感和与之抗争的力量。她一次次问自己，这难道仅仅是倔强吗？不，这是宿命。不然，她就不会在那一刻坚定的选择离开。

第十五章：省城  每个人都是一部记忆储存器。而记忆让爱变得清晰。第二年春天，尤墨提出让胡粟玉去省城昆明见识见识。胡粟玉请了几天假，跟在尤墨的屁股后面来到省城。省城比胡粟玉想想的大的多，到处是繁华景象，到处是衣着打扮时髦的漂亮的姑娘。“尤墨，省城那么多好看的姑娘，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尤墨捏了下胡粟玉的鼻子，笑着说：“她们都没你好看。”胡粟玉含羞的把头钻到尤墨胸前。“你胡说。我可没这些人好看。”“粟玉，自信点，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了。你可要相信我的审美眼光。”这时，路边推过来一辆卖糖葫芦的三轮车，“吃糖葫芦吗？我去买来给你。”尤墨问她。“不吃了。我饿了，去吃碗面条吧。”胡粟玉觉得肚子有些饿。“好的，我带你去吃鳝鱼面条。”他们手拉手来到“王记鳝鱼面”，尤墨找了个空位让胡粟玉坐下，他去排队。店里生意非常好，飘着浓浓的鳝鱼腥香味，在那么多人中间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她围着一块厚厚的花围巾，头发髻插着一朵塑料花，抬着一大碗鳝鱼面条“唏乎唏乎”的吃着。中年妇女夹起一块鳝鱼涮了涮汤，然后夹起漂在面汤上的韭菜一根一根的捞着吃，一嘴鳝鱼，一嘴面条，再吃几根韭菜，中间还喝口汤。“这些省城里的人怎么吃碗面条还那么讲究?”胡粟玉心想。尤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穿过人群，“粟玉，你先吃，我再去端我的。”胡粟玉也学着那个女人先把面条在碗里搅一搅，夹起一块鳝鱼在汤里涮了涮，放进嘴里“真鲜！”“哈哈，丫头，你也学会吃鳝鱼面条了啊。”尤墨端着自己的那碗面条坐在她旁边。“我跟你说，吃面条和打牌，这是最能看出一个人个性的事。”尤墨冲她笑着说。“真的？”“是啊，你看那边，那个吃的胡里胡渣的男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一定生性急躁。再看那边那个吃的细嚼慢咽的，还时常用筷子涮着面条吃，这样的人呀，一定做事没什么主见。”“不见的吧，或许是那个吃的快的肚子饿急了，那个吃的慢的肚子还不怎么饿呢？”胡粟玉不服气的争辩。“肚子不饿来吃什么面条啊，这鳝鱼面条可不便宜，没几个人是来这里吃着玩的。”尤墨反驳她。“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张嘴！”尤墨夹起碗里的鳝鱼放到胡粟玉嘴里。“怎么，不爱吃鳝鱼？这些可都是野生鳝鱼，可好吃了。”“嗯，我不怎么爱吃鳝鱼，你可得了便宜，可以把我的都吃了。”胡粟玉假装白了尤墨一眼。“傻丫头，真不会享福。这杀鳝鱼啊可有讲究了，要连着鳝鱼血一起放到锅里煮才鲜美又滋补，来，你尝尝嘛，滋补滋补你！”胡粟玉接过尤墨塞到嘴里的鳝鱼段，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跑到店外的墙根吐了起来。尤墨追了出来：“粟玉，怎么了？真有那么难吃啊！”“嗯，我觉得这腥味闻不惯，想吐。我的胃不大好。”“好，好，那就不吃了。”回到尤墨租住的房子，胡粟玉被那些腥味熏的一直觉得不舒服，胃里老是翻酸水。尤墨找来消食片，让她吃下。一直到晚上睡觉前胡粟还是觉得不舒服。尤墨只得再出去买些胃药。她趁尤墨不在好奇的看起尤墨摆在屋子里的画来。尤墨画了很多风景画，一个个诡异的气泡里装着一棵树和一座村庄，还有很多赤裸的人模糊的站在这些怪圈旁。胡粟玉翻着尤墨堆放好的画，看见几张女人的裸体画，画里的女人细细的眼睛，饱满的胸部，长的很妖艳，两股间还隐约的披着一块透明的纱巾。她突然有些吃醋，尽管她知道画家画裸体很正常，但是她想，这些画里的女人和尤墨是否有什么关系呢？尤墨买了胃药回来了，看见胡粟玉低头不做声坐在凳子上。“粟玉，还很难受吗？”“好点了。”“快把药吃了，我给你倒水。”“尤墨，你画裸体？”“啊，你看见了，我偶尔画，这是基本的训练。”“那？那些模特呢？”“有谁给我做真人模特啊，我都是参照一些图片画的。”“哦，是这样。”“粟玉，要不你给我做模特吧。”“我啊，我行吗？”“当然行啊，不过不能让外人看见，不然把我当流氓抓起来，哈哈。”“嗯，你说行就行。”“我们现在就画！你后天就回学校了，抓紧时间。”“粟玉，你靠床上，把衣服脱了。”“有点冷。”“你把被子盖上，我需要描曲线的时候再把被子放下。”胡粟玉按照尤墨的意思脱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尤墨让胡粟玉穿上衣服，过来看看初稿。“画里的女人真是自己吗？明亮而略显忧郁的眼神，洁白的胴体，长长的头发遮着一对小巧结实的乳房。“粟玉，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美了吧？你有一种脱离人间烟火的忧愁。”“尤墨，我的这幅画别让外人看见。”“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看呢，傻丫头。身体舒服点了吗？”“好多了。就是老觉得喉咙有点堵堵的。”“嗯，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尤墨，我担心是怀孕了，因为上个月的月经没有来。”“啊？怀孕！”“尤墨，我知道你不想那么早结婚，但是我很害怕。”胡粟玉侧过身，低下头。“别怕，粟玉，我们都还年轻，何况我现在也不具备结婚的资本，你现在跟着我会受苦的，等我闯出点名堂我们再结婚。”“那要是怀孕了怎么办呢？”她焦急的问他。“实在不行，就做人流。我找朋友找个可靠的诊所，你别怕。”尤墨走到她身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抱住她。“尤墨，我真的很害怕。”胡粟玉抱住尤墨流下眼泪，身体颤抖起来。“粟玉，我爱你。相信我！”尤墨把胡粟玉搂的更紧了，眼神里划过一丝深深的焦虑。

第十四章：离别 第二天午后，大雪已经停了，窗外依然是银装素裹，回家的老师陆续回学校，弯弯曲曲的校园小道上残留着被车辙压挤的残雪，一线阳光穿过被压断枝桠的老梧桐树射进胡粟玉的房间。书桌上放着一本《安娜。卡列宁娜》，一个搪瓷杯里冒着热气，胡粟玉的手搭在书桌上回想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在做梦。“粟玉，我得走了，明天你也上班了。让你的同事看见我在这里住不好。”尤墨深情的看着她。“嗯，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我到了省城就给你打电话，有时间我就过来和你一起过周末。”尤轻轻捏了一下她冰凉的脸蛋。“尤墨，我这一生要的不多，但是每一样都希望是我所信任的。你......你可别骗我。”说完，胡粟玉撇过头，咬了一下鲜红的嘴唇。尤墨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一边轻轻吻着她一边对她低声说：“不会的，粟玉，相信我。”“嗯，我信你。”尤墨拿起背包，戴好帽子，揣着胡粟玉在裤兜里塞的两个煮熟的鸡蛋离开她的学校回去了。雪停后的天空白蒙蒙的一片，几只出来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的飞过学校的黄泥围墙。一洼雪水边，几只小黄狗正在窝边嬉戏打闹，墙角三四株腊梅依然昂着头，顶着朵朵迎着风雪开放的薄如蝉翼的花朵，闪着雪屑的银光，和刺骨的寒风一起摆动。胡粟玉觉得自己是这场大雪最大的收益者，她安静的依靠在窗口，欣赏这雨后的美景，青涩的她，在一阵又一阵簇拥而上的寒风中，接近绯红。一周过去了，尤墨打电话说单位要他去城西郊区出差没有来。第二周，尤墨拎着一袋子苹果出现在胡粟玉面前。沉浸在爱情中的胡粟玉，显得更美丽了。就这样，她在一次次温馨而焦急的等待中，日子过了大半年。  

第十三章：雪夜 窗外厚厚的积雪在夜幕下闪着白光，透过玻璃窗，依然有阵阵寒意穿透胡粟玉不足20平方的宿舍。胡粟玉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用脚轻轻撞开门。“尤墨，起来吃晚饭了。”“哦，哪弄的面条？”尤墨咕噜翻身坐起。“我让食堂张师傅帮忙做的，求了好一会他才做的。”“那你呢，你吃了吗？”“我吃过好了过来的。你快起来吃了吧，不然就凉了。”“谢谢啊，粟玉。还有鸡蛋呢，真有你的。”尤墨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胡粟玉看着尤墨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轻的笑起来。“早就饿了吧？”“我在过来的路上做梦时都想吃碗鸡蛋面，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蛋面？”尤墨调皮的问她。听尤墨这么一说，胡粟玉的脸上又露出两朵红晕。“粟玉，我们一起吃，这块鸡蛋给你。张嘴！”尤墨夹起碗里的金黄的鸡蛋片朝胡粟玉的嘴递过去。胡粟玉不好意思的撇开，“别闹了尤墨！你快吃，不然我就不给你吃了。”“怎么样，好吃吧？”胡粟玉看着一口吞下鸡蛋片的尤墨。“嗯.......真好吃！”尤墨用袖口擦擦嘴。胡粟玉红红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黑白分明，几缕黑发从额头两侧垂下来，垂到红红的嘴唇边，唇角一粒细小的黑痣随着嘴唇跳动。尤墨痴痴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朝她脸上吹了口气。“粟玉，你真好看。”“尤墨，你又来了。”粟玉轻轻推了他一把。“是—真—的——好—看……”尤墨故意把每个字拉得长长的，然后，吞下一大口面条后，双眼直盯盯的看着胡粟玉说：“此刻，我尤墨的世界只有你，和这碗鸡蛋面。”尤墨顺势一拉，把胡粟玉压倒在身下，在她额头上亲亲吻了一下。手里的面碗高高地擎在半空。瞬间，胡粟玉闻到一股带着蛋腥味的热气笼罩下来，从半空慢慢扩散到脸、嘴唇，湿软湿软的像一片被雷雨侵润的榕树叶子盖住了她的脸。尤墨和胡粟玉终于从一阵长长的雷雨里清醒过来，他俩都感到浑身无力，气喘吁吁。这时，尤墨放下擎在手里的碗，瘦长的手臂抱住胡粟玉，再次吻住了她。“粟玉……”尤墨喘息着，“我要和你做洞房。”“不行，尤墨，我怕。”“别怕，有我在。”尤墨把手伸进胡粟玉的内衣，胡粟玉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颤动在体内延伸，她开始发抖，控制不住的呻吟起来。尤墨的手更加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体上滑动，他脱下胡粟玉的衣服，一对均称饱满的乳房在雪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洁白，粉红的乳头像两朵雪地上的红梅。尤墨轻咬她的乳头，细长光滑的手指向下游走，摸到了幽深的密门。“啊---”胡粟玉感到20几年没人动过的禁地被闯入的惊险和刺激。失重的感觉让她晕眩，眼冒金星，是恐惧也是刺激，而战胜失重后，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骄傲。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找到了一个牢固的支架，从此，这个男人和她组成了生活的轮廓，一起去享受生活中的各种美好与残缺。窗外的雪花断断续续飘着，几根悬挂在檐角的冰凌“噼啪噼啪”的摔落下来，屋子里的木床在“吱嘎吱嘎”作响，热气蒸腾。

第十二章：雪夜 动情，让生活变得美好，心有属所才是最高级的存在。她对他模糊不清的思念，已经变成一种让她每天快快乐乐活下去的主色调。“胡粟玉----”楼下突然传来男人的喊声。胡粟玉穿好鞋子，急忙打开门，寒风嗖一下灌进屋子。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片冰天雪地，这让胡粟玉觉得到了另一个世界。“跑下楼道，她四处张望，没见人影。她想大概是在做梦。突然，尤墨满身积雪站在胡粟玉面前。尤墨的裤腿上沾满雪屑，低帮军用靴冒着热气，头发上滴答滴答的掉着水珠，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冻的紫红。“胡粟玉！”尤墨抓过她的手搓衣服一样搓起来。“冻-死-我-了。”胡粟玉看着尤墨的喉结上下滑动，半天说出这句话。“尤墨，你都湿透了。”胡粟玉急忙扶稳尤墨朝她的单人宿舍走去。窗外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一小团雪尘像银屑一样卷进胡粟玉的宿舍窗户。“你，快把靴子脱了。还有外衣和外裤。别愣着呀，尤墨，你的湿衣服裤子放在炉子上烤烤。我这里也没男人的衣服，你坐床上用被子裹起来。”胡粟玉急匆匆的帮尤墨脱下湿漉漉的外套。“粟玉，给我倒杯热水。”尤墨用冻僵的手指解开外套的最后一颗纽扣。“好！你快裹好被子，不然要感冒了。”说完，胡粟玉赶紧抱起尤墨的湿衣服，烤在炉子边，麻利的在搪瓷杯里倒上热水，放了点白糖，递给尤墨。喝了几口热糖水后，尤墨总算定下神来恢复了常态。“他妈的，这鬼天气！”“那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呀？”“我就是想见你！”胡粟玉脸一红。“粟玉，过来。”胡粟玉乖乖的走到尤墨身边。“坐下，我要搓搓手。”胡粟玉把手放在尤墨细长的手掌，有种异样的感觉让她不好意思起来。“粟玉，你的眼睛真好看。”尤墨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挂着小水珠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胡粟玉避开尤墨直视的眼神，起身拿来一块干毛巾。“喏，擦擦头发。”“好的，谢谢。”尤墨拿起毛巾胡乱擦起来。“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面条。”“不饿，你别忙了。你陪我说说话。”“嗯。”“你总让我感到很温暖。”“是吗？”“嗯，我从小不讨父母喜欢，他们觉得我太捣蛋，从来没让他们有过做父母的骄傲感。”“你有才华。”“一个会玩的人，才有前途。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像他们那么活着，工作，听党的教导，结婚生子，然后平平静静的结束一生。”“嗯，很多人都那样。”胡粟玉边一边搓着尤墨的手，一边掖着被角，不让刚刚暖和起来的尤墨再被冻着。“没事，粟玉，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听我说，后来，我6岁那年认识了一个美术学院的老教授，当时他被打成右派关在牛棚里，很多人都对他尽而远之，我那时还小没人会注意我，就常常去那里玩。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我很喜欢他。他给我说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还说我对色彩很有天赋，鼓励我学画画。”“哦，原来是这样。”胡粟玉看着尤墨的眼睛，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雪花融化后小水珠。“嗯，是这样，后来我就慢慢自学绘画，从基本的素描开始。到了后来，我高中毕业后没去考大学，我觉得那是浪费时间，所以顶了我爸的职在上海的农机公司上班，哎，上班也没劲，幸好我这个工作经常要下乡四处跑，再后来就被跑到了你的那个小镇。认识了王三亚，也认识了你。”“那你现在还画画吗？”胡粟玉问他。“画，我不想回上海，所以几年前，托了点关系把我安排在你们县城里的一个物资公司当拉货司机。”“你比我六七岁，这个年纪回上海不是有更大的发展吗？”“不，我讨厌上海。我宁愿一辈子不被那些烦人的人碰到我。”尤墨哆嗦着懂的说出这句话。胡粟玉心里一热，突然觉得尤墨和自己想的一样。“粟玉，这些天大雪都不停，我就只能在这里打扰你了。”尤墨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我们现在是好朋友。”胡粟玉淡定的回答他。“那我睡哪？”“你就睡我这里吧，我去和隔壁小李老师宿舍睡。不过今天是周末，很多老师都回家了，不知道小李老师还在不在。”“要是没地方睡，你给我打个地铺就行。你睡床上。”“到时候再说吧。”说完胡粟玉脸一红。“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除非你自愿，嘻嘻。”尤墨顽皮的摇了一下头。人往往只有攀上高山峰顶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而在山脚或山腰，把喉咙喊破了都感觉不到那种感觉。

第十一章：.恋爱 善于在人前调侃的尤墨，让他看起来更加风度翩翩，只不过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有了一丝疲惫。天快黑了，胡粟玉问尤墨：“你吃饱了没有？”尤墨看了她一眼，点起一根烟，让她再等等。“尤墨，你晚上住哪？”“我呀，现在是流浪汉，哪家给我住我就住哪。”“胡说，你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可怜巴巴了。”“我骗你干嘛，我的车坏了又回不去，身上带的钱又不多，我不在老乡家蹭着睡，难道和你一张床睡吗。”尤墨坏坏的看着胡粟玉。胡粟玉害羞的白了尤墨一眼，马上把话题岔开：“那你怎么就没在上海呢？难道是上海开车到这里拉煤的？”胡粟裕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大可能呀，上海那么远。”“当然不是上海过来拉煤的，我就在省城，没去上海，去上海是骗王三亚的。”“你干嘛骗她？”“她要和我结婚。”“那就结呗，你们不是谈了一年多恋爱了。”“那叫什么谈恋爱，整个一人身自由绑架。”“没那么严重不吧，你们两经常手牵手在一起，怎么会没有感情呢？”“你别听王三亚瞎说，是她非要在人前拉我的手，好几次我都不让她拉，她仗着自己是支书的女儿就要挟我不听她话就让我没好日子过，我到你们村来体验生活也不能激发阶级矛盾呀，所以就不和她翻脸了。”“哦，是这样。王三亚是霸道一点，不过长得也不难看，你就不能喜欢她一点。”“也不好看，就她那模样，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了。”“你好色！”“我是学画画的，当然喜欢美丽的，太平凡，我欣赏不了。粟玉，我们 别提她，说说你怎么来这个鬼地方的？”尤墨一把拉住胡粟玉的小手。“我来教书。”胡粟玉脸上一红，她没和尤墨说王三亚处处为难她的事。“哦，这么偏僻的地方，你能适应？”“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在这里日子过的挺快的，白天教书，晚上听听收音机，看看书，我还学着写小说。”“了不起，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以后没准就是个大作家。”“我乱写，勃朗特姐妹的《简爱》和《呼啸山庄》写的真好，我都看了三遍了。这两本书还是我一个小学老师借给我的，真舍不得还。”“哈哈，傻丫头，有些书虽然看起来很高深，但是它的目的仅仅是愉悦人，激发读者的灵性，从而让生活多一些乐趣。改天我给你带几本更好看的书来。”“是吗，那太谢谢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尤墨伸出小拇指和胡粟玉拉勾。“嗯，那我等着。”胡粟玉的脸更红了，她把自己的小拇勾住尤墨的小拇指，感觉心里好像有头小鹿，扑通扑通的跳。吃完晚饭，尤墨送胡粟玉到宿舍，一路上她听尤墨讲了很多书，什么《包法利夫人》、《红与黑》、《巴黎圣母院》、《安娜卡列妮娜》，胡粟玉觉得尤墨人很不错，开朗热情又读过那么多好书。送到宿舍楼下，尤墨对她说电话打通了，同事明天就过来修车，如果车修不好也先跟着同事的回省城。“放心，我不会耍赖的，等到了省城，我就马上寄几本好书给你。”尤墨在宿舍楼道口挥着手和胡粟玉告别。宿舍外的路灯昏暗，胡粟玉的心里有点难受，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目送着尤墨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黑幕中。 一周后，尤墨寄来《安娜卡列妮娜》、《包法利夫人》，胡粟玉兴高采烈的把书抱回宿舍。偶尔，胡粟玉的脑海会浮现尤墨的影子，有时候还把自己想想成安娜卡列妮娜。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窗外就下起了小雪，胡粟玉买回三两毛线悄悄给尤墨打起了一条围巾。围巾是墨绿色的，她觉得尤墨皮肤那么白，戴这个颜色肯定很好看。下班后，她除了看书就是打围巾，心里盼着尤墨还会来拉煤。 “胡粟玉，电话。”传达室的老王在宿舍楼下喊。“哦。”胡粟玉急匆匆的跑在楼道，心想着大概是她妈的电话。“小胡，是个男的打来的电话。”老王笑嘻嘻的说，“赶紧去接”。“喂，哪位？”“粟玉，是我，最近过的怎么样？我寄的书都看完了吧？”“尤墨！你在哪？”“我在单位，我想……天那么冷你在干什么？”“过一阵就放寒假了，我要回家过年，你呢，尤墨？”“我想见你！”“……”胡粟玉拿着话筒，两颊有了点红晕，不知道说什么。“傻丫头，还恼我吗？”“我什么时候恼你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胡说。没什么事我回宿舍了。”“唉，别挂，我还有正经事和你说。”“那你说，什么事？”“我过两三天要来你那，是单位派我来和煤矿谈点业务上的事。来了你请我吃饭，上次我请你，这次你请我，到时候可别我来了，你的人影子都不见啊。”尤墨在电话里打着趣。“我刚刚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请你。”胡粟玉摸摸口袋里装着工资的信封。“那真该庆祝一下！说定了，你等我来。”“一言为定！”胡粟玉坚定的回复到。“驷马难追。”尤墨挂完电话，心里觉得这个姑娘越来越可爱了，就像一阵春风，让他的生活一下子五颜六色了起来。“小胡，谈恋爱了吧！”老王在一边朝她神秘的眨眼睛。“没有，我走了，谢谢王师傅。”胡粟玉走出老王的视线后，忽然像个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走向宿舍，觉得尤墨带给她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胡粟玉沿着被踩的坑坑洼洼的雪路回宿舍，天空又开始飘着零碎的雪花。到了晚上，胡粟玉打开窗户，大片大片的鹅大雪漫天飞舞，她有点担心。第二天窗外成了个白雪世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宿舍的走道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这样的天气，胡粟玉隐约感到尤墨不会来了。胡粟玉穿起大衣，上完课后去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回到宿舍后点起小煤炉烧水，她拿出尤墨送的书边看边等着水涨。小煤炉里的木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水壶冒着热气，玻璃窗户上积了一层白雾。“尤墨，你..在...干什么？”胡粟玉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第三天，是周末。胡粟玉被窗外打雪仗的吵闹声惊醒。“他肯定来不了了。”胡粟玉翻了个身，继续赖在被窝里。快11点了，肚子“咕咕咕”的造起了反。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理理凌乱的头发，从热水瓶倒水洗脸。起床后，胡粟玉急匆匆的穿上高筒雨靴，拿了伞和手套围巾，一个人走去上次和尤墨一起吃饭的小饭店。一路上人迹罕至，两边是白雪皑皑的田野，小溪边静悄悄的，流动的水面上冒着雾蒙蒙的水气。她在上次小溪边的老桉树下停住了脚步，站在这些只剩下枝条光秃秃的树下，躁动的心忽然安静下来，开始欣赏起四周的雪景来。过了一会，胡粟玉感到肚子咕噜咕噜叫，她就顺着小溪走进小饭店。小饭店里瘦小的老板和几个客人正围在火塘边上烤火吹着散牛。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羊骚味。

第十章：传闻  胡粟玉出生的小镇位于滇东南红河州，小镇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里的坝子。每当小镇的人们开始做饭，它像一口冒烟的炊锅，被四周连绵起伏的大山围在中间。不过镇上没什么重工业，人们大都以做小生意，种地，采集山上的药材为生。解放前，山脚住着一些猎户，经常会把打来的野味拿到镇上的集市来卖。什么麂子、野猪、野鸡、野兔，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珍惜动物如穿山甲一类的被挂在猎枪上出售。胡粟玉小时候还曾经听大人们讲些奇闻异事。这些故事大都很怪异，故事内容常常带着神秘的色彩。胡粟玉在麻栗坡教书的时候也常常会听当地人说起这些故事。大山里住着一个女山神，这是一个以前做过猎户的老人的原话。他说年轻时去山上打猎，有一次迷了路，幸好身上带着干粮，就只能在一棵大松树下等同伴来找他。他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睡梦中，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他以为遇见了同伴，高兴的爬起身走过去，走到一丛清香树后，从远处隐约看见一个骑着五彩虎，头上带着花环的女人缓缓从树林飘过。“那女人长的太漂亮了，我看的出神，一不小心差点把上了匣的猎枪给叩响了。”老猎人后来老对村民唠叨这一句。后来，猎人觉得不对劲，就悄悄靠近女人，然后在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躲在茂盛的茅草丛里，蹲着身子竖起耳朵听。这时，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透过茅草丛的缝隙，猎人看见漂亮女人身边，一头五彩斑斓的鹿和她说着话。老猎人回忆起那次奇遇，至今还感到惊心动魄，他记得从模糊的对话中，好像那女人让五彩鹿代替她照看什么，五彩鹿似乎很不高兴。这头鹿浑身发着光，长得也是真好看！它好像是女人的长辈又像是她的臣子。后来，女人嘱咐完后流着眼泪，跳下虎背，把一个什么发光的东西交给了那头鹿。转身跳上单膝跪地的五彩虎的虎背。嗖的一下，女人和老虎变成一道白光就不见了。猎人还隐约听到鹿在原地叹着长气说：“冤孽啊，冤孽。”不久后，一次森林大火烧毁了猎人到过的山林大部分的树木，也烧死了很多山上的动物。从此这片山林就更增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件事就像那场火灾，四处蔓延。老猎人后来干脆让人写了几个字刻成一个牌位供奉在家里。然后，有关这个女山神的故事后来被很多人津津乐道，故事就变得更加神秘莫测，有人说女山神已经上天做了神仙，有人说女山神投胎做了凡人。镇上有几个采药人说也看到过这个漂亮的女人，她骑着一头老虎影子般穿行在山林，或者在兔子，麂子，很多鸟围成的圈子里坐着，还有个采药人说看到这个女人穿着白衣服一人站在树林里哭泣，从头上的花环里摘下一朵暗红的花，那花月季，又像山茶，放在胸前，一下子那朵花就不见了。

第九章：麻栗坡 胡粟裕和尤墨之间的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一年，胡粟玉19岁，高中刚刚毕业，暂时没找到工作，就在家待着。王三亚自从那次见到胡粟裕和尤墨在一起，就越来越对她看不顺眼。重阳节，尤墨回了上海，尤墨一走，王三亚对胡粟玉就更加怀恨在心，屡次三番的挑衅胡粟裕。为了求一个安静，胡粟玉报名去了麻栗坡做代课老师。麻栗坡乡是一个偏僻的地方，离胡粟裕的家有50多公里，麻栗坡四面环山，盛产煤炭，麻栗坡中心小学建造在麻栗坡大煤场的左侧，学生和老师加在一起才只有50几个人。刚开始，19岁的胡粟玉一个人对独自离家生活很不适应，旁边的人又让她老觉得无法沟通。渐渐的，她也适应了这种孤独清静的生活。除了教书以外，她就看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听听收音机，经常去学校附近的几处小煤场散散步。 星期四的傍晚，胡粟玉照例出去散步。秋天的气候很怡人，煤场边有条小溪，小溪两岸长着尖叶子的老桉树，河边偶尔有村民在拿簸箕捕鱼，煤场那边传来三三两两搬运工人的吆喝声。“后生，把铁铲扔过来。”煤场杨大叔和对面的年轻人说。“老哥，你女儿多大了？”年轻人笑嘻嘻的问杨大叔。“你这后生，还真是好玩。我家闺女才上初中，你再等两年吧。”“老哥啊，这他娘的，我啥时候才能离开这里？”“电话打通没有？”杨大叔问。“这鬼地方，就这一破电话，我都跑了100趟了，还是打不出去。”“那你就等吧，干脆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吧。等我家闺女长大了。”杨大叔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老哥，看来只能这样了。”年轻人把铁铲一扔，一屁股坐在煤堆上。胡粟玉听着不是本地话，就走到煤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小工棚边，一个年轻男人嬉皮笑脸的坐在一棵老桉树下和旁边铲煤渣的中年人在聊天。“咦，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她心想。走近点胡粟玉忽然发现这人就是去了上海的尤墨。正巧，尤墨回头也看见了她。“胡粟玉！”“尤墨，怎么是你？”“天啊，怎么是你，快过来。小心脚下的水坑。”尤墨一骨碌站起身，顾不得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一把拉住胡粟玉。“你要再不出现，尤师傅就成了我家上门女婿了，哈哈。”旁边的铲煤师傅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脸狡黠的大笑起来。“杨师傅，她是我女朋友。”尤墨霸道的扳过胡粟玉的肩膀，指着胡粟玉说。“长的好看，尤师傅，你有福气啊。”“不是，别听他瞎说。”胡粟玉又气又羞，把脸别过一边。“走，我们去前面小馆子吃饭。杨师傅，一起去喝一杯。”尤墨招呼杨大叔。“啊，我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我婆娘等我回家吃饭咯。这天下，男人最爱的就是刚处的对象和过了半辈子的老婆子。”说完，杨大叔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杨师傅，还是你行！行，那改天，反正我这破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粟玉，我们走。”胡粟玉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尤墨拉着手，到了小饭馆。 小饭馆里没几个吃饭的人，老板娘正在厨房炒菜，老板蹲在门外洗菜，几个小孩在外面的空地上追逐玩闹。“老板娘，有什么吃的？粟玉，你先坐会，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哦。”胡粟玉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有野猪肉，昨天张三刚刚拿来的，新鲜着呢！”“那给我们来一盘瘦的，再炒两个蔬菜。”“好咧，马上就来。”“嗨，你到好，看起窗外的风景了。”尤墨坐到胡粟玉旁边。“饿了吧，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的？”“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在上海吗？”“哈哈，不急，咱们边吃边说。”

第八章：胡妈  “砰---”胡妈听见厨房传来摔碗声，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厨房，看见胡粟裕的左右被破碗渣割了长长一条口子，血把盥洗盆染的红绯绯一片。胡妈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客厅找来创口贴。“玉，赶紧贴上。大姑娘家做事还那么不小心，吃点消炎药，小心别感染了。““没事，妈，你趟着去。”胡粟裕咬着牙忍住疼。“玉儿，我听说那个尤墨现在和你一个学校？”“是的，他这个学期从上海调来支教的。“那他没找你麻烦吧？““没有，我们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冤孽啊。玉儿，你可别辜负了李云，还有晓泽，也别让风言风语传到孩子耳朵里去，对他不好。““我知道的，妈。你别多想了，那么多年前的事，不会有人提的。““我就担心你的那个性子，当初要不是这个尤墨，你就不会过的那么苦了。““别说了，妈。你去趟着，不然又要疼了。”胡粟玉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嗯。玉，洗好碗陪我看会电视，和我说说话。”“哦，就来。”胡粟玉洗好碗坐在她妈身边，帮老人摸着肚子，看着母亲渐渐睡着。在胡粟玉心里，自己的母亲是个总会让无聊的时间具体化的女人。在她感到日子过得一成不变的时候，胡妈会打电话来问她家楼梯口的灯泡是否要修了，煤气是不是要换了。胡妈退休后生活过得并不安逸，平时除了做家务、照顾家人，还去镇上的小工厂打散工赚点零花钱。胡粟玉对她说过多次，二老都有退休工资，就不要那么忙忙碌碌，但是胡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嚷着以后要享享清福，身体稍微好些，她的生活就又开始旋转起来。“劳碌命，习惯了。”这成了胡妈推搡女儿关心的口头禅。渐渐，胡粟玉也感到有点困，就靠在沙发沿上打起了盹。睡梦中，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胡粟玉，跟我来。”一个男人的身影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跑到苞谷地里。“你长得真好看。”男人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着她。“这是你的宿命！”仿佛还有个影子站在苞谷地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不，别碰我，别......““我喜欢你，胡粟玉，跟我一起去上海。”“不，我不去，走开，你这个流氓。”尤墨一把拉过她，按到亲住了她。她突然感到全身的热血涌动，疯狂的推开尤墨，慢慢全身瘫软，她感到尤墨的舌头像一块甩不干的海绵在她嘴里、耳垂，胸前一点点把她吻热了。“不要，走开，走开......”“怎么了？玉儿！玉儿！”“胡粟玉被她妈喊醒了。又是做梦。她擦擦额头的汗水，站起身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发呆。“妈，你不用管我，这几天没睡好老做噩梦，没事的。妈，我再靠一会。”胡粟裕拉着胡妈的手，安抚她，然后又闭上眼睛。一小会，她进入了无梦的睡眠中。

第七章：王三亚  一个星期后，胡粟玉从供销社出来，明天是胡妈的生日，她用打零工挣来的钱给她妈买了块暗红色的围巾。走出供销社，她把围巾叠整齐揣在帆布包里，心里想着她妈围上一定好看，想着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笑。“胡粟玉，怎么那么高兴？”尤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没事，你离我远点。”“怎么了？你还和那天的事和我记仇啊！”“不是。”“那干嘛那么凶巴巴的。”从她眼睛里透出执拗而坚定的神气，让尤墨对她产生了兴趣。 “你的王三亚呢？”胡粟玉避开尤墨的眼睛，转移了话题。“王三亚，王三亚她自己找事，我不知道她死哪去了。”“胡粟玉，你去过上海吗？”“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我可没福气去。”“那你想不想去？”“不想。”“胡粟玉，你等等。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块，走那么块干什么……”尤墨停住了脚步，声音还在背后回荡。她不想惹事，她总觉得这个尤墨有点油腔滑调，一点都爽气，太没劲。又和王三亚这样的人搞在一起。她急忙往前走，想甩脱这个讨厌的跟屁虫。“胡粟玉，你等等啊，我有话和你说。”“胡粟玉----”她急忙跑回家，走到家门口，用力把门关紧，省的尤墨再来烦她。“胡粟玉，我下个月要回上海了，你要想去上海我带你一起走。”尤墨在她家墙外大声喊。“疯子，你别来烦我。”她没好气的冲尤墨说：“别来烦我！”正在厨房做饭的胡妈听见动静，走过来问她：“玉儿，谁啊，怎么那么咋咋呼呼的。”“没事，妈，一个疯子。”“唉，这个尤墨也真是。你到底哪惹到他了？”“没有，妈，别瞎猜，他就是个无赖。”“妈，我给你买了块围巾，好看吗？”“你这孩子，花那钱干什么。”她妈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围上女儿买的围巾，笑呵呵的回厨房去炒菜了。

第六章：尤墨 “胡粟玉，你个小骚蹄子，往哪跑……”胡粟玉背着军用帆布包，咬紧牙关奋力的往前跑甩脱后面追来的王三亚。跑着跑着，天色渐渐黑下来，村里的广播开始响起智取威虎山的戏文。她停在一棵老柿子下，“呱呱呱呱”几只乌鸦从柿子树梢飞过，她看了看背后确定王三亚不再追来，在树下找了块荒草地一屁股坐下。19岁的胡粟玉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个大姑娘，白净皮肤，大大的双凤眼，两根黑亮的辫子挂到细腰上。老柿子树上的广播像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背后的土墙上刷着革命标语，她拍拍屁股站起身，走过村口的老戏台，戏台下停着的棺材黑黢黢的，天边已升起星子，路边的稻草垛里传来虫子毛茸茸的叫声，这声音让她浑身布满天黑前的饥饿感。 回到家，她妈已经做好饭，问她：“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她说：“给老乡家割稻子，所以回来晚了。”一家人坐在一盏15瓦的白炽灯下吃饭，她妈说：“王三亚今天到家来过了。”“她来干什么？”胡粟玉一扔筷子，气呼呼地问她妈。“王三亚说你和尤墨做了不地道的事，她要找你算账。”“玉儿，王三亚和尤墨好了一年多了，你就别和他参合在一起了。”胡爸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女儿碗里。“这不关尤墨的事，王三亚，坏蛋。”“唉，玉儿，我和你爸为你担心啊。” 下午，胡粟玉参加中心小学的集体劳动，给老乡家割稻子，走到半道才想起忘了拿扁担。恰巧，路上遇见上海来的农机公司销售员尤墨。尤墨把自己的扁担借给了她。她和尤墨就一起走回去，路上又恰好碰到王三亚拎着一篮子萝卜回来。王三亚平日仗着她爸是镇上街道的书记就很跋扈，看到比她好看的胡粟和自己相好的尤墨在一起就醋意大生。一见到胡粟玉和尤墨走在一起就冲上去，扇了胡粟玉一巴掌。胡粟玉哪里肯吃这样的亏，当下就回了王三亚一个巴掌，幸好尤墨把扭打在一起的她俩个拉开。王三亚指着胡粟玉的鼻梁骂她：“你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敢碰我王三亚的男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左派的小崽子也配，我呸！”地上，滚满了王三亚的萝卜。“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爸早平反了，你别拿这些陈年旧账说事。”“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收拾你。”说完，王三亚就要向胡粟玉扑过来揪她的辫子。这时，尤墨冲过来拦住王三亚，让胡粟裕玉跑。她吃完饭，帮她妈洗碗，胡妈问她：“玉，是不是喜欢那个上海的销售员？”她摇摇头，心里想，她才看不起和王三亚搞在一起的男人。 

第四章：一家人的晚餐  剥好毛豆，儿子出去找同学玩，她看了一下时间，刚刚过四点，昨晚被梦惊醒没睡好，她觉得有些困，做晚饭还早，她就走到房间里去躺了一会。刚刚躺下不久，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见钥匙转动门锁，一个黑影在窗户前咳嗽，找垃圾筒，吐痰，厕所里传来冲水声，然后似乎走到客厅倒开水，拉开窗帘透气，来回踱了几步后，黑影走进卧室。“吱嘎”一声。她醒了。“晓泽，把窗帘拉起来。”胡粟玉朝门口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没有回音，她走出卧室，没有人影。她看了看手机，下午二点36分。“这个时间老李应该上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他忘了提纲回家来拿吗？”胡粟玉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感觉自己在做梦。她走进卧室，想再睡一会。才趟下去一会，眼皮开始沉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在人间快40年了，你还是不能适应。”“怎么又是这个声音。你是谁？”胡粟玉本能的喊了一声。“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我为你做了把合欢木梳子。”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像环绕立体声似的回响在胡粟玉耳边。“你是谁？你为什么老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是你的一个故人，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哎……”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个声音消失了。 晚饭，胡粟玉做了儿子喜欢吃的青椒肉片，排骨炖笋干，素炒毛豆和丝瓜汤。李老师一边喝酒一边夹菜给她和儿子。“爸，什么是道法自然？”“这四个字啊”老李若有所思的说：“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一切随缘的意思。不过你也自己决定随不随缘，这是人的权利。”“我还是不懂，什么是缘？”李晓泽不依不饶的问他爸。“呵呵，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你妈可能比我更能说得清楚，吃好晚饭你问她。”“哦。”“那什么又是启蒙运动？”“启蒙运动，是西方上个世纪思想上的一场启蒙运动，比方读书的不把读书当正事开始经商发财，种地的开始读书写诗，而真正的作家诗人又成了靠其他职业养活自己的普通人。”老李一边讲一边喝着酒。“好酒，有好酒又有你妈做的好菜，真是美啊！”“那不是犬儒思想吗？”“你小子，犬儒思想也知道了。哈哈，现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违背常规的时代，还是喝酒好啊。玉，你也倒点吧。”老李非要给老婆到上一杯。胡粟玉接过酒杯对丈夫说：“少到倒点，我今天喉咙有点不舒服。”“这葛根泡的酒下气，喝点有好处。”说话间，老李哈出一口口酒气，一张被酒精酽红的圆脸上两道眉毛像四月的桉树叶子一般，在酒气中荡漾。“嗯。12+12=24，24-12=12，很多事无能为力。”胡粟玉大大喝了一口。“喝酒好啊，玉，干一下!”老李举起杯子看着妻子，看着这张看了十几年都没有腻味的俏脸，小小呡了一嘴。“爸，妈，我要写这个关于道法自然和启蒙运动的论文呢，你们帮帮我啊。”“你把我和你爸喝酒吃饭的事和说的话以你的感觉写出来，然后找点资料穿插一下，就行了。”“有那么简单？”“儿子，听你妈的没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就是道法自然了，至于什么启蒙运动，你一个小孩子现在懂还不如不懂。”“那好吧，不过……妈，过会你再给我点素材。”“嗯，好的，儿子，吃排骨，你最喜欢的。”她夹起一块肥厚的排骨放到儿子碗里。

第二章：儿子 下午三点，屋子里放着电视，胡粟玉一边看电视一边剥着毛豆。刚刚回家的儿子晓泽问她：“妈，下个月我们学校初一组织去旅游，要交一千块钱。”“你们班去的人多吗？”“多，这次是去上海，我很想去看看。”儿子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回答她。“回头你爸回来，我和他说说。”胡粟玉往碗里丢了一把剥好的毛豆。“我要去嘛，妈。”儿子撒娇的挨到胡粟玉身边。“我知道了。住校生活习惯吗？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胡粟玉温柔的抚摸着儿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我知道的，妈，我们宿舍的同学们都很喜欢我，妈，上海这种大城市肯定比我们这里好玩多吧？对了，妈，你是水瓶座女生哦！”“上海……应该好玩吧。”胡粟玉听到“上海”这两个字走了一下神。“水瓶座？是星座吗？”她回过神来问儿子。“是啊。“儿子瞪着他母亲的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她。不等胡粟玉回答接着说：“妈，水瓶座好奇怪的。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忽冷忽热的，原来你是水瓶座啊。难怪呢！”儿子得意的晃了一下脑袋。“别胡说八道，这和星座没关系，你别迷信，差不多该吃饭了，别吃东西了。”她命令儿子放下手里的饼干。“知道了，我才吃了半块就被你强大的控制力压抑的食欲，难怪是水瓶座的呢。而且还有，一个男人身上没有狮子座的英雄气质就是一个次品，一个女人身上没有水瓶座的女神气质就是半成品。妈，水瓶座可是很神奇的，你难道对我说的星座不好奇，不想知道更多的吗？”儿子探过头调皮的眨眨眼睛。“不想听，我去做饭。”她拾掇了一下毛豆壳，急匆匆的走进厨房。恍惚间，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很多年前，她一个人背井离乡跑到北京逃避感情的那个自己。那身深蓝色的咔叽布外套在那个冬天把她冻得半死，最终精疲力竭的倒在一个阴沉沉的胡同口，肚子突然被那个小生命踢了一脚，就是那颤巍巍的一脚，打消了她寻死的念头。那个晚上，天上的新月惨淡淡的吐出蛋黄色的寒光，她缩在胡同口的墙角，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