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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稀

麦稀

LV1 2016-07-26

【天蚕丝之茧】

作者:麦稀

连载最近更新:                                                 第三章 面朝大海                              &n...

作品简介:公元3333年,年轻的动物学博士生丁园在沉睡了一千年后从地底醒来,再次踏上地表,前往临近的城市,搜寻可能的救援。然而地表的生态在这一千年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茂密的植被覆盖了地表,各种珍奇异兽层出不穷,独自一个人的丁园能如愿获救吗?在这漫长的千年岁月里,地球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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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7-26
                                                                序章                                                             一丁园死死地盯着“那个的东西”。 棕红色的半透明体表,首尾相连的四段体节,发达结实的上颚,细长的足,无翅。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在他这个原动物学在读博士的眼里,这只“生物”,都只能和随处可见的蚂蚁挂上钩。可如今,他那颗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在提醒他拒绝这个事实。 因为他手里握着的,绝不是平日里在实验室用惯的寻常放大镜, 而是一支不折不扣的—— 军用望远镜。 从丁园藏身的草丛到不远处的溪谷河床,少说也有三十米以上的距离,可他却可以轻易地用肉眼辨识出一只河床底部蚂蚁的轮廓,这显然不是因为他的视力超群。 除了一点读书人的通病——近视,丁园从没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哪里与众不同。但此时此刻,他却宁愿相信自己罹患了眼疾。 两米长的蚂蚁?开什么玩笑…… 看着眼前这只有着小象般体型的节肢动物,毫不费力地用巨颚钳起溪谷中穿梭的鱼,再如同飞檐走壁般地,在一瞬间登上溪谷另一侧,几近三层楼高的悬崖,丁园感觉他仅存的那一点理性,都快要像那条可怜的鱼儿般,脱水、窒息了。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充斥着大自然原始景色的美丽世界。 高不可攀的树木像无数耸立在林间的赤色巨人。它们手挽着手,用疯长的枝条和藤蔓将丁园团团围住。 抬头望去,天空被这些可怕的植物蚕食得只剩下了数个斑驳的光点。 地表附近则完全成了真菌的天下,色彩艳丽,形状奇特的蘑菇肆意地生长着,这其中不乏能长到一人高的巨型品种。在那之下,是五颜六色的地衣和苔藓,它们像附着在大地上的绒毯,最深处甚至能漫过膝盖。 在这些尺寸惊人的植物和真菌面前,丁园这个一米九高的大个子,反倒像是跌入了巨人国里的格列佛,孤立无援又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儿?为什么动植物的尺寸都变得如此之大? 丁园的脑袋里,迅速膨胀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可这会儿他来不及多想,俗话说,见到一只蚂蚁,就意味着发现了一个蚁窝。万一溪谷中的那个怪物和蚂蚁一样具有群居性,那么被发现的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连想都不敢想。 有水的地方都不安全。 丁园小心翼翼地从被拨开的杂草中抽出手,准备返回身后的丛林。 “唔!” 可才刚后退一步,他就被脚边的什么东西绊倒,一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地方怎么会有树根?他挣扎着直起身子,才发现那绊倒他的,压根不是什么突出地表的树根。 那管状的东西横卧在路中央,乍一看很像根普通的管道,粗细却堪比成年男子的腰围。但只要稍稍凑近,就不难发现,在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黝黑表面上,布满了奇异的银白色花纹。 这么显眼的东西,自己上坡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丁园很是奇怪。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根“管子”以肉眼难以察觉地速度,一瞬间脱离了他能触碰的距离。 这东西是活的?! 丁园吓得立马抽回了想要伸出的手。 嘶嘶,嘶—— 深不见底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吹起了不祥之音。                                                                 二丁园拼了命地跑,顾不及回头看清那个怪物的模样,脑中只有一个字在反复地敲打他的脑髓——蛇!蛇!蛇! “在野外,没有比蛇更危险的生物了。” 过去和教授一同野外考察的时候,他曾被这么告诫。 “比起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每年不幸葬身蛇口的人要多出几倍。你们可得多当心。” 丁园现在才彻底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一条巴掌大小的毒蛇就足以致人于死地,更何况是他身后那条,体型数百倍于它的巨型蟒蛇?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最初从林子里窜出的那一口,可能就已经将他整个生吞。 然而他没有时间去哀叹自己的不幸。 且不论这条紧追他不放的条庞然大物是否有毒,哪怕只是被它如同坦克履带般的坚硬蛇鳞蹭到一下,丁园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身后的植物被不断地挤压、碾碎,那残酷的悲鸣似乎也在为他预示着灾难的临近。 不过丁园不是没有胜算。 “只好赌一把了。” 虽然这个方法,连他自己都只试过两次。 他一脚跳上一截高出地面半米的树根,口中念念有词,脚下嘎吱作响。 见到丁园停下,追逐着他的黑影也同时找准了时机,扑上来想要给猎物那致命的一击,就在那对尖牙即将深深扎入他后背之际。 丁园的背后猛地喷射出了青蓝色的火焰。他的身体也好似摆脱了重力的束缚,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地弧线,仅一步就飞跃了数十米远。 再回头,黑色的蛇影已经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成功了!他暗自庆幸。 丁园可不会什么轻功。和他一贯优异的文化课相比,他的体育成绩从来都只能在及格线附近徘徊。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这套,裹住他全身的“浑天服”。 这套衣服原本就是根据宇航服设计的,从外表看来更是相似。厚重结实的灰白色密闭布料,浅蓝色的半透明面罩,以及如同龟壳般背在身后的长方体背囊。为了应对复杂多变的环境,除了其坚固耐磨的材质外,防辐射、温控、空气净化等各种功能也是一应俱全。可以说是集尖端科技于一身。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这套“浑天服”还搭配了最先进的视觉辅助界面,和能够在高重力复杂地形下行动的新手段——月兔系统。 包括后背及大腿处的两对推进器,仿造山羊蹄子构造的可塑性鞋底,半流体材料制成的内衬等在内的一整套反重力装置和平衡系统。使得丁园能够暂时无视“浑天服”那接近半吨的重量,如同猿猴般,利用突出的树根作为落脚点,自由地在林中穿行。比起徒步趟过生长着繁茂地衣苔藓的地表,这实在是要快上数倍。 但凡事都有其对立面,正如同战斗机驾驶员在云端所体验到的,“浑天服”这极高的机动性换来的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考验。 每一次起跳和着陆,丁园都得忍受数倍于自身的重力,在空中还不得不集中精神调整方向,稍有差池,迎接他的,就会从安全的落脚点变成无情的树干。 要知道,离开第三庇护所后,丁园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呼,呼——” 跳跃还不到十次,丁园就已经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跟不上心跳,双腿发麻,视线模糊。但危机并没有解除,眼角的余光里,黑色的“洪流”还正朝着他奔涌而来。 再这样下去,在被巨蟒追上之前,他的身心就可能要濒临极限。 不,还有机会,再坚持一下!丁园强打起精神。 虽说自己在学校里的时候也常被人嘲笑个子大,腿脚软。但如果这条怪物是蛇的同类,那就一定会有冷血动物的共性——耐力差。瞬间爆发力极其优秀的蛇类,擅长的是伏击而不是追逐,也正因于此。 只要再一下,再一下就够了。 他咬紧牙关,忍住发麻的双脚传来的信号,朝着不远处的树根做出又一次飞跃。                                                                 三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周围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丁园背靠在一棵中空的树干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但大脑却没有停止运转。 该怎么办?那东西还在追吗?有什么东西能当作武器的吗? 他焦急地在腰间和背囊两侧的口袋里搜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柄怪异的手枪。橙红色的枪托,橙红色的枪身,唯独只有扳机是黑色的。不起眼的枪身尺寸,却有着普通手枪三四倍的口径。 这东西能做什么? 丁园拿在手里来回掂量。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无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就是无法回忆起说明书上,关于这把手枪构造和用途的那一页。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他将枪托牢牢地握在手里,警惕地四下张望。 巨蟒究竟会从哪里攻击过来呢?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远方细微的声响越发清晰,但附近黑色的蛇影却没再现身。 难道自己已经安全了? 他才刚闪过这个念头,背后的巨大冲击力便把他的思维连同那半截树干一同炸飞。 被可以比拟卡车全速的冲击力撞飞出十几米,丁园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多亏腹部及时弹出的气囊,他全身的骨头才得以完存。 再直起身时,他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要取他性命的怪物的模样。 丁园曾读到过,早在人类称霸地球之前,在数千万年前的雨林里,曾有过体长超过十米的恐怖蛇类——泰坦巨蟒。它们是雨林中真正的霸主,即使是同时期的史前巨鳄,也不过是它们口中的一顿美餐。 如果化石中描绘的蛇类祖先再度复活,那就应当是他眼前所见的这幅恐怖景象。 刀锋般锐利的蛇鳞,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他面前。视线向上攀伸,这条来自地狱的漆黑锁链,正舞动着两排滴血的尖牙,从人类难以企及的高度上,俯视着这个让它恼火的猎物。 在这条当之无愧的蛇类之王的面前,丁园这个渺小脆弱的人类又能做些什么呢? 迫近的深红色信子,几乎就要贴上他的面罩。丁园仿佛都能在那对碗口大的火红蛇瞳里,看到自己因恐惧而发抖扭曲的表情。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让他清醒了过来。丁园一边后退,一边用眼角来回寻找可能的活路。 一团橘红色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是刚才被震飞时脱手的那把枪! 他扑过去一把将手枪捡起,孤注一掷地举到面前。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启动月兔了。不,就算肉体上可行,精神上这也意味着自杀。 不管从枪膛里射出什么来,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凝滞的空间里,只有一蛇一人,一黑一白,一生一死,被囚禁在这大自然的碧绿牢笼里厮斗。 身为冷血动物的巨蟒竟能有这样的耐力,确实是丁园所始料未及的。 他苦笑着,按下击锤,瞄准眉心。 这是丁园有生以来第一次开枪,却不得不把全部生命作为赌注,压在枪膛里不知名的子弹上。 这个陌生美丽的新世界,果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四林子里,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四散奔走的灼热空气,将不安的信号传遍了整个森林。 丁园双臂抱膝,蜷缩着身体,瘫坐在树下。 “活下来了……竟然活下来了。” 他喃喃自语,气若游丝,每一口呼吸都成了负担。 自己是如何从巨蟒的血盆大口中逃生,又是怎么一路拖着疲惫的身体逃到这里的,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就连那关键的一枪有没有打中,他也答不上来。 裂成碎片的记忆里,依稀可辨的,就只有从不知哪儿冒出的星星火苗,转瞬间,将周围的景色卷入一片火海。火势几乎在顷刻间就到达了顶峰,草木、走兽,昆虫,无一幸免。伴随着因痛苦而扭动起舞的巨蟒,活生生的地狱场景被展现到了他的面前。 漫天的浓烟和火光中,丁园就像着了魔似地狂奔,直到双腿失去知觉,再次摔倒。 我这是来了个什么地方?世界都怎么了? 斜匿在树干表皮的狭缝里,丁园已无力再去思考,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提问。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水汽化作浓雾,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拧出最后一点力气,将食指抵住太阳穴,操作起透明面罩内侧的视觉投影装置,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几个闪现在面罩内侧的文字。 主菜单——系统——环境——测算——重力加速度—— 测算中——9.8 测算中——9.8 ………… 测算中——9.8……测测测测算算……哔哔……,退出—— 主菜单——系统——万年历—— 公元—— 3333年 ……………… 果然,这里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地球了…… 丁园脱力的上半身就这样滑向地面,任凭林中如海啸般扑来的阵阵鸟语虫鸣,将他的意识给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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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8-11
                                                   第一章 竹海一夜(上)                                                             一早起的晨雾还未消退,丁园却已累得头皮发麻。 从破晓时分踏入这片竹林起,他已经走了不知几个小时了。虽然浓雾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他也能渐渐察觉到,周围的景色在一点一滴地遁入黑暗之中。 马上就要天黑了,没走错路吧? 他瞧了眼“浑天服”面罩上启用的虚拟指南针,正东面的箭头还贴在他的前额上。 没有人的地方自然也没有路。 离开第三庇护所“天宫”后,已经有整整三天了。原本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五十公里的川城,如今却变得遥不可及。 丁园所处的广袤地域,被世人称之为巴蜀盆地。 千万年来,地壳的褶皱和断裂形成了延绵不绝的山脉和地势较低的沉积盆地。得天独厚的肥沃土壤和温暖湿润的气候,使得包括国宝熊猫在内,超过数百种动物和数万种植物栖息于此,构成了这一地区古老独特的生态布局。 繁茂的竹林正是这一地区常见的地貌之一。 第三地下庇护所“天宫”在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就坐落于巴蜀盆地东南侧的群山峻岭之中。而距离“天宫”最近的城市,正是正东面一百五十公里外,丁园最熟悉的川城。贯穿巴蜀盆地的川江干流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自东边的峡谷离开盆地。 根据地图上的标识,这片被雾气充盈的谷地,原本附近应该有好几个村庄和一条通往川城的国道。可现在,丁园所能看见的就只有直入云霄的巨型竹子。它们就如同被涂成了绿色的水泥电线杆,铺满了目所能及每个角落。 在这一千年里,地球的造山运动已经将这一地区变得面目全非。 既然地图完全派不上用场,丁园就只好仰仗指南针的带领,在这如同迷宫般的狭缝间寻找起前进的道路。浓雾的存在更是让原本就不好走的山路雪上加霜。 在长达几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和缺乏睡眠后,他早就累得全身没有几块能动的骨头了。这会儿,丁园是多么渴望能找到个休息的地方啊。 可如果现在躺下,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巨蟒袭击的事情才刚刚过去一天多,那场惊险的追逐战还历历在目。大自然信奉的是简单的弱肉强食,丁园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虽然自己一度幸免于难,但在这被浓雾笼罩的竹林里,谁知道又会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呢?也许就在这一会儿,就在他附近,在这被白色雾气浸润的竹林里,也可能有好几双眼睛在窥伺着他,正等待他阖上双眼的那一刻向他扑来。 丁园攥紧手里的登山杖。靠近手腕的那一头,一柄尖刀已经从其藏身的杖柄里完全露了出来。 四周依然静悄悄。 说来也奇怪,打从他踏入竹林起,周围就没闹出过一点响声,安静得仿佛是行走在午夜的小道上。之前在雨林里撞见的巨型昆虫和猛兽,也全都跑没了影。这一整个早上,就连温和的食草动物丁园也没遇到一匹。 他所能看到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 这奇特的宁静并没有让丁园觉得轻松多少,反倒在他心里种下了不安的种子。动物们可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它们的栖息地。这地方一定有什么古怪! 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 下定决心的丁园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前迈进,然而雾中的山路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坚持而变得好走起来。脚下的路越发崎岖陡峭,长长的上坡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丁园的左臂勾住一棵竹干,固定好双脚,再将右手的登山杖*前方够得着的地方,一点点地往上挪。 即使有“浑天服”的反重力系统作支持,缓解了百公斤重背囊的大部分重力。可一遇到上坡,这个沉甸甸的铁皮棺材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丁园紧握成拳的左手微微发颤。 “月兔系统”的开关就埋在“浑天服”的左手掌心,只要用力按下,他就能再度飞起来。 不行,丁园的内心在摇头,他不能这么做。 尽管“浑天服”内置的微型核动力反应堆可以维持一般的运作长达数月之久。但作为“月兔系统”启动所必须的的燃料,却只能全力喷射不到六个小时。之前的几次逃生已经让燃料消耗了接近四分之一。一旦燃料耗尽,丁园就没有任何方法跨越那些河流和天然障碍了。 更何况在这恶劣的地形下,要让他在根根犹如水泥柱那么粗的竹林里,像蜜蜂般地钻来钻去,就他现在的体能和精神状况来看,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要是再暗下去,丁园可能真会被困在这里。 该怎么办呢? 他苦恼地停下脚步,两手挽住相邻的竹干,透过雾气稀薄的地方向前方望去。 嗯? 远处竹子奇怪的排列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般来说,在坡道上生长的竹子大多都会因为自身重力的缘故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而如果这样的弯曲发生了变化,大概就意味着——上坡快要到头了? 这个猜想仿佛是给他快要虚脱的身体里推了一针强心剂。 那若不是一个断崖,就一定是一个平台。高的地方至少安全些,今晚就在那里露宿吧。 丁园兴奋地向上攀爬,手脚也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力气。终于来到了斜坡的尽头,他一蹬脚,果断地跳了上去。 雾中却出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怪物”!                                                                 二被雾气模糊了的平坦地势上,有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像条守着宝物的巨龙,正翘首等待他的到来。 丁园可不是会屠龙的勇士,他的手里也只有把巴掌大小的匕首。这个庞然大物要是个对他有恶意的活物,他可真就连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没有退路的丁园,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这条藏在雾里的“大蜥蜴”随即原形毕露——褪下它沾满水汽的外衣,露出它锈红色的皮肤,底下是大自然不可能雕刻出的几何形状。 这是人类的建筑吗? 这一惊一喜的转变太快,让丁园有些迟疑。 从外观来看,这个有着三角形顶棚,宽敞入口的建筑物,确实很像人工的产物——或许是间仓库。可岁月的冲洗早就将建筑物上的人类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墙面上到处攀附着绿色的植物,青翠的爬山虎像垂下的幕帘般虚掩住了大门。里面没有机器的轰鸣,也没有鼎沸的人声。很明显,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不过即使没有人烟,这地方至少能让他避避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里头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这不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吗? 丁园怀揣着希望走了进去。 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迅速包围了丁园。他取下嵌在右腕上的手电,将旋钮转至最高档,一束强光瞬间把周遭照得通亮。 “有人吗!!!” 借着扬声器的高分贝,丁园朝虚空中喊话。脚边扬起的灰尘掠过他的眼前,耳边却依旧鸦雀无声。 他于是不再开口,左手扶住最近的墙壁,小心地打量起周围。 这个占地面积大约是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建筑物,大门朝着丁园来时的西面。高高的顶棚下,偌大的空间被钢结构的框架分割成了上下两层。通往二层阁楼的楼梯就位于仓库的西南角,入口处的右手边。由于常年得不到阳光,墙壁和地上都光秃秃地没有植被,唯有薄薄的一层地衣盖住了些许裸露的沙土。 和丁园猜想的一样,这里应该是间仓库。可他没有高兴太久,在一层简单地转了一圈后,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失望的表情。 除了几只塑料袋和一根全是霉斑的粗绳,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丁园也没找到。仓库里的东西早就被搬得一干二净,地面和墙壁上到处都凝着几毫米厚的灰尘。也许泥土的下面还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但他今天实在没力气去挖洞了。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昏暗的楼梯。只剩下二楼还没去调查。丁园把找到的绳子拴在腰上,两手像提着战矛似地握紧那根附有匕首的登山杖,一点点靠近楼梯。 突然间,黑暗中有什么足球大小的东西,从楼梯上方滚了下来,吓得丁园连连后退。 这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丁园面前,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节。 丁园战战兢兢地将光源移近。 那扁圆形的球体通体碧绿,像只大西瓜,却没有西瓜应有的黑色条纹,只在轮廓的内凹处长有一条细长的黑缝。再看看,丁园觉得它更像颗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巨型蚕豆。 他还没来得及蹲下细看,上方又响起一阵骚动,十几只拖着长尾巴的黑东西,从二层沿着楼梯,以极快的速度向一楼冲来。吓呆了的丁园跌坐在地,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手里还有武器。好在这一大群“吱吱”声也没在他面前做停留,它们绕开丁园,朝着仓库的大门疾奔而去,潜入了深色的雾林之中。 半响后,面色铁青的丁园才缓过神来。这时候,屋外的林子里已经没有一点落日的余光了。 他抱起躺在地上的巨型蚕豆,瞧了一眼黑漆漆的仓库二楼。今天就算了吧,他心想,剩下的事情就留到明早再说吧。现在的丁园满脑子只想找个好地方躺下,让过度疲惫的大脑得到片刻的安宁。 丁园在仓库一层的最深处,离开楼梯最远的东北角,挑了一块平整无苔的空地。他安顿好那颗捡到的蚕豆,随后卸下了几天来一直固定在身后的背囊。百公斤重,一米五高的合金长方体“轰”地扎入土中,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是时候发挥这个百宝箱的作用了。                                                                 三十几分钟过后,丁园终于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几根细长的金属短棍和一个保龄球大小的金属球。 在野外睡觉可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为了能够充分满足单人长期野外生存的需求,“浑天服”的背囊里装载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百十来件道具,与此对应的重量和复杂度都是极其惊人的。单单是丁园读过的使用说明,摞在一起的厚度也堪比一整本黄页。 所幸的是,丁园的记性还算好。虽然才在“天宫”里练习过一次,不一会儿他就用延伸后的六根金属棍拼接成了一个两米高的金字塔型正四面体。并在金子塔的顶部装上了前面找到的球型控制仪。接着他在地上铺上一张充气软垫,一切就算是准备妥当了。 丁园按下球型控制仪一侧的按键。这个奇妙帐篷的顶部随即发出如炬般的明光。 按照说明书的记载,这个金字塔型的帐篷具备了多功能照明、4D场景模拟、红外线识别、电击御敌等一系列先进的功能。说实话,比起这些花哨的新科技,丁园还是习惯那些不用电的老古董,像是之前用过的望远镜和登山杖。不过他现在也没得选,想起刚才那群黑色长尾的不明生物,他的心里就一阵发毛。 接着,他钻进“金字塔”的内部,够着位于球型控制仪下方的另一个开关。在一阵急促的警报音过后,支撑起“金字塔”外框的金属棍,每一边都冒出了半透明的三角形薄板。薄板在中央会合,将金子塔外漏的三面封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这会儿,丁园才终于是松开了紧绷的神经。至少在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内,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现在,他也只有去相信科技的威力了。 作为流程的最后一环,丁园操纵起“浑天服”的面罩和金字塔的虚拟现实系统进行了对接。 视觉传达的信息被飞速地重构,只一眨眼功夫,这个漆黑的仓库就变成了一间敞亮的宿舍。丁园坐着的充气软垫也被模拟成了柔软的床铺。墙上挂着的圆形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借由“浑天服”的内压和触觉调节,丁园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还穿着这件是他体重一倍多的衣服。不消说,这是借由“金字塔”和“浑天服”虚拟现实系统共同模拟出的四维场景——丁园在川城的宿舍。 惊叹于细节的逼真程度,丁园总觉得这个设计系统的人对自己很熟悉。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安顿下来了。丁园仰卧在床上,垂下耷拉着的眼皮,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接下来该怎么办。脑中挥之不去的烦恼,压着他扪心自问。 白天的奔波没有留给他多少时间去思考。所以像这样万籁寂静的深夜,丁园积压着的思绪,就全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一个月前,他从深眠中苏醒,被告知自己的身体曾经历深度冰存,进而沉睡了一千多年,来到现在这个世界。他所在的地方不再是阳光灿烂的宿舍,而是人类建造在地底百米深处的庇护所——“天宫”。 这出自智能系统的解释让他倍感茫然。 自己到底是怎么会来到“天宫”的,又是怎么会躺进那个被称作“茧”的椭圆形容器,丁园完全想不起来。 他默坐在“茧”的边缘,心中千百个疑问编织在一起。 丁园是个象牙塔里的学生,在川城的某所林业大学里就读博士,日子一直过得波澜不兴。除了日益爬高的温度计刻度,没有什么东西惊扰到他的生活。 直到公元2292年。 这一年是第一百届夏季奥运会召开的日子。虽说是暑假,但学校里也能感受到相当的节日气氛。那一天,丁园还记得隔壁的同学洪光来找他去看开幕式,那之后他照例去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就全变了。 外面的世界经历了什么,是世界大战还是自然灾害?其他人都去了哪儿? 无端地思考只能让他更加迷茫。他于是向身处的第三庇护所“天宫”寻求解答。 和他一同沉睡在“天宫”里的,还有另外三十九个一模一样的“茧”。然而厚厚的霜雾凝结在它们的内侧,所有的指示灯都亮着拒绝的红色。不管他再怎么敲打和呼喊,都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直到几小时后,丁园才深切地意识到,在这个一千平米的地下空间内,他是唯一活着醒来的人。 他只好独自展开调查。事情最初进展得很顺利,没费多大劲,丁园就找到了食物、水和属于自己的床铺,同时也找到了“天宫”的中枢,一间悬挂着无数个触摸屏的房间。在那里,他第一次知道了“浑天服”的存在和野外生存的相关知识。 但这些并不能满足他。 救出“茧”中其他人的方法,他被带来这里的原因,外边世界的现状,这些才是丁园急切想要知道的。 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屏幕上标识着相关信息的文档时,一串刺眼的红色的对话框却将他拒之门外。 “机密文档——请选择您想要提供的生体密码——指纹、声纹、虹膜。”“密码输入错误——” “密码连续输入错误——锁定。” 接二连三出现的红色×仿佛在严厉地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去打开那些人类的宝贵记忆。 即使是醒来了,丁园也不觉得自己比起那些还在“茧”中沉睡的人要清醒多少。这个新世界里满是解不开的谜团和权威设下的壁垒。 ——请耐心等待救援。 这成了最后一行他能阅读到的文字。 他“啪”地一下关掉这个页面,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废寝忘食地搜集起所有能在“中枢”里找到的信息。不分昼夜的地底生活恰好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学习场所。 几周后,怀着对地上世界的憧憬和渴望,丁园坐上了前往地表的弹射舱。 到了外面就都会清楚了。 被渲染成绿色的世界里,丁园闭上双眼,睡神逐渐侵蚀了他的意识。 虚幻的八月午后,唯有屋外蝉鸣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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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8-22
                                                    第一章 竹海一夜(下)                                                             四“咕噜噜噜噜噜——” 时间到了半夜,睡得还算舒坦的丁园被吵闹的肚子给喊醒了。 他换了个姿势坐起身,不自觉地想要去揉开搭在一起的眼皮,手却被讨厌的玻璃片给挡住了。 啊,我还穿着“浑天服”。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大脑才重新启动,凭着感觉关闭了位于上方的球型控制仪。明亮的宿舍风景瞬时撤下了帷幕,孤独和黑暗重新登上了现实的舞台。 没错,这里不是他在川城郊区的宿舍,而是竹海深处的一间仓库。 丁园从背囊里翻出压缩饼干。这几天里,他的主食就是这些长条状的压缩食物。它们长得像超市里卖的巧克力棒,重得却和灌了铅一样。虽然黏牙无味的口感令他难以下咽,可这玩意儿确实管饱,只要吃上中指长、拇指宽的一小段就可以保证半天不饿。 能活下去就是万岁,有东西吃就是万万岁,丁园现在只能这么想。 他撕开包装,正琢磨着该如何下口, 嘤嘤—— 忽从哪儿吹来了孩子的哭声。 丁园手忙脚乱地调亮了金字塔的控制仪,强光刺得他的眼睛都咪成了两条缝,但周围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 呜呜呜—— 似有似无的泣涕声还在他的头顶盘旋。这让丁园彻底没了食欲。他睁大眼睛,目光投向上方的二层。 楼上还有什么东西吗? 丁园是个笃信科学的人,胆子也不算小。这三天里,他也见惯了会吃人的怪物和被吃剩的白骨。但这冥冥中扬起的哭声,还是让他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稚嫩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缠得他无法入睡。事不宜迟,他解开“金字塔”的封板,一路小跑奔向西南角的楼梯。 老旧的铁质框架在重力的折磨下发出阵阵呻吟。黑暗中的伤心人也似乎注意到了丁园的造访,他每上一级台阶,哭声便消退一分。当丁园走完二十级台阶,双脚踏上二层楼板之时,他的耳朵里就只剩下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了。 丁园调整好呼吸,鼓起最大的勇气抬起右腕,炫目的白光下,不可思议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个身形奇异的女子直挺挺地躺在仓库二层的地板上! “你还好吗?” 发现类人的生物这还是第一次,“她”柔和的轮廓让丁园胆大了不少。见没有收到回音,他便在好奇心催使下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虽然有着与人类女性极其相似的外貌和体征,丁园却很快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异常。除了细长的四肢和美丽精致的五官外,在“她”的皮肤上还画有如同电子回路般曲折蜿蜒的绿色线条。而更为鲜明的分别,则莫过于“她”头顶那对好似树杈般分叉挺拔的犄角,以及一头垂至腰际的绿色长发。 鹿角的女子双目紧闭,神态安详,看起来还很年轻。她的下身盖着一片毛毯似的巨大树叶,宛如安睡在森林中的公主。 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丁园蹲下身,掀起了盖在“她”下身的树叶。 “呕——” 舌根下的胃酸在疯狂地搅动丁园的神经。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上太阳穴。 在实验室工作的日子里丁园也没少见血腥的场景,但如此惨烈的伤口还是从生理上在挑战他感官的极限——小腹中央的黑窟窿淌着黄色的脓水,外沿全被烧成了焦炭。血肉模糊的画面不断地把胃酸挤上食道。 接连干呕了好几声,丁园这才抑制住了翻滚上来的恶心感。直觉抱住他的大腿劝他赶紧逃跑,但这一次,丁园没有打退堂鼓。 “哔”的一声,一个显示屏从颈部附近升起,这是热视仪启动的声音。 几乎所有已知的动物,在生命活动中都会制造出大量的热量。“浑天服”的热视仪系统就可以捕捉到这种来自生物的放热现象,并用鲜明的颜色进行标注。生物的体温越高,颜色就越是火红,反之,则呈现出冰冷的青紫色。 丁园的眼睛来回扫过青蓝相间的荧屏,在“她”的身体上已经找不到一点生命的鲜红了。 “她”是死了吗? 尸体又怎么会发出哭声呢?丁园不觉地打了个哆嗦。 不经意间抬起头,热视仪却捕捉到了更令他不寒而栗的一幕。 正对面,本应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有一团火红的影子,在闪动! 是谁,在那儿?                                                                 五深黑色的午夜里,魑魅魍魉在暗处攒动。 凉气从舌根灌入心窝,膝盖因为害怕都撞在了一起。丁园的内心被前所未有的恐惧给占领了。 或许是因为鹿角女子的模样太过于冲击性,他才没有早一步发觉到事态的异常。 完全没了体温的“她”显然不是刚刚才去世的。那么丁园一路追随着的哭声又是出自何方呢? 他又看了一眼热视仪,胸口的怀疑被进一步放大了。 正对面的墙壁上,那团火红鲜亮的颜色并没有消失的迹象。 难道说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吗? 丁园颤颤巍巍地将光线对准了那块有嫌疑的墙壁。刺眼的白光很快为他扫清了视觉的障碍,但他此时却不知道该把视线的焦点定在哪儿了。 远远望去,那只是一块装饰着深绿色爬藤的墙壁罢了,它没有能咬碎骨头的尖牙,也没有能撕开皮肤的利爪。 普通的植物又怎么会有那么高的热能反应呢? 疑惑的丁园端着手电站到了墙壁前。 粗壮的爬藤像肌肉上隆起的血管,层层叠叠的的叶子像披挂在甲胄上的鱼鳞。视线移向上方,一缕朦胧的月光自棚顶的裂缝间洒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只有这里的植物特别茂盛,是因为有上面漏下的阳光? 他随手翻开了其中一片叶子。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了…… 只见一对幽蓝色的眸子躲在叶子的背后,默默地在和他对视,深邃的瞳孔仿佛能吸走看到的一切。 “哇!” 丁园大叫道,握着的手电都滚落到一旁,躲在角落里的黑暗趁机夺走了他的视力。 无光的仓库二层,沉默的爬藤叶子都成了会发声的乐器,莎莎的声响一浪高过一浪。尽管看不见,丁园也能感觉到,那个藏匿在叶片后面的生物正在想方设法挣脱自然设下的枷锁,留给他逃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跑起来啊!快跑起来啊!丁园的内心在呐喊。 但大脑传达的信号却迟迟无法被肌肉所接收。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嗷——!” 比声音来得更快的两对虎牙一口咬中了他的大腿。 “哇——!” 黑暗中的悲鸣再次响起,丁园惊恐地扑腾着下半身,活似条被拖上岸了的深海鱼。 “走开!走开!” 他像着了火似地原地打转,双手用力拍打着被咬中的右腿。但这头盯上他的小兽却死死地咬住他不放。 几个回合下来,他也没了力气,背靠在墙上,气喘吁吁。 逐渐恢复了冷静的丁园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仔细一想,高分子特种纤维哪有那么容易被咬穿? 他一低头,手电恰巧滚到了他的脚边。 “唔呃——” 自上而下的强光打在被咬住的腿上,这只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刺客拼了命地左躲右闪。 持续的强光显然是激怒了它,它放开丁园的大腿,调转枪头朝他的脸上扑了过来。 “小孩子……?” 丁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张五六岁孩童才有的脸孔。 “嗷唔!” “喂,别……” 丁园话还没完,这头发了怒的小兽就义无反顾地撞上了“浑天服”的面罩。“它”小小身躯所产生的惊人冲击力将丁园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轰—— 随着这声巨响,仓库二层的骚动也最终画下了休止符。悬停在半空中的尘埃们缓缓落下,幽静的室内又回归沉寂。                                                                 六经历了晚上发生的种种,丁园这会儿是完全醒了。 他咽下最后一块卡在喉咙里的压缩饼干,视线又回到了“金字塔”的旁边。 “呼——呼——” 平稳的呼吸声传入他耳中,那个侧卧在“金字塔”边空地上的孩子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身形极为娇小,手脚蜷缩成一团,顶多也不过是上学的年纪,脸颊和额头上都沾满了灰尘,一头绿色的长发让丁园联想到了同在二层发现的鹿角女子。不同的是,这个孩子的皮肤并没有裸露在外,而是罩在一件由数不清的叶子编成的绿蓑衣之下。丁园还记得她动起来的时候,那些叶片们都会发出悬而不停的莎莎声。 哭声的源头是她吗?他开始努力回想事情发生的来由。 半夜,他因为肚子饿起来找吃的,随后便被楼上传来的哭声所吸引,发现了躺在二层的鹿角女子和这个躲在墙壁里的这个小刺客。 经过一番搏斗,撞上了面罩玻璃的小刺客和被她撞倒了的丁园都当场昏了过去。 率先醒来的是丁园,除了后脑勺有点晕乎乎外,身上倒是没有外伤,而倒在一旁的这个孩子现在也还有呼吸。 思量再三,他还是把这个昏厥了的孩子抱到了一楼的“金字塔”边,用找到的绳子把她的脚踝和手腕都捆了起来。就算她对丁园还抱有敌意,没法咬穿“浑天服”的她至少算不上个威胁。 不管怎么说,等她醒来后,丁园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说中文,毕竟在这一千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他现在哪顾得上那么多呢? 忽地一股凉意爬上丁园的后背。他一转头,那小刺客正睁着惺忪的睡眼,半歪着脑袋朝着他的方向在看。 下一时间,丁园就完成了后跳,钻入“金字塔”,关闭隔板的一整套滑稽动作。虽然丁园知道她的手脚早就被绳子给绑住了,但她的突然醒来还是足实吓了这个丁园一大跳。 这好动的小家伙就发现了限制她行动自由的源头。她对着手腕上的绳子又是拽来又是咬,想尽办法想要摆脱它的束缚,却没能成功。 她抬起头,不解的表情好像都写到了脸上。 四面八方看了一整圈,这个孩子的一对蓝眼睛最终锁定在了“金字塔”的中央。她龇着牙,弓着身子摆出威吓的姿态。 她似乎是认定了这个从没见过的怪东西就是她的敌人。 “别——!” 丁园还没来得及阻止她,这小家伙就卯足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了“金字塔”的外壁。 “呀——!” 尖叫和电流声同时扎进了丁园的耳膜。 在封板启动的情况下,“金字塔”的外框可是通上了高压电的。被几万伏的电流击中,就算不致命,也足以令成年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看着全身抽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这个小家伙,丁园感到无比的后悔。 我在害怕些什么呀,她只是个孩子啊。 他解开隔板,快速跑到她面前,屈膝跪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 尽管丁园的语调放得很轻,可强烈的痛楚已经教会了这小家伙去害怕。见到从“金字塔”里走出的丁园,她更是瞪大了一对惊恐的大眼睛,樱红色的嘴唇不停地发抖,竭力地诉说着内心的恐惧。 慌乱之中她又一次咬住了丁园。 “不要害怕,没事的。” 任由右手被她咬住,丁园的内心却很平静。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实验室里照顾小动物时的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他需要的只是耐心。 数倍于平时的压力从膝盖上的神经传来。跪坐,这个简单的动作因为“浑天服”的参与而变得异常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小野兽终于松开了嘴里的手掌,清澈的双眸里,敌意在渐渐消退。 “你叫什么名字?” 丁园问她。 如果她的眼睛会说话,应该会比紧闭着的嘴巴能告诉丁园更多信息。 “Can you speak English?” 丁园又试着说了英文,但这小家伙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扑闪着一对好奇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怪人。 是不是自己还没取得信任? “要吃吗?” 丁园张开了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掌心里是他没吃完的半截压缩饼干。 小家伙好像对“吃”有了反应,她像只小狗似地探出脑袋,来回嗅了嗅味道,但还是没有开口。 果然,陌生的食物没那么容易被接受呀。更何况只注重热量的压缩饼干,就风味来说,实在是勾不起人的食欲。 但丁园手上也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了。 等等……? 他的眼角瞟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是傍晚时被他捡来的不明果实,摆在“金字塔”里,外观像粒蚕豆,尺寸却像只西瓜,这或许是她们在这个世界里的食物。 丁园又回了一趟“金字塔”,捧出了这个绿油油的巨型果实。 “你要吃这个吗?” “呜——啊——” 他还没走近,就听到叶片间互相摩擦的声音。穿着绿蓑衣的小家伙仰起脖子,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不要着急。” 丁园割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这只绿色的小精灵狐疑地转着眼睛,想弄明白丁园这么做的原因。但饥饿还是很快战胜了怀疑。 “咯,咯。” 大概是因为电击的麻痹还未消退,她的牙齿只在蚕豆的表皮上留下了一些半深半浅的痕迹。 “你等等。” 丁园看出她的难处,找来登山杖上的小刀割开了厚实的蚕豆外皮,做出个四方形的口子。然后他挖出土豆大小的一块白玉色的瓤,分作两半。 “来。” 被食物卸下了防备的小家伙,着急地从他手中夺过那半块瓤,用小巧可怜的手指紧紧抓住,几口下去,嘴角边都落满了“雪花”。 有那么好吃吗? 高温潮湿的空气涌入了丁园打开的面罩,送进他自己口里的那一半,味道像极了生土豆。 微甜的淀粉味,丁园含在嘴里久久不肯下咽。 吃到新鲜的东西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第三庇护所“天宫”的无菌冷藏库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储备粮都是没有味道的应急食物。剩下的百分之十里,能吃出味道来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泡面。虽说如此,因为醒来的只有丁园一个人,这些量也足够他吃上好几个月了。可当他下定决心前往地表时,为了节省空间,丁园不得不把有味道的食物都舍弃了,只在背囊里放入了最易携带的压缩饼干。 当时的他可真没想到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跋涉。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丁园望着仓库外的雾林,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呜——” 他的衣角被拉住了。 “怎么了?” 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看着丁园,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饿吗?” 丁园又挖出一块瓤交到她手上。但这个孩子依旧没有移开目光,她指了指头顶上方,若有所求。 “你想去二楼吗?” 丁园悟出了她的意思。                                                                 七“喂,等等!” 脚踝上的绳子一被解开,这个小家伙就像火箭似地飞了出去。她如一道黑暗中的绿色闪电,仅用了几秒就消失在了仓库的二层。 “你要去哪儿?” 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还在楼梯上喘着粗气的丁园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随便就解开了绳子,她要是逃跑了的话不就一点收获都没有了吗? 可真当丁园登上二层时,他所见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番情景。 小家伙一蹦一跳地奔向仓库二层的中央,蓑衣上的叶片们发出欢快的莎莎声。 而躺在那儿的是已经逝去了的鹿角女子。 原来是她们是母女!丁园猛地反应过来。 “啊!” 小家伙捧起的双手里,新挖出来的蚕豆瓤还在闪闪发光。 “啊,啊——!” 她用力地推搡着母亲的身体。但面对早已魂归大地,不再属于生物范畴的鹿角女子,无论是怎样的深切呼唤都不可能唤来她的苏醒。 丁园此刻如鲠在喉,憋在心里的话都再说不出口。逐渐地,叶子们也都不再出声,悲伤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声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 “哇!”的一声啼哭撕破长空—— 泪雨洒落。 丁园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哭泣是因为母亲的无视,还是因为她真正理解了死的含义。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都像在他的内心里撒上了一把粗盐。 以前每当实验室里有动物活尽天寿,被埋葬在学校的后山。望着亲手堆起的小土丘,丁园都会茶饭不思上好几天。他原以自己只会对动物如此动情。因为他是个人人口中的傻博士,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猿泰山。 但现在流入他心里的情感,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哪怕丁园和她们才是第一次相见,哪怕她们都不一定能算是人类。 恍惚中,有两张脸庞从丁园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张刚毅严肃,另一张温柔安祥。 父母都还好吗? 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的小丫头,丁园滞留在悲伤的浅滩上,都快忘了时光的流走。 猝不及防的状况就在这时发生了。 脚下的大地开始了剧烈地摇晃!                                                                 八“地震了!” 丁园几乎脱口而出。 没有任何征兆的灾难于一瞬间爆发。 一时间,炮声、雷声、风声、吼声,众声齐发。北方、南方、东方、西方,无处不响。所有说得出、说不出的名字和声音,所有能想到、不思议的位置和方向都在向他传达大地所经受的阵痛。 丁园的双脚像踩在冰冻的湖面上,身体的重心根本不受意志的左右。 从顶棚上震落的灰尘如暴雨般倾盆而下,衰老腐朽的铁皮建筑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里完全坍塌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丁园一把抱起了吓傻了的小家伙,撒开腿奔向黑暗,青蓝色的火苗再度燃起。 山在摇,心在晃。 被常年囚禁在地壳下的破坏神还在宣泄着重获自由的狂喜。丧失了威严的山神则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没过多久,这座千年前人类留下的遗迹,就被山上俯冲下来的土石和流沙推入了谷地的深处。被一同埋葬了的还有这个漫长难熬的黑夜,余震的威胁直到几小时后才完全停歇。 当丁园再次启程的时候,雾已经彻底散去了。昨日不见首尾的动物们,都陆续走出巢穴。山谷间,百鸟随清风齐鸣,生命的大合唱在竹林中回荡。 关于地震和动物反常行为间的联系,在中国古代的史书中也有多处记载。和民间一般认为的“牛马仰首,鸟兽皆鸣”等惊慌失措的现象相反,现代科学家们发现,在地震前夕,有着比人类更为敏锐感官的动物们反而会降低活动频度,逃离震源或是蛰伏在巢穴里。 也许前一天动物们反常的安静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吧。 困扰了丁园一整天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路。 他望向远方,这时候,黎明的太阳已经高高地越过了山岗。新的一天又将在新的秩序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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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8-24
    思量再三,我决定撤下了原第一章的内容,这些会放在第一卷较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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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8-27
    这是第一次写长篇,写得比较慢还请海涵。因为每一章都会比较长,所以我尽量分成上下来更新。基本计划是两周内更新半章的速度。对剧情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在下面留言。我会尽量做出解释或者改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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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9-06
                                                         坐井观星(上)                                                             一摇曳的光束撕开了黑暗的面纱,深邃的天坑底部暴露在了昏黄的光照下。 蹲在坑檐边的丁园抛下一粒石子,在心中默数。 一、二……哒!触底的回声这才响起。 好深! 他怀着满腔敬畏向下窥视,左手紧紧抓住旁边的岩石,一刻都不敢放松。 这是一个顶部宽度超过五米的天然坑洞。它像一张永不满足的巨口将流经丁园脚边的溪水全部吞入腹中。飞跃在半空中的水花们只一个转身,便全数投入了坑底池塘的怀抱,形成了一道壮丽无暇的瀑布。水和水互相拍打,浪和浪相互竞逐,那激昂的碰撞声犹如万人在鼓掌共鸣。 惊奇的是,纵然溪水昼夜不停地灌注其中,天坑底部的这口池塘却好像永远喂不饱一样。池边的杂草颇为茂盛,池塘的边界也清晰可辨,看不出水体的高度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丁园猜想它的底下可能是连通了复杂的地下水脉,才使得水体高度常年保持在了微妙的平衡点上。 要下去看看吗? 寻思片刻,丁园还是否决了这个提案。 他的白天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耗尽了,林间时不时地能听到野兽的低吼,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又不知道要花上多久。而且就算他再想坚持,潜入了地下的水流也已经不在他能追踪的范围里了。 他打开面罩上的增强现实系统,灰色边框的虚拟屏幕出现在了右腕上。 “还是没有信号吗……” 丁园长叹一口气,眼望深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回头。 沿着溪流下山并非是他最初的打算。 想要穿过茂密的森林到达川城,最方便的当然是借助全球定位系统,但是无论丁园在天宫里如何调整频率,都无法得到来自北斗系统的回音。 这件事为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曾一度打消了他前往地表的想法。 这也难怪,在丁园生活的二十三世纪,全球定位系统已经被广泛地运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高精度的定位设备配合自动驾驶和仿生机器人,满足了超过九成以上交通运输和物资流通的需求,大大地方便了人们的衣食住行。失效的全球定位系统简直比全城停电更令人难以置信。 但事实毕竟是事实。 失去了卫星的导航,指南针就成了丁园下一个能想到的选项——由于川城恰好在第三庇护所天宫的正东面,只要笔直地穿过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应该就不难找到城市的边缘。 但丁园还是错了。 踏上地表的头五天里,他严格地依照指南针向东行进。照理说一天即使只走二十公里,几天的积累下来也应该很接近目的地的川城了。可到头来不要说是城市了,就连一点文明社会的踪迹他都找不到,好不容易在竹海里发现了的废弃仓库,也被突如其来的地震给掩埋了。 自己是不是命犯煞星,在劫难逃? 他变得焦虑而疑惑。指南针真的在告诉自己正确的方向吗? 虽然“浑天服”启用了诸多高新科技,但内置的指南针本质上还是运用了经典的地磁原理。这意味着它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南北极,而是地磁意义上的南北极。这个地磁上的两极可不是省油的灯,它们的形成和变化都困扰了科学家很多年。 通俗的来说,地球内部就像装着一根不牢固的大磁铁,极点的位置总是在发生变化,甚至每隔多少万年两极就会反转一次,北极变成南极,南极变成北极。所以谁也不能保证,在丁园沉睡的一千多年里,地球的磁极没有发生重大的偏移。 那么他到底该相信什么,又该跟着哪条路走,丁园觉得自己被大自然玩弄于鼓掌之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第六天的早上,丁园又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地图,就是现在呈现在他右腕虚拟屏幕上的这张。 图上的天宫和川城之间有好几条由西向东的小河。虽然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地貌风景,但还是给丁园提供了一个思路—— 在这个多雨多水的山区,要找到一条下山的溪流应该不是一件难事。等到了山脚下的平原,事情说不定就能有所转机。 但问题又来了。 丁园的动物学知识告诉他,水边往往是动物活动最密集的地方。在动物们都巨大化的今天,那里也就成了最为危险的地方之一。之前的几天里他也都在想尽办法远离水源,只在要取水的时候靠近过两次。 拉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有这个方案最可行了。丁园纠结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抱着十二分的勇气和信心,踏上了这条循水下山的道路。 然而三天的搜寻下来,找到的却尽是些断了头的小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接近水源,却依旧没有什么斩获,这不免让他有些沮丧。 是不是自己的判断有误?或者说这里根本不是地图上标识的位置?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的丁园惟有坚信自己的判断,或者说,笃信自己的运气。 他坐在天坑的边沿,瞻仰星空。天坑的上方因为没有任何植物的遮蔽,大自然得以自由自在地描绘出星空的浩瀚和美丽。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看到这幅美景,这或许会是能让丁园感到幸福的一幕。 但他现在还需要为了生存而奔波,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丁园掏出左腹口袋里的笔记本,翻到夹着圆珠笔的第一页,极不情愿地在第二个“正”字上画下一笔短横。虽然丁园能做电子记录,但他还是喜欢拿个本子写写记记。 这样就是第八天了。他对自己说道。 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丁园陷入了无尽的沉思,都忘了自己还没有脱离险境。                                                                 二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背后传来。 “谁!” 丁园警觉地站起身,一个庞大的黑影就在这时从他背后的草丛里突了出来。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野兽。 它粗短壮实的躯干和过分硕大的头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就好像是把虎头硬生生地接到了熊的身体上一样。外露的一对獠牙更是把食肉动物的凶狠演绎到了极致。 世界上没有第二种生物能有这样一幅面孔,这毫无疑问是一只剑齿虎! 剑齿虎是猫科动物的祖先之一,广泛地分布在距今百万年前的世界各地,标志性的一对獠牙可以达到成年人手掌的长度,足以刺穿任何食草动物的咽喉。 巴蜀地区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古代生物呢? 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恐惧,丁园这颗动物学者的心脏跳得飞快。不过现在不是他该吃惊的时候,这只夜行性的大猫绝不是出门来散步的。 走出草丛的剑齿虎并没有马上就扑过来,面对丁园这个它从未见过的猎物,这只大猫不敢放松警惕,它不紧不慢地向丁园靠近,缩短着两者间的距离。 它姜黄色的皮毛下,充满力量的肌肉像鼓起的小山丘,一条大红舌头来回舔着两根剑牙,这只顶级的捕食者似乎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丁园背靠着坑洞,脑袋里迅速过滤着可能逃生的方法。 这个位置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差了,脚边被溪水沾湿的岩石根本不适合于启动月兔,他的手头也没有能作为武器的东西。 得赶快离开坑边! 丁园缓慢地挪动着步伐,企图过渡到旁边稍许干燥的岩石上。 正在此时! 树林间突然有什么东西一跃而出,像一颗精准的榴弹击中了剑齿虎的侧腹。 “嗷唔——!” 这头强壮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喊声,瞬间失去了王者的威严。 这孩子怎么会? 飘荡的绿色长发,被成百上千叶片包裹的娇小身体,这个小救星的背影丁园是如此地熟悉。 这不是几天前被他从竹海的地震中救出的那个孩子吗? 丁园惊讶地合不拢嘴。 他是在竹海的废弃仓库里找到这个长像奇妙的孩子的。因为这个小家伙有几分人类的面容,丁园也尝试着去和她沟通。但语言上的不通加上她十足的野性,他这个有耐心的博士生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现在不是能悠哉做研究的时刻。 从快要倒塌的仓库里逃出来后,丁园便把她留在一截树墩上,自己一个人离开了竹海,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没想到几天后打水时,丁园竟意外发现这个孩子就藏身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自己。他当时也没太当一回事,就算这个小家伙真有什么恶意,她也谈不上是个威胁。 但丁园万万没想的是,现在这个孩子竟然会跳出来,还会替自己挡在一只剑齿虎的面前。 她难不成是来救自己的吗? 被头槌击中的剑齿虎并没有倒下,它目露凶光,把所有的怒意都投向了这个半路杀出的搅局者。 “嗷!” 利爪和獠牙在同一时间扑向了那个孩子。 绿色的小家伙没有畏惧。她灵敏地躲开了连续的爪击和撕咬,一边躲避,一边后撤,她娇小的身形为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在剑齿虎的几次攻击都未能得逞后,这只大猫已经被引开到离丁园相当远的地方了。 要逃的话就是现在!理智在反复提醒着丁园。 但他怎么能昧着良心放下这个孩子不管呢? 屡战无果的剑齿虎变得愈发狂暴,它用两条后腿支撑起身体的重量,爪子胡乱地在面前挥舞。 再这样下去要危险!丁园拼命地思考着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体格和经验上的绝对差距,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最终还是找到了小家伙的破绽。 “呀!” 随着一声惊叫,小家伙左肩上的叶片被扯下了一大把。她右手按住受伤的左肩,鲜血从指缝间涔涔地渗出。 得手的剑齿虎高高举起虎爪,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可怜的孩子抿住嘴唇,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怯意。 “看这里——!!” 只听见丁园一声大喊,被扬声器放大了几十倍的声音霎时响彻林间。 剑齿虎惊愕地回过头,随即被强烈的光照蹂躏了双眼。 “嗷,嗷!!” 它那对适应了黑暗的金瞳承受不住强光的打击,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奏效了! 十几米外,这柄激光长枪的源头——那只发烫发红的迷你手电,正被半蹲着的丁园固定在怀里。 这只浑天服自带的迷你手电,可不只有普通的照明功能。里面还配备了高功率的微型激光发生器和一个能够实现曲率微调的凸面镜,如果丁园进一步提升抽送功率,这只迷你手电产生的激光甚至能够熔穿钢板。 瞎了眼的大猫四处乱窜,但灼热的光束却不肯放过他,车灯大的高热光斑把它烧得吓进了草丛里,一旁受伤的小家伙趁机跳到了树上。 太好了,她得救了! 丁园长舒一口气,为了不引发大火,他连忙关闭了激光发生器,只留下了普通照明。 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丁园心想。 因为一直半蹲着的关系,他发麻的两腿一时半会儿还站不起来。 “啊!啊!” 小家伙此时正站在树枝上,冲着丁园挥动右臂。 是在对他表达感谢吗?该说感谢的应该是丁园自己才对。如果不是她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丁园又怎么能够赶走这么大的一头怪物呢? “啊!啊!啊!” 或许是因为丁园没理解她的意思,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焦急。 怎么了? 丁园隐约间感到了一丝不妙。 难不成是背后…… 他头才转到一半,重重的一掌就锤到了他的脸上! “唔啊——!” 丁园的身体被两吨重的掌力拍飞到了坑边,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没有浑天服的保护,他的脖子可能已经折了。 才被赶走的剑齿虎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背后? 丁园眼冒金星,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眼前所见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另一只瘦长的剑齿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真可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丁园暗自叫苦。温热的血从额角边流了下来,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人类能吃住它全力的一掌,这只身材较小的剑齿虎在丁园附近绕起了圈,喉咙里发出低闷的咕噜声。 还在流血的小家伙跳下树枝想要帮忙,却被回头杀出的第一只剑齿虎给挡在了。这些猫科动物的祖先可是懂得团队协作的野兽。 手电,手电呢? 丁园急忙想看清周围,但空荡荡的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抓着。 血水浸湿了他的左眼,他的脑袋里就像煮烂了一锅稀粥,连东西南北都无法分清。 看不见,打不过,逃不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在屡次直面生死时刻后,他发觉这会儿自己竟然能笑得出来。 我还没死呢! 他那大约是遗传自军人父亲的刚毅固执撑起了差点要陷入虚无的意志。 只要再后退一步就会跌入天坑,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落入虎口。虽然还有月兔系统这根救命稻草,但现在的他还能跑多远呢? 丁园脑中突然冒出了另一个解答。 这会是只有一次的机会。 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僵持的双方都在寻找着出手的时机,谁都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长久的等待后,瘦长的虎影终于耐不住性子,率先发难,全力扑向坑檐边的丁园。 出乎这只大猫的预料,它的猎物一动不动,只是双手抱头,摆出奇怪的姿势。 “啊!啊!” 丁园的耳畔能听到小家伙的哭声。 捕食者爪子的前端离开他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了。 就是现在! 丁园合掌默念,右! 他的身体被猛地推向了右侧,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加速,以不可思议的行动轨迹闪开了剑齿虎的这次绝命突袭。 扑空了的大猫嚎哭着跌入了天坑之中。 月兔系统又救了丁园一命! 幸亏丁园还记得如何通过太阳穴上的触摸盘来设置矢量推进的方向,并且赶在剑齿虎扑来前将推进装置全部打向了左侧。他才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获得这股向右的推力,逃离剑齿虎飞扑的轨道。 但丁园还来不及高兴,情况就急转直下。 或许是因为是第一次操作矢量喷射,又或许是因为额头在流血发晕,他不知为何没能及时停下月兔。 完了! 只是一念间的分神,他脚下就是一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湿滑生苔的坑檐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他的身体随着水声坠入了天坑,眼前紧跟着就被黑暗给蒙住了,叫喊也被溪流的激荡所掩盖。 屋漏偏逢连夜雨。 湍湍的水流还在一刻不停地灌入那个吞噬了丁园的黑洞。                                                                 三一个好的猎人首先要学会隐藏—— 隐藏自己的声音,隐藏自己的足迹,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平静外表下的杀意。 蚕豆舔了舔嘴唇,目标物已经离她很近了。 落日前的这个时辰,咸涩的空气烦闷潮湿,气温却还在上升。 她屏住呼吸,四脚着地,藏身在灌木丛里,看着那个毛绒绒的背影在她的眼中逐渐放大。 为了这一时刻,蚕豆又等了整整一个上午。这几天的狩猎,她都在最后关头掉了链子,因为自己的性急而提前惊动了猎物,太阳下山前都没找到一点食物。 无劳者不得食,这是妈妈教给她的族规之一。 今天她不能再失手了,一定要带吃的回去!可不能再让“灰竹子”小瞧自己了。 蚕豆的一对圆眼睛睁到了最大。她咬住牙,双腿准备好了发力。 只要一秒,一秒钟! 她就能逮到那个毛绒绒的尾巴,或是咬住那根易碎的脖子。她已经能想像自己凯旋而归时“灰竹子”那钦佩的目光了。 但现在不能心急!她告诫自己。和去年不一样,她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猎手了,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逮住这个弱小的猎物。 五米、四米、三米……她在计算着自己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 就是现在! 她扑向了那个毫无防备的背部,而她的猎物竟然还在悠闲地吃草。 只差一步,一步了!蚕豆满心欢喜。 可带刺的枝条却又不巧地缠住了她。 好疼! 她左肩上的伤口再度裂开,疼痛难忍,害蚕豆失去了平衡,倒在了灌木丛外的地上。 毛绒绒的猎物竖起一对长耳朵,一个蹦跳消失在了绿色的迷宫里。 蚕豆匍匐在青草的香味中,泪水在一对蓝眼珠边打转,鲜血从包扎好的左肩上殷殷地滴下。 “伤口是勇气的证明!等你们这群小家伙叶衣长齐的时候就知道了。” 身为族长的爸爸一直喜欢自豪地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蚕豆她是知道的,在爸爸宽阔的后背上,有好几道吓人的大伤口就藏在层层叶衣之下。那都是爸爸在打猎时为救同伴而负的伤,他的勇敢自然得到了全体族人们的尊重。 蚕豆虽是个女孩子,也向往着狩猎,向往着那样的爸爸,憧憬着有一天能和爸爸一道前去和猛兽搏斗,得到一个光辉的印记,获得大家的赞许。为了这个目标,她也一直在苦练搏斗的技艺。 说实话,几天前和剑齿虎的一战,她确实是做到了。 她极为英勇地冲向了一只体重是自己几十倍的猛兽,几经辗转,救下了她的新伙伴“灰竹子”。 她的勇敢,没有谁能够质疑。 但她受伤的记忆却没有想像中的美好——疼痛、流血、害怕、无助乃至于对死亡的恐惧挤走了原本应属于她的骄傲。 而这个留在她左肩上的丑恶伤口,更是无时不刻地在引发撕心的疼痛。 爸爸,妈妈…… 蚕豆不知该向何人哭诉。 汗水混合着泪水从她脸上流下,这个残酷的世界,她还得独自去面对。 不能哭!不然怎么能算是族长的女儿呢! 她拭干了眼泪,强打起精神。 现在就喊放弃还为时过早,天黑之前应该还有机会。 蚕豆低下头,侧耳去聆听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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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9-12
                                                第二章 坐井观星(中)                                                            四午后至黄昏的这段时间,天坑里的温度是最为宜人的。因为瀑布的持续冲刷而产生的大量水雾,让白天的其他时候反倒会有些凉意。 坑底的圆形池塘大约占了总面积的一半有多,灿烂的阳光下,池水泛着圈圈金色的涟漪。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水中鱼跃而出。 “呼——哈——” 丁园如饥似渴地呼吸着空气。上一次游泳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还不怎么适应水下的压力。 短暂地接上口气,他又转头扎进了碧绿的水中央。 他这么做是为了寻找那个和剑齿虎搏斗时掉了的手电。据他的猜测,那东西说不定还在池子最底下的泥沙里。 水下的能见度非常低,但最深处却有个好几米。丁园在池水中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把指甲缝里都抓满了泥沙,也没找到手电的踪迹。 悻悻然从水中出来,他脱下潜水头盔“鲨鳍”。换上岸边的灰背心,醒来后一个多月里的连续体力劳动,让这个不怎么爱运动的博士生原本单薄的身形结实了不少。 洗好的浑天服此时正躺在在池边阳光最好的地方,再晒上一会儿估计就要干了。来到地表后,这是丁园第一次脱下浑天服,虽然没能找到手电,但能在一身轻的状态下游个泳,也算是件惬意不过的事情了。要知道前几天赶路的日子里,连洗个脸对丁园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他坐到岸边的一块大红石头上,撩起左腿的裤管。左小腿头一天还肿得跟个芒果似的,今天几乎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丁园试着走了几步,虽然偶尔还会感到酸痛,但明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骨头没摔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说不定明天就能出去了。 丁园抬头仰望坑口,在这个天然深井里生活了一周后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离开天宫的第八天,他追踪着下山的溪水一路来到这个天坑,却不幸撞上了觅食中的两只剑齿虎。在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斗后,丁园额角受了伤,还和其中一只剑齿虎一同从坑檐边摔了下来。 死定了! 他绝望的心和身体一同沉入水中。 可当丁园睁开眼的时候,却惊讶地发觉自己还活着。 他的身体被冲到了岸上,除了扭伤的一条腿和额头上的擦伤外,找不到其他任何一处流血的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却几乎毫发无伤,连丁园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某种应急装置在他昏迷的时候启动了。 浑天服——这套被人类寄予了厚望的衣服,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它的主人死于意外。 和他一同掉下来的那只大猫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在半途中头撞到了岩壁,还未落水前就一命呜呼了。 这对因腿伤而被困在天坑里的丁园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他从百宝箱——浑天服背后的合金骨架背囊里,找到了野营用的炊具、餐具以及齐全的调味料,在一千年后头一次吃上了肉。 肉香在舌尖绽放的瞬间,这个大男孩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美食更能在这样的绝境下鼓舞人心的了。 因为百宝箱里有一层专门设计的冷冻库,丁园得以在一周后的今天还能吃上新鲜的肉汤。 从池塘边回到了他的临时居所——用几块防水布和树枝撑起的的简易帐篷,丁园一边耐心地嚼着剑齿虎富有韧劲的肩肉,一边审视着这个他生活了一周的地方。 天坑的下半部比起坑口要宽敞许多,所以就整个洞窟的形状来说,不是个单纯的圆筒形,而更像个实验室用的烧瓶。因为这上小下大的独特构造,不管是想要入侵还是逃离这个地方都是非常困难的。一周下来,除了丁园自己和那个小家伙以外,他也确实没见过其他的大型野兽。 另外,这个半密闭的环境水分相当充足。坑壁四周长满了色彩斑斓的地衣和苔藓,这些彩色的“壁画”和常驻在瀑布中的彩虹一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里既可以说是关押探险者的牢笼,也可以说是保护丁园的另一个天宫。不管怎么说,在腿好之前,这里绝对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下肚,丁园浑身又充满了干劲,他得抓紧时间,赶在日落前完成最后的整备。在启动月兔从这个坑里逃生前,他还有太多事情要检查了。 “开始吧——”正说着,丁园便把百宝箱里的东西像摆摊似地在岸边一字排开。                                                                五“神笔” ——简介:书写工具,外观类似毛笔。笔尾旋开后可见一支特殊油膏。油脂涂在指尖上,混合手指分泌的汗液就能在任何表面进行书写。书写下的文字在夜间具有强荧光效果,三米外仍可辨识。备注:单次涂抹可以书写五百字以上,荧光效果可以持续三小时,防水,防晒。需要擦写时请使用笔头端的毛刷。 这个应该能派上用场吧,丁园在“神笔”一栏旁留下了一个圈。 和浑天服配套的背囊——百宝箱,正如其名,有着超过一百件以上的装备,是浑天服系统当仁不让的仓库和后勤。这一百件装备涵盖了从日常生活到科学考察的各个方面,在适当的调整下,甚至能保障人类在其他星球上的生存,可谓是超强大的单兵用太空舱。 当然越是强大的装备,对使用者的要求就越是高。 当初丁园啃了将近半个月的资料,才对每件装备有了个初步的概念。他还细心地红色记事本的最后二十几页,为每一件装备都做了笔记——长达数行的功能简介和备注,外加一张简易的草图。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依次检查每个条目,在旁边标上判断可用与否的勾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和丁园在天宫临行时做的那次整备不同。现在的他,在见识到了真正的地表世界后,比起以往更清楚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跳过另外几个书写用的工具,一个带“枪”字的条目马上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信号枪? 丁园这次整备的首要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武器。为了要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活下去,手无寸铁地去挑战大自然是万万不能的。而更挑起他兴趣的是关于这把枪的描述——橘红色的大口径短枪。 这几个字犹如打开了他脑中的一张画卷——从天而降的熊熊大火和浓烟里扭曲变形的巨大蛇影正是这张画卷上的主角。 这该不会就是第二天自己被巨蟒追逐时,慌乱中摸出的那把枪吧?丁园接着往下读。 “橙火信号枪”——求生工具,橘红色的大口径短枪。能够发射出高热的照明弹…… 读到这儿,他又一惊,难不成那场大火的起因是自己射出的照明弹?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丁园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但冲天的火光让他的记忆变得有些暧昧。他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自己是双手空空地逃出来的。 枪该不会丢了吧……他突然意识到。 丁园翻来覆去在岸边陈设的装备堆里找了半天,但没找到一件颜色类似的东西。 他懊恼地抬头仰望天坑的入口。如果信号枪还在的话,天坑上方的这片开阔区域应该是发射信号弹的最好位置了。 平白错失了一个求救的绝好机会,丁园只好在笔记上留下了一个后悔的叉。 接下去的一页,他又发现了好几个已经丢失了的条目——“派拉米野营居所”和“超缩放气垫”。 按照本子上的描述,这两件装备应该就是丁园在竹海仓库里用过一次的那个“金字塔”形的帐篷和帐篷里那张床垫。 地震突然爆发的时候,丁园没有来得及回收“金字塔”和里面的东西,导致这些珍贵的野营器材全被泥石流埋葬在了竹海之中。要不然他现在也不用拿着树枝和叶片来搭建天坑里的那个简陋的临时小屋了。 至少自己的努力救出了那个孩子,丁园安慰自己道。救下一条生命不比一个帐篷更重要么? 实际上丁园只是遵从了人类善良的本能,大难关头他哪能在天秤上做出什么计算呢? 一路读到这一页的最后,最令丁园可惜的还是那个和剑齿虎搏斗时弄丢了的的手电。虽然百宝箱里还其他几件装备能提供照明,可均不及那个激光手电来得方便实用。 要想找回那个手电的话,看来也只能等到出坑后再碰碰运气了。 丁园就这样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时间很快到了黄昏,温暖的金光踏着轻松的脚步来到了坑口。 “唔呃——都到这个点了……” 一看表,都已经七点了。一连弯腰低头好几个小时,丁园弓着的后背如针扎般发麻。 这个新世界里的白昼都很长,常常晚上超过八点天还是蒙蒙亮的,总让他分不清楚时间。 “七件。” 丁园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收获,结果还算不错。 百宝箱里奇奇怪怪的新玩意儿虽多,但真正能称得上是武器的却没有几件,很多还是*的——像是丁园用过的那根附带匕首的登山杖,或是他脚边这个能变形成电锯的多功能铲子。 总之能找到这七把“剑”已经很值得丁园庆幸了。也许设计浑天服的人也没有想到,一千年后的世界里会有那么多凶残的怪物吧。 聊胜于无,以后再做仔细研究吧。丁园心里念叨着他的那个小旅伴。黄昏的美丽光影里可不全是温柔的东西,还有在林间焦急徘徊的猎食者和晚上才出来活动的毒蛇。 明天一早就得上路,得赶紧把她叫回来。 丁园从地上捡起一个喇叭状的装备。 要是那小家伙能带些吃的回来,离行前的菜色就能丰富些了。 他冲着坑口扯开嗓子喊道——                                                                六“!————豆————蚕” 啊,是灰竹子的声音! 蚕豆虽然离开坑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但她一对敏锐的耳朵就已经分辨出了吼声的主人。 这个身披叶衣的小精灵此时正在林子里飞快地奔跑着,手脚并用。因为她跑得实在太快了,叶片们都被风压紧紧地贴到了她的身上。 妈妈以前可一再教育她要学着大孩子的样子,在捕猎外的时间用两头腿走路,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快快地传播出去—— 她终于,终于抓到猎物了!就靠自己一个人! 这个小家伙一边还在跑,一边又忍不住掏出那个藏在叶衣胸口处的宝物,反复地确认。 捧在她手心里的这只长耳朵的猎物温热发烫,毛绒绒的脖子上有一圈带血的齿痕,这正是蚕豆一个星期坚守下来的战果。 我真的,真的办到了! 这小丫头此时都快高兴地飞起来了。 多亏自己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才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这只在树根下徘徊的猎物,并用一次完美的伏击咬住了它的脖子。尽管左肩纱布下的伤口又裂开了,但和首次捕猎的成功相比,这点小小的痛苦算得了什么呢? 今天终于不是空手而归了!灰竹子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呢? 一想到每天晚上回去时都会飘香四溢的天坑底部,蚕豆就忍不住咽下一大口口水, 灰竹子是施了什么魔法才能把肉都变得那么好吃的呀,连最会做饭的妈妈都做不出来,灰竹子真的好神奇啊! 蚕豆的小脑袋里,所有名为好奇的因子们都围住了这个叫作“灰竹子”的形象。 说起灰竹子——这个蚕豆新交的朋友,这个小家伙可有着数不清的话要说。 因为某场灾难,妈妈受了重伤,她领着蚕豆逃到了竹海深处的一个大铁房子里。妈妈没过多久就双眼紧闭离开了人世,身上的叶片也尽数洒落在地。失去了家人最后的温暖,蚕豆只有抱着妈妈留给她的那颗绿色的果实,孤独地在黑暗中啜泣。 临近傍晚的时候,这个孩子听到楼下传来沉重的声响。随后,她从二层的铁栏杆间看到有个灰色的生物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它肤若乌云、声似天雷,两腿直立,身后背着个树桩,体型相当高大,每个小小的举动和声音都能令蚕豆感到新奇和惊异。蚕豆可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她印象里就连那个爱讲故事的爸爸也从来没有描述过类似的东西。 这会不会是坏人来抓自己的? 一不小心,她抱着的绿色果实就顺着楼梯滚到了这个坏人的面前。 千万不要发现自己! 她小小的内心惶恐不安。 那个漆黑的夜晚,这个孩子的哭声引起了灰色怪人的注意。出于本能的恐惧,她在被发现的第一时刻扑倒了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敌人。 可惜蚕豆的一对尖锐的小虎牙非但没能咬穿灰色怪人的皮肤,还被它轻易地击倒,用绳子绑住了手脚。 就在蚕豆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将要被这个灰色怪物吃掉的时候。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灰色的大个子却停下了动作。它任由手臂被蚕豆咬着,只是蹲坐在蚕豆面前,嘴里说着奇怪的语言。 它说的话,蚕豆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平静温和的声调里,这孩子却没感觉到半点刺耳的敌意。 这个灰色的大个子之后不但解开了蚕豆手脚上的绳子,还把食物分给了她,甚至在大地突然变得狂暴错乱的时刻,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从摇摇欲坠的铁房子里救了出来。 “——了事没” 待蚕豆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抱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个灰色的大个子嘴里轻声低喃,眼神里却有几分蚕豆熟悉的温暖。 打这以后,蚕豆的那双好奇的蓝眼睛就再也离不开这个长相奇怪的大个子了。 因为他身上有几道好似竹节的纹路,所以这个孩子就在心里给他取了个昵称叫“灰竹子”。 为什么他会救自己呢?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在离开竹海后,她悄悄地跟在了灰竹子的后面…… 灰竹子捧着脑袋坐在树下烦恼,灰竹子小心翼翼地到溪边喝水,灰竹子懒洋洋地躲在树洞里睡觉——所有这些蚕豆都看在了眼里,她虽然不敢去和他对话,但却渐渐地把这个大个子看成了自己同伴。 保护同伴应当奋不顾身——这是族里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蚕豆才会抱着必死的信念,为了保护灰竹子而用脑袋撞向了那只凶恶的剑齿虎。事实证明,在这场飞来横祸后,灰竹子也确实接纳了这个和他外表不同的孩子。 当灰竹子把香喷喷的肉汤端到蚕豆面前的时候,这个举目无亲的孩子又觉得自己找到了家的感觉。 蚕豆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但和这个灰色的大个子在一起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仅仅是这个理由就足以让这个小家伙喜欢上她的新同伴了。 跑出了森林,蚕豆更加快了脚步,天坑就在不远处了。 “!!!!————豆————蚕” 又一阵声浪从坑底呼啸而来,震得这个小家伙都必须捂住耳朵。 灰竹子一定等着急了吧,他的嗓门怎么能这么大呀。 蚕豆咯咯地笑着,虽然她一点也不知道灰竹子在喊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在喊自己。 她跳跃着,几步就跑到了坑口。深邃的天坑在她脚边张开了巨口,但这个小家伙却一点也不害怕。 上下天坑的路线她已经摸得很熟了,就算伤了一只胳膊也难不倒这个轻巧聪颖的小精灵。 她先是毫不费力地往下爬到天坑的中段,再是借着岩壁边垂下的几根长藤,像荡秋千似地稳稳地落到天坑的底部。 灰竹子呢? 一落地,这个兴奋的小家伙就开始四处搜寻那灰长的影子,她要把自己成功捕猎的喜讯第一个通知他。 “!了伤受又怎么你豆蚕。” 有一只生物从池塘边走来,展开双臂迎向蚕豆,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目光。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灰竹子去哪儿了? “唔——” 蚕豆涨红的脸颊混杂着害怕和警惕。因为这个走过来的东西根本不是灰竹子! 他虽然也用两条腿在走动,胸口和肚子上也长着灰色的毛发,但其他地方比起灰竹子可差远了——体型就比灰竹子要小上有一圈,更没有灰竹子那张圆圆会发光的脸和身上一段段的“竹节”。 欸,它的脸为什么和自己很像呢? 蚕豆疑惑的表情爬上脸庞,这个走近她的灰毛生物有着和蚕豆一族近似的的五官。 难道说他是其他部落的人? 蚕豆曾听父亲说起过,在山的那一头有好几个其他的部落,他们和蚕豆一族一样有着碧绿的头发和坚实的犄角,但叶衣的颜色却是深灰色的,也比较稀疏,因此会露出很多底下的皮肤。 “咕噜噜噜噜……” 她用声带频繁的震动来代替自己的愤怒和不安。 天坑里应该只有灰竹子才对,这个他族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呢? 察觉到了蚕豆的不安,“灰毛”没有再走近,他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转头走向池塘边的一块大红石头。 那里放着一滩灰色的东西。 咦?这石头上不是灰竹子吗? 蚕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不懂为什么灰竹子会躺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灰竹子是生病了吗? 躺在大红石头上的灰竹子就好像被抽干了生气,四肢都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啊,啊!” 蚕豆着急地想要去喊醒她的同伴,但她的呼喊声在穿过声带后就都变成了嘶哑的低吼——这个小家伙的嗓子之前受了伤,再想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全变成了一连串的“啊”。 大红石头上的灰竹子也没有感应到蚕豆的呼唤,任由那个“灰胸毛”朝他靠近。 在两者重合之时……灰竹子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灰竹子从脖子到小腹之间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夸张的裂口,被敞开的胸膛里面空无一物,站在旁边的“灰毛”只一个眨眼就钻进了瘪掉的灰竹子里。几秒钟后,“瘪”掉了的灰竹子就像从梦中苏醒般直立起了上半身。 蚕豆唰啦唰啦地眨着眼睛。 原来岸边的石头上是灰竹子脱下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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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9-22
    抱歉让大家等久了,写得一方面慢一方面又有点啰嗦。第二章下还未结束,明后两天就会重新编辑更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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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09-30
                                                第二章 坐井观星(下)                                                            十丁园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又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月饼”,就这一眼差点让他和前面的树干撞了个满怀。 天坑出来后的路全是非常陡峭的下坡,林子里又黑又暗,丁园已经好几次差点撞上东西了。左腿的扭伤也因为还没完全恢复,在一路的狂奔下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没法停下,想要去求证的强烈冲动使得丁园把所有的危险和痛苦都抛诸脑后。 蚕豆跟在他后面,半睁半闭着眼睛,追得很有些吃力。她刚才还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丁园给喊醒了。 这还不到白天呀?这个小家伙疑惑地眯着眼睛。 森林里到现在还是灰茫茫的一片。就蚕豆好几天的观察下来,日出将至的时候,一向谨慎的灰竹子可都不会选择冒险出行的。 可她不知道,丁园在天坑里已经焦灼难耐,一秒也坐不住了。她更不知道,这个灰色的大家伙昨晚在月饼上看到了多么恐怖惊人的事实。 蚕豆只是惊讶于灰竹子的早起,惊讶于灰竹子竟然会飞! 她看到从灰竹子的背后喷出了蓝色的火焰。下一瞬间,这个灰色的大家伙就反常理地升上了天空。 灰竹子简直是个神仙!这个孩子对丁园愈加崇拜。 一离开天坑,丁园就以全速冲向了这个方向,如果月饼上标注得没错,森林的尽头离他不远了。 丁园苍白的一张脸不单单是因为一晚上没睡,而更是因为那张卫星信号描绘出的地图——这个一千年后的新世界已经没有一点点再像是丁园所熟知的地球。至于北斗的信号为什么会恢复,现在都已经成了次要的问题。 “唔!” 又一次差点和面前的大树亲密接触,但丁园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 前面的密林间有一个微微发亮的白色光点! 就要到了! 他的步子越迈越大,沉重的浑天服仿佛也在为他助力。不安和兴奋搅拌在一起,令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随着光斑的逐渐放大,丁园也渐渐察觉到了另一个危险。 是不是该停下了—— 他才想到一半,脚下的路就突然走到了头! “哇——!” 丁园一脚踩空,头朝下,从胜于天坑几倍深的悬崖边坠下。 其实月饼早就提醒他该收住脚步了,他前一次看屏幕的时候测量出的距离就不到三百米了。但在这灰森林里,他这个没有夜间活动经验的人类就和半个瞎子一样,根本分不清远近。 时隔一周再次失足坠落,但这一次,丁园亢奋的大脑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 起! 背后燃起的火光把他的身体拖升至了安全的半空中。 “哈——”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他意料之中,却又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色—— 耀眼的金色沙地绵延不绝,悬崖外的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渐变的色彩,迎向了将要升起的朝阳。 丁园急切地操纵着浑天服在沙地上落下,像颗被投掷的炸弹,在柔软的沙子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飞沙散去,他真正想看的东西就在前面了,丁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呵——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情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和绵延的金色沙地衔接在一起的是美丽的蓝色水世界—— 一望无际的水面延伸至海天交界,阵阵涛声拍打在沙滩上,大海在唱出她独有的欢迎致辞。江、河、湖,没有其他任何一种水体形式能展现出如此磅礴的胸怀。 海平面底下,燃烧了亿万年的火球正在挤出自己庞大的身躯,他已经等不及要来到这个世上了!每一道他投射出的阳光都像一把锐利的镰刀,切开了黑夜终幕的薄纱。光和热被再一次被带回到了地表。 “怎么会是这样……” 丁园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风景,膝盖承受不住重力撞向地面。 月饼也从他手中滚落。 这个圆盘形电脑的屏幕上,那张崭新的地图里,原本的陆地和海洋被重新划定了疆域——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大海仿佛成了唯一的颜色。土黄色的陆地板块不再有机会和蔚蓝的大海分庭抗礼,残存的几片大陆也被海洋包围成了孤岛。 世界被海水淹没了…… ……这怎么可能! 朝霞如火、旭日如炽,海鸟的歌声从远方送来,这正是日出时最美丽的一刻。 这个呆若木鸡的幸存者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更为惊人的展开,此时还潜藏在暗潮涌动的水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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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11-01
                                                    第三章 面朝大海(上)                                                           三黄沙裹挟着汗水在空中飞洒,丁园一直干到正午的时候才想到要去休息。 不过与其说他是累得动不了了,倒不如说是这一天中最毒辣的阳光把丁园给硬生生地赶跑了。 这个年轻人躲在高高的棕榈树下,嘴里嚼着难咽的压缩饼干。前方不远处,他挖出的沙子已经堆得有半米高了。 “唔——” 蚕豆揉搓着一对眯眯眼从那个简易的帐篷里探出脑袋。这小家伙昨天疯玩了一整天,这都日上三竿了才刚刚睡醒。 “饿了吗?” 丁园问她。 说实话,他并不期待这个孩子能听懂多少,但把话说出来总要比憋在肚子里舒服,人要是孤独久了就是对着块石头也能聊上半天。 蚕豆歪着脑袋看了看丁园,又伸手摸了摸肚子。 她腹部的叶片没有那么密集,所以肚脐就一直袒露在外面,只要一到饭点,里面就会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今天也不例外。 “唔嗯?” 不过比起有什么吃的,这个小家伙似乎更关心早起的灰竹子都在忙点啥。她的一对蓝眼睛越过那个丁园堆起的那个小沙丘,一下就发现了那被灰竹子“藏”起来的东西—— 金色的沙滩上竟然有一条蜿蜒的蓝色“小溪”! 是水!蚕豆高兴地晃悠起一头绿色长发。 一晚上睡下来,喉咙里还没进过一滴水,这个小家伙正觉得口干舌燥,没想到这么近的地方就有水源,她想也没想就一个蹦跳凑了上去。 “别喝啊!” 丁园话音未落,蚕豆的舌尖就已经贴上了水面。 咸! 从未尝过的苦涩味道在她的嘴里扩散开,蚕豆难过地连连吐出舌头,活像只尝到了烫东西的小猫。 “呸,呸,” 这都什么呀,好苦!蚕豆哭丧着脸看向丁园。 “来,喝这个。” 丁园捡起放在地上的一个银色的保温瓶,递给蚕豆。这个有些沉的容器里还剩了些刚蒸馏出的淡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哈————” 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所有的水,这小家伙这才喘过气来。 她再看向丁园的时候,灰竹子已经结束了午休又回到了沙滩上,在骄阳下再一次挥起了铲子。 这灰竹子是在干什么呢? 蚕豆双手抱着保温瓶,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好奇和不解。 晚起的蚕豆当然不知道,这条曲折蜿蜒的“小溪”是丁园花了一个早上在沙滩上挖出来的,这个大个子还前前后后折腾了几十个来回,才把沟渠里头都灌满了海水。 这个看似奇怪的行动背后,有着一个对丁园而言最为重要的寄托—— 那就是发送求救信号。 被动求援并不意味着无事可做。 打自苏醒的那一天起,丁园就用尽了各种方法来和外界联系,他在天宫里就曾不止一次发送过无线电信号。尽管信号的那头始终没有回复,他也在一遍遍地去尝试。 如何才能联系上其他人,一直是这个孤独的幸存者在苦苦思索的问题。 丁园没有多少在野外独自行动的经验,更不要提被丢到荒山野岭了,所以最开始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直到天坑离行前的那次整备,才让这个年轻人又找到了思路。 信号枪, 这把和巨蟒搏斗时丢了的橘色短枪让他倍感沮丧的同时,也给了丁园一个启发—— 如果主动去求援无法奏效的话,把自己的位置醒目地标识出来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方法? 丁园的心中当时就产生了一个设想,而这大片平整空旷的沙滩上正好为它铺平了道路。 “噶,噶——” 抬头望向蓝天,游荡在自由世界里的海鸟们在放肆地发出啼鸣。 在这些自由的鸟儿之上,穿越无数云层直至大气圈外,有着几十只人类布下的眼睛在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地观察着这个蓝色的星球。 对,丁园想到的就是卫星。 如果从它们所处的轨道上俯瞰,这条在沙滩上弯折的“小溪”就失去了其原本的物理意义,浓缩成了一个金底蓝字的醒目符号—— 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S”! S——O——S 这三个由摩尔斯代码变化而来的英文字母,就是丁园想要向他头顶上方的人类世界大声呼喊出的信息—— 请帮助我,我在这里! 回头想来,北斗信号的恢复虽然带来了地表骤变可怕的现实,但也同时证实了人类社会的存在。 二十四世纪的卫星影像已经有足够高的精度来读出一个路边报纸上的新闻标题了,卫星搜救也不是第一天的新闻。既然还有人在维护卫星系统,那么这几个五米长、三米宽的字母就说不定真会被人发现。虽然要让卫星主动发现丁园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但活着不总要有点盼头吗? 就算卫星没有能发现丁园,这里可是海边,只要有船只经过,这么大的三个英文字母怎么也比丁园他自己更容易被发现吧。 顶着烈日的烘烤,丁园一铲子一铲子地将黄沙挖开,心里头没有了昨日的彷徨,显得平静而充实。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被夕阳浸染的红霞昭示着一天的落幕。 丁园才刚起挖第二个“S”,表上的指针就已经走到了八点。挖出沟渠本身只占了工作量的一半,把挖好的沙坑里灌满海水才是真正会花费时间的部分。晚上的海边总要危险一些,丁园还是不打算冒险。 最后一个字母就留到明天吧。 放下手里的活计,这个年轻人顿时觉得浑身酸麻。 没想到会这么累…… 他低头一看双手,掌心里已经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因为长时间用力,指关节僵硬得连最简单的握拳也办不到。丁园反复告诫自己,这点困难还只是个开始,想要在这个新世界里活下去,光有决心是万万不够的。 往回走的路上,这个年轻人忽然想起了蚕豆。 我怎么都忘了,还要给那小家伙准备晚饭呢。 他在帐篷附近转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个绿色的影子,便转头朝海的方向望去。 她该不会又去抓兔子了吧,肩上的伤口要是再裂开可就不好了。 出乎丁园的意料,蚕豆这小丫头并没有跑远。她跪在被潮水打湿的的沙滩边缘,很专心地不知道在沙地上捣鼓些什么。 丁园凑近了几步,但蚕豆却一点也没注意到。这小家伙同丁园一样,平时都很机警,可只要一投入到什么事情来就会变得旁若无人。 “你在画画吗?” 丁园有些吃惊,沙地上凭空出现了好多幅孩子的涂鸦。 “啊!” 蚕豆仰起一张满是泥巴的笑脸,兴奋地向他展示起自己的作品来。 被海水浸湿的泥沙柔软而富有有黏性,很适合拿来写写画画,蚕豆就用海螺尖尖的那一头凿开的泥沙,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勾勒出线条来。 没想到这孩子不但会用工具还会画画。 更令丁园他吃惊的是,这小家伙的画工还相当不错,至少他这个大人一眼就能认出蚕豆画的是什么。 比如这个尖嘴长了一对翅膀的应该是只小鸟,那个长方形上面打了好多个卷儿的可能是棵大树,还有这个,嗯,这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背着乌龟壳的诡异生物…… 该不会是丁园自己吧?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孕育而生。 “我来教你写字吧——” 他拾起一片漂亮的贝壳,盘腿坐到了这小家伙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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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11-08
                                                    第三章 面朝大海                                                           四海边的昼夜温差很大,八点一过,温度一下就从三十多度降到了不到十度。凛冽的海风一吹,丁园的皮肤上就像长了疹子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蚕——豆——!!” 他对着营地后的密林喊了一声,可却没见人应答。 一吃完晚饭,这小家伙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活像只野猫一样没个定性。 丁园本想借着日落的余光,睡前再布置她点功课来着,看来得等到明天了。 营地旁的沙滩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排汉字,这是饭前丁园教蚕豆写的。这孩子学得很快,悟性也很高,简单的字像“丁”啊“口”啊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就连“我”这么复杂的字,蚕豆也能大致依照笔画顺序临摹出来。不过在丁园看来,这孩子现在还只是出于好奇,单纯地在模仿动作而已,要理解意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了。 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教会蚕豆中文并不是丁园最值得操心的事情,要想在这海边长住下来,他手里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一堆。 首当其冲的莫过于“食物”这两个字。 丁园站到百宝箱前,拉起最外层的铁帘,这个比蚕豆还要高出一头的大铁箱子,构造有点像中药房的药柜,满满的一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抽屉。而这个大储物柜的最底层,就是一个专门冷藏食物的冰柜。 拉开冰柜,里面放着五包剑齿虎的腿肉,四包肩肉,几条肋骨,外加一些蚕豆找来的兔子肉和小浆果。 这些就是丁园和蚕豆全部的家当了。 虽然冰柜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但算上蚕豆的大食量,这每包肉也只够吃一顿。就算按照一天两餐的标准,这一柜子的东西也维持不了一周。 只出不进终究不是个办法。丁园扶额寻思道。 不管对手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他都得赶紧学会自己狩猎食物才行。 于是他从某个抽屉里取出一把弩,这个传统的冷兵器是丁园在天坑里整理出的七把武器之一,优点是不用电,射程也相对较远。 趁着还有那么点光亮,试射看看吧。 丁园尝试着去拨开扳机上的保险,却一连几次都失败了,眼前就好像有一团雾气,看什么都变得飘忽不定。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走到了极限,只好抱着那只弩悻悻然地返回营地。 可就是想睡着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被丁园称之为帐篷的东西,说到底只是几根插在地上的树枝撑起的一大块防水布,四面透风,完全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夜晚的海边比天坑要冷得多,他身上盖了两块毯子却还是冻得手脚冰凉。好在老天爷照顾他没有下雨,不然这一晚丁园又得躲到浑天服里去睡了。 更要命的是,烈日下一整天的暴晒,已经把他的后背都晒脱了皮。这么一躺下,就好像来了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皮肉,搅得他不得安生。这个大个子只好侧着身,蜷缩起身体,指望自己能早一点睡着。 冥冥之中,他的耳朵里跑进了一个声音,轰隆轰隆的音色像极了海螺里的回声,但这声音更沉闷有力,就好像在遥远的地平线彼岸,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巨人正迎面向他走来。丁园沉浸在这幻想的画面里,眼睛一闭,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的时候,他感觉被谁轻推了几下身体。 “蚕豆,别闹!” 他以为是那孩子在恶作剧,声音里带着点愠色。 但晃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丁园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不会是又要地震了吧? 被惊醒的丁园吓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冲到了海滩上。 “啊,啊!” 夜色中的小小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是蚕豆。 有了前次地震的阴影,这个小丫头显然吓坏了,她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丁园的衣角,全身瑟瑟发抖。她又怎么会知道,没有浑天服保护的丁园要比她自己脆弱多了。 细微的震动还在持续。 虽然震感并不强烈,但同样级数的地震,发生在海边的情况要比陆上的危险得多,海底的震动往往会引发大规模的海啸,等浪打过来再想跑就来不及了。可明知道这点,丁园却没急去换上浑天服,他隐约感觉这次的震动有些不同寻常。 他抓紧那把带出来的弩,两只眼睛不安地警惕着海上的动向。 震动的来源不知为何在向他们逼近! 一大群什么东西就要从海里出来了! “趴下!!” 丁园猛地拉住蚕豆一起匍匐到了沙地上。 一个黑色的巨影就在此时从海中浮现。 这个从海水中现身的怪物,躯干像座隆起的小山,四肢却如同船桨一般,三角形的脑袋上长了一对机警的眼睛。 这个该不会是…… 海龟? 这个黑影的原形怎么看都像一只大海龟。只是和新世界里的其他动物一样,这只一千年后的海龟体型也大得离谱,几乎可以匹敌一辆小面包车。丁园估摸着这巨兽要是张开嘴,指不定舌头上都能坐人。 等这只海中的巨兽四足都踏上沙地,它背后的海面就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一只、两只、三只…… 几十只巨型海龟一一自海中现身,月下的海岸线转眼间就成了这群庞然大物的天下,这阵仗宛如是一支两栖装甲师在登陆诺曼底。 除了体型是原本的几十倍外,这群大家伙还有另一个不寻常之处——它们的背后上都长有浓密的绿色苔藓。 那些相对较小的海龟,只有背部的中心沾上了一点绿色,而上了年纪的,整个龟背就都被青苔所覆盖了。最为夸张的是领头的那一只,茂密的绿色一路从龟背连到了额心,脖子后面的青苔看起来就好像马的鬃毛。 这群长相奇特的大海龟怎么会集体来到岸上? 在丁园的记忆里,他只能找到一种解释。 产卵? 和许多水陆两栖的爬行动物不一样,海龟几乎一生都生活在海中,只有在繁殖的季节才会选择上岸。它们会成群结队地来到夜晚的沙滩上,挖坑产卵,然后在天亮之前返回大海。 上了岸的海龟军团没有放慢前进的步伐,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沙滩中央那片最平坦的地方。 丁园躲到一个沙堆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挖出的三条沟渠被它们的巨足所碾过,心如刀绞,可他嘴上却不敢吱声。 动物出于保护下一代的本能,在繁殖期都会变得暴躁且具有攻击性。就是海龟这么慢条斯理的动物也不例外,况且这还是一大群可以轻易踩碎丁园肋骨的巨型海龟,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嗯?蚕豆呢? 他这才发现那个小家伙不见了。 再一抬头,丁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孩子竟然跑到了海龟群的最前面,还挡在了它们前进的路上。 “啊,啊!” 她高举起双臂,似乎是想阻止海龟军团继续前行。 这孩子在干什么?! 丁园朝蚕豆身后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家伙的背后就是丁园他们的营地。 他从藏身的沙堆后面奋然起身,冲着那个傻孩子大喊道。 “不要命了么!快跑啊!!” 被惊动的龟群没做太多迟疑,依然笔直地沿着预定的方向前进。不管是挡路的蚕豆,还是喧哗的丁园,都不足以勾起它们的兴趣。 海龟对产卵地的执着可是出了名的,无论在海中生活了多久,它们都一定会返回出生的那片沙滩。在这么大一群龟甲战车的面前,蚕豆的行为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可这小家伙并没有理会丁园的警告,还是固执地守在营地前不肯离去。再这样下去,她和龟群发生正面冲突只是时间问题了。 急促的呼吸,逼近的危机。 丁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巨蟒盯上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受到生命威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蚕豆。 要救她! 他摁下慌乱的心,端起脚边的那只弩,仅一次就打开了保险,借着月色瞄准了那只领头的海龟。 噌! 黑暗中的箭影一闪而逝,只留下了一道银白色的轨迹。 啧,太远了!黑夜和距离让丁园射丢了这一箭。他从沙堆后快步跑出,赶紧追了上去。 上膛,瞄准,放箭!丁园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 当! 可就像手枪的子弹打到了坦克的装甲上,大海龟的坚硬角质外壳轻易地就弹开了弩箭的冲击。 完了! 这个大个子万念俱空。 备用的箭还有一根,但上膛已经来不及了,而巨龟大军离开蚕豆只有一步之遥了! “啊!啊!” 身处危机中的蚕豆,脸上竟然还挂着自信的笑容。她撒开腿,奔向迎面而来的海龟群,在一个助跑后,踩着领头海龟的前肢高高跃起,像表演杂耍似地落在了它的背上。 这孩子要做什么? 丁园这会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蚕豆双膝跪坐在长满青苔的海龟背上,低下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宛如在向神明祈祷。与此同时,她手脚的附近发出了微微的绿色荧光。 丁园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这怎么可能!? 领头的巨龟竟然慢慢放下了脚步,这只巨兽仰起头,发出类似海豚求偶般的声音。 闻声,整个海龟群也不再前进,而是跟着它一同仰天啼鸣,海滩上此起彼伏的鸣叫仿佛是在用另一个星球的语言交流。 背对着皎洁的月光,那个骑在龟背上的小英雄望着一脸苍白的丁园,脸上好不高兴。 真是败给她了…… “啊!啊!” 噌——! 从弩中射出的最后一箭犹如一发礼炮鸣向天际,给这个夜晚的惊险故事写下了句号。 第二天清晨,当蚕豆把丁园给摇醒的时候,海龟大军已经离开了沙滩。 沙滩上一片狼藉,但营地完好如初,不管是蚕豆还是丁园都没有受伤,虽然丁园昨天挖出的三道沟渠算是白费了,这一觉也没睡好,但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喂,慢点吃,还多着呢。” 看着蚕豆狼狈的吃相,丁园不禁批评道。 这孩子的激动可不是没来由的,她碗里装着的是丁园特意为她做的海藻色蛋羹。蛋羹那松软的口感似乎很受这小家伙的喜欢。 作为材料的巨龟蛋,在帐篷旁堆了有好几十个,是俩人一早从沙子底下挖出来的。这些白色的巨蛋是极好的食材,味道可口,份量充足,比起鸵鸟蛋也要大上好几圈,敲开一个足以装满三碗。要不是丁园亲眼所见,他说不定还会以为能从里面孵出小恐龙。 “啊!啊!” 舔干净了的碗又递了过来,这是今天第四次了。 这孩子还是一贯的能吃…… 丁园看着蚕豆那张从不掩饰自己情感的小脸,越发体会到了这个新世界的奇妙——就是这么一个孩子的身上都能藏着那么多的秘密。 喂饱了蚕豆,他一个人坐到了营地外头的沙地上,升腾的热气随之将他环抱。 要活下去! 他盯着远方的海平线,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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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稀

    麦稀

    楼主 LV1 2016-11-18
                                                    第三章 面朝大海                                                           五扳扳手指,丁园已经在这个海滩边住了有十天了。 和那惊险的一晚相比,之后的几天反倒显得有些过于平静,天气一直很晴朗,沙滩上也没再有什么骇人的动静,这难得的安宁对丁园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他先是把那个沙地上代表SOS的三道沟渠重新犁了一遍。接着又从林子里找来了许多干树叶铺到帐篷里,为了抵御晚上的严寒,他就学着升起篝火,温暖的火焰让他睡觉踏实了不少。 因为有那沙子里的几百个海龟蛋,口粮的问题暂时不用丁园太担心。硕大的龟蛋不仅可口,还有其他各种妙用。垒起的龟蛋如同结实的砖墙,被丁园用来堵住了帐篷透风的背面,吃剩下的蛋壳则能拿来装水或是当凳子,这之中最大的一个还被蚕豆这孩子捡去戴到了头上。 除了营地的生活外,丁园也没忘了去附近转转。 他穿上浑天服,在以营地为中心大约三公里左右的大圆里绕了一圈,几天下来,虽然没找到人类的踪迹,但也算对周边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正如卫星地图显示的那样,这片沙滩坐落于一个狭长半岛的最东面,沙滩的西侧是丁园来时的森林,往西一百公里处就是地下庇护所天宫,因为海平面的上升,这块原本的丘陵地带被割裂成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屿,代表川城位置的箭头就在东北面的某一座岛上。因为岛上茂密的森林遮住了地表,所以光从地图上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没有船的话也只能知道这些了,丁园如此总结道。 这天早上,他完成例行公事,往沟渠里补上前一天蒸发的海水后回到营地,惊喜地发现了月饼上跳动的几个数字。 最高温度二十五摄氏度,东南风三到四级。 这个被吊在帐篷入口处的圆盘形电脑上显示着令人振奋的信息。 抬眼望去,视线尽头的海平面看不到一点起伏。 这不正是出海的好机会么! 丁园赶紧拖出那个准备好了的橡皮艇,这个东西他前两天就从百宝箱里找到了,还充好了气。但碍于连日的高温,丁园一直躲在营地里没敢下水,日晒的可怕他是深有体会的。 刚把橡皮艇在沙地上推出没多远,远处便跑来了个小小个人影。 “啊!” 蚕豆顶着那半个蛋壳做成的帽子,一蹦一跳地跑向丁园,怀里抱着一堆各色海产。 “啊,谢谢你。” 丁园轻拍了下她的头顶,这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啊他这么做。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找食物的事情基本都是蚕豆一个人在做。这个孩子每天早上都会沿着沙滩走上一遭,从沙子底下挖出各种宝贝来。这个新世界的水产异常丰富,除了被浪打上岸的贝壳和海螺外,偶尔还能捡到搁浅的鱼。丁园能没有顾虑地去周边探索,可真要谢谢这个孩子的帮忙。 啊,对了。 丁园想起了那个放在裤子口袋里东西。 “喂,蚕——豆!” 他把刚准备跑开的蚕豆又招呼了过来。然后往她那纤细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个小小的礼物—— 一个漂亮的贝壳吊坠。 这片有着波浪花纹的三色扇贝是丁园前两天在海边捡到的。他小心地在贝壳上打了一个小孔,用一根红绳把它串了起来。 “哇!” 突然收到了个漂亮的礼物,害蚕豆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三圈。 “别弄丢了啊。” 丁园微笑着,又抚了抚她的蛋壳脑袋。 这个小礼物还有另外一个功能。丁园在三色贝的背后黏上了一枚微型定位贴纸。这枚椭圆形的金属贴纸能接发北斗卫星信号,万一这个爱乱跑的小家伙走丢了,只要一打开月饼,丁园就又可以找到她了。 目送欢喜的蚕豆离开,丁园又回到橡皮艇边,他拿出放在橡皮艇里的“月饼”,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海面上随之响起了马达的轰鸣。 下一时刻,一个红球出现在了波涛之上,并逐渐向岸边靠近,丁园淌入海水中,把红球抱上了岸。 这个红色的铁球是之前部署在海底的潮汐发电机“旭日”,不过今天丁园要的不是它的发电功能,而是它内置的那个大功率马达。这个能被远程遥控的发电机,马达的部分可以拆解下来,作为推进器安装到皮划艇上。 一番苦战后,丁园终于拧完了最后一颗螺丝,把红球固定到了皮划艇一侧的铁架上。一切准备就绪,午饭后就可以下水了。 他擦掉头上的汗水,把目光投向远方,碧蓝的大海在艳阳下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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