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戈
LV4 2016-09-23【西陵落月】
作者:澜戈
连载最近更新: 没想到就这样十万票了 谢谢大家真的。
作品简介:江步涯有个小癖好,喜欢半夜在人家屋顶上喝酒,喝醉了就唱歌,年年月月,永远是那一曲,好像,她也只会那一曲。
傅西陵也有个小癖好,喜欢半夜吃着桃花糕听江步涯唱歌,听了无数回,却从来默不作声,也始终没有说,他和她,在无数个白月清风的夜里,就隔了一个屋檐而已。
他问她,为什么叫江步涯。她说:“一步天涯,可以彰显我天下第一的轻功。”
他笑,“天下第一?那你若被我追到该如何?”
“追到,就嫁给你。”
“好,一言为定。”
而很多年后,江步涯的歌不唱了,傅西陵的桃花糕也吃腻了,再想找到彼此,却不知天涯何远,归人何处。
(这其实是一个悲剧,但也许你会笑着哭。)
-
澜戈
楼主 LV4 2016-11-20(四十八) “杜之延,我想现在你的人已经包围了我,而我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红楼。” 握着栏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杜之延看着傅西陵平静无波的侧脸,终于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却倏而又仰天大笑起来:“就算如此,我今日也要跟你决一死战!”话音没落,就从腰间抽出一软剑,“在日光下旋转闪耀着灼眼的光直冲傅西陵面门而来。 对面傅西陵黑色衣袍早已无风自动,手掌一拍红木栏杆,木头断裂声倏然响起,眨眼睛便躲开这凌厉的剑势飞出窗棂,翩然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 杜之延一步不让的追来。 而此时十里长街数万名士兵已经抽出背后的弓箭,一个个拉满了弓,齐刷刷的对准了屋顶上那青衣男子。 “傅城主,好大的排场!” 傅西陵手负在身后,回了一句:“过奖了。” 两人在屋顶上开始真正交锋。 杜之延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却因为一直忌惮傅西陵的能力,准备了一年又一年,一直拖到今天。而刚刚看见满城兵甲森然寒凉的场面,如一道他终于想明白,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也许这辈子都没有真正准备好的那一天。多年蛰伏筹谋,却眼看被那人,一朝倾覆。 原本作为江湖男儿的豪情飒然已经被杀意吞噬,风声鹤唳刮起两人长袍猎猎作响,傅西陵眸子里始终沉静如水,一招一式却丝毫不落下风。脚下瓦片飞起,红楼里的姑娘闻声都趴在窗上大呼小叫的看起了热闹,其中,就有杜之延相约,一心奔着沧月图而来的各大帮派庄主。 事情没有按照计划的方向发展,他们亦看到了脚下乌泱泱的军队,每个人都在心里暗自盘算着,盘算着怎么从傅西陵遮天的手掌中全身而退,或怎么拿到那张武林至宝般沧月图。 就在这个时候,隐藏着人群中的江左“黑面玉郎”邱炎冥派使下人,向一同埋伏的其它人传达了一条信息—— “我看他傅西陵的士兵再多,也不至于填满整个夕羽城,就算是天罗地网也有漏洞,我和星月帮帮主邢轩前去助杜庄主一臂之力,引他到城外桃林,剩下的人掩护我们挡住脚下飞来的箭,是要能撑住一盏茶的时间,就有机会取胜。” 众人得知这个计划后,皆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邱炎冥和邢轩相互颔首,瞬间便从人群中跃出卷入了屋顶上两人的交战中。 只见无数箭矢从下面射出,经过严格训练的弓箭手,其力道和精准度都让剩下负责掩护的人感到十分棘手,傅西陵说的对,江湖上奇人异士再厉害,真正面对千军万马时,也如螳臂当车般有心无力。 傅西陵面对三人的联手夹击,再不能游刃有余的应对。 虽然不见得会落到下风,但不过片刻,果真像邱炎冥计划的一样,渐渐离开主街道,被逼至城外的桃林里。 剩下和密集箭雨纠缠的几人,也慢慢脱离了兵甲最多的主街,越过一排排屋顶,往城外赶去。 中间有人中了箭,狠狠的拔掉后,才发现箭上有毒。 “傅西陵......可真他娘的阴毒!” 话刚说完,只觉得后背突然起了一阵风,还没来得及转身一看究竟,一袭白衣就翩翩然从众人身后出现。 来人自树林里穿行而过,足尖轻点树梢,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去了十几米开外。 “是江步涯!”有人认出那绝世轻功,大喊出声。 “他来这儿做什么?” “莫不是也冲沧月图来的?” “若果真如此,我们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十二“童妖”中的老大,中毒的是老七,他听见大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当下,扔掉掰断手里的毒箭,恨声道:“大哥,怕什么!在我看来,江步涯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小子,他才混了几年,我们十二个人,加上各路英雄好汉,就不怕胜不了他!” 老大似乎也认同他的说法,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吧,也亲眼见识见识江步涯的能耐。” -
澜戈
楼主 LV4 2016-11-21(四十九) 那边傅西陵和杜之延三人正在缠斗中,剑花飞转,卷起层层落叶。与此同时,三人在不停的变化招数应对时,都惊骇于傅西陵深藏不露的武功。江湖风流人物众多,却从未听过夕羽城的傅西陵竟如此厉害,也从没有人见他真正与谁比试过。 其实,这也是江步涯第一次看到傅西陵出手,她立在十米外的树梢上,俯视着衣袂飘飞的男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派恣意飒然之风,但却招招致命,生生把另外三人逼的退了一步又一步。 天下第一,果然不是我江步涯。 傅西陵,藏得究竟有多深? 看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今日来找他的目的。只是想来说声再见罢了。却不想看见满城兵甲,看见十二“童妖”等人出现在城外桃林,便一路寻来了。 正想着,那帮落在后面的人也已赶到。 江步涯看见那二十多个武林高手把傅西陵围在中间,彼此交换了眼神后,一齐出手。 犹豫了片刻,江步涯飞身而下,冲过围堵的众人落在傅西陵身边。 “你怎么来了?”傅西陵看见那张清冷的带着些许傲然笑意的脸,遮着眉头问道。出手的凌厉虽丝毫不减,但还是因为分神中了一掌。 “来跟你道别!”江步涯边拔剑挥出一道剑光,边对傅西陵低声说道。 “没想到江步涯和傅西陵勾结在了一起!”“童妖”老七大声喝道。 “你要走?”傅西陵在变换招数的空挡问江步涯。 “走之前,帮你杀了这最后一拨人!”转身对“童妖”老七道:“冲刚刚勾结一词,就让你先给大家去探一探黄泉路吧!”说着剑锋一扫,逼退挡在前面的几人,长剑从手中飞出,如蛟龙般转了几个剑花往老七的方向追去,没等他惊叫出声,便被一剑封喉。 “童妖”老大见此情状,悲愤交加大喝一声:“江步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残忍!就让我来为我弟弟报仇!” 于是接下来,更是惨烈血腥的场面。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江步涯许久没有这样痛快,不觉杀红了眼,招招凌厉致命,就连傅西陵心中都忍不住骇然。 杜之延早知道江步涯是女儿身,出手时处处避让,全部力气都用在傅西陵身上,却总被她挡的防不胜防。 就在对方的人快撑不住,即将落败的时候,傅西陵感觉到江步涯呼吸有些急促不稳,身上杀气也弱了许多。于是突然想起她身上的毒,就在握住她的手腕想带她脱身的瞬间,江步涯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剑还插在“童妖”老三的胸膛,人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江步涯!小月!”傅西陵和杜之延同时出声,傅西陵更快一步的,稳稳地接住了她。 鲜血染上了他黑色的锦袍,如暗夜里妖冶盛放的曼陀罗。 杜之延叫出的那声“小月”入了他的耳,他低头看向怀里一身男装的女子,她像第一次毒发那样整个人蜷缩起来,不停地颤抖着,傅西陵握住她的手,手心里瞬间传来一片冰凉。 杜之延站在旁边,竟觉得不知所措。 剩下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断命,十二“童妖”只剩下两个人,失去兄弟的悲痛让他们提刀慢慢向傅西陵靠近,却始终不敢真正出手。 “江步涯,我带去你找谷祁,他会炼出解药的。” 怀里的人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如曜石,像笼了一层白月光,明亮又似迷蒙,像做了一场梦刚醒,又像在梦里从来未醒。傅西陵不自觉想起初见她的那天,喝醉的眼神迷离游荡,看定一个人时,却清亮无比。 她说:“不会有解药了,乔柯说,谷祁,已经死了。” 傅西陵不敢相信的低吼道:“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拿到沧月图了。我还杀了你的父亲,若你要找我报仇,现在就报吧......若不报仇,我们,就没有瓜葛了。” “不要说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轻如羽毛,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却重如千斤。 他抱着江步涯站起来,在杜之延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跃入茂密的桃林,眨眼间便失去踪影 杜之延在原地怔忪了半晌,最后,颓然跌坐在地上。 剩下的人伏在死去兄弟的尸体上,望着消失在林间的背影,捶胸痛哭。 其实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中,那些在众人仰望和惧怕的目光里闯荡的人,终有一天会输给和自己手里握着的,一样冰冷的染血刀剑。 谷祁死了,傅西陵抱着江步涯走进密室后,看到的是满地狼藉。 戴着黑色兜帽的少年缓缓走进来,背后披着落日霞光,他的脸一如既往的苍白,但那挺拔的身影却似比以往高了一些,肩膀也更加宽阔。 “五天前,我走进这件密室的时候,他刚刚服毒而死......之后我把他的尸体带出去,埋了。” “没有解药了,是吗?”傅西陵感觉到江步涯颤抖的越发厉害,终于沉声问出口。 乔柯沉默半晌,说:“没有了。” “好冷......”江步涯忍者痛苦,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冷吗?对......这里太阴凉了,我带你出去。” 江步涯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黑亮如绸缎从傅西陵的臂弯中垂下来,迤逦拖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我带你回家吧......”她被痛疼侵袭着,脑袋里一片混沌,却还是在凌冽的寒风中,听到他在耳边呢喃着说出的话。然后不自觉的回应着:“我没有家啊......”声音依旧在不停的颤抖。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江步涯忍着疼笑起来:“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从今天开始......不,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这样了。” “是吗......” 十里长街的两旁,已经开始挂起照明的灯笼,行人很少,晚上快活的桥段还没开始,傅西陵抱着江步涯慢慢走在青石铺成的街道上,夕阳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字拉的很长很长,傅西陵看着眼前灯火交映的景,抱着软成一团的人,突然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一口气走完这漫长的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她和他,都不会有漫长的一生了。 -
澜戈
楼主 LV4 2016-11-22(五十) 在安澜谷,他果真找到了老爷子说的那个姓殷的老人。原来他是席夜白的师傅,在谷中隐居避世已经二十年年。 老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傅西陵见到他时,他端坐在青石床上,手执一本古书,纸张泛黄破旧,好像已经被人翻阅过很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傅西陵看着老人,多年沉静冰封的心,竟隐隐觉得怅然感慨。 一入江湖岁月催。 二十年风雨飘摇,曾经纵横江湖的英豪,是以何种心境守在这里二十年之久?老人不问来者是谁,他说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有目的,问傅西陵想要什么。 当下,傅西陵心境澄明,拱手向老人行了一礼,道:“晚辈来求沧月图。” “求来做什么?” 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傅西陵却立在那儿,久久没有回答。 昨日种种一一在脑中闪过,第一次见江步涯时的惊鸿一瞥,那天桃花开的如火如荼,她清澈的眸子因喝酒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胜过那水中花镜中月。第一次听到她张口要沧月图时,眼睛的清冷决绝后,却藏着深深的孤独寂寞。第一次亲眼见她杀人,月夜星空下白衣翻飞银色长剑沾满了鲜血,她在满地尸体中回头盈盈一笑,像开在暗夜里悬崖边的曼陀罗......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都是江步涯的音容笑貌。 良久,他对老人俯首,说了一句:“求来,给心上的人。” “哈哈哈....”没想到对方扶着长长的胡须笑了,苍老的声音里透出愉快释然,然后突然收敛了笑意,带着遗憾叹惋的语气说:“你进谷后,是否发现脚下有一种紫色的花?” 傅西陵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是恭敬的回答:“发现了,是一种我之前从没见过的花。” “那花接触到人的皮肤,便会让人中毒......”说完,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又说:“其实,你已经中了毒,而且......这毒没有解药,如果算不错的话,你还有......一年可活。”老人声音沧桑粗糙,将这番话娓娓道来,语气就像讲了个故事,对于傅西陵来说,却是突如其来的残忍现实。 还有一年可活......一年...... 傅西陵想到进谷后,一片紫色的花瓣沾上了衣角,便自然的伸手拂去。 原来那个时候已经中毒。 原来,都是命中注定。 这一趟,山水迢迢,来回已将近半个月。夕羽城的繁华鼎盛一如昨日,再看时已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寒凉秋风吹进袖口领口,吹的心里空空荡荡。 这一生二十多年筹谋算计,早早就把脚下的城池划在自己的人生蓝图中,以为自己能把这座城变成一个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一个富贵无双的商业帝国,结果到头来,一切皆成梦幻。 到头来,一路上心心念念的竟然只有那一袭白衣,那张清冷的却时常带着浅淡笑意的脸。 “江步涯......江步涯......” 这个名字在心里百转千回,转的五脏六腑隐隐发疼。 而现在,江步涯就躺在自己怀里,全身缩成一团,像一只在隆冬时躲在主人怀里取暖的猫。 “江步涯......小月......”傅西陵被自己叫出的名字怔了一下,想到城外时杜之延叫她小月的情景,沉默了半晌,附在她耳边说:“还是叫你江步涯吧。” 又想起两年里,她时不时躺在屋顶上唱的那首歌,每每都是喝的半醉时,袖子盖在脸上,他原以为她自觉唱的不好听羞于见人,没想到她说只是为了遮住头顶的漫天星光。因为小时候,在一片漆黑的茅屋里,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用破旧棉被把她整个包住,轻轻地唱着这首歌哄她入睡。 “小竹篓,梨花酒,山外青山楼外楼。灯如昼,柳梢头,晚云烘月西风愁。小孤舟,江水流,买花载酒黄昏后......” 一首歌唱了二十年。 简单纯粹,竟然在满手鲜血后,一点都没变。 “你为什么叫江步涯?” “因为江湖人都称我轻功卓绝,一步天涯。” “其实在你心里......是独步天涯吧......” “若我追到你,嫁给我可好?” 当初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如今傅西陵抱着江步涯,只轻声说了一句:“现在你跑不了了,我也不用追了,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不管安澜谷的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若能陪你走完一程,也很幸福了。 我们去看看青川暮色日升日落,看看夕羽城外的壮阔山河,去骑马划船,喝酒舞剑,尝尝茶米油盐的人间清欢,让我在剩下的每一天,都有时间好好看看你的眉眼。 我们在一起吧。(尾声) 夕羽城前任城主死去的一个月后,现任城主傅西陵离奇失踪,同时,江步涯也绝迹江湖。 三日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执一封傅西陵亲笔书信,出现在城主中心天台的城主接任仪式上,在百姓惊诧怀疑的目光下,成为夕羽城新的主人。 柳千兰回到娘家,在乔柯的支持下成为柳家家主,把三分之一的商铺家业送给乔柯当做新任城主的礼物。 一切尽然有序的进行着,“傅西陵”三个字,在烟火盛世中慢慢变成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变成酒楼说书先生口中的传说。江湖上也再听不到关于江步涯的消息,虽然夜阑风静时提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有人忌惮畏惧,不自觉的放低声音,但也因为许久没有他的消息,那种畏惧终是一点点消失在江湖风雨烟尘里。 遥远官道上,一匹白马自不知名处绝尘而来,扬起沙尘踏碎繁花,迎着如火骄阳飞驰而去。马上坐着一黑一白两人,衣摆于风中倒卷,在猎猎作响的声音中交缠在一起。 马蹄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后,便见一个身穿破旧衣裳的老人斜倚在高大的杨树树干上,手中摘了一片绿叶放在嘴边,在日光下享受的闭上眼睛,吹起了一首悠长辽远的调子。 此去山高水长,不盼归期。 愿故人余生安好,再无别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