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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移
楼主 LV3 2016-11-10第一章 杨柳依依
春秋乱世无义战,烽火连天民涂炭。
阳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可莫离村中却凋敝萧条,死气沉沉的,平白辜负了春光。
所为何故?只因那齐楚长年交战,前线吃紧,楚国强征壮丁以补兵源。征兵令也不知下了几轮,村落就如秋后被镰刀收割的麦谷一样,一茬又一茬,不知拆散了多少阖家欢乐。
莫离村北有离山,树木参差,乱草起伏,一条石径迤俪南折,通向山顶。合欢树亭亭如盖,独立山巅。碧树虬枝间,求姻缘的红菱、许愿牌随风飘荡。
姻缘树下,一双璧人互诉衷情。男子身材挺拔,面容清隽,一身青衫洗得发白,朴素却也干净。此时正伸长手臂,小心翼翼的在树梢系上了风铃。而旁边亭亭玉立着一红裙倩人,一头青丝用雕花木簪绾起,垂下少许流苏,双眸似一弯秋水,只是深情看着男子。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莫言离别。
“觞哥,上了战场,别就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冲,你是独子,不为自己惜命也要为家里的老母亲着想,还有为我……”女子细细嘱咐,可在男子温煦目光下,越说越小声,红了脸,乱了少年心。
“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挂上红菱呢?”女子声如蚊呐,在男子系好风铃后,于他腰间系上了香囊,囊中装的是勿忘我。
“人家那是求姻缘,我们权当作个念想就好了。”男子轻笑,笑声中却有难言的苦涩。
女子一边给男子抚平衣服的褶皱,一边低声说道:“觞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风铃幽幽,悬挂着两个小铭牌,刻着“杨觞”“柳青”。杨柳依依两不舍,道是无情无情却有情。
杨觞忍着情动,怆然说道:“沙场上刀剑无眼且兵役长久,我也不知道我还回得来吗,你还是不要等我了,过几年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柳青红着眼睛:“你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杨觞有些手足无措。
“我在乎你,你就是欺负我。”柳青咬着嘴唇,泪眼婆娑。
“别傻了,我只是不想耽误你,女子韶华负不得。”杨觞揉了揉女子的头,一如儿时。
“你知道我不在意的,只要你能回来。”柳青直视着杨觞的眼睛,真挚而火热。
情到深处难自禁,男子低下头吻了下女子的如画眉目。
“别哭了,瞧你都哭红了眼睛。呵,说不定我以后能锦衣还乡呢,到时候你可就是将军夫人了。”杨觞故作轻松开着玩笑,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柳青掩嘴一笑:“瞧你这不正经的样子,还将军呢?”
杨觞只是笑了笑,转过身去不敢看柳青的眼睛,只是说道:“我走了,柳青。”随后快步离去,不敢稍作停留,只怕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春风吹不淡离殇,愁绪反乱了春风。
柳青挽起额前被风吹乱的青丝,对着心上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我会等你的,不要把我忘了。”
有种情叫作青梅竹马,有种话叫作欲语还休,只能道了一声又一声“勿忘我”。
杨觞怕被看到泪涟涟,不敢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信誓旦旦也不知是被铭记心中,还是被吹散在了风中。
青山遮掩,茂林障目,再也看不到男子的身影了。女子还是没有离去,而是从衣袖中掏出红丝带系到了风铃旁的树梢上,一针一线绣着二人姓名,还有少女情怀。
风过,铃响,余音袅袅寄相思。女子衣裙飘飘,绝世而独立。朱唇微启,和着铃声轻轻吟唱着:“今夕何夕兮,君归何日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凄婉歌声回荡在这荒芜乱世。
这一年,男子弱冠二十,女子芳华十七。 -
扶移
楼主 LV3 2016-11-10第二章 把酒邀月
齐楚边境,两军对峙,弩张剑拔,大战一触即发。
看着对面齐军人影绰绰,尘烟滚滚,好似风雨欲来时天边的乌云翻腾。
楚军自然也不示弱,披坚执锐,蓄势待发。不过其中新兵倒有些哗然,哆哆嗦嗦的似乎连手中兵器都握不紧了,踌躇不前。
相差无几的皮革下,并不是每颗心都是无所畏惧的。
虽然这些新兵在军营中训练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是不经历血与火的磨炼,或者说是摧残,新兵就永远都是新兵,杨觞也不例外。
“大哥,我叫杨觞,你叫什么呢?”杨觞对着旁边的方脸汉子问道,希望能借搭话来壮壮胆。
“我没兴趣告诉死尸自己的名字,新兵等你活下来再说。”方脸汉子漠然说道,打量着远处的楚军。
战车罗列,骑兵甲士严阵以待。
车夫驾起四匹雄马,四匹马高大雄壮。将帅们坐在车上,而一些老练的士兵们也会靠战车来隐蔽遮挡飞矢。战马训练得娴熟无比,还有佩有象骨装饰的弓和鲨鱼皮箭囊。
鼓角齐鸣,千钧一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勇冠三军者封万户侯。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将军持戈长啸,翼龙纹戈闪耀着寒光,摄人心魄。
众多夫长也在其中鼓舞士气:“新兵蛋子,你们越怕死,死得越快,跟着我一起冲。给我杀!”
……
“妈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跟对面那群齐猪拼了。”不少兵痞子大喊着为自己壮胆。
豪言和粗话说的都是一个道理,生死无常,唯命博之。
一鼓作气,齐军骑兵率先冲锋,万马奔腾,而楚军也迎面而来。
冲锋途中,齐军中部骑军加快战马奔跑速度,两翼微微放缓,以尖锥阵突袭。
如果说骑兵是箭头,那么甲士兵卒便是箭竿,在骑兵撕开的伤口上,将敌军粉身碎骨。老兵率先奔袭,而新兵们压阵紧随其后,如若老兵和新兵混杂在一起,大都新兵只会打乱老兵的阵型。
杨觞捂着胸口的香袋,喃喃自语:“柳青,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随即握紧青铜矛,直视前方。
“杀啊……”一众士兵蜂拥而上,紧随着骑兵的锋线,虽不如骑兵气势如虹,倒也悍不畏死。
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
在两军骑兵针锋相对的那一刹那间,天地都好似静默了。
如果从苍穹往下俯视,两军就如两波蚁群般,厮咬绞杀。又如大磨盘般,无数的人前仆后继,被碾压成血泥。在这里人命贱如草。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满目疮痍的沙场。
最终齐兵败退,楚军侥胜。而杨觞也在战役中活了下来,手臂酸痛,身上伤痕累累。皮甲征衣上血迹斑斑,也不知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齐兵的。
杨觞脸色苍白,茫然四顾,之前凭着悍勇,全然无觉。可当一腔热血冷却下来,看着周围的惨状不禁有些触目惊心。
到处是破碎的兵器以及尸体,血肉模糊,重重叠叠,堆积成骇人尸山。血流可漂橹,似乎将土地盖了一层,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杨觞感觉战甲上凝结了都是血,象在皮革外披了一层暗红的披风,呵一口气,似乎都有血腥气冒出。
杨觞黯然看着战场,天地如屠场,人如案上豕羊,生死何时由命?就在杨觞怅然之际,之前那方脸汉子一脸血迹,走了过来拍了拍杨觞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新兵,没想到还真能活下来?”
杨觞顿时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忍着痛楚,苦笑:“运气好罢了。”
“嘿嘿,是我鲁莽了,不过大丈夫何惧小伤。”汉子也看出自己拍到了别人的伤口处,讪笑道“战场上没有运气,只有生死分明。还有我叫韩破军。”
“这名字……霸气。”
方脸汉子大笑:“哈哈,我也这么觉得,小子我越看你越顺眼了。”
“一定要打仗吗,安居乐业不是挺好的吗”杨觞沉默良久,突然问了一句,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本来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答。
可韩破军看着战场,低沉说道:“我虽只是一介武夫,可也知道乱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血流成海,尸积如山,就换不回太平盛世。慈悲心肠得有盛世的五谷丰登才能喂养出来,否则的话就是伪善!所以乱世血火锤炼出的只能是铁石心肠,你要记得我们身后便是故国家园,决不容许丝毫退缩!”
天地血染,放眼千里伏尸,两人身影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愈发渺茫。
收拾打扫完战场,楚军虽有死伤可终究还是赢得了战争,再如何虽败犹荣也不及真正的胜利来得大快人心。
楚军军营大开庆功宴,犒劳士兵,论功行赏。军营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兵卒们觥筹交错,挽起袖子大快朵颐,甚至有些人提起酒坛牛饮,宣泄着身在军营多日来的苦闷和乡愁。
逝者已逝,谁也没有时间缅怀,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会不会如同这次战场的死尸一样永远沉寂,能把握的只有眼前稍纵即逝的欢乐。
“六六六啊”
“顺五六啊”
“三星照啊”
“四季财啊”
“七匹马啊”
“两相好啊”
“五魁首啊”
“一定中”
“全到了啊”
…………
众人喝酒猜拳,热火朝天。
“杨觞你这个觞是哪个觞呢?是煽猪的煽吗。”
“哈哈……”
“妈的,你那刘狗蛋名字还好意思笑别人”杨觞恼羞成怒。
“我这名字取自有承露液,酿秋光,直须一举累千觞的觞。我爹是个落魄文人,死得早,给我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
“我爹是屠夫,所以给我取了个苏斩,不过我觉得这名字好,有杀气。”
“傻气吧,你斩杀了几只齐猪呢?”
“老子杀的猪崽子比你见的人还多。”
“呵呵,要是吹牛皮能杀敌你就是万夫长了。”
趁着杨觞和旁人笑闹,韩破军硬是给杨觞灌了一口刀子酒,酒刚下肚,就如刀子在肠胃狠绞一样。杨觞第一次喝这般烈酒,实在有些消受不起:“咳咳咳……好烈的酒,真的是酒如其名。”
众人大笑“这才够劲啊,是男人就该喝烈酒!”
“可惜没有花雕,那才叫醇香醉人。”
“得了吧,说得好像你喝过一样。”
“军营里有口酒喝就不错了。”
喝到兴起,杨觞举杯笑道“没错,今朝有酒今朝醉。”
“有个文人爹就是不一样,放的屁都是香的。”
“滚你妈的。”
……
没人知道,杨觞心里很思念着家乡那温润的桑落酒,离山那草木幽深,还有,那姻缘树下的女子。
众人大口喝酒吃肉,说着荤话,相互取笑。汉子之间间没那么多悲春伤秋,无酒不欢,有酒有肉赛神仙。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少有人能按耐下酒劲回到帐篷安寝,一众醉汉大都直接横躺竖卧,席地而睡。
明月当空,月光如水银泻地,营地若积水空明,柔和了剑戈峥嵘。杨觞以手枕头,嘴角含笑。醉眼朦胧间,明月彩云里,似有佳人嫣然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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