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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味

七味

LV13 2016-07-03

【凉约】

作者:七味

连载最近更新: 第二十章 结局美丽 季奴 画面要切换回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我站在书房的暗影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匆匆忙忙进了密室,被遗忘的火折子一路滚到了我的脚下,几乎是火折子碰到我脚尖的一瞬间,我萌生了改变彼此半生的想法。 我捡起火折子,点燃了书桌上的一幅字画,密室内的啼哭声隐约可闻,想必是见到...

作品简介:[完结]《凉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对儿时的最佳梗概,然而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成为了冰火两重天的分界线,从此青春被放逐,岁月无处安放,阔别重逢也少了旧时的温情,多了佯装洒脱的煎熬,然而这一切竟都源自一场误会,波折之后,命运重回正轨。
你不来,我怎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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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一章 顾盼流年,你不在我身边凉月城里,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独我一人月下缱绻。记不得从何时开始,我爱上以落寞的姿势回想当年。风扬起我乌黑的发,回忆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如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我虚弱的闭上眼,不得不张开嘴巴辅助呼吸。那么多年了,痛依旧那么清醒的存在。我还住在你送我的小木屋里,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木头腐朽的气息;我还绾着你当年给我梳的发髻,熟稔的闭着眼睛都可以把一头密发梳理得当;我的指甲上还染着如血的蔻丹,它们在每一个有月光的夜晚呈现出摄人的光芒;我还喝着六月的竹叶青,不知不觉锁住了记忆的味蕾...我还照旧着从前,我还回想着当年,我还保留着一切从前的习惯。那么多年了,我还一个人着。一起长大的花娘说我该找个好男人嫁了。我端详着花娘肥胖甜软的面庞,浅浅地笑。我多想像花娘一样,为自己爱的男人变成沧桑的模样。可我是飘零的女子,永远定格在我们初相识的模样,目光却苍老成令人心悸的哀伤。这也是凉月城的哀伤,是所有心有所属而幸福未至的姑娘的哀伤。我们不被苍老,我们不被毁灭,我们永远是年轻的模样,只为等候似曾相识的目光。我被岁月遗弃,容颜不老,心却枯槁。这是种煎熬。岁月在身边人的脸上如洪流漫过,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我却只能摸着自己光洁的皮肤,贪恋着别人皱纹中溢出的幸福。这是凉月城特有的劫,却也不是不可解。只要我忘他,移情,一切都会重回正轨。尘封的岁月会重新开启,烟尘滚滚地继续前行。只是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爱上他人。季奴,顾盼流年,你不在我身边。君安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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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二章 人生最美,不过初见三十年前,凉月城。我们相遇在花娘的生辰。那一日,我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头,满心的心思都是给花娘寻一件别致的礼物。三十年前的花娘,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再加上脸上纤细透明的绒毛,活脱脱一只水蜜桃,也正是这只小桃子,陪我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所以她不仅是我的好姐妹,更是有恩与我。恩人的生辰,我自是用心用情。逛了几条街,太阳已经高了起来,我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一边用袖子揩汗,一边在心里嘀咕现在的匠人做事真是太不走心,那么多的商品尽是陈词滥调,没有一丝新意。在我准备好继续逛下一条街时,几个季府的家丁喊叫着跑了过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这才想起他们昨日送来缝补的衣服还没有动工,不禁加快了脚步。就在我脚下发力,几欲飞走之时,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吓得我顾不得看对方是谁就要跑开,没想到我却被那个人顺势紧紧抱住,不得动弹。光天化日之下,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好在这拥挤的街头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紧紧相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却听到耳边一个温柔的嗓央求道:“姑娘不要动,帮在下一个忙。”我竟不知中了什么邪,任由你抱着,在那热闹的街市,看着来往的行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不等我再想入非非,季府的那几个家丁又折了回来,我突然就明白了你要我帮的忙是什么,我鬼使神差的举起胳膊挡着你的脸,你轻松地笑了,温和一如三月的阳光。我痴痴的望着你的脸,宽阔饱满的额头,秀气挺拔的鼻子,坚毅纤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犀利如剑的眉毛,明澈深邃的眼睛以及眼神里我看不懂的一些东西。待那一行家丁消失在了街角,你抱歉地笑笑,轻轻放开我作揖赔礼,我却装作很老成的模样,不在乎地挥挥手。慌不择路地又走进了刚刚才走出的商铺,却再没了挑选礼物的心情。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又不能准确的转换成语言。我气急败坏地走出商铺,向城南走去。我决定去上玉阁,它是城中最好的玉器店,一如它简洁明了的名字。不惜一切地一掷千金,只是为了安慰我不能用心为花娘挑选礼物的愧疚的心。走出上玉阁,行人渐少的街道中已经掺进了淡淡的暮霭,隐约可以嗅出夜的味道。我抱着精美的盒子飞快地往花娘家里走,照例今天要在花娘家里用晚饭。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逼自己快点整理好心情,一直以来平静如水的心境今日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疾风骤雨,我虽一直努力按捺,却还是在一片心跳中走到了花娘家。花娘一看到我就笑靥如花地拉着我去了她的房间,我定定心情,为花娘送上生辰的祝福,然后打开盒子,为花娘簪上了那只蝴蝶簪子。不愧是上玉阁的作品,那只蝴蝶雕刻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要起飞的样子。花娘开心地连连道谢,而我的思绪却好像随着蝴蝶飞去了什么地方。回过神来,只见花娘抱着一件绯红的裙子笑吟吟地看着我。这便是花娘的最让我感动的地方之一,她为了弥补我不知生辰的缺憾,每年都在她自己的生辰上也送我一件礼物,权当是两人一起过生日。只是往年花娘送的衣服或首饰的颜色,都会依照我的喜好来,不知今年为什么送了这样一件鲜艳的衣服。花娘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说:“胭儿,不要再束缚自己的心,束缚自己的情感,女孩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过自己最美的青春啊。”我摸着那件华美的衣服,看看自己身上青灰色的布裙,无声地笑了。用过晚饭我就借口没做完的活计回到了自己的小茅屋,不能像以前一样陪花娘聊天到深夜让我觉得很遗憾,可是不管是那些所谓的工作,还是我凌乱的心情,都是不允许我留宿在花娘家的。借着豆大的烛光,我摇摇头试图赶走那些纷繁的思绪,开始工作。平日娴熟的针法,今日却频频出错,好在赶在鸡叫头一遍前完成了工作,我收拾好东西抓紧最后一点夜来休息。很快我就滑入梦中,梦里却回到了白天你我相遇的那条街,一切声音和画面都模糊得不成样子,只有你的脸,真实的像是触手可及...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我匆忙梳洗打扮后抱着衣物向季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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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三章    入竹林,徒增苔上痕紧赶慢赶,到季府时还是迟了一刻钟。季府家丁在大门前不耐烦地剔着牙的,对着迎面走来的我啐了一口唾沫,用那懒洋洋的、傲慢的口气嘟囔着:“第一次替我们季府做事就这么懈怠,以后还想不想挣口饭吃了!”我虽然心有不忿,却也只能赔着笑脸慌忙致歉,并从我那不多的酬金里拿出几块大个儿的碎银子塞到家丁手里,“大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真是有事耽搁了,以后还要劳烦您照顾啊。”家丁捏着那几块碎银子,撇撇嘴扔进了钱袋,打着哈哈走了。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把那狗家丁好好骂了一通,心情大好。自打独自谋生以来,就没少遭遇别人的冷言和白眼,每次我也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排解,回味起来,总是不免心生悲凉。正无限怅惘着,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跳到了我的脑海里,我赶忙揉揉被泪水泡得发胀的眼睛,转身又回到季府门前。先前打点好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早已没了踪影,正午的阳光白花花的焗着大地,汗水和难当的闷热直教人滋生倦意。门右侧的守卫已然瞌睡缠身,脑袋都垂到胸前了,左侧的那个倒是精神,不过看起来一副冰面孔,倒是让我在那正午的阳光里无端生出几个激灵。没有办法。我咬咬牙,挑出钱袋里最大的那块银子握在手里,凑到那守卫跟前,问道:“守卫大哥,昨天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守卫乜斜了我一眼,“关你什么事?哎,你送完衣服还没走啊?”我赶紧把银子塞到他手里,带着讨好的笑声说:“哦,我还有些事要做。昨天看到几位大哥在街上像是在找什么人啊?”守卫掂了掂那块碎银子,说:“我当什么呢!那是咱们季奴季公子冲撞了老爷,一意孤行,非要去找什么人,老爷拦着不让去才派我们哥几个去请他回来。”季公子?去找什么人?我一时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拔不出来,直到守卫说了句“哎呀,你赶紧走吧,没工夫陪着你说话”我才回过神来,匆忙走了。回去的路上,我耐心地捋顺关于季府的消息。几个月前,季奴季公子从玉娘山学成归来,听说现在是玉器界一等一的高手,外界传言他会接手季老爷所有的生意,但几个月以来没人在季府以外的地方见过季公子,不禁让人揣测。昨天我竟然在街上遇见了他,那么英俊潇洒的他,那么光芒万丈的他,不过守卫说什么?他要去找什么人?找谁呢?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竹林,穿林而过的风荡涤掉一身的暑热,郁郁葱葱的竹子在清风微拂下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我漫步在这略显阴森的竹林却了觉得格外心安,或许是因为父亲母亲埋葬在这里吧。轻车熟路来到父母坟前,我细心地除去坟上的草,这坟上萋草就如我对父母亲无休无止的思念,不管我把它们多小心、多细致地连根拔起,下一次的到来,迎接我的还是这似乎永远都除不尽的野草。看着这两个日渐平秃的坟包,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父亲母亲,你们在这里生活得一定很辛苦吧,是女儿没用,连修葺坟包的钱也没有,你们一定要好好保佑女儿啊……”哭得累了,我竟然在竹林里睡着了。醒来已是暮色四合,一天又结束了。我起身,拂去身上的尘,看看那两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借着最后一点微光离开了竹林。有什么用呢?我沮丧地想,这样无奈的拜访只会徒增苔上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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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四章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梦里每每出现的,是你的笑颜。我拼命的忘却,只是让记忆更深刻。剪不断,理还乱,放任自流,徒增忧愁。
    几日后的正午,我和花娘在寻味坊用午饭,席间等待的时候竟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一袭藏蓝色的长袍衬得身形更加颀长,高高绾起的黑发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英气。
    “胭儿,你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花娘一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一边嗔怪道。我循声慌忙拉回视线,慌乱间抓起水壶替花娘斟水,不住的手抖却出卖了心里的波动,水洒到了花娘的衣服上,花娘小声惊呼了一下,我一边道歉一边笨手笨脚的掏手帕,低头却看到一双纤长的关节分明的手,手里轻轻托着一只平整干净的手帕,我一时没了主意,呆愣在原地。花娘见我窘态百出,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季公子”,我这才慢慢抬起头,却正好迎上了你的目光,我慌忙躲开也道了声谢,在心里一个劲埋怨自己笨拙。
    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花娘说:“姑娘不必客气。敢问姑娘怎么知道在下是谁呢?”
    花娘巧笑嫣然:"公子风度翩翩,又看着眼生,凉月城也就这么大,除了几月前从玉娘山学成归来的季公子,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爽朗的笑道:“姑娘如此聪慧,在下佩服。”
    花娘抿而不答,只顾擦拭那沾水的锦衫,我低头看着自己一袭素色的烟蓝,第一次觉得有些自卑,只顾低头喝茶,不发一言。
    你转身关心道:“姑娘刚才可曾烫到自己?”
    我赶紧摇摇头,道声“无碍”。
    “在下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我抬头,低低的说:“记得。”
    “那,敢问姑娘芳名?”
    “凉胭。”我直直的迎上你的视线,逼人的视线将你刺伤,我分明的,看到你眼中落了一层薄雪。
    凉月城姓氏虽多,独独没有这个“凉”字,只有孤儿才会从“凉月城”三个字中取一“凉”字作为姓氏。
    “在下季奴,虽说你们都认识,还是介绍一下的好。”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落寞,我一边暗自高兴一边责怪自己太过唐突。
    一时间衍生了那么多的尴尬,直到花娘开口才打破这气氛:“季公子,这污帕容我清洗后再还去府上。”
    “姑娘请便。在下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告辞。”
    你离开了饭馆,我却没了吃饭的兴致,我看着你那桌几乎未动的酒菜,嘴里叫了声:“小二,怎么这么久还不上菜?”
    花娘在对面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看样子少不了一场解释,我得快转移话题才行。
    “你刚才给我说了什么来着?”
    “……”
    “那个,就是我打翻茶水之前,你说了什么嘛?”
    “……”
    “好了啦,我说还不行嘛!”
    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花娘我们的偶遇,不过省略了梦到你的事和心里的波澜。往往事情最重要的部分在述之于于语言时显得不那么重要,没有这些部分也没有引起花娘的怀疑。
    一顿饭就在忐忑不安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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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五章 最动人心的,是你的样子
    正是黄昏时分,窗子透过来的光线越来越暗,我手中的针线也渐渐慢了下来,这一批衣服顾客要的不急,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做,但我不愿意停下来,不愿意留给自己时间去想念那张脸,那双温暖如春的眼睛。
    屋子里还是暗到了不能再继续做活的地步。我放下针线,揉了揉发涨的眼睛,抬眼望向窗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影子,我摇了摇头,心想干活干的太久,眼睛太累了吧。可是内心告诉我并不是这样,自从寻味坊回来之后,我就总感觉有人在我家附近盯着我,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一次又一次的人影,让我清楚确实是有人在观察我。
    我收拾好手中的针线,未做完的衣服放进针线楼里,走进院子里。我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出来吧!
    起初是片刻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空气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证明我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
    回头,熟悉的身影闯进眼帘。我默不作声,等着你开口。我们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彼此,月亮爬上来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你那双微润的眼睛和嗫嚅着的嘴巴。
    良久,你做了一件让我几乎泪奔的事情。你轻轻的,唤了我一句“娇颜”。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我直直的望向你的眼睛,对峙一般希望将你刺伤。你却走上前来一把带我入怀,又是一声“娇颜”。我用尽全身力气推你,却感到你的双臂越缩越窄。
    拉扯中我摸到你的脸颊湿了。
    我终于还是挣脱了你的怀抱,换上平静的语气:“季公子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你抬起头看着我,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脸上的泪水已然是干了。
    我不想继续和你僵持,便说:“娇颜?你刚刚是在叫这么名字对吗?季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奴家凉胭。要是季公子没什么事情的话,烦请公子回去吧,被人撞见要说闲话的。”说完我就绕过你走回屋子,你迅速转过身抱住了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畔,痒痒的,心里某个角落开始松动。这一次,我没有推开你。
    “娇颜,这么多年了,你都躲在哪里了?我没有忘记过你,一刻也没有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没能照顾好你是我不对……”一阵哽咽,“你再叫我一声季哥哥好不好?”
    眼泪淹没了嘴巴,把我变成最悲伤的哑巴。
    你扳过我,亲吻我潮湿的眼睛,你说:“娇颜,跟我回家好不好?”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下,我摸着你微颤的嘴唇,说:“明天早上,我梳妆打扮,在这里等你。”
    你送我进屋,然后道别。我还记得你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样子,你欢快离去的背影。你走后我开始打点行装,我想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数次把那些东西装好又拿出,最后我决定只带一些衣物。最珍贵的东西不在行囊里,你的样子深刻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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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六章 花开荼靡,一世心仪
    (一) 凉胭
    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接我的,不管你父亲是否反对,不管外界是否有流言蜚语,所以在你来之前,我选择了离开。
    我是连夜离开的。快入夏了,没有当年那种更深露重的沉重感,我脚步飞快,直到走到琅台山下。我抬眼看了看那崎岖的山路和连绵的阶梯,顿时头晕目眩,当年的那个夜晚的画面声势浩大的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击让我几欲晕倒。但我知道这不是回想当年的时候,也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现在的我只能向前。
    我定定心神,举步走向第一个台阶。回忆伴着阶梯的延伸也不断铺展开来,泪水伴着汗水模糊了双眼。这种痛苦,为什么要让我一丝不落的再经历一遍,为什么?悲痛和愤怒不断地冲击我的神经,把我傍晚从你那里得到的柔情全部粉碎干净。
    天刚放亮的时候我登上了顶峰,净月庵的小尼姑已经开始打扫庭院了。见我走进去,小尼姑拦住我说时间太早,让我稍等一会,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便噤住了声,我想我当时眼睛不光红肿,肯定还有着更加慑人的东西,那东西如火吞没了我的神智和内心,就如多年前吞噬了我家的宅院。
    我绕过她,径直走到禅房找慧信师太。多年不见,她已经是师太了。我扑倒她怀里,嘴里不停地说为什么他要来找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不能忘了我,为什么...原以为流干的眼泪重又落下,打湿了慧信师太灰色的素衣,像晕染的墨。
    慧信师太抚着我的发,徐徐的说:“凡事有因必有果,切不能逃避。你问我他为何忘不了你,你又何尝忘记过他?阿弥陀佛,你们红尘中人的事还是要亲自化解啊...”在慧信温柔的声音中中我沉沉睡去,一夜的奔波让我太累太累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场大火从天边燃起,目及之处皆是浓烟,一个小女孩从乳娘的房间里爬出来,惊惧于眼前的景象,嚎啕直至昏厥……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脸颊,全是泪水,还带着温热的体温。看到熟悉的房间,心中释然不少,走出房间已是暮色四合,我望向慧信的房间,摇曳的灯烛下慧信在等我用斋饭,除了我长大的身躯,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我走进慧信的房间,慧信停下手中的念珠,招呼我过去,说:“饭菜已经凉了,我再让她们去热一热。”我看着那些饭菜——两碗白饭,两盘青菜,两碗清汤——突然来了食欲,走了一晚上的路,又睡了一整天,还流了那么多的泪,想来确实该饿了。我拿起筷子,说:“不用了,师太,我饿了。”说完就开始往嘴里扒饭,慧信在一旁宠溺的看着我,嘴里不住的说“慢点吃,别噎着”,她的目光让我想起我的娘亲,我的泪水又一次汹涌而下。
    慧信替我擦干眼泪:“孩子,还是要面对的。”我知道她是指什么,重重的点点头,开始吃饭,她叹了一口气,重又坐回我对面开始吃饭。晚饭后我和慧信去寺院后散了会步,我多年前种下的蔷薇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几乎覆盖了整个后墙。慧信像看明白我的心思,折下一朵花插在我的鬓角,“是啊,已经这么多年了。”
    晚上,在慧信的怀抱里我又沉沉睡去,或许睡着是最好的逃避方式吧。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就在那个淫雨霏霏的早晨,你的到来打破了我的宁静。
    那天我用过早饭在屋里看经书,读着那些大彻的文字寻求片刻的安宁和人生的指引,但佛祖显然是让我自己去体悟人生,所以不肯在文字中泄露一点天机。
    你走进我的房间,抓起我的手腕把我从椅子上拽起,那本经书落在了地上,我终究是不到拿这本书的时候啊,我看着那本经书想。但手腕上的痛楚却不允许我出神,我看着你那双通红的眼睛止不住难过,泪水落在了你的手背上,你像被灼伤一样松开了手,不住的问我痛不痛,给我道歉,我握着疼痛慢慢消散的手腕慢慢蹲在了地上,你像根木头,呆呆的立着不动。
    雨天的香客很少,但我仍然不想清扰了这一方净土,我拉着你的衣袖来到了后墙,出门前我看到慧信站在崇信殿门口向我点了点头。
    后墙的蔷薇在雨滴的点缀下愈发娇艳,我用手拨弄着花瓣里的水珠,避开不去看你的眼睛。我不想说话,不想问你是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我也不想问你为何苦苦相逼不放我走,我心里都明白。
    你搂住我,低头贴上了我的唇,我想推开你,手指却被蔷薇扎破,我看着流血的手指闭上了眼睛。你发泄一般发狠的吮吸我的嘴唇,冰凉的舌头用力撬开我的牙齿,粗鲁的挑逗我的舌头,我默默的迎合着,直到嘴巴里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松开了我的唇,把头深深埋进了我的发,我看着天空,灰灰的,但是已经停住了雨,我看到你头发上有晶莹的雨滴,就像你落在我头发上的眼泪。我轻轻的抚着你的背,叫你一声“季哥哥”。你诧异的抬起头,那双璀璨的眼睛大放光芒,我看着你鞋边沾带的泥土,踮起了脚尖。
    这一次是我吻了你。
    这一个的吻是温柔的,是甜蜜的,你舌头温软的触感让我想起儿时的绿豆糯米糕,我贪婪的和你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眼角渗出了冰凉的泪水。
    松开你的唇,我们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跟我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我们相视一笑,转身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一墙如火如荼的蔷薇,像极了记忆中那满天的彩霞。
    回到庵内,我们就向慧信师太辞别,送我们离开时慧信说:“凡事要多思量,切不可感情用事,勿忘初心哪。”
    勿忘初心,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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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六章 花开荼靡,一世心仪
    (二) 季奴
    你答应的那天晚上回到家中,我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与父母分享我的喜悦,父亲母亲笑着摇头,叫我痴儿。我高兴的一宿未合眼,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几天以来的画面,你的一颦一笑,你的安静美好,你的低头不语,你的脉脉柔情,一点一滴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多少天以来我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欢喜冲昏了头脑,那天晚上更是达到了顶峰,我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该以什么样的排场去迎接你,一遍遍组织语言,一遍遍的勾勒场景,只恨夜太长,却在天色微亮的时候睡了过去。
    醒来阳光正好,我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忙着安排管家照我昨晚的想法安排下去,代我穿好衣服,梳洗完毕,一干人等已在院子里等候:蓝底白花的轿子,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轿旁站着一个丫鬟,我那匹白马换上了新的马鞍和辔头,威风凛凛的站在队伍前面,我满意的点点头,想来这种不失礼节又不至于太过招摇的排场应该能为你接受,我翻身上马,一行人走到大门口时,我喝住马,吩咐下人不必跟随了。我觉得我们路上肯定有话要说,两人一马,才能拥有更多的私密空间。
    我策马扬鞭,只想早一刻到你家里。
    我进了院子就开始唤你的名字,叫了许久都没有人应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走到门前,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我走进去,一切都和昨天一个样,我吐出一口气,心想你或许是出门办点事,就坐在屋内等你回来。
    我把太阳从东面等到了南面,又从南面等到了西面,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再等一下,我们有约在先的,你不会骗我的,你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我等啊等,直等到希望随着太阳下山和世界一起变灰暗。我失落的走出门外,家丁已在外等候多时,见到我出来,像犯了错一样把头低得愈发低,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突然脸上湿了,是下雨了吧?肯定是,我怎么可能因为你这样狠心的女人哭泣!
    我跨上马,不发一言,任由家丁牵着马带我回府。刚一进家门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飞奔下马,跑到父亲的书房,跪在他面前,我求他,求他把你还给我,父亲哀叹一声:“儿啊,为父何尝不愿你幸福!”拍拍我的肩头走了。我在书房跪了半夜,和先前心情不一样,不是为了求父亲告诉我你的下落,只单单的,没了起身的念头,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半夜我被老管家搀扶回房,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母亲派人送来饭菜,我看着那些精致可口的饭菜,满脑子都是你吃饭没有,你现在怎样,你好不好。我很自责自己的鲁莽打破了你的宁静,也因此掐灭了我的希望。食不知味的一餐饭里,我坚定了要把你找回的念头,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享受我拥有的一切。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跑遍了所有的客栈,问遍了所有有可能接触到你的人,一无所获。我本以为你会在花娘那里,可当我说明来意看到花娘那一脸的惊愕,我就知道我断了最后一丝希望。我不甘心,却无处发力,我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正当我一筹莫展时,花娘来到我家,托人递给我一张纸条,打开纸条,一行清秀的字映入眼帘:净月庵,只能帮你到这里。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你娇艳的容颜,飞奔到母亲身边告诉她我有了你的消息,我要去净月庵把你带回来。母亲神色里闪过一丝慌乱,我却只顾着开心而没有注意。
    如果我当年注意到母亲脸上的那一瞬的表情变化,如果我深追到底,是不是就会没有了那么多的伤害,没有了那么多的烦恼?
    次日我在净月庵果真见到了你,并顺利的把你带了回来,而如今回想起来,最美的不在你点头答应回来的那一刻,而在你吻我的那些瞬间,那些美好的,纯净的瞬间,那些没有杂质的感情和一墙灿烂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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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七章 一入季宅深似海
    夜,自是不方便下山,如此便又在净月庵逗留一晚。那一晚我和慧信师太在同一张床上入眠,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抱着她,贪婪的嗅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总是有那种香香的,太阳的味道,让人联想到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然而我们的话题又是那么的冰冷,那注定是一晚冰与火的煎熬。
    次日,我们一同下山,山风习习,阳光和煦,虽然是同一条路,心情却不似那晚的沉重,与你并肩同行,竟有了游山玩水之感。我只得调动内心的那些暗涌,好压抑住我内心的躁动,压下我的心虚,我的不安。
    我必须永远记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牢牢记得那个火光冲天、血流成河的夜晚,让它们夜夜回到我的梦中,时时刻刻提醒我报仇雪恨。
    不到正午我们就已走到了山下。果然人在恨的驱使下能体现出更多的张力,我揉着酸痛的膝盖想,毕竟那个夜晚走了那么长的路又爬了这么陡的山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
    我在山下看到了季府的家丁,一顶轿子,一个婢女,还有你的那匹白马——那头我们一同接生过的小马驹,如今已成了这样矫健的骏马。我们会心一笑,我低头坐进了轿子,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此时该有更多的空白留给各自思考以后的日子。
    当我感觉到轿子开始移动时,我从袖口抽出了一封信,那是临行前慧信师太趁你不注意塞到我手里的。不用想,我也知道里面嘱咐了一些什么内容,寄托了什么样的期望,我把它对折放进包袱,我不会打开它看的,至少现在不会。
    在轿子颇有节奏的摇晃中,我沉沉睡去。梦里回到了我们儿时。我家后院的竹林,阳光明亮而温煦,应该是夏季的下午,我们两人在竹林的石桌旁吃着一盘白里透绿的点心,哦,那是你母亲亲手做的绿豆糯米糕,我那时候最爱的糕点,很普通的糕点,却被你母亲做的分外好吃,这么多年深深怀念,没想到在梦里重又重温了这个味道。你拈起一块递到我嘴边,我含着慢慢咀嚼,我们相视笑而不语,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轻柔的声音,竹竿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美好,你为我理好风吹乱的发,宠溺的捏下我的鼻尖……
    轿子落地了,我从梦中醒来,摸了摸耳后那条细细的疤痕。轿帘被拉开,我笑一下,把手递给你,抬头就看到“季府”的匾额,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这次看起来更加的有距离感。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庭院的景色就映入了眼帘:线形优美的鹅卵石小径,清冽见底的鱼池,迎风摇曳的荷叶,婀娜多姿的荷花,若隐若现的莲蓬,机灵古怪的金鱼,曲折环绕的回廊,还有,富丽堂皇的屋宇。我环顾着院子里的一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恶心感油然而生,而此时我只能强颜欢笑,手掌里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你回头对我笑笑,轻轻的捏一下我的手,我对着你木然一笑。
    你招呼一个丫鬟过来,让她去给我拿些吃食,你母亲闻声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的,正是我日日思念的绿豆糯米糕,我赶忙迎上前去:“季伯母,好久不见。”伯母摸着我的头发,竟落了泪,用手帕掩着面,劝我多吃一些绿豆糯米糕,我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努力想吃出熟悉的味道,但嘴巴却只是机械的咀嚼着,那熟悉的味道像那些过往的时光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我吃到最后泣不成声,你和季伯母以为是因为我太过感动,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太过委屈,拥抱住我给我安慰,可我怀念的却是过往的那段时光,那段一生一世一次的,美好时光。
    吃过点心,婢女小莲带我去沐浴,季伯父要设晚宴。看着她敬畏的目光,心里觉得很苦涩。是因为季姓我才有这份荣光,那我的家族呢?我随她左转右转,指甲却深深的嵌进我白皙的手掌,血液渗出,比我指甲蔻丹的颜色还要深。来到浴室,盛开着雍容牡丹的屏风映入眼帘,多年无人侍奉,我已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我摆摆手让小莲出去,脱下那一身烟蓝色的布衣,我知道我会有很长的日子不会再穿这种衣服了,我要做另外的自己了。
    我看着满池的殷红玫瑰花瓣,用脚尖试好水温,慢慢没入浴池,在热气的氤氲下,手掌的伤口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我微闭双眼,多年没有了的那种感觉慢慢复苏,我慢慢沐浴着身体,一边轻柔的清洗每一寸肌肤,一边饶有兴趣的想象着晚宴的场景,一丝邪魅的笑容浮上脸庞。
    沐浴完毕,我换上了那件花娘送我的衣服,对,那件我不喜欢的,华贵艳丽的袍子,我看着铜镜中那张俏丽的女人的容颜,细细的画好眉毛,涂上胭脂,生疏的梳理好发髻,打开门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小莲眼睛中的惊讶,我自信的勾起嘴角,那么,去晚宴吧。
    我拖着长长的裙子,扭动着腰肢,晚宴会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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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八章 不堪言,季家宴
    (一) 凉胭
    从浴室到正厅的路不过就一条稍有曲折的回廊,我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一路上掌心不断传来灼热的刺痛感,摇曳的灯光将我和小莲的影子拉的很长。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到了正厅门前。季家人都已入座,桌子上放着几盘凉菜,想来已是等侯我多时。我呆立门前,脑袋里明明什么也没想,却如何迈不开腿。你看到我如此景象,慌忙迎上前来打趣道:“娇颜妹妹这就困了吗?咱们这饭可还没吃呢!”季伯父季伯母闻声望向我,我连忙请罪:“让大家久等了。”
    季伯父宽厚的笑笑,做出一个入席的动作,你自然的牵过我的手带我入席,我手心的伤口却经不起你的这一扯,我吃痛的叫了一声,你闻声打开我的手,白嫩的手掌郝然显露出一行粉色的伤口,经热水一泡,伤口的边缘已然发白。我看到你的眉毛迅速的拧成一团,关心和心疼弥漫了双眼。我忽然就变得很开心,抽回手给你一个发自内心的明媚的微笑。
    落座以后季伯父就吩咐下人上菜,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说话,沉默充斥着整间屋子,下人也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轻手轻脚的进来又出去。我却并不觉得尴尬,心情格外轻松,一来我没有聊天的欲望,二来言多必失。可显然有人想要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季伯母不住的问长问短,算是对我这么多年孤身一人表示嘘寒问暖,我也乐得一一回答,反正尴尬的人不是我。交谈间我偷睨了你好几眼,你都一副悒悒的样子,我虽然心有疑问却也不能多问,只得在心里暗暗揣测。菜上全以后,季伯母便不再喋喋不休,代之以不停地给我夹菜,你也时不时的交代我多吃一些,我看着那些油腻的食物却当真没有胃口,只能敷衍的吃上几口。直到我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季伯母才停住了忙碌的筷子,席间又回归了尴尬的沉默。这一次却是我不愿意继续沉默着。箭已上弦,不见血怎么能收回?
    我缓缓开口:“多年不见,季伯父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一语毕,我分明感觉到席间的空气都紧张了,却故作轻松的呷一口汤。我端详着季伯父的脸,那张脸明显的扭曲了一下,仿佛出现了令他极度痛苦的景象,那条疤也显得愈发狰狞。未等季伯父开口,我听到“嗵”一声闷响,季伯母手一抖,一块红烧狮子头稳稳的落在了汤盆里,溅污了她的衣服,她忙起身借口换衣服走掉了,季伯父尴尬的说:“娇颜,你季伯母年纪大不中用了,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呀,季伯父,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我知道那个话题不会再继续下去,转而低头喝汤。汤喝到一半,我听到你站了起来,说:“娇颜妹妹,你白天不是说要去花园好好走走吗?我看你这饭吃的也差不多了,哥哥陪你去走一走。”我巧笑嫣然,起身向季伯父告退,心里却不停地打鼓。
    从正厅退了出来你便一只直沉默的向黑暗中走,我不知道你要去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就一路随行着来到后花园的小湖边。
    你回过头看着我,像看着一件东西,有情感,有内涵,但是那不是你看我的目光。那夜月很明,风很清,我看着你清亮的眸子,等着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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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八章 不堪言,季家宴
    (二)季奴
    终于将娇颜接到了家中,看着她走向浴室的背影,一种强大的幸福感在我心中升腾,我相信不管再残酷的过去也能弥补,可一顿饭的功夫我就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晚饭时,我和父母都早早入了席,我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摆弄着腰间的玉佩,简单的快乐抑制不住。可是如果我当时的灵魂能够飞升,能够从上而下认认真真审视每一个人的面庞,我就能多少预料到以后的事。可是我的灵魂并没有飞升,我也一直沉浸在快乐中愚蠢的不能自拔。
    不知把玩了玉佩多久,一抬眼瞥见了娇颜,她着一件绯红的长袍,眉眼细细的描绘过了,略施粉黛使她的五官更加的精致。我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冲上去带她入席,下一秒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我摸到了她手心的坑洼,打开来,白皙的掌心里四个指甲印触目惊心,一股莫名的悲哀打碎了我的快乐,那些美好的情绪像被一双大手硬生生摁了回去,令人窒息,我不禁皱起眉头,恨不得给方才的我几拳闷拳。
    晚宴的气氛异常压抑,从快乐中抽离的我已经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份不安。看着娇颜和母亲有说有笑的样子,是那样的不真实。过去的情景依稀在眼前浮现,记忆里娇颜可爱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不能和面前这张娇俏的脸重合。气氛尴尬着,我想缓解,却也只能劝娇颜多进些饭食,不管我有多少能说的、想说的话,以当时思绪的混乱程度来看,都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因为觉得过于尴尬,我自欺欺人的不停地吃东西,装作忙于吃饭而无暇闲聊的样子。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只知道胃口出奇的大,怎么装也装不满,直到娇颜问及父亲脸上的疤痕,那条生在父亲脸上,刻在我心上的疤痕,它像一条毒蛇卧在那里,每每触及都是惊惧。此时的那条毒蛇像是在我胃里翻滚,胃不停地抽搐,一阵恶心。
    恍惚回到了那个夜晚,父亲带着我在后院的竹林散步,我那时刚被从一伙强盗里救出来,被父亲勒令关在房间里不得外出,只能晚上在他从上玉阁回来后,我才能在他的看护下出来透透气。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改变我一生的事。
    那夜乌漆墨黑的,漆黑的天幕只隐隐的透出几点星光。父亲一直低头行走,沉默不语,他那段时间一下变得很少说话,开朗的笑容也突然消失,府里上下看似平静,却透漏出丝丝不安。我没见过这样奇怪的父亲,慢慢的在后面跟着,不敢说话。
    我正默默的数着脚下的青石板,忽然听到一声利箭穿透空气的呼啸,待我抬起头来父亲已经痛苦的倒在了血泊里,一时间,后花园里回荡着父亲的惨叫……
    父亲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来的。那时我被绑架的事刚刚平息,所有人都以为是强盗的余党干的,父亲也向外宣称是被强盗余党寻仇所伤,却没有人见到父亲报官,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一直到我十六岁去玉娘山学习,在路上的茶馆听说了那件事,才连贯了所有的记忆,解释了所有的疑问。虽然极力不去相信,但除了那个答案所有的事情都说不通,再看娇颜现在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想我是信了。
    我看着娇颜,像看着一样东西,我还爱她,这点我深信不疑,但那种感情被我关在眼睛里,像是找不到载体似的无法流露。我带娇颜来到后花园,像看一样东西那样看着她。
    那夜,风很清,月很明,该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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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九章 是夜月如水,轻启吾心门
    初夏的夜,空气潮湿且微凉,清冽的月光洒落在衣服上,清风徐过,衣褶反射出粼粼如水的月光,凉意从头皮蔓延到脚尖,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样华美的衣服却是这样的不耐风寒,我无奈的撇撇嘴,搂紧双臂。动作幅度不大,你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你张开双臂拥我入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平稳的鼻息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感觉到内心深处的什么在你温暖的包围下,破土发芽了。
    我放松躯体,斜倚在你怀里,贪婪的嗅着你衣服上太阳和汗水混合的香味,这种味道和记忆中的已不一样,少了稚气的乳臭味,多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阳刚和坚毅。这个动作让我回想到儿时的一个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唤醒瞌睡,熏风带来远处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在我家的竹林里,我以同样的姿势在你的怀中酣睡,乳母抱我回房我还哭闹着不肯撒手,缘此两家为我们定下了娃娃亲。
    回忆之所以值得人们反复咀嚼回味,大概是因为它比现实多了几分解脱的轻快。在你的怀抱里难掩脆弱,我的泪汩汩而流,以我不可预料的速度濡湿了你的胸口。你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臂膀,凑头过来摩挲我的鬓角,我却愈发情难自控,泪如雨下。
    我是委屈的,至少在那一刻,一个女子的委屈和柔弱战胜了所有的仇恨与痛苦,多年来不敢去在意的顾影自怜被我像个暴发户那样的挥霍干净。你用你沉默的柔情回应了我无限的悲恸,直到我的泪腺拧干了最后一滴泪。我闭上红肿的眼睛,虚弱的瘫软在你怀里。不可以不勇敢,不可以不坚强,但至少我享有这一刻的美好。
    良久,你哑着嗓子开了口:“颜儿,我们成亲吧。”这句话似一阵暖流迅速流遍我的全身,情感的暖流和深夜的凉意对流,我身体止不住的微栗。我用指尖不停的在衣服上画着圈,缄默不语。你哑着的嗓音透露出你的疲惫,它告诉我刚刚哭泣的不止我一个。我拿出手帕拭干泪水和鼻涕,慢慢转动着头摩挲着你的胸口,发丝和绸缎摩擦出“咝咝”的声音。听得厌了,我站直面向你,抬眸对上你真诚的目光,依旧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许是站立的动作太过突兀,耳垂上的珊瑚吊坠甩了一下。
    是耳后有疤的那只耳朵。
    那只粉色的珊瑚吊坠舔了舔我耳后细细的疤痕,那冰凉的触感让我联想到顺着皮肤缓缓淌下的血液,接着,它无比从容的在我耳朵上来回悠荡。一悠一荡,一悠一荡,直悠荡得我浑身发热,耳垂通红。我重又将指甲嵌入掌心,肌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样深刻的疼痛才能换来心灵片刻的安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我伸出手捋定那只耳坠,对着你甜蜜的笑着点头,虚脱的泪腺重获新生,泪水又一次潸然而下。我啊,多么希望这一次的泪水是幸福的味道,可是它除了咸涩再不能带给我其它的体验。
    你也笑了,那笑是幸福的,因为我看到了你那浅浅的酒窝。你说过的,只有你特别开心的笑时才会出现那只浅浅的酒窝。想来你的幸福竟是那么的少,少到只能填满那样小的一只酒窝。我看着你笑,泪水又一次划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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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0
    第十章 故居墟里忆昔年
    看着喜气洋洋的季家上下,我也被深深感染。从没想到我的一个点头可以调动一个家族如此大的热情,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都会泛起一丝暖意,有时候单是看着下人忙碌的笑脸就已泪湿眼底。
    最让我讶异的还要属季伯父和季伯母的转变。两人听闻我们的婚讯,一扫脸上的阴翳,说容光焕发也不为过。那时我的眼底一定纳尽温柔,不然不会换来那么多的温言软语,还有那么多打动人心的笑容。直视二老,依然能发现他们眼底深处掩埋着担忧,那些担忧像晴空里的白日焰火,虽然只能显现出几缕青烟却依然保有着响彻云霄的炸裂声。但这些已经构不成我再次退却的理由。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就像手挽手走向悬崖,大家明明都知道前面有着怎样深的绝望,却依然义无反顾。
    我们用所有的勇敢换取了手挽手的零星温暖。
    婚期不断推进,我萌生了要回家去看一眼的念头。这念头就像雨水丰沛季节里的野草,不可遏制的疯长成一片荒芜。
    终于在一天早饭的饭桌上,我提出了这个要求。与其说是提出要求,不如说是宣告决定——我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话一出口,生硬的语气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筷子和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你低头夹一筷子菜放在我碗里,说:“吃过饭我陪你去。”
    我放下碗筷,轻轻的说:“我想自己回去看看。”
    你也放下了碗筷,眉毛挑起似诘问苍穹的利剑,眼睛里却不见怒气。季伯父连忙摆摆手,制止道:“奴儿,娇颜已经不是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啦,她也有自己的意愿,我们要尊重她。”
    你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字:“好。”
    饭毕我就踏上了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路。路的那头叫过去,路的这头叫将来,我走在路上,深深浅浅的思索着现在。
    ……
    抬头,父亲手书的“柳府”匾额已不翼而飞。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成为这栋老宅能夜夜回温的唯一。我轻抚门前被雨水冲刷得发黑的柱子,那附着的朱色油漆终是随着我们柳家那些辉煌的岁月一同逝去了。我小心地拿出这十多年来从未离身的钥匙,多次的摩挲与把玩将这把钥匙打磨得熠熠生辉,与门上污浊发黑的铜锁相比,这把钥匙是那么的光鲜,就像家道中落的我,锦衣华服的站在破落的故居门前,一样的格格不入。我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随着黄铜锁芯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记忆的大门被轰然打开,飞扬的灰尘呛出了我的泪。
    我信步走在令我魂牵梦萦的故居,那些记忆里的场景逐渐鲜活起来,较之眼前这一幕幕的荒凉,那些繁华恍若隔世,悲凉之感直逼胸膛。目及之处尽是荒芜:往年的枯草呈现出颇有层次的黄色,依稀能识别出它们年代的远近,一部分被朝气蓬勃的新碧挤得东倒西歪的枯草已经开始腐烂,根部渗出黄色的液体,脚踩上去,很是滑腻;一些低洼处淤积的泥土上长着茂密的青苔,颜色由黑到绿不等,也无声的强调着年代感;凉亭上挂着一只只破碎的灯笼骨架,曾经淡绿的竹蔑早已被岁月磨蚀得灰黄发黑;假山上突兀的长着随风而来的顽强植物,小河旁的柳树多年无人修剪,已从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沧桑成了蓬头垢面的垂暮老人。柳叶年复一年的飘落到小河里,堆积了厚厚的一重,小河几近干涸,那些沤泡过柳叶的残水呈现出肮脏的褐黄色,孑孓在那黄色的液体中舒展着身体,再也找不回那些河水清清,金鱼灵动的景象。
    泪痕被风干在脸上,皮肤干干的,很不舒服。我继续举步向前。
    我从东厢慢慢踱向西厢,所有的房屋都被那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能勾起回忆的物什一样也没有。坍塌的屋顶保持着十几年前落下的姿势,长满了蓬乱的杂草,脚下的条石已不再那么平整,争先恐后的向我这个旧主诉说着岁月的变迁。我留意着脚下的土地,却找不见一丝一毫粘稠殷红的液体,岁月带走了我回忆的一切佐证,却依旧无力改变那些故事的真实性。
    西厢的破坏程度是最轻的,椽子在地上支出的空间还够一人侧身而入。打量了片刻这岌岌可危的废墟,我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床还完整的放在那里,只是被火烧的焦黑。我环顾着屋里凌乱不堪的陈设,无论如何回想不起当年的格局。突然房顶上掉下了一块土块,我闪躲的时候瞥见了一点赭红。我伏下身,爬进那个角落将那个赭红的物什扒拉出来,竟发现那是母亲的红玉戒指。
    母亲的红玉戒指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得而知,或许这是母亲给我的嫁妆吧。我百感交集的从半坍塌的西厢中钻出来,却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多么熟悉的一摔。这一摔把我摔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不知是几更天,我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翻身却没有摸到乳娘,我迷迷瞪瞪的下了床,看见外面火光冲天,还以为是父亲背着我安排了什么节目,我欢欢喜喜的跑出来,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咧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哭就已被浓浓的血腥味和烧焦东西的气味灌满,我发现手上满是尚有余温的鲜血,回头看那个绊倒了我的“东西”,是小六儿!整天领着我斗蛐蛐儿的家丁小六儿!他睁着眼,脸朝下趴在一地的血泊里,血从脖子里不停的冒着泡往外流,那些泡沫的颜色比我见过娘亲最鲜艳的衣服还要艳丽。
    年纪虽小也意识到了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我坐在那一摊血里无助的哭,恐惧像一块黑墨,浓郁得化不开。满眼皆是火光、浓烟和鲜血,满耳皆是喊杀声、求饶声和惨叫声。后来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我已成了柳家在这世上唯一的存在。是乳母救了我,她将昏厥的我带到我家后院的竹林。竹子间的间隙很小,不能大幅度的走动,只能小心翼翼向前挤,还要提防着不被敌人发现。我趴在乳母背上,听着竹叶簌簌的声响,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发呆。不知何时一枚竹叶锋利的割破了我右耳后娇嫩的肌肤,渗出一抹鲜血。后来伤口愈合,结了一条细细的疤。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去竹林的路。青石板路依然泛着幽幽的蓝光,我和你小时候常嬉戏的石桌石凳也原封未动。我绕着竹林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当年乳母背着我走出来的那条路。竹子越长越茂盛,甚至有竹子的根从青石板的缝隙中挣扎着挤出来,当年那条狭窄的偷生之路早已弥合。
    环顾四周,薄暮像烟一样悄然升起,我转身开始往回走。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呢。
    手里的那只红玉戒指已被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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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1
    第十二章   却话当年富贵时
          时光缓缓推进,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像指缝间漏下的沙,明明感觉抓得很牢靠,却流逝得令人猝不及防。五年里,不管是那只断裂的戒指,还是背负的仇恨都被我束之高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能具有那样明媚的穿透力。那五年的时光是我余生唯一的慰藉,我很庆幸我给自己留下了这样美好的回忆。
          那五年的时光,就像襁褓中熟睡的婴儿那样恬静美好,就连睫毛的微动都美得令人心颤。
        嘘,先不要吵醒她,听我且话当年。
          我们的父亲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确切的来说我父亲是你父亲的恩人兼合作伙伴。那些年,偌大的凉月城里,提起柳、季两府,谁都能说上几句我们两家的渊源。
          我们柳家世代为玉商,在玉娘山有着强大的货源,柳家的生意一直是红红火火,并且蒸蒸日上,如此这般的财源广进难免树大招风,惹人眼红。在一次去玉娘山审核一批玉器的路上,父亲一行人被同行雇来的杀手袭击。做玉器买卖的,尤其像我家这样大的生意,身上都有些功夫,外出也有刀剑傍身。转眼的功夫两拨人就厮杀成一片。当年的场面如何激烈我无法复述,只听说走镖的伙计死伤惨重,最后只剩下我父亲和上玉阁新来的一个伙计还在坚持着。伙计到底是没经过大场面,很快就乱了阵脚,在利剑直逼伙计心脏的千钧之际,父亲挺身而出,血溅当下,杀手见已得手就撤了,留了伙计一条命。那个伙计就是你的父亲。你父亲感念我父亲的救命之恩,背上我父亲没命的跑去最近的医馆,好在那把剑刺的不太深,父亲捡回来一条命,而你的父亲也因为过度劳累和身上的几处剑伤调养了一段时间。两人就在那段调养的时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手里的那枚红玉戒指也是你父亲那时候作为谢礼赠与我母亲的,这样的戒指原本有两枚,是你家的传家之宝,另一枚戴在你母亲手上。后来我父亲的大义被添枝加叶的传颂到了十里八乡,自此,柳家的生意又上一个台阶。
          成为至交后,我父亲去哪里都带着你父亲,不吝赐教,有问必答,一部分无关紧要的小生意也交与你父亲打理。你父亲又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玉器界的生意门路很快掌握,也建立了几个小小的稳定货源。在获得我父亲的许可后便独立门户,为自己挣来了一份家业,我父亲也一直从旁帮衬,两家关系愈加亲密。独立门户的第一年你母亲就有了你。虽然你父亲年长于我父亲,可是你母亲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膝下无子,你的出生为两家人带来了莫大的欢乐,在两家人的悉心照料下你一路平安长到四岁,那时候我母亲的肚子也有了动静。我母亲那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你牵着一头黄牛在溪边行走,解梦的说这是胎梦,这一胎必定是个女儿,且和牵牛的你有着极深的牵绊。我母亲坚信是你召唤出了我,笃定我的出现就是为了遇见你,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给我俩订娃娃亲。父亲喜得千金,视我为掌上明珠,不想让我委身嫁到你家,对这件事一直不置可否,直到我五岁那年。
          打我记事起,季哥哥这个称谓就如影随形。你就像被缝进我的生命那样自然,每一个难忘的片段里都有着你的出现。小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跟在季哥哥的屁股后面东跑西颠,最爱吃的是季伯母做的白里透绿的绿豆糯米糕,那些乐此不疲的小把戏,吃不腻的小点心,朵朵快乐就绽放在这样简单的重复里。
          五岁那年的午后,天空湛蓝得接近空灵,白云淡淡的飘在天上,像清冽的河水里被冲散的白纱。风轻轻的拂过竹林,竹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竹叶相互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从天上跳跃着奔向大地,晒得人浑身酥酥的。记忆里的场景都是那么的唯美,不管是否有偏差,那些过往都配得上这般的优美。你原是带我去竹林抓那些肥美的竹鼠,我却在等待的时间里依靠在你的怀抱里甜甜的睡着了。
          万物美好,你我在中央。
          父亲派乳母来带我回去午睡,正好就撞见了这样融洽的一幕。乳母将我抱起,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不是你,就哭闹着要季哥哥,乳母不得已将我放回你的怀里,回去向父亲复命。父亲听说后携母亲来到竹林,理所当然的见到了这一幕。后来听母亲说你像个大人那样端坐着,小小的我安然靠在你小小的怀里,鼻尖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额头上也湿漉漉的,那一双小手还是紧紧地抱着你。我们的头发在风中轻轻律动,像画卷一样美好,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母亲当下就洒下几行热泪,父亲捋着长须无奈的摇摇头,但舒心的笑容却没能瞒过母亲的眼睛。
          自此,柳家和季家就定下了娃娃亲。这一消息传出去又成了一段佳话,我们是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长大的。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出现,我们的故事还在无甚起伏的继续着……
       长夜将尽,往事留与梦去回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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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6
    第十三章   书房里的密室                 季奴我是季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娶了一个怎样的女人。仇恨如浓雾般弥漫在我们之间,那张美艳的脸就隐藏在这浓雾之下,我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每次进入她的身体,我都用力地深入,只有包裹在那样的温暖下我才真正觉得她是属于我的。五年来她一直暗中服用着“凉药”,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我早已发现花木下的药渣。母亲不遗余力的找着形形色色的大夫,我也不遗余力的堵着那些大夫的嘴。苦涩混合在空气里感染了每一个细胞。 我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我和她的精血凝聚成的生命,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决定是对的,不管是我还是她都无法给予孩子一个完满的家。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深刻的了解,五年间我一直煎熬地等待着她宣告这幸福的结束。不可否认那样的日子是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平静,但是平静下暗藏的汹涌却令我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过度紧张造成的疲累让我只想逃避,却又贪恋着她的温情。矛盾的心理让我像一条热锅里的咸鱼,不管翻到哪一面都是煎熬。时间在我的不安里撩拨着古筝,片片音符麻醉着我们的神经。又见夏,整整五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自我见到她重套上那枚戒指,我清楚地听到了琴弦的断裂,错愕的音符回荡在我空旷的心谷里。那谷间原本有她如仙人独立,如今却只有铺天盖地的茫茫大雾。在那些看似幸福的日子里,我被敏感的内心阻扰着,如今华美的面具被扯下,露出爱情丑陋的面目,我却突然眷恋往昔。于我而言,人生的真谛就是难得糊涂,可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失去了糊涂的资格,赤裸裸的现实像一道强光打在我蒙蔽已久的眼睛上,烈得睁不开。那些日子,她一直都睡不好,每晚都被梦魇出一身的汗。我每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从她的梦话里得知一二,却从未如愿。那一夜,她又一次汗醒,我捕捉着她悄悄出门的细微声音,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我翻出一次降温时借穿的父亲的披风,跟随着她的足音出了门。我躲在暗处,看她在花园深处沉思、叹息,心疼的感觉像潮水淹没我的嘴巴,把我变成最悲伤的哑巴。那夜朦胧的月光将她的剪影晕染得模模不清,我却能比平时更加清楚地读懂她的表情。良久,她拂了拂沾了尘的披风,站起,我赶在她转身之前从暗影走出,在确定她注意到我之后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既然这场酷刑已经开始,我只盼它快些结束,那五年像一把钝掉的刀子,磨磨蹭蹭地割去了我所有的坚强。点了灯的房间,我弯身翻箱倒柜找那根毛笔,等一个纤弱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我倒转那支毛笔狠狠插进了笔筒里的一个暗孔。身后的书架顺从地滑向两边,密室内的火光咄咄逼人,我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身后的书架缓缓闭合,将我所有的迟疑永久地关在了那个书房。我们之间的这出戏自此拉开序幕。引导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从密道回到了房间,躺回床上佯装熟睡,片刻听到她推门的声音,慢动作衍生的轻声音搔得我的心里痒痒的,我突然有了吻她的冲动,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她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却丝毫没发现被窝里微凉的温度,很快睡了过去。我的手隔空从她闭合的双眼滑到提拔的鼻梁到丰盈的双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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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7
    第十四章  山林,清风,木屋                 季奴在暴露了密室的秘密后,后悔如泉水般涌出,经常我看着看着娇颜的笑脸就被水雾迷住了眼睛。不痛不痒,饱经风霜。那段时间我和她夜夜纠缠,如胶似漆,却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烈的欲望,而是我不想给她留出大段空白的时间去探索密室的秘密。每晚看着她疲倦后沉沉睡去的模样,喜悦在心里烧成一片,浓重的烟一点点逼退那个山谷中弥漫的白雾。我站在山谷的入口,看着那些美好逐渐荒芜,破坏的快感充斥着我的周身。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无稽之事,我曾一度迷信季府的风水不适合我和她居住,偷偷让风水师在琅台山寻了一款宝地,建造了一栋木屋。那栋木屋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四周全是繁盛的绿色,空气清新逼人,仿佛吸上一口就可吐掉所有的哀愁。我还命人在屋子周围种满了她爱的蔷薇,花开时节,落英缤纷,恰似神仙眷侣所居之处。还记得我带她去看房子的那个清晨,山腰间缭绕着淡淡的白雾,我捏着她小小的手掌一步步向上攀爬。夏天的太阳总是动作矫捷,很快就跃上了正空,烤出了一身的汗。看着她湿漉漉的额头和红扑扑的脸蛋,这张脸一下子把我拉进记忆,很多个片段纷至沓来,把登山的脚步压得更加沉重。被歹人掳走的那天,我们一整天都腻在一起,她跟在我后面在竹林里疯跑,竹叶唰唰地把心情刷得明亮,那时的她也是满头大汗,脸蛋也是一样的鲜艳。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我几乎以为我们之间的嫌隙就此弥合,可是梦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是因为它总有醒来的那一刻。我们爬上半山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那些暧昧的薄雾早已散的干干净净,和煦的阳光从树间投下,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滚、浮动,清风拂面,植物特有的潮湿的清香扑面而来,难耐的暑热也渐渐消退。脚下的小路还显露着新翻的土壤的颜色,道旁的浆果自顾自的饱满着,白嫩的蘑菇散发出鲜美的气味。路的尽头是那栋我亲手设计的木屋,兀自在阳光下散发着新鲜木料的香味,房前屋后还残留着朵朵刨花,她像个孩子似的小心地捧起一把刨花放在鼻尖底下细细地嗅着,那笑容让热烈的蔷薇也逊色几分。一切都是崭新的,我期待着我们的生活能就此掀开新的篇章,她却在我开口之前拒绝了我。她说木料还未干透,她说潮湿的环境不适合居住,她说所需的日用品不能及时得到,她说和山下的仆人联系过于麻烦......她说这些的时候煞有介事地看着我的眼睛,假装出一份认真的模样,我却从那深褐色的瞳孔里看到了闪烁,像水面的粼粼波光,让我有一跃而下的冲动。下山的路上两个人都各怀鬼胎,一路无言。我牵着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冷却了我发热的头脑。那个夜晚我们第一次背向而眠,我见识了她的坚定,也清楚了自己的无力。吱扭作响的床榻诉说着那一夜的无眠。我开始回忆那段灰色的回忆。强盗把我绑走以后,把我关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远处传来,逼问我火麒麟的事。那声音有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压迫感,我闭紧双眼默不作声,火麒麟的事我听父亲说过几嘴,是岳父的护身符,价值连城。我的沉默很快得到了回应,一连串的足音回响在山洞里,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山洞归于沉寂。绑匪竟然没有继续逼问,我心里一阵暗喜。捆绑的手脚被勒得生疼,我像蛆虫一样蠕动着身体寻找出口,粗糙的砾石硌得我浑身疼痛,直至耗尽所有力气。喜悦感不断被黑暗稀释,绝望趁机噬咬我的意志。我就在那样的黑暗里咀嚼绝望,声嘶力竭地把所有的眼泪挤干,我无力地歪倒在地上,手腕脚腕交替传来麻木的感觉,那感觉让我联想到下雨前忙碌的蚂蚁,密密麻麻的蠕动着,黑暗中我仿佛看见这样一支蚂蚁大军步步逼近,恐惧扼住了我的咽喉,“嗵嗵”的心跳狂乱着要撕裂胸膛,我张大嘴巴拼命呼吸,身体痛苦的扭动着昏死了过去。醒来不知是何光景,洞内依旧是浓郁的黑暗,我甚至以为自己双目失明了。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声带却发不出一个字。就在我做好了死在那个洞里的准备时,有人来了。一条布紧紧地箍在我的眼睛上,一双粗壮的手臂把我扛在肩上,我从一个洞到了另一个洞。这是一个明亮的山洞,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住了,但是阳光还是穿透布料投下朦胧的光影。那便是生的希望。我嗅到一碗水被递到我跟前。我确确实实闻到了水的味道,清新甘冽,沁人心脾,我迫不及待地抓起水碗向嘴里倒,那个汉子一直无声的给我加水,直到我的肚皮变得滚圆。没等我回味水的甘甜,那个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要我书信两封,分别送到季府和柳府。九岁的我是那样的懦弱,我不想再体味那样深的绝望,一口答应了下来。眼前的布被一把扯下,一片白光乍现,阳光刺激得我泪流满面。待我适应了阳光,山洞内只剩下我自己,桌子上放着几张皱巴巴的纸,一根快要秃掉的毛笔,一块烂了一角的砚台。我研好墨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浑身的汗毛不约而同立了起来,那密切的监视让我恐惧,我像任人宰割的羔羊般放弃任何抵抗,颤抖着依照那个人的要求写下两封信,棍棒撕破空气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被打晕了。再度醒来我被关在一个箱子里,弓着身子动弹不得,骨碌碌的车轮声从身下传来,沾满了排泄物的衣服臭烘烘的令人作呕,我蜷着身子默默忍受。车子停下,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却并没有带给我任何的喜悦,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空洞地注视着箱子上的一个小洞,明亮的光线从小洞射到我的脸上,我大睁着眼睛,深深的绝望。一阵小声的交谈之后,装我的箱子被重重扔下,父亲打开箱子,老泪纵横,被抱回府中后,母亲的呼天抢地接踵而来,我茫然的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情。卧床调养了一段时间我就被勒令在家不准出门,至于我的柳妹妹,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回温一下快乐的回忆,却再调动不起日日相见的热情。天光破晓,身边的你轻轻翻了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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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19
                            第十五章   书房梦一场,此生难忘深蓝色的天幕上稀稀拉拉散落着几颗不成气候的星星,月亮隐匿在厚厚的翳云之下,阵阵凉风携卷着潮湿的泥腥味,一场暴雨蠢蠢欲动。我回身看一眼熟睡的你,轻轻带上了房门。山林,清风,木屋,你的心意我都明了,狠心的拒绝是我最深的无奈。这一世情深孽重,下一世,愿我们不再相见。回廊里黑黢黢的,摇曳的风影鬼魅般嚣张。我一路提心吊胆地到了书房,拿出预备好的火折子,趁着暗红的火光找那支嵌有绿宝石的毛笔,却惊讶地发现它正好端端的放在砚台上。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它插进了笔筒里的暗洞,书架无声地滑开,我迅速奔向那一片火光。如果我不那么心急,是不是就能看见暗影里的你?如果我不那么心急,会不会就能想起那只被遗忘的火折子?可惜没如果。我扑向那片火光,如飞蛾扑火般迫切。在暗室如愿以偿见到了夜夜入梦的火麒麟,红玉雕琢而成,通体透明,在暗夜里竟然散发着火一样的光芒。我颤抖着伸出手一遍遍抚摸着玉麒麟,像见到了父亲一样委屈难耐,欲诉衷肠,眼泪冲垮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我抱着玉麒麟失声痛哭,等我回过神来火势已经很大了。那样大的火势,重演着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看着那样妖娆的火焰,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我命中的火竟是这样的旺盛,烧掉我的往昔不说,现在还要来破坏我脆弱的幸福。我忘记了逃走,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万念俱灰,我只知道你带着火苗冲了进来,那火苗挑逗地舔舐着你的胸膛,你俊秀的脸庞被火光烤的发红,我像被烧痛了一样跳起来拍打那些火苗。火熄了,你笑了,低头一个长吻,在一旁观望的火焰嫉妒地拼命燃烧,噼里啪啦的向我示威,烟味呛得我无法呼吸,你放开我的唇,把我推向密室里的暗道,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掉下的房梁砸中,直直的倒了下去,却不敢前进一步救你。火焰像十几年前一样盛气凌人,我的命运像卡了壳似得往复循环。薄弱的意志很快被求生的欲望侵蚀,我跌跌撞撞地顺着暗道逃跑,惊讶地发现暗道的出口就在我们床下。榻上还残留着我们的睡痕,我爬上床,躺在你睡过的那侧,徒劳地努力感受你的体温,你吻我的感觉还在嘴巴里回味悠长,吻我的人却不在了。外面救火的声音粗鲁的捶打着耳膜,我放声悲泣,无助得像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很快晕了过去。... ...我站在一片混沌里努力睁大眼睛分辨四周,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湿了,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脸。我没有目的地走着,如果这就是死亡,为什么我遇不到你?一脚跌进了混沌里的深渊,身体不断地下坠,失去知觉。... ...有光打在我的眼睑上,瞳孔像被舔了一下,痒痒的,我努力地睁开眼睛,你站在一片柔光里看着我笑,我也笑,爬起来去拥抱你,你却化作一缕青烟。我仰倒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有人温柔的为我擦拭眼泪,我又一次睁开眼睛,娘亲着急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温暖,父亲在母亲身后焦灼地来回踱步。我放松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却看到血迹斑斑的两张脸,父母恶狠狠地指责我不孝,割破的咽喉里不断涌流着血液,阴风阵阵,两张凶恶的脸瞬间逼近。一片黑暗。... ...竹叶轻轻的把我挠醒,乳母背着我,手心里的冷汗湿透了我的衣裤,潮湿冰凉的贴在身上,烧焦的气味和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随风穿透竹林,乳母头上的冷汗扑簌扑簌掉个不停,我紧张得不敢出声,紧紧伏在乳母背上,攥着乳母衣衫的手不住地颤抖。忽然竹林着起火来,火圈的范围不断的缩小,乳母背着我试图闯出火海,一个热浪将乳母打翻,我跌落进火海,皮肉被滋滋啦啦的烧伤,我在火力痛苦的扭动着,不省人事。... ...黑暗,粘稠恶心的黑暗。我在黑暗中随波逐流,没有触觉,没有听觉,仿佛流浪的不是我,而仅仅是我缥缈的思绪。前方的黑暗渐渐褪色,虽然很缓慢,但在那样浓郁的黑暗里却被无限放大。溶化,溶化,直到一束光飘进来,我恢复了感知能力,如梦初醒般拔腿跑向那片光亮,跑着跑着就被光吸了进去。... ...睁开眼,小莲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一身雪白的孝服刺伤了我的双眼。见我醒来小莲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表情,瞪了我一眼就出了房门,那眼神里尽是嫌恶。我也开始嫌弃自己的恶毒,后悔那晚的懦弱,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须臾,婆婆和公公走了进来,几日不见,二老苍老得厉害,几乎白了满头的发,我羞愧地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公公艰难的开了口:“颜儿,奴儿,已经去了。”一阵哽咽。“咱们两家的仇恨也该好好了结一下了。”这句话说到最后破碎得不成样子,轻而易举出卖了声音的主人发声之前做的所有努力。我偏过头,不忍看这两个悲痛欲绝的老人。“送我去净月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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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24
     第十六章    再临净月庵       半晕半醒间我听见轿夫在大声抱怨大热的天还让他们做这种苦差事,听见小莲斥责他们的懒惰。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下,渗进眼睛里,泡得眼睛胀得难受,我却抬不起手去擦拭。轿子在山道上慢慢蠕动着,折磨了我那颗急切的心。       那段时间里,我的身体虚弱得根本不能下地,每晚都会出大量的虚汗,胡乱的呓语搅得小莲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或许是我太过可怜,小莲看我的眼神里也不再有那些深刻的厌恶,代之无边的心疼和小心的侍奉。大病期间我一直不顾季家的反对坚持要求去净月庵,我无法在原本两个人的天空下一个人呼吸,在晕迷和哭泣之间往返的路太辛苦,我一刻也不能再躺在那张曾经有你的床上。那张床已经死去,不管我躺多久它都是冷的,就像我当时的心境。       醒来已经是深夜,慧信师太——我的乳母,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我,不时地为我换一下额上的湿布或是掖一下被角,这样微小的动作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就一直无声地注视着乳母的一举一动,乳母脸上一直带着弧度适中的微笑,素衣着身,念珠在手,佛祖心中留,这样的乳母身上多了些禅味。我细细捉摸着那份意味,在一片馥郁的香烛味中睡了过去。       那是真正安稳的睡眠,深沉如海,自如如鱼。你踩着我的心音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是那样的风度翩翩,白色的衣衫在风中凌乱着,我真切地听见风声的呼啸和布料抖动的响声。你细心地为我把吹乱的发挂到耳后,捏着我的鼻尖说:“傻瓜,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呢。”我伏在你的胸膛上忘情地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双臂紧紧箍着你,生怕你又一次离我而去。睁开眼已是正午,两条胳膊酸痛得好像不属于自己。小沙弥见我醒来就去叫乳母,留我一人神伤。       梦里你稍带沙哑的嗓音,衣服的质感,都是那么的真实,唯独缺了能让这一切实现的实实在在的你。我忍不住又啜泣起来,匆忙走来的乳母一把抱住了我的脑袋。她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头,轻声细语地安慰,我的委屈在这样的怀抱里泛滥成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平静下来的我像是受到了佛祖的点化,抽噎着对乳母说:“奶妈,我饿了,我要吃饭。”       乳母瞬间绽开了笑颜,吩咐人马上把粥端上来。乳母坐在床边,一边吹着勺中的热气,一边说:“你身体虚弱,暂时吃不了太硬的食物,先吃点粥调养调养吧。”我靠枕而坐,白米粥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舔舔发白干裂的嘴唇,饥饿感压倒了一切。三碗粥下肚,饥饿感仍未减小半分。久违食物的胃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大咧着干渴的口子拼命吮吸甘甜的雨露。可是乳母说我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东西,摆摆手让人撤走了我的餐具,我满眼不舍得看着那一副碗筷,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乳母慈爱地摩挲着我的脸庞,动情地说:“孩子,让你受苦了。”我轻轻抚摸着乳母脸上的皱纹,每一根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我摇了摇头,轻松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除了偶尔从心底泛起的些许涟漪,一切都波澜不惊。你已经很久不再入梦,我也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怀念,每天手握一卷经书,品味菩提,累了就沉沉睡去,不去在意月升日落,不去在意季节更迭,也别有一番风味。能下地以后,我就以素衣裹身,一头长发被拢进帽子,我看着水中自己清丽的倒影,无限平静。       原本日子就该这样平静的走下去,无奈命途多舛,一生与平静无缘。一封书信的到来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我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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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3 2016-10-27
     第十七章  相约醍醐亭我按着信中的要求走向醍醐亭,不用去看落款我也知道是谁。这么多年了,确实也该做一个了结了。长时间隐居在净月庵,外面是何光景已然不知。既是相约故人,自是不能以素衣相见,而那华丽的锦袍又过于讽刺,我只得找出五年年前留在庵中的一件夏衣,棉麻的质感温和柔软,像以前简单质朴的生活,熟悉的感觉却也只能对照物是人非的悲凉。深秋的琅台山斑驳多彩,层次渐进的秋意随着我的步伐渐渐深入骨髓,薄薄的夏衣终究是抵挡不了这样的凉意。那时的心境平静得像山中无人问津的野径,只有秋虫和落叶问候。晨雾淡得几近透明,但那种属于晨雾的感觉清晰可见,我仔细地踩着落叶上的霜花,深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如我单薄飘摇的一生换不来凉月城的一丝叹息。远远地,看到了醍醐亭中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人物的表情与动作,但那种衰老的感觉就像晨雾一般清晰可感。秋风刮起来了,飞舞的黄叶铺天盖地而下,不知是急于堵住我的悲伤,还是想自不量力的掩盖那个秘密。到醍醐亭时,太阳已经接近正南,光给了琅台山更多的活力,我回头望着那一树树灿烂的光芒,想起落叶上脆弱的冰晶——当真是什么也留不住的。听到脚步声,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我招呼道:“季伯父,好久不见。”季伯父本人比我远远看到的身影更加苍老,我仿佛能看到时光之手是怎样地扼住了他的活力,怎样地用那双大手将他摧残。季伯父微微佝偻着身子,头发不出所料地完全死去,只留下惨白的身躯宣告着油尽灯枯的事实,满脸纵横的沟壑里填满了深沉的悲痛和愧疚,原本不大却很精神的眼睛此时正蜷缩着身体躲在已经下垂的眼睑下面,无精打采地向外面窥视着,花白的胡须也只剩下稀疏的一缕,整个人看上去衰老又肮脏,只有那一身华贵的衣服在无声地提醒着旁人主人的地位。秋风刺穿了我单薄的衣衫,但让我战栗的是季伯父令人咋舌的改变。“娇颜,接下来我要坦白我季某人犯下的罪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深藏心底,以为那就是最好的归宿,没想到无形中还是伤害到了你和奴儿。现在奴儿已经走了,我也没什么好守护的了。“十多年前的那次绑架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那次的绑架不是偶然。自从我从柳家名下独立出来有了自己的生意后,我就开始有些自负,又和你父亲相交甚好,得意洋洋得不可收拾。枪打出头鸟啊,打的就是我这类没出息的人。一次酒宴上我喝多了对着一桌子人炫耀你家的火麒麟,我明明知道那是你父亲的护身符,虚荣之心却不可遏止。柳家有一个惊世宝贝就是那时候传出去的,没想到引起了歹人的注意。“后来奴儿被绑架,修书两封分别送到咱们两家。当时你父亲坚持要报官,我却不能如你父亲一般理智,毕竟我季家只有这一根独苗啊,奴儿如何的得来不易也不用我再多说,我也算是爱子心切吧,自作主张给绑匪送去了你家庭院的格局,这是我对不起你季家之二,绑匪之所以那样的如入无人之境,也是因为老夫那一张地图啊。“ 至于火麒麟,是你父亲在意识到火麒麟有危险时托付与我的,我并没有参与强盗的分赃。是我辜负了你父亲的信任。“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脸上的疤,娇颜你应该知道是怎么来的。我不怪你,一切都是我季某人作的孽。”那条疤确实与我有关。从柳宅逃出来以后,乳母就带着我小心翼翼地往琅台山逃去,起初只是想去净月庵避避风头,超度超度我爹娘的亡灵,没想到最后她却落发为尼。半路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我家的事,那人言之凿凿的说季伯父和那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年少的我第一次品尝到了仇恨的滋味。到净月庵落脚后,我就开始暗地里制作简易的弓箭,弓箭造成的那天我背着乳母下了山。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季府,趁着家丁换岗的功夫溜了进去,隐藏在花园深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其实我当时并不确定你们一定会来花园,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躲在了花园里。不知道等了多久,季伯父带着你到花园里散步,你跟在季伯父的身后,孩子气地一下下踩着脚下的青石板,季伯父愁云惨淡地走着,丝毫没有防备地踏进了我的射猎范围。我缓缓举起那支简易的弓箭,瞄准了季伯父的咽喉,我见过小六儿咽喉里溅出的血液,那一刻发了狂的想再见到那样瑰丽的画面。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满了那张弓。“咻”。箭射偏了,仅仅擦过了季伯父的脸,没有伤及一点要害。季伯父哀嚎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季府,我趁着季府乱成一锅粥的当儿溜了出来,想必季伯父是看到了慌乱中逃走的我,所以一直没有追究这件事。再次回到净月庵已是一天后,乳母红肿的双眼无声控诉着我的不当行径,我跪在佛祖面前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事情的经过,乳母又气又怕,求助净月庵当时的师太为我寻一户好人家,带我下山过安稳日子。我和花娘的小善缘也是那时候结下的。花娘的父母亲十分恩爱,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带着花娘来净月庵上香。我和花娘一见如故,每每在短暂的相聚时间里玩得难分难舍。一个多月以后,当时的师太向花娘的父亲提出了这个请求,但隐去了我所有的身世,只说我是一名孤儿,没想到花叔父一口应允了下来,因此我得以在花娘的家里长到可以自力更生的年纪。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花家给了我家一般的温暖,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我也很少去触及命运的伤痛,只有初一十五去净月庵上香时和乳母相逢才会想起那些残酷的画面。往事总是不堪回首,看着眼前的这个风烛老人,我已无心再去追究什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复仇,到头来也只是使我自己得到的伤害最深。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不管我怎么调节,天平的两端总是得不到平衡,我唯有放弃,给自己一份解脱。“伯父,都那么多年了,就让那些事情都过去吧。”季伯父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讶和不解,何止是他呢,话一出口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这才是我心底的声音,这些话早该说出口,是执念毁了所有我可能会拥有的幸福。我向季伯父行了一个礼,“保重。”转身走向净月庵的方向。秋风更烈了,漫天黄叶带着归宿般的决绝扑向大地,那么,就让往事就地掩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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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0-29
                   第十八章   被遗忘的信       我是信慧师太,曾是娇颜的乳母,也是柳、季两家误会和仇恨的始作俑者。十多年前的我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我的丈夫是一个嗜赌如命的恶棍,他的每次出现都像是一场噩梦,我所有的钱都被他拿走,拿不到钱时就把我往死里打,次数多了我也渐渐麻木。如果是宿命的话,我又如何能推得开?苍天有眼,竟然给了我扭转乾坤的机会。一次那个死鬼又输光了钱,就在赌场里转悠着寻找下手目标,想偷些钱继续在赌桌上醉生梦死,却鬼迷心窍地瞄上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强盗,被人当场抓住。为首的强盗戏谑地说:“你不是喜欢赌吗?我陪你赌一局如何?你要是赢了这些钱就归你,不过你要是输了就得任我处置。”那个死鬼好不容易遇上这样的豪赌,想都没想就钻进了别人设下的圈套。人家说赌,却没说用什么手段赌,一场赌局下来,明里暗里使了不少诈,结局一开始就是注定的,等死鬼意识到自己上当时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强盗一个手势,死鬼就被打到在地,几颗牙齿随着满嘴的鲜血吐了一地。强盗踩着他的脸,说:“小子,今天你可是输得一败涂地啊,这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可有不服?”他哪敢有什么异议,像条死狗似得趴在那里任人宰割,最后强盗玩腻了,就限他三日之内还上十倍的钱,否则就把他杀掉。其实强盗们都知道一个赌鬼不可能找来那么多的钱,只不过耍着他给自己的生活添点乐子罢了。死鬼却好像捕捉到了一线生机,跪在地上给强盗们磕着响头:“爷爷们放心,我家婆娘在柳府当柳大小姐的奶妈,深得柳家的信任。柳家的宝贝不计其数,让我家婆娘偷出来几个孝敬爷爷们也无妨。”“柳府?前些日子听说柳家可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你家婆娘可有能耐把那样宝贝偷出来?”死鬼哪里知道强盗们指的是哪件宝贝,为了保住他那条狗命,只知道伏在地上连声答应。当天晚上,我在回房的路上被死鬼一把捂住嘴巴,连拖带拽地出了柳府,距柳府两条巷子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把我带到了强盗的据点,由此开始了我一生漫长的后悔。强盗们大致给我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威胁我如果不帮他们办事就要杀死那个死鬼,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轻蔑地笑着望向一边。强盗也笑了,推搡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咄咄逼人地问我:“这个小家伙的命也无所谓吗?”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那轻蔑地表情好像在嘲弄着那刻无助的我。被带来的那个小孩子是我的亲生儿子,死鬼没日没夜地死在赌桌上不问家事,我生下了他却没有能力养他,只得将他送人去当了柳家的奶妈,从而得到一些微薄的报酬。如今这个小孩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眼角的那颗痣暗示着我们之间的血缘,隐匿的母爱在那一刻呼之欲出,我扑上去抱住已经被吓呆的儿子,央求强盗不要伤害他,强盗头子玩弄着我的泪,露出满意的笑容。平静下来后我要求了强盗三件事:第一,把我的儿子送回他现在的家中不得伤害他一根毫毛;第二,杀死那个死鬼,结束我半生的噩梦;第三,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把我供出去。强盗痛快地手起刀落,死鬼死在了我的眼前,解脱的快感从头皮传递到脚尖,我摆脱了一个噩梦却踏进了另一个噩梦。本来和强盗约定的计划是在季公子回家的路上将季公子掳走,由季公子修书两封分别送到柳、季两府,柳老爷理智,季老爷感性,季老爷为了这唯一的儿子肯定会背叛柳老爷,到时候强盗就可以和季老爷合作,里应外合拿到柳府的宝贝,没想到最后却是强盗血洗了柳府。那个火光熊熊的夜晚,我在强盗杀到内院之前逃了出去,到了那个地步,强盗是不会给我留活口的。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了我儿子小小的身影,我想起了和我儿子一般大的柳家小姐,因为我的背叛,柳家遭受了如此的灭顶之灾,无论如何我想为柳家留下一点血脉。我折回去去找小姐,发现小姐晕倒在了房前,强盗在远处大声吆喝着搜查柳家的活口,我赶紧背起小姐钻进了竹林。竹林没有特别大,我却背着小姐在林中走了两天,那是神经紧绷的两天,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想起强盗的屠刀。那两天小姐好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不哭不闹,只是伏在我背上发呆。我就这样毁了我这个孩子的童年,悔恨一遍遍荡涤着我的心。从柳府逃出来我决定带小姐去净月庵,夫人和净月庵的师太颇有些交情,想来柳家落难她必定会收留我们。去净月庵的路上小姐得知了季家和强盗的瓜葛,仇恨的火苗一下子点亮了一个五岁孩子的瞳孔,我却无法用悔恨的泪水熄灭它。到净月庵后小姐就开始暗地里制作简易的弓箭,我知道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田发了芽,而我也开始把所有的罪都归结到季老爷的头上,是他偏离了我的预定,柳家才会遭此大劫,我决定帮助小姐复仇。每夜小姐入睡后我都帮她完善那个简易的弓箭,并为自己也制作了一把。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如果没有我的暗中帮助,估计小姐连琅台山也下不去。弓箭造成后我就尾随小姐下山去了季府。季老爷脸上的那一箭是我射的。小姐当年只有五岁,任凭她使出所有的力气也不能伤季老爷分毫,我也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只伤了季老爷的皮肉。季府乱成一团以后,小姐就趁乱溜了出去,而我一直待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深夜,季府回归平静,我偷偷从藏身之处出来,找到小姐那支射进了灌木丛中的箭后逃出了季府。我很快追上了小姐,暗中护送她上山,快到山顶的时候抄小道先回到了寺院。后来我才意识到整件事情有多荒唐,我竟然又给一个五岁的孩子添加如此沉重的负担。深深的愧疚让我无法把小姐留在身边,委托师太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而我也在那之后出了家。期望用后半生的青灯古佛来修正前半生的所有错。没想到十几年后季公子找到了小姐,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们之间深深的缘分。季公子接小姐下山前我偷偷塞给了小姐一封信,信里坦白了我所有和罪孽,并附上了我所有的祝福。我没有想到小姐根本就没有看那封信。她下山五年后,昏迷着被人抬上了净月庵,我问过随行的婢女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这么多年小姐都没有放下执念,看着这个被仇恨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孩子我淡下去的愧疚又重新被唤醒。我多次想当面向小姐坦白当年的事,但每当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已经成了小姐唯一的信念支柱,我不忍心把她最后一份希望也抹灭。直到季老爷送来了一封信。目送着小姐去往醍醐亭的背影,我也下定决心要坦白。我总是在寻觅合适的时机,可是世事无常,哪里有什么合适的时机?她修养的那段时间我帮她整理衣物时发现了当年的那封信,这封信乘着时光兜转了五年又重回我的手中。小姐回来后我就把那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中,说不出口的话就让信来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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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1-04
    第十九章 形单影只再成双
    回到净月庵,一位师太转交给我了一封信,我看着边缘已有些发毛的信封回忆起五年前临出门时乳母塞给我的那封信,被岁月染黄的纸张让我断定那就是同一封信。所有的结都已解开了,乳母为何还要重新翻出这封信交与我?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浮现,我想跑去佛堂问个究竟,却被那位师太拦了下来,冷冷的声音从堂内传来,只说声我想要的答案都在信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我怀着不解的心情看了一会那个坚定的背影,却没有想到后来那一幕成为了我对乳母的仅存回忆。回到卧房,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信。
    ... ...
    最后是怎样读完那封信的我已经记不真切,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时的我没有一滴眼泪,也许我的泪在你走后的那些日子里全部流干了,也许我已经被命运折磨得麻木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堵在胸口的棉花被捅开了豁口,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口呼吸。我平静地撕碎了那封信,看着信封上残存的“娇颜”二字,我告诉自己世上再无娇颜,有的只是孑然一身的季凉胭,然后利落地收拾了随身带来的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净月庵。
    经历了种种的拿起又放下,我终于可以做到无所畏惧地一往无前。
    我在山顶独自坐了一个晚上,脚下的凉月城兀自安睡着,我不禁自嘲偌大的一座城,竟没有我的安身之地。阴森森的月光鬼鬼祟祟地隐匿在夜色里,天地间灰蒙蒙的像包裹着一层雾,落叶上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脚下的泥土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我的体温,深秋已没有了秋虫的弹唱,只剩下迂回的风在林间放肆地吹。我裹紧身上的夏衣,开始从头到尾回忆我的小半生。寒风数次吹断了我的回忆,我搓热双手哈着气一点点把那些片段拾起,再衔接,回忆完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已经一无所有,曾经我失去了柳家,后来失去了你失去了季家,现在我连仅剩的乳母也失去了,鼻子酸酸的抽搐着,泪却顽强地不肯落下。过往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颓然地坐在山顶,倾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天刚破晓的时候我下了山,来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你送我的小木屋。木屋出现在眼前时,我仿佛看到了你站在房前恬淡地微笑着,我像遇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时间激动得热泪盈眶。那些热烈奔放的蔷薇已经枯萎,枯黄的花瓣和叶子凋零了一地,我拂去台阶上的落叶,靠着房前的柱子坐下,等待着我新生活里的第一缕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阳光在眼皮上浮动,刚睁开惺忪的睡眼,阳光就携带着周围的景色闯入了眼帘。环顾四周,除了那些落叶使这里稍显荒芜,一切和夏季时并无二致。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崭新的家具带给我无法言喻的轻松愉悦,桌子还有着粗糙的质感,我抚摸着那些短短的木刺,想象着往后的日子我会将它逐渐打磨光滑,见证那些木料由淡黄变为深棕,不由产生一种经年的厚重感。
    后来的日子波澜不惊,缓慢得让人几乎忘记时光的存在,诉诸言语却不过了了几句。
    在小屋定居下以后,我几乎没再下过山。季伯父不时会派人上来送些日用品和粮食,想必是信慧师太向季伯父坦白了真相。我也在房后开辟了一块地,种些时蔬和粮食,打发着我静止的时光。花娘偶尔也会上来陪我聊聊天,后来她上了年纪,爬山成为一种负担,渐渐不再来找我,我就这样被留在时光的角落里静染尘埃。再后来季伯父季伯母相继去世,听说季家的财产由一个亲戚继承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出面葬礼的立场,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伤感肃穆的季府,相信两位能感受到我的敬意,能原谅我的软弱。
    年轻的时候看着娇嫩的皮肤总是唯恐出现一丝细纹,如今看着水中那依然青春靓丽的容貌却感到深深的失落。我多么想像花娘那样渐渐老去,多想为你长出满脸的皱纹,多想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时还能挽着你的胳膊在房前晒晒太阳,聊聊当年。可是我苍老的只有目光,只有曾经为你火热的心。
    直到那一天,我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虽然身体还是曼妙如少女,却越来越爱偷懒,越发贪恋阳光的温暖--蔷薇丛外有一个中年男子不时地向院子里张望,山间少有人来,我很快警觉起来,起身的那瞬,两道明媚如春的目光如电击中了我,我趔趄了一下跌回摇椅,随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向我,我的皮肤开始急剧地衰老,我抚摸着粗糙的手,喜悦转换成眼泪滴在手背上。
    是你,时隔多年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手抚摸你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静止沉淀的时间终于跨越了三十年的光阴在那一刻重新启封,簇拥着我陪你一起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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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味

    七味

    楼主 LV13 2016-11-07
    第二十章 结局美丽
    季奴
    画面要切换回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我站在书房的暗影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匆匆忙忙进了密室,被遗忘的火折子一路滚到了我的脚下,几乎是火折子碰到我脚尖的一瞬间,我萌生了改变彼此半生的想法。
    我捡起火折子,点燃了书桌上的一幅字画,密室内的啼哭声隐约可闻,想必是见到了火麒麟,我压抑着难过,耐心地等着火势一点一点大起来。待我带着一身的火苗闯进密室,坐在地上无望哭泣的她竟奋不顾身地站起来用手拍打那些火苗,这个不假思索的动作一瞬间熄灭了我想要和她一同葬身火海的念头。我低下头忘情地吮吸着她的唇。如果仇恨是她服下的毒药,我愿用我所有的柔情去化解,就算冒着中毒身亡的危险我也义无反顾。
    火势越来越大,烟呛得她不住地咳嗽,我放开她的唇,将她清秀的眉目一点一点刻进心里,然后把她推向了密道,几乎是在同时,我被掉下的椽子砸中,晕了过去。“还好密道是单向的,不用担心她会回来救我”,这是我头脑清醒时的最后一个想法。她为我扑打身上的火苗时,我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女人的深沉的爱,但是这份爱外面包裹了一层克制,如果是因为仇恨而让我不得触摸这份属于我的爱,我愿意惩罚我这罪魁祸首。
    火苗咬噬着我的肌肤,钻心的疼痛使我从晕厥里惊醒。外面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揉着疼痛未消的脑袋坐在火堆里,暗自祈祷救火的速度能慢一些。
    有水落在头上。我仰起头,一场大雨从露天的房顶倾盆而下。回想起来,那个夜晚确实阴沉得像是能挤出水来,选在那样的天气里用火结束自己的生命还真是讽刺,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密室,忙成一片的下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无限留恋地走出了承载了我所有的爱与青春的季府,却没有做回去的打算。如果不能结束,最起码可以用离开代替。
    出了凉月城,我认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二十五年间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份小工,没交过一个朋友,没向任何人提起过我的身世,我也一直刻意回避有关于凉月城的一切话题,更没有向谁打听过季家的事。我自私地过着流浪的生活,不敢去想我的离开会给父母和凉胭带来多大的伤害。聪明如家父,仅从找不到尸骨这一点他应该就能猜到我的选择,至于凉胭,还是让她认为我已经死去了的好,背负了那么多年的仇恨也是时候放下了,她这样美好的女子被过往无休止地折磨,总是让人格外心疼。
    岁月似一个巨大的巴掌,扬起落下间打落了我年轻时坚定的决心。年龄越来越大,思乡之情越来越浓,她入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夜半醒来,我只能睁着空洞的双眼企盼黎明,一个人的床铺那么的冷,我只能在那样漫长的夜里靠回味从前取暖。终于在又一次无眠的长夜后,我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我先回了趟家,季府却早已易了主,匾额上高悬着别人的姓氏。我不难过如今这无家可归的境地,也不心疼我季家的那份财产,只是遗憾没能见到爹娘最后一面。二十五年间,凉月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季家的祖坟。多年来无人修葺,这一片坟地已经一派荒凉,贡果香烛一样也没有,只有狂妄的野草放肆地长满了墓地,暗示着季家的没落。那一刻,我真真正正感同身受了凉胭的悲哀。我俯身除去坟上的野草,跪在父母坟前诉说思念与挣扎。拜祭完父母接下来去找凉胭,我本以为她会在净月庵,却发现信慧师太也已圆寂,新任的师太只道多年未见过凉胭,不知所踪。我怀着失落的心情去了半山腰的木屋,无家可归的我也只剩下木屋这一去处。没想到在那一天重逢了幸福。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阳光暖暖的,风柔柔的,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白杨叶在枝头欢快地挥舞着,好似在欢迎我这个久未归来的主人。我踏着落满了花序的小道走向木屋,脚下坚实的土地分明在暗示我有人在这条路上多次往返,我怀着既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一步步靠近。曾经低矮的蔷薇已经爬满了篱笆,像一面矮墙将木屋围在了里面,我站在蔷薇丛外向院内张望着,依旧年轻动人的她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阳光柔柔地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发丝温驯地绾在头上,一如我当年为她梳理的那样,鼻子玲珑又挺拔,丰盈的双唇微抿着。我痴迷地看着她的侧脸,时光在她的脸上没留下一丝蛛丝马迹,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很快注意到了我,站起又跌坐的动作让我确信她认出了我,我绕过蔷薇丛走向她,随着我的靠近,她开始迅速地苍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外貌的变化,生怕眼睛眨一下就错过了任何一个片段。我未能陪伴她走过的那些光阴以这种方式展现在我的眼前,也算是弥补了我的缺憾。
    我走到她面前时,她已苍老成了与年龄相当的模样。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说:“亲爱的,让我来陪你走余下的时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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