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答，老妇人只是摇头，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王翰只好一次次的大声回答，直到最后将嘴放在老妇人的耳朵边上，大叫着说话她才听明白。放下抓着门框的手，转过身颤颤巍巍的向屋里走去。坐在家里凳子上的老汉闭着眼睛低垂着头，像是在打瞌睡。老妇好不容易走到他的身边，也坐了下来。跟在后面走的王翰进了屋见他们家徒四壁，唯一能坐的就是老两口的屁股下凳子。连张床也是用石头堆砌而成，上面简单铺了几条旧布做为床单，被子也是用一些破烂的棉絮丁丁补补而成。他对着他们叫喊了几声，两位老人均无反应。他回头看向同事，两人只得无奈的再次叫喊他们的名字，结果依然没有反应。看来要从年迈的老人入手是行不通的。没办法两人只好离开，不过离开之前，王翰还是帮助两位老人将已经破旧漏洞的房屋做了一些修葺，也让同事拿来几床干净厚实的棉被给他们更换使用，同时也给他们备足了一些蔬菜瓜果，免去老人腿脚上的不便。将两位老人安顿好之后，他们最后来到李东家时已经接近傍晚。据陈霖介绍李家媳妇叫姚菊是姚兰的妹妹。这也是他们选择最后而来的原因。此时的李东正躺在屋子里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着一档地方台的综艺节目，他笑的声音很大，浑身抖动，尤其是如竹竿般的长腿上下不停摆动。而怀孕的姚菊却在狭小的简易的厨房里做晚饭。透过石头砖瓦的窗户，她看见王翰和同事的到来，赶紧将手上的锅铲丢下，出来迎接他们。一见到他们，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情绪激动，“我姐姐还好吗？”姚兰的死他们并没有告诉姚菊，一是因为她怀孕怕影响了情绪对胎儿不利，二也是怕她得知真相以后将事情闹大，不利于继续调查。“你姐姐很好，托我们向你问好。”王翰从没撒过谎，说起来心有些虚，连眼睛都不敢正视着姚菊。倒是身后的年轻女警员机灵，急忙转换话题，“我们都爱吃姚姐做的饭菜，这会闻着你的香味，真是让人生馋啊。”姚菊这才起来锅里还有菜，不好意思的让他们先坐着等等。她进厨房关掉炉子上的火，倒了两杯水与他们一起坐在了院子里。“是要调查秦华的事吗？”姚菊直接切入主题。“正是。秦华除了你姐还有第二个妻子和孩子，你知道吗？”姚菊摇摇头，很遗憾的表示自己待在这里才一年多，来的时候本想着能与姐姐一起，谁知不仅姐姐不知所踪，所谓的姐夫早已去世，而那个秦姑姑就以她姐姐的去向为由，要挟她留下来，然后就发生让她一辈子痛不欲生的事情。姚菊说着说着，她的那些委屈、痛苦，所有的不甘和屈辱从心底涌出，可是低头再看着已经出怀的肚子，她只能将这些回忆再次选择遗忘。王翰不知如何安慰，明知眼前的姑娘并不是自愿在此生活，可是他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隔天上午，他询问秦姑姑关于秦华的旧案，包括他从南华市回来后的生活，以及带回来的女孩和第二个孩子的信息。秦姑姑却一直强调他们一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村民。也许有些人从来不觉得别人对他的好是一种付出，只当成理所应当。王翰便想着既然感化不行，那就迂回吧。与秦姑姑家相近的几位邻居看起来都是老实的村民，平常作息时间都是早睡早起，下田农作，偶尔相聚一起到山上的凉亭上聊聊家常喝一些小酒。而且除了李家李东是干巴瘦弱的中年男子，家里有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其余三家是孤寡女人，还有一家是老夫妻两个。王翰乘着秦姑姑到果树林的时候，第一个先去了三家孤寡女人的住处，为了防止误会， 他还特意带了一个女警员。到达其中一家的时候，正巧三个人坐在院子外面话家常，看到王翰来的时候，个个将头发整理干净，又说着身上穿着下田的脏衣服，一定要回去清洗换一换。等三个女人重新打扮归来，跟在王翰身后一直不说话的女警员噗哧笑了，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王哥，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王翰看着眼前穿着红啊绿的，又是黄丝巾，又是红嘴唇的三个妇人，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心里堵得慌，再被同事揶揄，就算是个七尺男儿也是窘迫不堪。原以为他摆出严肃态度，表示这是执行公务，用工作上询问罪犯的语气来提问，可以震慑到她们。没想到这些村妇并无恐惧感，只是微微吓了一下，很快聚集到王翰的身边，不是故意摸一下他的手，就是碰到他的胳膊，还有更夸张的在他问到秦华及第二次带回来的女孩、孩子的死因时，突然倒在他的身上，说是一想到当时情景就害怕的要晕倒。可王翰一将她推起，她便称站起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结果只得任由她赖在他的身上，慢慢回忆。要不是其他两个妇人见不得她讨着便宜，硬拉着她起来，王翰简直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可是最终三个妇人都推说当时的事情发生太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让他们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如此又是一无所获。第二个去的是一对老夫妻的家里。这两位老人年岁已高，王翰他们去的时候，在外面敲门很久都无人回应。原以为两人老人不在家，刚准备转身离开，院子的老旧房门才缓缓拉开，站在里面的是老妇人，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慢慢吞吞的询问他们的来意。

第十六章  岛村的愚昧驻守江岛村的王翰给许道华打过电话以后，心里仍然不安。目前江岛村发生的事件他们确实无法参与，毕竟这是他们村里的私事。然而，一同驻守的陈霖虽然被他暂时管制未参与其中，可若江岛村的事件升级，他王翰真没信心能管得住陈霖，反复思考之后，他还是拿起手机给唐立打了个电话，不想他的手机一直都在提示已关机。第二天早上王翰又给唐立拨了电话，仍然无法接通。他的心里隐隐不安，这次他被派来江岛村进行调查嫌疑人背景，原本以为如平常一般，走家串户询问一些问题，简单的解解民忧，事实上自他上了这个村子后，他根本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相反因为自身职责所在，还被迫一直进行“送温暖”的举动，弄得自己苦不堪言。如此也明白为何许道华和唐立在此次案件中，一定要认命自己为领队了，没有脾气看来也是一大优点。可如何从这些村民口中发掘出嫌疑人的信息呢？王翰一想到此，头就开始发痛，可让头痛更厉害的事情，接踵而来。秦家姑姑确实是个难缠又厉害的人物。自从警队来到江岛村后，秦姑姑一直作为村里唯一的发言人，回答所有警队调查人员提出的问题，而所有的回答总是避重就轻，一直影响着警队调查速度，进而妨碍了案件的进展。怎么解决？王翰绞尽脑汁想了很多种方法。感化，古有“三顾茅庐”，只要真心诚意必是能得到对方的回报。当他十顾秦姑姑家中，为她修葺房屋、为田地施肥、为果树林修枝摘果，真心任劳任怨。就拿前几天夜里下大雨，秦姑姑半夜里跑来找他帮忙，说是家里房子的顶又坏了，他想着前些日子才给修好的，怎么会呢？于是赶紧起来跟着秦姑姑来到她家，结果进了屋才发现，哪里是屋顶漏雨，就是窗户太老旧了，雨太大，雨滴顺着窗檐打进屋里。这种情况只要把窗户用力关紧便能解决。谁知秦姑姑说是屋子里通风不好，窗户一定要开，她年纪大了，晚上睡眠不好，到了这个点一定要睡，不能被一丁点的声音吵着.....那怎么办呢？于是让他端着个盒大的旧瓷缸站在她的床边，为她接雨。那一整夜雨是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就忍着困意，手持大缸，一直站到天明。

此时饭菜已经做好，唐立接过江美琳手上的盘子，帮她一起摆放在餐桌上。鲍思杰只是闭眼嗅着香味，一脸享受的等待就餐。三个人各坐一处，低头吃着面前的食物，沉默不语。若是从旁看去，像是都饿了只顾着吃饭，可是再仔细看去，各自碗里的饭食并未减少。好不容易将这尴尬的三人共餐结束，鲍思杰却提出要在江美琳家过夜，因为明天公司有个紧急会议，涉及面广，他需要江美琳帮其做好材料。作为他的秘书，这样的借口江美琳没法拒绝，只得随着鲍思杰来到书房，听从他的安排。原来打算回家过夜顺便将手机充电的唐立立刻改变主意，靠着书房门边，抽了根烟，“也许今晚会有异动，我待在这里行动会更有效。”江美琳从电脑前抬头，看了眼唐立，并未说话，继续低头工作。从进了书房就一直四处乱看的鲍思杰接了话，“杨阿姨失踪了。”既然瞒不住，唐立的话也就说开了，“既然知道了我们在办案子，还不快离开。”鲍思杰却拉住江美琳正在敲键盘的手，体贴道：“美琳，这么大事我才知道，让你受苦了，工作先放下。”江美琳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来到唐立身边，“谢谢老板关心，这事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正在三人面面相觑时，手机铃声响了。只见鲍思杰原本调笑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挂断电话，他对着唐立的脸挥了一拳，恶狠狠的道：“娜娜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饶你！”“娜娜怎么了？”“失踪了。”随后鲍思杰的手机信息响起，他拿起手机看着上面拍到的照片，沉思了一下似乎对照片里的人并不熟悉，接着将手递给唐立，“暗地里跟着娜娜的保镖传来的照片，这是最后看见娜娜时的画面，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你是否认识？”画面里的男人黑衣黑裤黑色棒球帽，唐立怎会不认识，又是他！他，到底是谁？

姓鲍的一家都是一样的厚颜无赖么？唐立的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他们一家。此时江美琳在厨房忙碌，他便坐到鲍思杰的旁边，想着人既然送上门了，何不问问鲍国强的案子，也许对案情有帮助，谁知鲍思杰却主动开了口。“你在重新翻查我父亲的案件？有什么进展说来听听。”此时说话的鲍思杰一脸正经与刚才同江美琳耍赖的样子，判若两人。唐立先是一楞，想起许道华之前说的话，心下了然，这个鲍思杰果然是个狐狸，“有点进展，但不能确定。”“和我妹妹有关？”没想到鲍思杰这么快进入主题，唐立也不避讳，直言道：“是的。据我猜测你妹妹鲍娜娜有可能在当年是故意制造被绑案件，自演自导，结果中途出了意外，导致了你们父亲的死亡。而由于自身的害怕以及同谋手上的特殊证据，导致她一直不敢和警方说实话，让真凶逍遥法外。”“警方办案就凭猜测？”鲍思杰玩味一笑，脸上露着不屑。“看样子，你对当年的案子早已明了，为何不和警方说出实话？”唐立也不示弱，暗示鲍思杰知情不报。“这个案子不要查了。”“你不想抓到杀死你父亲的真凶？”“我只知道，活着的人更要珍惜。”两个男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知肚明，却又各不妥协。 “我是商人，商人以利益为先。如果你答应不再追查我父亲的旧案，我便私下提供你其他线索。”鲍思杰话里有话，虽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唐立还是懂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明面上查这个案子，找到真凶后私下处理？”唐立双臂抱胸，站起身，“抱歉，我是警察。”似乎料到会被拒绝，鲍思杰一副“你会答应”的表情，不再多语，看着江美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赞了一句：“美琳真是个多面手啊。”

而鲍思杰面对江美琳客气的回绝也如习惯了一般，不在意的径自坐在椅子上，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摸了摸肚子，“哎呀累了一天好饿，给我煮点吃的。”“不好意思江美琳正在配合警方办理案件，闲人请自行离开。”唐立拿出证件，在鲍思杰面前特意放了一分钟后才收回，用下颚指了指门的方向。谁知鲍思杰根本不看他，对着江美琳摆出一脸委屈，瘪嘴喊道：“美琳，我饿了....”“家里没有食材，怕是满足不了老板的要求。”“原来是怕满足不了我啊，早说嘛。”鲍思杰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不到十分钟，家里的门又响了。唐立看着鲍思杰，江美琳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材魁梧，表情严肃，看样子是鲍思杰的保镖，只是他们的手里各拎着两个大袋子，从透明的塑料袋外可以看到里面有蔬菜、肉类、瓜果、冷冻食品、家禽等可加工食材。江美琳睁大眼睛回头看向鲍思杰，只见他耸耸肩，一脸得意的笑。“老板，你可以让他们买熟的回来。”“我以为你喜欢为我煮饭。”听着这么欠打的对话，唐立双手啪的落在桌上，忍住怒气，“鲍先生，你现在正妨碍警察办案，我有权请你离开。”“美琳，我要是再不吃饭，就没力气走路，如果没力气走路，今晚我可能要睡你这里了。”一听鲍思杰还要住在这里，江美琳立即将袋子里的食材拿出来，挑选了几样，迅速进了厨房。见此情景，鲍思杰朝唐立扬了扬眉毛，左手微握，将食指轻放于唇上，“还是我的美琳最好。”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你点的外卖？”“我还没来得及操作。”那会是谁？不会是胡棑，他来之前一般会先电话。“哪位？”江美琳对着大门询问，可是未有人回答。难道是绑匪？唐立将江美琳推到身后，从门眼里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而此时那人也正好看向门眼。唐立用力打开门，刚想擒住对方，却被江美琳大声制止，“他是我老板。”他就是南华地产的总裁鲍思杰？鲍国强的儿子、鲍娜娜的哥哥？唐立没想过他们两人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不过他来江美琳的家里做什么？站在客厅里的鲍思杰身材修长，黑发蓬乱有型，一身名牌西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绕着客厅的餐桌走了一圈，看了眼厨房里焦锅的土豆，不屑笑道：“美琳，你这两天旷工就为了和这个男人私混？”“对不起老板，这两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忘记请假请按公司规定处理吧。”江美琳低着头，看的出来她对鲍思杰非常恭敬。“嗯，在公司外叫我思杰，连这个都忘记了？”鲍思杰圈住江美琳的肩膀，看似非常亲密，斜眼看了看唐立。江美琳挣脱他的环绕，向后退了几步，“老板这么晚来找我，是公司有急事吗？”“哟公司没事，就是一两天没见到你，想你了。”面对鲍思杰轻浮的语言，江美琳似乎已经习惯，根本不放在心里，仍然公事化的口吻回复：“谢谢老板关心。”

“啪啪”两声双击过后，唐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未细细查看里面的内容，只听江美琳的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我平常很少用电脑，也不会玩你所说的圈子。虽然有想写过什么，但总觉得不知从何下笔，索性也就放弃了。”也不知道江美琳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唐立说话。她拿起桌上的照片，“你觉得我妈的日记本里会是什么内容？”唐立将文件夹关闭，身体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得到江美琳的同意后点燃，“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犯罪记录。”“犯罪记录？我妈没有犯过任何罪。”江美琳有些不悦。吐出一口烟，唐立继续道：“不一定是你妈妈的。有可能是别人一些事情被她记录了。比如她记录了你曾经回忆父母凶杀现场的内容。然而这些连你都忘记的事，在日本里却清晰的被记录下，也许以后可以做为证据。”“意思是说，如果里面是我曾经口述出的犯罪事实，那么凭那本日记我就可以被捕归案了，是吗？”唐立抬眼看着江美琳，既不附和，也不否定，只是深深的吸了口烟。“唐立，你仍然不相信我。”

难得这一天终于看见江美琳捂嘴笑出声，“家里唯一的食材被你毁了，看来今天你只能吃外卖。”“没有速食面？”唐立觉得惊奇，在他认为速食面是家里必备。“没有，吃那个面对身体不好，我平常会多买一两天的菜放冰箱，下班回来做新鲜饭菜。”唐立想想也对，自己单身一人又不常在家，哪里需要做饭。再说吃速食面确实也不健康，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结果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书房有电脑，可以使用。”江美琳说着走到书房，将电脑打开，准备输入网址，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点过外卖，平常都是她做好饭菜和杨婧一起共食。“还是我来吧，你去梳洗一下吧，今天辛苦你了。”江美琳叹了口气，点头离开。正在输入外卖网址的唐立看着电脑屏幕上杨婧与江美琳站在海边的幸福的模样，照片里两人更显年轻，从桌子上摆放的同张照片底下的日期来看，是在几年前。家里的这台电脑谁用的会多一些呢？唐立不由自主的打开历史浏览页，发现并无记录，应该是经常清理。打开“我的电脑”，除了C盘里装着基本软件 ，D盘里就是两个文件夹。双击署名杨婧的文件夹里，放的内容杂乱无章，大多是一些医院文献，看来是杨婧在职的时候，经常浏览的学术文章，然后进行了另存。而在江美琳的文件夹上，唐立的鼠标一直未动。如果里面内容与自己曾经看过的内容一致，他该如何面对她？

能够看到江美琳恢复状态，唐立自觉多说无益，但一想起这段时间要与她单独相处，心里又起了些异样情感。一旁的胡棑欲言又止，“要不，这段时间我搬过来......”他本想说搬过来与江美琳同住，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毕竟江美琳是个单身成年女子，和唐立警察的身份比起来，他是没有一点说服力的。然而他并不想让唐立与江美琳独处，两个本就互有情愫的人单独相处时间久了，免不了会发生些什么。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但作为心理医生他清楚的看到，在那两人之间有一道很深的隔阂，若不解除，怕是以后两人都会痛苦受伤。他将杨婧看作一生伴侣，自然也不能在杨婧出事的时候，让她的养女受到任何伤害。可是陷入情感迷局的人又怎会自知？江美琳笑笑，礼貌的回绝了胡棑的好意，“谢谢胡大哥，不用麻烦你了。我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一边的唐立也点头赞同，“这次的案件很复杂，牵涉的人越少越好，胡医生你还是正常上班，如果接到绑匪电话，随时与我们联系。”既然如此，胡棑也不坚持，叹了口气，对着江美琳再三叮嘱，“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之后二人回到公寓，此时已近傍晚，从窗外不时飘进饭菜的香味，唐立这才发现他们除了早上吃了些东西，之后再无进食。他作为警察经常查案不能按时吃饭，早已习惯。而江美琳却也一直未提及此事，怕是心里担忧，也没食欲。想到此，唐立觉得既然答应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自然也要包括身体健康。看江美琳独坐卧室，望着她养母的衣物发呆。唐立来到客厅打开冰箱看里面还有些土豆、牛肉，想着晚上把这两样食物一起炖了。简单的将土豆削皮洗净，又将冰冻的牛肉放水里解冻，一转眼的时间就过了一小时，这段时间他在厨房里的声音可不小，可惜江美琳怎么也听不到。好在厨房里的东西一应俱有，点上火，烧上油，他把两件食物同时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心想着炖个半小时应该可以了。可是没几分钟锅里就出现滋滋的声音，稳稳能闻到一股焦糊味。不好！唐立将锅盖打开，果然锅里的食物竟然糊了，他摇摇头，心想着之前看陈霖在家里做过这道菜，也就这般操作，哪里出了问题？那时梅林还在，还笑着称赞陈霖以后是个居家好丈夫，可如今他们两人都已各归天涯。味道很重。江美琳从卧室里出来，惊讶地看着唐立，“你在做什么？”“做晚饭，但是糊了。”唐立双手一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他只能大方承认。

第十五章  初遇鲍思杰唐立在医院立即给许道华打电话，将杨婧的日记本、医院发现几天案件的作案嫌疑人等情况一一汇报。许道华在电话里只是嗯了一声，稍作停顿后，语气沉重，“你暂时先留在江美琳的身边。”“可是.....”唐立此时想到的是江岛村，如果他能够在江岛村查询到作案人的身份，也许他们不会像现在一样被动。许道华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以唐立的聪明没有猜到他的用意让他心生不快，语气也生硬起来。“杨婧日记本里的内容也许关联着这几起案件。作案人劫持杨婧无非是要拿到证据销毁，倘若他还没有得手，杨婧的生命安全暂时无碍。但是作案人随时会拿江美琳作威胁。”“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江美琳身边，除了保证她的安全，也会随时留意作案人以及从侧面查询日记本里的内容。”许道华这才满意的挂断电话，紧接着接听了另一通，“喂王翰，江岛村调查的情况如何？”电话里王翰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似乎发生了一些让他无法处理的事情，目前只能请示上级。“不参与。”许道华只是淡淡的说出了三个字，同时又附加了一句，“看好陈霖。”按照现在的情况分析，江美琳有可能是作案人下一个目标。得到这一讯息，江美琳未显意外，精神倒是比昨天好了许多，她耸耸肩，勉强扯了扯嘴唇，“这是好事，至少说明我妈妈还活着，而日记本他们也没找到。”

小曲转了转眼球，思考了一会，“不寻常的事情.....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寻常。见到杨姐的时候，她好像很害怕，一直向后看，直到我陪在她身边她才正常。”“为何这样说？”“因为呼吸。远距离看的时候呼吸的样子异常，很急促，脚步不稳，站在我旁边的时候心跳才慢慢恢复。”唐立“哦”了一声，眼里对小曲的细心露出了赞赏。小曲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都是马护士长教的，无论何时都要细心观察.....”“你刚刚不是还小声抱怨？”胡棑打趣道。“哎呀胡医生，我那就是随口说说.....”“引起注意？如果杨婧不想引起注意她会怎么做？”唐立自顾自地接话，像是从中想到了什么。“从你们科离开有几个路口？”“啊？有两个。一个是直接从前面的直路通行，还有一个是走廊左转弯处有个楼梯。”“我们分头找一找。美琳和我查看楼梯，胡棑你再去监控室确认下是杨婧最后进的哪个楼梯，随时给我们打电话。”胡棑担忧的看向江美琳，本想提议让江美琳跟着自己，却见她看向唐立的眼神很不一般，作为心理医生，这种感知他立刻就懂了。当两人在第二个出口从上到下仔细查看时，江美琳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妈妈昨天是被跟踪吗？”唐立正蹲在一节台阶上查看一小处的抓痕，听到此话抬头看向江美琳，“有这可能。”“会是谁要跟踪她？为什么？”“也许是为了日记本。”此时江美琳的手机响了，胡棑在电话里告诉她们，从监控录像来看，杨婧昨昨晚没有进第一个出口，正是他们查看的第二个出口。“再去监控室。”当昨天的监控视频反复回放多次以后，唐立终于叫停，他盯着画面上并未与杨婧同框，却总能在画面里出现的一名黑衣黑裤男子，咬牙切齿道：“又是他！？”

唐立看得出马清不想谈及此话题，只好掏出证件，“对不起，麻烦到你的办公室里聊一聊。”一进办公室，马清便问，“杨婧出什么事了？”“我妈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家，而且也联系不上。”马清呼出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昨天将近19左右杨婧来妇产科，是昨晚晚班的小曲带她来找我的，不过她竟然不记得我是谁了.....呵呵，然后问我有没有她之前没拿回的物品，想看看从这些物品里能不能找回一些旧时的记忆。说实在话，我情愿她不要回忆，现在这样可能更开心.....不过谁都有权利找回自己，所以我带她去了储物间，她看到自己的物品时挺开心，独自一人在那里翻看了一会，我因为在当班，便提前离开了，她何时走的，我并不知道。”说着话，马清带着几个人来到储物室，打开门，属于杨婧的柜子已经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在柜子里留下了一张对折的笔记纸，上在写着：“马清，虽然我已忘记曾对你做过的事情，但我知道一定是对你造成了很深的伤害。谢谢你能原谅我。杨婧。”江美琳将纸条递给马清，“谢谢你原谅我妈妈。”马清眼睛微红，将纸条放进口袋，“不用谢我，我不是原谅了她，我只是告诫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在马清这里并没有得到可靠的线索，三个人又去询问了昨晚当值的小曲，就是刚刚小声说话的年轻护士。“昨晚是你看见杨婧的吗？”“是的。杨姐出事了吗？昨晚她有见过马护士长的，她们....关系不好。”小曲说完这句话，想想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可是，马清护士长本人虽然严肃严苛，但为人非常正直，应该不会做出伤害杨姐的事情。”唐立只是点头，“你见到杨婧的时候，她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保安坐在台前操作着电脑，将昨天的视频画面重新调出，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查什么，但也盯着屏幕仔细的观察，回忆着昨天是否有不寻常事情的发生，若是出了事，责任重大。三个人则站在他的身后，当屏幕上出现杨婧的身影时，他们几乎贴在了屏幕上，直到看见杨婧进入了妇产科，后来跟着一个人去了某个地方，待了50多分钟后离开，走下楼梯后却再没有见她离开医院大门口的画面。“难道杨婧去了妇产科在那里过夜？不可能啊，昨天是马清值夜，绝对不会让她留下的。”胡棑自言自语，最后一句却非常肯定。“为什么？”唐立听出端倪，侧头反问。“早在杨婧没有出事前，是妇产科的护士长。不过此前护士长的人选应该是马清，有天两人一起当值，马清负责病区的一个产妇即将临盆，谁知马清夜里竟然睡着了，夜里产妇疼痛难忍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等杨婧发现送产妇进产房助产后，孩子没有保住，虽然大人安稳住了......不过产妇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还在我这里治疗过。也因为此事，护士长换成了杨婧。但是，私下里有传当年马清睡着是被下了药.....可我本人相信杨婧不会做这种事，她那么温柔美丽.....”没等胡棑说完，唐立走了出去，“到妇产科。”早班的护士正在交接，作为护士长的马清正在对她们交接工作进行审查并开始晨会，“作为一名护士，在病人的心里就是‘白衣天使’，无论你们今天早上遇到过什么事情，从现在一刻起，你们要始终微笑，保持无我的心态。明白了吗？”站在后排的小护士撅了撅嘴，学着马清说话的模样小声嘀咕，“还无我心态....每天都是同样的话，就不能换一句嘛。”旁边稍微年长的护士用手臂轻轻碰碰她，“别多话。”马清此时正好看过去。“我知道你们每天都听同样的话觉得很枯燥，但每一个生命都需要用尽全力守护，这是我们的责任。没有这份心的人早点想清楚自己是否适合做这份职业，早点离开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已经到达妇产科的三人站在一旁等待，直到马清晨会结束，胡棑叫住了她，“马清，昨天你见到杨婧了吧。”对于胡棑的问话，马清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肯定，但未对其反应，反到是一直看着一同前来的江美琳。“你....我在哪里见过？”江美琳自然也很奇怪，不过杨婧曾与马清一同工作，在工作中提到自己也有可能。“你好，我叫江美琳，是杨婧的养女。”马清依然满脸的不解，显然并不是因为她是杨婧的养女，而对其熟悉，像是在其他地方见过，但如今想不起来。“请问，昨晚有见过我妈妈吗？”见马清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江美琳只好发问。“嗯，来过。向我要回之前放在这里的东西。”“她都拿走了吗？”唐立从旁插话。“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很忙，还要查房。”昨晚遇见杨婧以后，马清一夜都未入眠，脑海里又浮现出陈年的旧事，满心愧疚。不是因为自己失去的护士长职位，而是那个因她失责而死去的孩子，她不想再提杨婧。

江美琳没说话 ，盯着胡棑，等待着。“你妈妈.....在其中一页的记录里写过一句话：找到日记本，把它交给警察。”江美琳点点头，她猜得出日记本里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她的日记本里还写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胡棑的话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他觉得江美琳应该已经明白，紧接着他观察着旁边的唐立，压低声音，“美琳，你告诉我，是不是警察找到你了？你妈妈的失踪和你有关？”江美琳没有想到会从胡棑嘴里听到“和你有关”这种话，不禁苦笑。她深深体会到，无论她如何苛求自己做到最好，在别人的内心里始终改变不了一些事实的存在。那么唐立是不是也这般认为她呢？“和我无关，你们相信吗？”声音很大，像是在回答也像是在自问。唐立走过来，答非所问，“去医院的监控室看看。”因为有唐立的证件，所以他们三个很顺利的进入医院的监控室 。室内大概三、四十平米，墙面上整齐嵌入着近三十台电脑，从横向数共有五台，从纵向数去共有四台，左右两边各摆放着四台。台下是一些监控开关。胡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觉得新鲜，不由得称赞，“想不到我们医院的监控设备这么多，还这么先进。”安保部的负责人得意的笑笑，“那是当然，要保证每个患者的安全啊。”“同样也保障每个医生的安全吧？”唐立不轻不重的接话。“哈哈，都要保障，都要保障。”“嗯，将昨天的监控视频回放一下。”“好嘞。”

“让我看下你们昨天的监控录像。”物业监控室的录像显示昨天下午15左右杨婧进了大厅电梯，神色慌张，脚步匆匆，显然不想被人发现一样，低头快速步入电梯。直到16：50左右，杨婧又匆匆离开，期间同样的低头行走，避免与人交谈，从画面上看确实故意而为，目的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回家？“你妈妈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她回过家，直接点说就是不想让你找到她。”唐立明白说出这句话后，会让江美琳难堪，甚至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度恶劣，然而他是警察。“是的，我猜是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找日记本，或者....不想让我知道日记本已经被她找到了。”唐立取出一根烟，刚想点上，被监控室的保安制止，于是先行走出去，站在门外，仰头看着略显灰沉的天空。早上的地铁站里都是赶着上班的人群，每个固定门前队伍排成了长龙。唐立找到地铁乘务，亮出了证件，从监控相近的时间段里发现了杨婧的身影，但是只有三次记录，早上过医院、下午回家、傍晚去医院。也就是说，杨婧最后一次去了医院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时，江美琳的电话响了。“我妈昨天又找过你？什么时候？”电话是胡棑打过来的，他在电话里告诉江美琳，昨天晚上杨婧又来找过他，可是他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这是今天上班同事告诉他的。江美琳望着唐立，见他点头，让她继续询问，“今天我妈有和你联系吗？”再次听到否定的答案，江美琳失望地叹气，焦灼的情绪一涌而上。几个赶地铁的年轻小伙见地铁正驶入站台，快速的冲撞人群里，想要上车。眼看着就要撞上江美琳，唐立用力拉起她的手臂，将她带向自己。两人面对面贴着，彼此的呼吸交缠。唐立侧过头，拉起她的手，“我们去医院。”胡棑早已站在医院大门口等候。看见江美琳身后的唐立，不由一愣，“他是谁？”“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唐队。”唐立友好的伸出手，可是胡棑只是点点头，拉着江美琳站到一边。“美琳，你妈是不是出事了？”江美琳看了眼唐立，见他转过身抽烟，眼睛四处张望，“不知道，我好担心。”胡棑两手双握，叹着气，像是在犹豫，“唉，美琳，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什么事？”“我其实.....有看过你妈妈的病理记录。”

唐立没有很快回复，这个问题于他们两人太重要了，他不敢随意回复，想了想，他很慎重的说道：“我相信你。”可是江美琳实在太累了，在几个小时的折腾之后，她已经精疲力尽，头靠在床边眼皮已经抬不起来，在唐立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熟睡。她错过了他的回答，像是错过了一辈子。

此时唐立已将江美琳抱进了房间放于床上，从卫生间柜子里抽出两条大浴巾将她擦干净，发现湿透的衣服他没法更换，刚才竟然忘记让小姑娘做这事儿了，有点懊恼，现在也只能由着她穿着湿衣服。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江美琳手臂上的伤痕并不厉害，只是轻微的划伤，他便用清水轻轻帮她擦拭干净，因为找不到消毒酒精，他便用厨房里的料酒做了代替。一切处理好后他坐在床边看着江美琳，房间里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晕染着朦胧气息。也许是夜晚的感性占据了上峰，唐立不由自主的抻手，想要一探究竟。“不是让你走了吗？”美好的氛围瞬间破灭。“咳、咳.....还好我没走，没想到你会做傻事。”唐立有些尴尬，撇开头望向别处。江美琳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衬衫掉落，露出单薄的、透湿的衣裙，而裸着上半身的唐立正好回过头看着她。也不知道谁先向后退去，两人同时低着头。“我不会做傻事。”江美琳抓起床上被子，将自己挡住，将衬衫递过去，“谢谢。”可是衬衫也已被水浸湿，唐立只好从她衣柜里找空着的衣架，想要把衣服晾起来。“想不到你挺讲究的。”“这件衬衫花了我几个月的工资，很贵的。”唐立看了眼江美琳，“你衣柜的空架子在哪？”“放在了最里面。”“这里是什么？”“暗格？！”两人同时叫出声。当唐立敲开衣柜的暗格，发现了杨婧留下的纸条。这条线索让他们得到了寻找地方向，江美琳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样子，放下床遮挡的床单抓住唐立的手，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愉快、美好的感觉让唐立露出笑容，他看着江美琳不知所措的模样，觉得可爱至极。“你这样才真实。”唐立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很虚伪。”江美琳瞪眼。两人相视一笑，双双坐到地上，摊着身体靠在床边上，虽然默不作声，却似乎有着许多的话要说。“我写了记录，没有骗你。”“嗯。”“当年我妈妈有外遇，是我告诉我爸爸的，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凶手。”“嗯。”“你相信我吗？”

可是她却可以在见面后表现的如此淡漠，甚至就是陌生人第一次相见一般，这就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他才是警察，他才是那个可以表现冷漠与陌生的那个人。突然听到门里哗啦哗啦的响声，唐立连忙摁掉香烟，用力敲门，“江美琳，江美琳你怎么了？”得不到回应。唐立立即用身体撞门，大声叫喊：“江美琳，你给我开门！”左右相近的邻居恐是恶意骚扰，有的将门半掩偷看，有的打了物业电话。很快从电梯里冲出几个保安，后面跟着的是物业的前台的小姑娘。“咦，怎么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快给我开门。”唐立没时间解释，直接从口袋里拿出警察证件。将他围着的保安迅速放下手里的“工具”，中间一人从裤腰的扣子上取下大串的钥匙，借着楼道的灯光找了一下，拿出其中一把插入门孔，门咔嚓一下开了。唐立第一个冲进去四处查看，见房间门都是大开，唯有卫生间的门紧闭，转动了下把手，发现被反锁。“江美琳，开门！”叫了几次仍然得到回应的唐立，抬脚用力踹向卫生间的大门，几个跟着的保安也一同合力撞向大门，众人力量大，几次冲撞之后，卫生间的门终于破开。沐浴到处喷洒，江美琳浑身湿透的倒在地面上，手臂上血迹斑斑，碎了一地的玻璃。后面进来的小姑娘“啊”的叫起来，拿起手机就要叫救护车。已脱下上衣将江美琳包裹起来的唐立吼了一声，“不用打电话，我来处理。现在我给你权力代替警方办事，第一疏散人群，第二让之前报警的住户打电话撤销，第三走的时候把门关紧。”小姑娘“嗯、嗯”的答应，犹如自己就是那个发号施令之人，抬头挺胸的将两件事处理好后，问道：“如何？”“很好。”小姑娘带着满满的荣誉，轻轻的将门带上。

坐在一旁的唐立抬头看了眼时间，22：45。“如果不介意的话，现在能不能向我说说十年前凶案现场的具体情况？”唐立知道此时说样的话题有些不合时宜，不过转移一下江美琳的注意力是有必要的。提到这事江美琳有些不解，忍不住睁大双眼，反问，“我已经写给你们了，你们没看到吗？”“没有。”唐立只是如实回答。可是在江美琳听来却是一种敷衍。本就存着一股子的不安情绪无处安放，如今这么重要的时候让她回忆已经记录过的事情，她的怒气油然而生，“很抱歉，我忘了。”“忘了就好好想。”唐立感觉到了她抵触情绪，但他不明白，明明他们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记录内容。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美琳露出冷笑，手指着仍然开着的大门，“对不起唐队长，今晚我想不起来，而且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麻烦你白跑一趟。”原本只要道歉就可以缓合此时难堪气氛，唐立偏偏不愿如此，也不知哪来的情绪，占据了他的理智，他走出大门，重重地将门关上。 江美琳哈哈大笑，笑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直到笑到喘不过气来，她才慢慢走进卫生间，将自己关在里面。镜子里的她面色憔悴、两眼呆滞，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十一年前那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模样出现在镜中，对着她发笑。“你是来嘲笑我的吗？”“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是的，我已经忘记你了。”“你从来没有忘记。”“你给我滚出去！”江美琳大叫一声，哗啦几下，整张镜子被她用尽全力砸碎，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她未理睬，只是将淋浴打开对着身体喷洒，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面上。站在门外的唐立从跨出去的那刻已经有了悔意，门关上后，他便靠在旁边的墙上，点了根烟，直到烟蒂燃尽，他的情绪也回复到了最初。他竟然又一次犯错了。陈霖说的也有几分在理，他对江美琳很容易动怒，这部分的情绪他总是很难控制，甚至来的有些莫明其妙。再次点燃一支烟，唐立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初识江美琳开始回忆，第一次相见，就是江国柱案子的那天吗？不，他心里的结便在于此。他认定江美琳就是网络上的“唐泽雪穗”，他们几个月前早已相互熟识，并且有着某种特殊的共鸣，相互欣赏，相互怀疑。

来到江美琳家楼下已经将近晚上21点。当他走到物业大厅被两个小姑娘拦下来的时候，问及去处，他只说是江美琳的朋友要进行看望。一听这个理由，小姑娘拦地更严实了，“你是美琳姐什么朋友？有男性朋友这么晚了上一个女孩子家的吗？”唐立不好如实回答。事情没弄清楚前，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来查案的，这样万一引起民众恐慌，怕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真的是她朋友，你们等下，我给她打电话。”唐立说着，拿了手机想要给江美琳打电话，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她的号码。打开“微陌”找那个名字？算了，万一再惹上鲍娜娜更会棘手。小姑娘看着唐立打开手机翻了几页通讯录，也未找到江美琳的电话，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是美琳姐的追求者吧？”“真的是普通朋友。”唐立有些头痛，为什么和小姑娘说话，比审犯人还费神呢？“要不你给江美琳打电话，就说楼下有个叫唐立的来找她，她肯定会让你们放行。”“别来这套。想利用我们帮你联系美琳姐是吧？我们爱情片看的比身高、年龄还多。”两个小姑娘胜似得意，相互互换着眼神，“不过，你在这里僵持也不好，影响其他住户。这样吧，你帮我们一个忙。”“什么忙？”“你看，前面有家特别有名的甜品店，晚上买甜品的人特别多，你知道我们很敬业的，不能擅自离岗.....”唐立不待她们说完，立刻转身，两个姑娘在身后喊着，“我要巧克力味的，我要香草味的......”待唐立两手抓着冰琪琳递过去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作势拿出口袋里的钱，被唐立婉拒，“不用客气，给你们添了麻烦，还要请你们帮我，一个冰琳琪算什么。”“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你等等，我们给美琳姐打电话啊。”

第十三章  唐江独处本来已经安排好准备动身去江岛村的唐立，被许道华的一通电话被迫更改了行程。临行前陈霖一脸担忧，拉着唐立的衣服一直唠叨，“唐队，你这次单独去见江美琳，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要知道人家是个女孩子又经历过那么多不幸遭遇，身世已经可怜。在没有证据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对她做出什么不法之事啊！”几个站在旁边准备出发去江岛村的警员听到这话，暗自里偷着笑，弄的唐立脸色难看，立刻打断陈霖的话，“你小子说话能不能用对词，什么不法之事？行了，别再这里瞎说。”“哎，我怎么瞎说了，你这人对谁都好，就是对江美琳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搞的像欢喜冤家。”此话一出，旁边的同事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连带看着唐立的眼神都露出些许玩味。一直靠着门边的郭松推了推眼镜，“陈霖，你是担心唐队还是关心江美琳？”“当然是唐队。”“哟......”郭松就这么轻轻一声，惹的同事们再次捧腹大笑，就连面露疲惫的王翰也跟着露齿笑了出来。一旁的陈霖被大家笑的摸不着头脑，眼神询问郭松，却被无视，转身拉着唐立，“唐队，他们这是怎么了？要去江岛村这么开心？”唐立瞪了郭松一眼，对着大家看了一圈，“都适可而止啊！”都收拾妥当准备先行前去江岛村的一队警员已经开始陆续上车，走在最后的陈霖回头看向唐立，还想再多些叮嘱，唐立却抢了先。“到了江岛村你要收起性子，听王翰的命令，不要给我惹祸端，听到没有？”“唐队，我是冲动的人吗？放心吧，我会坚决听从王组长的指令，等待你的到来。”听到陈霖这样的保证应该不会出事吧？但唐立的心里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江岛村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庄，根本不适合简单的人生存，更不能用简单的方式去对待。“怎么了舍不得？”仍旧靠在门边的郭松抱着双臂，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唐立一拳挥过去，却被郭松躲开，“别让江美琳等久了。”“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像个法医。”

什么意思？是密码吗？哪里的密码？看来今天她是无法找到日记本了，不过是有收获的。今天她要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提醒自己，明天再侧面问下江美琳或者胡棑，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本子。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安慰了许多，将地上的物品收拾好装进原来的袋子里，但钥匙扣抓在了手心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杨婧觉得放哪里都不安全，只有牢牢抓在手里才可靠。走出妇产科的时候，小曲不在前台。此时天色已晚，估摸着晚上7点多了，医生护士换班吃饭或者查房，走廊上空无一人。思考了一下，杨婧选择了走廊左边的楼梯，那里离地铁口更近一点，但人少了一些。她走的很快，顺着楼梯再下一层就是医院的大门口，一个黑色人影将杨婧挡住。她抓紧包就往楼梯上面跑，可是还没几步，便被后面的男人用力拽倒，包袋子里的东西顺着楼梯滚落，她顾不上拾起，站起来拼命往楼梯上爬。后面的人一点也不急躁，将她丢落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捡起放回包里，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上楼，直到她累的直不起身子，抓着楼梯扶手张口想要喊救命，可是她还是慢了。“她怎么了，需要帮助吗？”他摇摇头，抱着她离开。

“扔了？找不到了吗？”想着里面可能有她的日记本，杨婧瞬间变的很沮丧。许是医护人员的心本就是软的，见不得人悲伤。马清捊了下发丝，“倒也没扔，给我放在储物间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快到储物间的时间，马清突然回头，“杨婧，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杨婧摇摇头，她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马清苦笑，打开储物间的门，指着贴有“杨婧”字样的柜子说道：“你的东西我全都放在这里了，你自己慢慢找吧。”“好的，谢谢。”临走的时候，马清回头再一次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杨婧点头。“呵呵，这么多年原来只有我一人在恨。”“对不起，我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管怎样我道歉。”“算了，你不过先我活得好，后面的日子我会比你活得更好。你且珍重。”看着独自离开的马清，杨婧一时竟有轮回报应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眼前贴有她名字的柜子更吸引注意力。柜子里的东西都很杂，确实有些小玩意，甚至还有笔，不难看出马清为人还是挺正派的，双方之间虽有过节，却将她的东西保留的很完整。她将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挪在地上，一点点的翻看，地上本子散开着五六本，但打开以后，记录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难道又是徒劳吗？杨婧有些失望，泄气的瘫坐在地上，地上的一枚钥匙扣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一枚叮当猫镀合金的小挂件，胖嘟嘟的蓝胖子带着个小铃铛。看着可爱的小铃铛，忍不住让人想要碰碰。杨婧童心大起，抻手拿起”蓝胖子“点了小铃铛，没想到铃铛除了会响，还咔嚓一下开了，原来这是一个小化妆盒，一面是镜子，一面可以放小首饰。从开着的小化妆盒里掉下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写着几个数字：0863。

是什么意思？杨婧拿着纸条跌坐在地上，看着上面的字，她确认这是自己的字体，但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现在该怎么办？她问自己，是在江美琳回来之前将家里收拾整齐，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的继续生活，然后明天早上起来她又忘记今天的一切，继续写病情记录，直到有一天顺其自然的好起来？不，已经两年了，她都没有好起来，甚至现在的记忆远没有以前恢复的速度，按这样情况她可能会一直无法知道真相。真相，无论无如她需要真相。她站起身感到自己的勇气再次回来，看着被翻乱的房间，又看了下客厅墙上的钟，时间已经将近17点，江美琳也快要回来，而且....她必须再去一次医院，重新与胡棑见一面，好好聊一聊，当然要赶在他下班之前。接近下班时间地铁远比上班时间的人更要多，进站的时候她特意抬头看了下方向，没有错是往医院的。车厢里的人都是身体贴着身体的挤着，表面上每个人一脸的漠然无谓，戴着耳机听着歌的自娱自乐，然而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暗自发力，将身边的人挤走，让空着的位置留给自己。终于快要到站的时候杨婧已经贴边站在了地铁开门处，车门一开，她不需要自己下车，已经被人流挤了下去。自顾自的人群将她挤的头晕，往医院方向的出口她转了几圈才找到，不过她注意到，停在出口位置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穿黑衣裤，戴棒球帽的男子。她心里一惊，后背突然冒出冷汗。这个人影她太熟悉了，在她的回忆里刚刚出现过。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这里人多，他应该不敢做出任何举动。从包里总算摸到手机，想要打电话，却突然发现手机关机了，也许是没电了，她怎么也开不了机。好不容易找到地铁的乘务人员，她再回头，那个男人已经不知所踪，但是为了安全，她向乘务人员借用手机，结果对方因为上班时间不能带手机，而无法给予她帮助。如今唯一办法就是赶快到医院。出了地铁站口，她抱着包匆匆忙忙的住医院大楼里跑。终于来到胡棑办公室的门口，她用力敲打着大门，叫喊着他的名字 ，结果对面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的医生告诉她，胡棑因为有事，提前下班了。现在该去哪呢？医院是一切的开始，又是一切的结束？杨婧想起了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妇产科。那里是她工作的开始，也是工作的结束。是生命的开始，也是青春的结束。想到这里，她沿着医院指示路标，寻找妇产科的位置。很不凑巧，妇产科并非与胡棑的心理科同在一楼，而是在对面的办公楼里，有两条路可以过去，一条是从这层楼的后面楼梯穿过去，此时也是医生交替班、病人吃饭时间 ，这里人比较少，但去妇产科是条近路。或者她只有重新下楼，然后走到对面再上楼。想了想，她决定冒一次险，毕竟医院是公众场所，不管乱来。当杨婧通过水泥砖块的通道时，她的身后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她往后看去，由于天色变暗，通道里的声控白炽灯早已损坏，无人修理，此刻也无法辨认后面的人是谁。为了安全，她加快了步子，连走带跑的一路往楼下冲，后面的脚步也随着她一起加快了速度。整个下楼的过程她感觉特别漫长，始终到不了终点。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手中的病情记录，将里面的内容重新翻看了一遍，并试图从里面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里面除了每天琐碎的生活内容，并无其他有用的信息。会不会放在家里的某个地方？要不回家找一找？杨婧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这会江美琳还没有到家，她如果动作快点可以赶在她的前面到家，然后再离开。想到这里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朝家的方向跑过去。通过一楼物业大厅的时候，她刻意低下头，防止物业前台与她打招呼，好在这个时间她们领导不在，年轻姑娘也就自己给自己放了假，低着头玩着手机。杨婧深呼了口气，上了电梯按下21层，一个人在封闭的环境里更加显得不安，等到电梯开门，她冲到自家门口打开房门，重重的关上。背靠在门上的杨婧忽然想笑，自己是犯罪片看多了吗？回自己的家也弄的像作贼一样。不过初师得利，她多了些信心，站在客厅，仔细回想着家里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自己的卧室？床与床垫之间？这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可惜当她用尽全力将床垫推到一边，发现平整的木板上并没任何东西，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看来平常江美琳的卫生做的非常干净。枕头套里？她将柔软的枕套一一抽出，用力捏尽里面的枕心，并无可疑。坐在床边的杨婧有些气馁，从刚刚兴奋的状态下恢复平静后，头脑反而清晰起来，家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应该在江美琳的房间。是的，在江美琳未进驻这个家的时候，那个房间原本是她的。可是小小年纪的江美琳却喜欢灰白冷色调的卧室，所以这间梦幻紫般的公主房间留给了她自己。在那间灰白冷调的房间里，杨婧特别让装修工作制作了一个小小的暗格，为什么要装这个，她还未能记起来。暗格藏在哪里？就在衣柜的最里面的木板后面。仔细看起来，这块木板与衣柜浑然天成，如若不用力一些，用手扳开其中一角，怕是很难打开。可是当她千辛万苦将暗格打开，里面并没有日记本，却有一张长方形的纸条，在纸条的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着：医院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别担心，孩子没事，只是这个时间的光线照射在湖面上，正好反射到宝宝的身上，宝宝受到光线的影响，感到不安全，抱起来换个地方，走一走轻轻拍拍宝宝的背就好了。”年轻妈妈“哦”的一声，抱起孩子推着车子离开，走前一直对着杨婧说着谢谢。看着渐行渐远的年轻妈妈，杨婧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脑子里涌现出很多影像，都是她这些年不曾想起过的记忆。那张照片，放在家里书房的照片。她想来是几年前和江美琳一同度假时拍的，那时她们玩的很愉快，可是她们隔壁房间里的人总像是在窥伺着她们。那个男人应该年龄不大，虽然一直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还带着黑色棒球帽，让人无法辨认年龄，但凭杨婧这么多年护士的经验，这个男人应该正值年少。起初，她以为这个人是江美琳的追求者。江美琳的美不单单是表面上的容貌，更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特别气质的美。就算遭遇如此大的伤痛，也仍然笑着面对的孩子。后来她们在海边戏水，那个男人站在远处处望着她们。她问过江美琳是否也注意到了那个男子，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直到她去买水，那个男人突然跑过来，将留在海水中的她推向正翻涌而至的浪里。有了这段经历后她们直到旅行回家，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甚至害怕到要报警，好在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只不过她一直觉得忽略了一些事情，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男人翻过她们住的房间，值钱的物品没有丢失，只是东西被扔在了房间一地。他要找什么？难是自己遗忘的日记本？杨婧同样好奇，她的日记本里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也许几年前的事故，她的自杀真相也与这本日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她的日记本到底放在了哪里？

第十二章  杨婧的记忆公园椅子上的杨婧已经坐在这里很长时间 ，具体多长时间她也不记得，只是望着眼前的波光粼粼湖面，让她有点晃眼。她的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病情记录本“。这是她在看到那行字后，随口编了理由，让胡棑让她带走的。她很感谢胡棑没有当场戳穿她，只是这件事情，怕是回到家后，是要被问起了。怎么面对江美琳回答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好。倒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本子上那行字的信息量太广了，广到让她觉得日记本将是主宰她生死的关键，谁也不能给，只能给警察？是唯有警察才能救她？还是只有警察才能相信？这个问题是她坐在这里想的第二个问题，第一问题是：日记本到底被她放在了哪里？坐在离她不远处椅子上的是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孩子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哭闹不停，这让她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思考问题。待她看到那个年轻妈妈一脸苦恼似乎不知道孩子出了什么状况的样子，她下意识的走过去，脱口而出，“我是护士，妇产科护士，让我看看。”年轻妈妈有些犹豫，但孩子哭声越来越大，“麻烦你帮我看看孩子怎么回事吧。”杨婧轻轻的抱起孩子，这个动作她自然熟练，手指轻扫孩子的身体，然后换了个方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孩子的哭声竟然小了。年轻妈妈接过孩子，但孩子又莫名的哭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打开记录本随手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赫然写着：2016年4月1日 星期五找到日记本，把它交给警察。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爱的及最信任的那个人。啪，杨婧的笔掉落在地上，惹的胡棑注视，“怎么了？又有回忆了？”胡棑关切着准备站起身来。“不、不、不是的.....只是手没抓好。不好意思我们约谈的时间已经过了，我还待在这里不肯走，耽误了你的工作。要不今天我把本子带回去，好好想想再记录吧。”胡棑本想说不影响，可抬头一看与下位患者的预约时间确实已经到了，他也不再挽留，站起身来为杨婧打开门，“也行，明天电话里我会提醒你把记录本带着，你记得晚上告诉美琳本子放的位置。”杨婧紧紧地抱着本子，胡乱嗯了几声，快速消失在医院的走廊上。

2014年10月 16日 星期四我在胡棑这里的治疗已经一年了。原来以为这样流水的记录并不会给自己的病情有多大的帮助，可是今天早上起床，我竟然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当我推开房间的门，再也没有完全陌生的感觉。我将这样的喜讯告诉了美琳，可是她却并没有特别开心，依如往常的与我说话，为我介绍各个房间，甚至重复着我早餐的喜好。我说我记得她昨天有对我说过，她点头，说我每天都会记得，只不过今天提前想起来了。然后她问我书房桌上的照片是否有记忆，我说没有，她便不再多话，同样嘱咐我和胡棑联系，去医院复症。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些景象，有海水、有阳台、有三角梅、还有人，除了我和美琳，还有一个男人。我非常激动，立即就给美琳打电话。电话里的美琳却出奇的冷静，只问了一句：这个男人什么样子？我努力回想一时没法回答。她让我先回家，今天不见胡棑，她会马上赶回家陪我一同回忆。可是当我到家后，她并不在家，甚至比往常回来还要晚些。我有些饿了，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又拿了几块饼干充饥。杨婧发现这一天的记录并没有写完，而且下一页竟然跳到了2014年12月5日的内容，内容里也没有对上一篇补充，只是这样写到：为何我会突然停写两个月？胡棑说我那天本来是约好了见面，但后来他接到了美琳的电话，告诉他我今天有些事，无法过来，取消见面。美琳并没有告诉胡棑我那天记起了一些近年内的事情，但为何此后我却再无回忆，甚至停写了两个月？胡棑告诉我，是因为那天晚上，美琳因为公司有事耽误了回家时间 ，到家的时候发现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有杯牛奶和一些吃剩下的饼干。第二天美琳见我一直未醒，便来叫醒我，结果发现我浑身发热，送我进了医院，检查过后是急性肠胃炎，由于本身体质较差，需要好好住院疗养。本来一个月差不多恢复了，但美琳坚持让我多养些日子。这个病让我很沮丧，因为我再也无法想起有关海边的更多细节，美琳一直安慰我，让我不要多想，曾经的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天。可是，缺失的记忆是一堵墙上的洞，空在那里总有一天会慢慢毁掉整块墙砖。杨婧反复将两天的内容看了又看，忍不住问胡棑：“你知道我曾经记起过这些年的事情吗？”“知道。”胡棑回答的很干脆，“是美琳告诉我的，你住院的那会儿我来看你，美琳非常担心你的身体，请了一个月的假，24小时守在你身边，而且很内疚地和我说，你的记忆刚有点好转，记起了一些近期的画面，可却突然生病了，这都是她的错。”杨婧双手抱着胸，想像着美琳对自己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为自己感觉惭愧，她刚刚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怀疑。胡棑似乎感受了杨婧的情绪变化，安抚道：“杨婧，别多想，失忆症患者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这本记录本对你还是有很大的帮助，只要你继续记录，我相信你会恢复的。”杨婧点点头，已经没什么兴趣翻看后面的记录，她从包里拿了支黑色水笔，准备今天就在这里记录完内容，早点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