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改写十月革命
交易
　　公元1910年秋，深夜，细雨，俄国黑天鹅海港。

　　灯塔的气灯如一柄辉世的利剑，旋转着切割黑暗，切到码头上，切出一个消瘦笔挺的剪影。年轻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独自站在码头上，没有打伞，双手插在口袋里，束起风衣的衣领抵挡寒风。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那枚古银戒指，钢灰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透过茶色眼镜的镜片眺望海面以往沉静的海面此刻如一窝即将煮沸的水那样不安地起伏着，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绝大多数的船已经入港，远方的海面上空荡荡的的，只有惨白的灯光烙下的圆形光斑。

　　“来了！”他的眼角微微一跳。

　　当灯塔的汽灯灯再次扫过那片空荡荡的海面时，一首货轮的黑影被切割出来，他出现得无声无息，仿佛破开大海浮现的幽灵船。它的乌黑色的船舷上用白漆醒目地刷着“玛丽皇后号”，以前是一艘名声不太好的英国船，曾经往来于远东和汉堡港之间，用鸦片和瓷器贸易作为掩护，倒卖来自敦煌和中国南方的古物。后来被一个德国富人买走，再也不知所踪。

　 弗拉基米尔举手示意，他的人在码头上用气灯打出了三长两短的信号。漆黑的“玛丽皇后号”以两短两长的灯光回应。他非常谨慎，在港口外下了锚，此终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却不移动。水手们降下救生艇，披着雨披奋力划船，向码头靠近。

　 文立童无声地走到弗拉基米尔背后。她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25岁，双瞳漆黑，面颊的线条柔和和明晰，身材也很高。文立童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挡了她身上的大清礼服，把长发盘起来藏在帽子里，这样她低头在弗拉基米尔的背后，一般人不会轻易察觉出她是个女人。文丽童可以算得上是洋务派的一位新秀要员，光绪十六年被当时清朝的权臣李鸿章选送京师同文馆，后出访西洋求学干年后回国推行新法，对于欧洲的语言和科技都有很深的造诣，十年前亲身经过那场战争后心中对落后的清王国失去耐心，在她眼里专注于清延内部的改革已然没有任务希望。转而投身世界的革命加入俄国密党成为这位俄国使臣的助手，也是在那里她认识了这位年轻的伯爵，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几乎没有人了解她不为人知的往事，这个女人有诸多变汇的名字在德国她是冷艳聪明的机械专家“安琪娜 伊芙”、在日本她是虚心采访的实战记者“长谷橘绘衣”、在中国她是李鸿章的得意门生，也是无论新派或者旧派官员的第一位女性，她的名子叫“文立童”、在俄国后她起了一个名子为了方便工作“依涅莎·阿尔曼”。

和她一直在一起参加革命派的还有一名中国人，一个叫陈光彦的男人，他站立的时候就像一杆战枪那样扎在脚下的土地里，也只有那样的男人不管跟她走到哪都能成为她的最可靠的伙伴。他和文立童两人站在弗拉基米尔的后面。

　　陈光彦掏出象牙镶嵌的金质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他们很准时。”

　　弗拉基米尔扭头看了看这些来自中国的朋友，陈光彦双瞳漆黑，面颊的线条分明从侧面看过去仿佛青玉刚石一般，身材和弗拉基米尔相当，陈光彦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挡了他身上的大清服装，粗大的辫子也被盘起来藏在帽里。弗拉基米尔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光彦身上的金属闪光上，在漆黑的夜幕里，这两道光狞亮如刀剑、那是两支银色的大口径左轮枪，陈光彦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国人，弗拉基米尔曾经知道他双枪齐发的时候可以同时射落两只飞鸟，而且都是贯穿双眼。

　　“光彦，你不觉得我们这对组合很奇怪？”弗拉基米尔抱紧藏在风衣里的长刀，嵌银的刀柄探出来顶着他的下颚。

　　“有什么奇怪？”陈光彦淡淡地反问。

　　“武器用反了。”弗拉基米尔慢慢地拔刀一寸，而后收了回去。那一瞬间刀身的发光冷得刺骨，像是严冬夜空中的明月。刀身上铸造时天然生成的花纹清晰可见，那是一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风格的亚特坎长刀，用罕见的冷缎花纹钢打造。十八世纪以后，这种神话般的钢铁炼制技术已经绝迹，通常这种刀剑只是欧洲豪门的欣赏品，当时弗拉基米尔仔细地磨砺了这柄刀的刀刃，他带着这柄刀不是为了炫耀或防身，他随时准备使用它。

　　“总有一天我大清的所有军人也都会装备上你们生产的洋刀洋炮，那时候我们的国家就强大了，再也没人买你们生产的鸦片。”陈光彦说。

　　“嗨嗨，说的我好象是个鸦片贩子似的。”弗拉基米尔抗议。

　 文立童也笑笑，他们知道弗拉基米尔绝对不沾染鸦片，陈光彦只是想和弗拉基米尔斗斗嘴。如果他们此时都不说话，那么局面就太冷煞了。大海、细雨、孤灯，还有一艘漆黑的救生船随波涛起伏而来。

不过也许确实就该那么了冷煞，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也再不讨论，当时每个人都猜到了这次交易后他们离使命更近了一步。

大船的发动机始终没有熄火，“玛利皇后号”没有打算在这个小港口停留过长时间，小船从舱道里滑出，像游鱼一般大约有十几二十几支那么多。每只小船有两名水手，冒着夜雨在上面划桨。


　　交易编号19010666，这是今年他们从欧洲购买的第666件货物，这个该死的数字让不信神的陈光彦都觉得不吉利，666，那是恶魔撒旦的专属数字。

　　小船终于泊岸了，为首的水手深强力壮，跳上码头，用手紧紧地拉着船头的铁环，以防他被海潮推走，并用绳子把船固定。这说明他们不想多留哪怕一秒，交易完成。

　　文立童走上前用英文说：“我们是老主顾了，快验货，无误我们就付钱，按照说好的价码。”她似乎知道一些玛丽皇后号的背后买主。可这种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身份。欧洲船员们只负责开船，负责交易的都是老板的手下，清一色来自南非的彪悍男子。那个为首的水手拖了一个箱子过来，黑色的肌肉虬结起来像一条水蟒。

　　为首的水手抬起头，走上前的陈光彦吃了一惊，和以往交易的人不同。这个水手脸上没有任何脂肪，眼窝深陷，双瞳如残灯般光芒闪灭，更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双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封在一起，这种残忍的手法让他不可能说出话。

　　其他水手趁着灯塔的扫过把一只只漆黑的木箱从船上抬到岸上，那些箱子被斑驳的封条封着，第一张封条上是交易的编号是19010666和弗拉基米尔的家徽图案，这是革命党的代表在德国验货上船是做好的封条，都是这样贵重的货物不能不再次检验。

“按照之前说好的，五万卢布全部用银币支付……”弗拉基米尔拍拍手，几名强壮的伙伴提着装满五万卢布的箱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水手向他们致以点头，对于这笔巨款他立即招呼同伴搬运。文立童从衣袋里掏出一封早已写就的信，递给那个水手，然后恭敬地向他握了握手，水手装备结束带着一群水手登上救生艇，向着玛丽皇后号极快的返回。
　　
　　“把这些箱子用马车拉回我的庄园，我能听到它的呼吸，它越来越兴奋了。”弗尔基米尔面无表情的说，陈光彦对文立童问道，“那封信上都说什么了？”“再见，我们和他再没有交易了。”


　　“这样啊。”陈光彦转头看着远边的玛丽皇后号。

　　小船们已经收回舱里了，玛丽皇后号的汽笛长鸣，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夜晚，这艘船竟然放弃进港的机会，它收起锚，从新起航，以最高的航速驶向黑沉沉的大海。弗拉基米尔抬起头正好灯塔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浓云翻滚，像是下面这片大海波涛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托洛茨基庄园

　　一队漆黑的四轮马车驰入庄园，等待在里面的人急忙迎了上去。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是美耶克。

“事情看来办得不错“瘦高的男子对旁边的人说。

“那个中国的女人确实有那么大的本事，有他们帮忙，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在活着的时侯见证这个国家的光荣了。”

“可是老家伙，你还能拿动枪么，你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

　　弗拉基米尔从未见过这三位绅士如此激动，那是作为革命党总级别最高的长老，他们始终把自己的冲动隐藏在淡淡的烟草香味和平静的声调下。为首的是季诺维也夫，瘦高的像竹子的是托洛茨基，而始终叼着玳瑁烟斗的则是沙俄银行的副行长甘贝特侯爵。他们三人无一例外从事金融业，持有这个国家近乎一半的财富，这也是弗拉基米尔用于购买军火的巨额财富来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约瑟夫 ·斯大林是布尔什维克禁卫军的武器狂热分子，他走了过来，搓着双手，“这太让人激动了，依涅莎真的办到了。”

　　三位长老之间互相对视。最后是托洛茨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我亲爱的约瑟夫你还太年轻，这不是武器史的奇迹，而是全世界的奇迹…。现在就开始吧，把它们全都搬到酒窖里。


“约瑟夫，现在让我们看看是怎样的东西要值得我们花掉五万卢布。”弗拉基米尔拍了拍那只印度黑檀丁成的大箱子，"这些德国佬为什么要把这箱子订得像中国的棺材。

　　阵光彦的神色有点奇怪，“弗拉基米尔，难道你没听文小姐给我们描述过这里面的东西么？”

“不亲眼见证一下，怎么放心大胆地推翻那个王八蛋。”

　　他环顾四周，伙伴们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箱子上，约瑟夫缓缓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推开刀刃，沿着箱盖的隙缝缓慢地切割，手法简明利落。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煤油灯举高，把箱盖解揭开一条缝隙。谁都看得出约瑟夫的神情变化，说不清楚是狂喜、恐惧或是震骇，他竭力克制，但是单片眼镜还是离开了他的鼻梁，要不是挂着链子，早在地下摔着粉碎了。他重新合上箱盖，对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

所有人看见沉睡在里面的武器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印度黑檀木临时订成的箱子，很像一口黑地的中式棺材，油漆斑驳，木材的一部分被虫蛀去了。而那些稀奇古怪的造型奇异的枪支，端放在里面散发出一种瞬杀的冷意。

　　弗拉基米尔往地下啐了一口，用蹩脚的中文说对文立童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这是我以前在德国学习机械时设计的新式武器，后来送给了一个德国同学，直到他靠那些图纸变成垄断欧洲的军火商，他决定报达我，决定送一些帮我，但我说需要的很多你可以以出厂价卖给我。”文立童淡定地说，“这样我们的武器水平就能远超沙皇的军队。”


　　弗拉基米尔耸耸肩，“他们一百年都超不过我们，但我是根据客观的分析，革命最多只需要一年就能达到可行的理记方案……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一个年轻人的时代要禾了……”他觉得有点局促，在托洛茨基猫一样深的绿瞳之下，他像是个在做毕业答辩的学生。

　　“一个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托洛茨基漫不经心的问。

　　弗拉基米尔意识到自己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回避。托洛茨基猫一样的瞳子里藏着刀锋，他决不是一个只懂金融的昏聩的老家伙，在他风华正茂的时代，他特曾高举着燧发冲锋枪在前，以一头银发为标志，被革命党的先驱同伴们称为“银翼”。

　 　但是最勇敢的人也会衰老，就像托洛茨基引以为豪的燧发枪退出了历史舞台，科学的时代已经降临，越洋轮船穿行在地球的每一片海域，把地球变的更小，人类却越发的强大。他们即将有能力终结这个从太古时代开始的噩梦了，弗拉基米尔充满信心，虽然他知道这些话出口不免会伤害对面那个老人的心。

　　 弗拉基米尔迎上了托洛茨基的目光，“那会是一个属于整个人类的时代……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近了。”

　　 细雨沙沙地落在条石地面上，托洛茨基摘下嘴边的玳瑁烟斗，默默地看着弗拉基米尔身后的阴影们，包括文丽童，加上离开的约瑟夫，一共六个人。那是通过弗拉基米尔加入革命党的全新的一代，一张张脸和托洛茨基年轻时的面孔一样坚毅，眼神却更加的冷厉。他们有着超越前一辈的勇气和信心，但他们能够改变这场延续了数千年的制度吗？

　　这些老家伙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但是他明白新的时代确实即将到来了，当越洋轮船从现在属于德国的军火厂那里为他们带来了这些神奇的钢铁，他意识到那些蒸汽机，钢铁轮，马克沁重机枪和新型加农炮将改变整个时代，也许年轻人真的会强到能终结那场愚昧的统冶？

　　他笑了笑，拍了拍弗拉基米尔的肩膀，“你真是个又年轻又狂妄的家伙……但我满意与你的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信心，否则这场愚昧的统冶不可能结束。我年轻的时候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可我说错了，当时站在我背后的人很多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但我们从未后悔我们所说的一切，我们曾竭尽全力！”

　　他转身缓缓走上楼梯，“我要去享受我的英国茶了，这是一个老人面对时代变化的方式。”

　　脚步声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渐渐远去，弗拉基米尔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有必要这么说吗？会让老人们伤心的吧？”陈光彦轻声道。

　　“人老了，是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们的。”弗拉基米尔说“其实他们都是很开朗的老人，会给我们机会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想做的到底是什么？”约瑟夫试验过武器回来。

　　“当然是推翻沙皇的统治！每个有为青年都会为这个目标热血沸腾的吧？”弗拉基尔恢复了他不安分的本性，边说边笑，戴着黑手套的手强有力的竖起了拇指。

　　“你是认真的吗？”文立童盯着他的眼睛问。

　　弗拉基米尔点点头，把手套摘掉，把手在细雨中高高举起。

　　他的伙伴，革命党的新一代的精锐成员基本都在这里了，一群无畏的年轻人。他们笑了起来，彼此传递着眼神，而后不约而同的把皮手套摘掉，他们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摸一样的古银戒指，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冷光。弗拉基米尔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和他们一个个在空中用力击掌，年轻人有力的掌击震碎了雨水，也震碎了黑暗中的寂静，也想要震碎一个渐渐老去的时代。

　　“尊敬的中国女大人，我也有幸和你击掌吗？”弗拉基米尔最后停在文立童面前。

　　“我是有志于推翻帝制的新派人物啊。”文立童莞尔一笑，眼眸里有星光的风暴凝聚。

　　“其实我也想……帮你干掉你最想干掉的那个王八蛋。”弗拉基米尔的声音笃定。

　　“俄国革命成功了。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国人受到鼓舞，皇帝的龙座会被千千万万的人推翻，中国将建起圣彼得堡这样的大城，汽轮船从宜昌一直航行入海，铁路四通八达，中国人再也不吸鸦片。孩子们能上官府出钱办的学堂，那时候你再去中国，很多人都会说英语和俄语，他们会带着你游历，中国……是个很美的地方。”文立童轻声的说。

　　弗拉基米尔知道这个柔弱的女人最大的心愿。他想推翻中国的封建帝制，造就全新的中国。如果不是因为清廷的根基太深，文立童也许已经踏上正式革命了，弗拉基米尔，这才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侯那么美，相信后来建立的新中国也会像她的笑容一样美好，“我不得不说，依涅莎女士。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弗拉基米尔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革命遂于明年十月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