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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心

寂心

LV12 2016-11-17

【三尺江湖·古剑行】

作者:寂心

连载最近更新:     第六章 觥筹交错    白纱在他眼前飘动,佳人的身影就在这片白纱背后若隐若现。    他每次想去伸手拨开那片幕帘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消逝不见。他看到的,是伴他多年的风沙,一株倔强的木槿像被死神吻过一般,绽开干枯的花瓣,花上隐隐带着血迹,似乎只要一呼气,整朵花就会迅速凋谢。 ...

作品简介:三尺江湖,最深的莫过人心
只希望赶着比赛的尾巴好好写完这个故事
自己的江湖梦,以笔代剑了
一定得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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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锲子    一匹雄健的青骓在官道上缓缓而行,马上的青衣男子神色几分落寞。晚风卷起他飘洒自如的长发,刚毅有如刀割的脸庞在夕阳里沉沦为黑色。洛阳的繁华与喧闹也渐渐地被他遗弃在身后。恍若五年前,年少意气风发的他骑马向洛阳奔来,那片繁华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洛阳。古道。黄昏。    谁会在意一个失意之人的离去?    前几日朝堂之上宦官有气无力的宣读让他心如死灰:“大将军玄沐飞扬跋扈,造反之意蠢蠢欲动,念其平定边塞动乱,功不可没,只此流放。钦此。”    他只冷笑了一声,默默接受了无理压在他身上的罪名。    逐出京师……走吧,我已厌倦了无尽的争战与心机。    他猛地拨转马头,青骓长嘶一声,一人一马奔进如血的残阳。    月色如水,夜的寒意也一点点袭上心头。好久都没走过夜路了,此时仿若自己还是那个十九岁的少年,提剑离家而去,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却又充满好奇。    穿梭于大街小巷,好像进入了一个惶惑迷离的迷宫。他不知道去哪里,只有意志支配着他的方向。等到恍然醒来,他已不知身在何处。他心里反反复复    想着只是那封信,说是信,其实只是一句话。    但他现在仕途不顺,这句话好似他对人生所有的寄托。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    胡不归?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他默念着那首《归去来兮辞》,的确,他离开太久了,以至于都快忘了,什么是漂泊。    更何况那里是他最好的归宿。    这时,一个白衣人从他身旁匆匆而过,略带故意地狠狠撞了一下青骓的后蹄,青骓痛得对月一声长嘶,他对自己的青骓向来十分爱护,几乎是反射般地一把揪住白衣人的领子。    白衣者当然被吓了一跳,嗖地抽出剑来,年轻气盛的脸上写满了带着天真的怒意。他习惯般的抽出自己的剑,双剑相对,剑气已分明在刃上涌动。    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江湖侠客天生的三分莽撞了,默默地又收回自己的剑。不过那张脸上的怒气已瞬间消逝了。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宝剑看了半天。    “真是把奇妙的剑。”少年被月光下闪耀的光晕吸引了,“能让我看看吗?”    “不行。”语气斩钉截铁。但他略微缓和了一下,又拔出了自己的剑。    在拔剑的一瞬,白衣人面前仿佛略过一道青色的风,却并不迅疾,好似春风一样和煦温暖,坦诚相见。    白衣人的手指拂过那把剑,他惊奇地叫到:“天下还有这样的剑,摸起来没有一点冰冷。”    “天下没有不冷的剑的。”他笑道。    他的一笑,也有如春风一般明朗温暖。    “唉,大哥哥,你叫玄沐对吧?”    他点了点头。    “你呢?”他问道。    “我姓陆。”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陆。”少年似乎没听到他在什么。    他叹了口气,他差点忘了,江湖中奇奇怪怪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家在哪里?”他问道。    “洛阳。”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微微一笑。    “那你要去哪里?”他又问。    “江南。”听到这两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    “去那里做什么啊?”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新交的朋友要到那里去。”    他愕然,继而又笑道:“你怎知我要到江南?”    少年笑道:“从你的口音。”    洛阳五年的磨洗冲刷,并没有完全褪去他的乡音。    他在心里赞叹着这个敏锐的少年。    但他也不禁感叹,这少年,早早来闯荡江湖,又会何时再吟唱那胡不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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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一章    斯人已逝    玄沐的手指摩挲着那块令牌,觉得它在手心里是那般沉重。骖鸾阁,那是自己从小就去惯了的地方。在江湖侠客的眼中,那是天下英雄云集之处,那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这样闻名天下的组织,却隐藏在一片不知名的山麓当中,连他自己都未能走遍所有的角落。玄沐跟在少阁主的背后,只见他一身缟素,一路上一言不发。玄沐和他一起长大,还没见他如此安静过。    他们攀着草木登上了骖鸾的最高峰,那里建有一处雅致的木亭,从未有什么名人给起过名字,大家都叫它“远望亭”。天色拂晓,朝霞为这四围的山峰染上及其绚烂的颜色。不过,这绝美的色彩是转瞬即逝的。不一会,山色就阴沉起来,愈加灿烂的阳光显得山峦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边。这时,阳光也变得刺眼了。    少阁主为玄沐倒了一杯茶:“玄大哥,我父亲让你自己去找他。”    “敢问师伯现在在何处?”玄沐一句话还没问完,只见少阁主就已经扭头下山了。    玄沐坐下来呷了一口茶。师伯和师父一样,好游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特别是弟子们学有所成以后,更是懒得多管他们一刻。倘若不是少主把他领到骖鸾阁所属的地方来找,那么天下之大,哪里都可能有老阁主的足迹。    远望亭……罢了,还是好好饱览一番山峦的胜景吧。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周遭山峰的影子也随之移动。一群琼鸟正在山谷间盘桓,清澈的鸣叫声在山峰间四处激荡。仿佛一瞬之间山麓上下变得生机盎然。南山麓上的几处湖泊闪着耀眼的波光,东山上曲折的长廊内人头攒动。    “骖鸾阁的美景倒也不负‘十里长亭,百里烟波,千里松涛’的盛名。”玄沐自言自语道。晨风拂过山谷,激起松涛阵阵,与鸟鸣相应成曲。    玄沐俯身看脚下的松林,神色由饱览胜景的陶醉变为了惊异。他眉峰攒聚,凝视了山谷好半天,继而又释然了。玄沐沿着山峰最险处滑了下去,赶向松林最深处。    “师姐。”一名白衣女子扶着另一个女子的肩头。两人均是白衣胜雪,青丝如瀑。    那位女子即使被人扶着肩头,头却依然靠着柱子。仿佛这些支撑她的东西一旦移开,她就会立即倒下去一样。    “师姐!”见她根本无任何反应,这女子也变得不安,急切地摇晃着她的肩头。她仿若一下子从梦中醒来,仰起头问道:“兰若,你说他是不是只是走了,但终有一天会再回来的?”    “师姐,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大师兄虽然已经走了,但你要振作,我们的仇还没有报的!”兰若扶正了师姐的肩头。这个小师妹,远比她看上去要坚强,果敢得多。师姐低下头叹了口气,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松林里穿梭,几声悠然的琴声在林间萦绕。玄沐听到这琴声,却辨不明方向。无论他如何移动,那声音都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永远都那么虚无缥缈。他只能依稀听出来那曲调是《风入松》。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琴声如淙淙流水,但现在由玄沐听来却令他心烦意乱。真不知道师伯的内功已练到这般境地,连弹琴时的指上功夫都这么应用自如,不着痕迹。玄沐故意秉足内力吹了几口口哨,声音清脆尖利,好似地上几只云雀突然欢叫着窜到天上去了。这几声口哨宛如利刃,劈开了原本静谧安详的古琴曲。但奈何这古琴曲都是流水,劈不断,斩不绝,依旧静静地流淌。玄沐有些泄气,索性胡乱地东转西转,四下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师伯就在这儿不出五百步的范围内,可惜草木掩映,我就是找不到。    玄沐此时灵机一动,假意平常地喊道:“师伯!您老刚才有一个音弹错了!”果然,这琴声中断,显然是弹琴人在回想刚才所弹的琴声。玄沐趁机纵身一跃,绕过一棵合抱粗的老松树,转身看到一位端坐着持琴的白衣老者。    他对着老者深深一拜:“师伯,弟子有礼了。”    老者微笑着起身:“你倒说说,刚才我哪个音弹错了?”    玄沐惶恐道:“弟子对音律一窍不通,刚才听出来您所弹的古曲为《风入松》已实属侥幸,哪敢对师伯您的琴音妄加评论?”    “不过,你还是找到我了。”老者点头道。    “刚开始弟子妄图打扰您的心绪,让您的琴音露出破绽,好以此来从琴声中判断您的方向。没想到您的心智如此之坚,不会轻易别外界所打扰。不过弟子想到技艺炉火纯青的琴师,恐怕最敏感的就是被人听出来弹错了音,所以就出此下策,望师伯见谅。”    老者捻断一根胡须,又说道:“倘若我的心智真的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又怎会被你随便的一句话所打扰?不过,你天资聪颖,除了顺利地在这茂密的松林中找到了我,想必也发现了这千里松林的奥秘吧?”    玄沐点点头:“师伯真是在这千里松林里,以松柏为子,下了一手好棋。”    老者笑着摇头,向玄沐说道:“这松林棋局哪里是我的功劳?那是骖鸾阁的先人们见到这么一片连绵的山川,却无参天的松柏相衬,所以就以一盘残棋为局,交错种植了些松柏。后来我师父又补上了纵横的棋格。这些年,松柏在这山中生生不息,把这些空的棋格都填满了。但不知怎地,柏树总没有松树长得好,松树都茂密成林,柏树除了先人种下的几株外,难以再见一株栋梁之材。”    玄沐微笑道:“所以您老站的位置,也让以松树为子的一方赢了。”    老者赞许地点头道:“没错。”说着,老者的手扶向身边那棵合抱粗的古松,“你瞧,我师父当年种下的树,如今都这么粗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啊!”老者的语声竟然有些哽咽。玄沐这时抬头才发现,古松的枝杈上,缠绕着无数白色的布条,在风中颤栗着。    玄沐想到满身缟素的少阁主,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令牌,颤声问着老者:“师伯,难道大师兄他……”    老者低声说道:“沐儿,你明白就好,不要向外界张扬。”    “可是师伯,”玄沐抬头问道,“大师兄的流霜剑法闻名天下,江湖中少有人能与他匹敌,怎么会……”    “少有人能匹敌又不是无人能匹敌。”老者打断了他的话,“沐儿,江湖中生死只是寻常事,莫要小小年纪就担负着仇恨。”玄沐注视着老者凝重的目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师伯,就算大师兄遭遇不测,弟子也难以担当此任。”玄沐说着双手捧着令牌递到老者面前。老者摇了摇手说道:“少年人,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你可是你师父生平最得意的弟子,况且这‘天罗将军’的名号也不是白流传这么久的。只不过时局混乱,仕途险恶,为官非长久之道,也许我骖鸾阁大护法的位置更适合你。倘若以后你有了更好地去处,我再找人代替你的位置。”    玄沐俯身道:“师伯这么说,真是让弟子惶恐了。可是师兄……”    “你怎么又提你师兄了?”老者显然有些愠怒,而后语气又缓和了下来“你们还小,恐怕这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的事,很多你们都还不懂。不过,让我放心地把大护法的位置交到你手里,得给你定个规矩。”    “师伯请说。”    “发个毒誓,不要用你手中的权利,去做任何复仇的事情。”老者一字一顿地说道。玄沐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此时,离两人不远的树丛间,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这两人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竟然都没有感知到这个人的存在。    在荆山余脉与汉水支流河谷的交界处,有一处尖锐的峭壁,如一柄锋利的剑傲指苍穹。据说,上古有汹涌的河水从这里流过,湍急的水势劈开了一座大山,才形成了这处峭壁。河水汇成了云梦。但是,云梦渐渐干涸,才露出了这仅剩的半座山。这处峭壁正对着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在这里,可以看到两股势不可挡的水流融合在一起,奔向更遥远更广阔的地方。    这里虽然险峻,但倘若有人坐船沿长江顺流而下,驶过三峡,再驶过荆山河曲,驶过这些长江至险之处,再到这里,再没有人会留心这一处峭壁,更没有会注意到峭壁上一个草木掩映的山洞。但这里却坐落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血极窟。由于江湖中鲜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并且血极窟的杀手行事及其隐秘,人人谈之色变,于是,江湖中对于血极窟总是有一些离谱的传说。有人说,血极窟的杀手不是人,而是藏在森林里的野兽,扮成人的模样,却专吃人肉;也有人说,血极窟并不是一个杀手组织,而是一个杀人恶魔在江湖四处行凶杀人的幌子;甚至还有人把血极窟和几十年前肆虐江湖的血魔凌雪崖联系起来,说那些都是血魔的恶灵,天一黑就出来杀人。不过好在血极窟是个组织,不会无缘无故的随意杀人,想让血极窟杀人你得掏得起高价才成。所以,血极窟对于普通的侠客,只是有恃无恐。    在这处峭壁的山洞里,一个戴面具的杀手向着背对着他的黑衣人提剑一拜。此时已近正午,洞里很难再有眼光射进来,那个杀手只能很勉强地站在光线边缘形成的半圆内。他只要再退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他拜了又拜,可是黑暗中的人却跟木头似的,根本不理会他。随着那条光线的边缘渐渐逼近他的脚面,他的头上已然渗出了汗水。    “行了,”黑暗中的人终于说话了,“你进来罢。”    那个杀手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黑衣人问道。    “成功了。但是……”    “江湖中有人知道吗?”黑衣人打断了他。    “他们目前在极力隐藏这件事。”    黑衣人冷笑一声:“恐怕只会欲盖弥彰。”    “洞主,”杀手似乎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绝刃被他们抓住了,是救他出来还是……”杀手的目光一沉,继而又说道:“杀了他?”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明策,你认为呢?”    “明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凭洞主选择。”    “救他出来?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怎么救他?”    “绝刃一心求死?”明策疑惑地问道。    “亏我叫你明策!依绝刃的武功和智谋,这个任务虽然艰巨,但还远不至于让他自己身陷其中。他把这个任务最难得部分都已经完成了,后面这些就算出了纰漏他也能全身而退。现在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他自己不想活了。真是个怪人。”明策接道,“那么,一心求死的人,是不是也不需要我们帮忙补一刀了?”    黑衣人“哼”了一声,手指向洞口处阳光的边缘,说道:“你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人能像绝刃一样,每次在洞里只拜我一拜,从来不在意这条线,退到只有脚尖着地时都面无惧色,那么,你们尽可以杀了他。”    明策听了这话,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隔了半天,才说道:“洞主,绝刃对您这么重要,那我们要怎样去救他?”    黑衣人说道:“救他?不用急,有人会替咱们的。你只用在旁边帮忙就成了。”    明策揣测者洞主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要把他的名字透到外面去?”    黑衣人点点头,又补充道:“透给骖鸾阁的人就够了。”    翌日,玄沐在另一位护法子珣的带领下,游遍了整个山峦。子珣并非玄沐的同门师兄弟,也没人知道他武功到底怎么样。他之所以能投身于骖鸾阁,并位居护法之位,全凭他渊博的才学。常言道:“术业有专攻”,一般人学的广博就很难做得精深,一门学得精深却兼顾不了其他。可是子珣却是学得广博且精深。说起骖鸾阁其他的护法,浅柔精通剑器冶炼,能认出所有的上古名剑,并且深谙那些繁复的制作工艺,但是对于现在的一些剑器,她就拿捏不住了,需要时时请教子珣;江兰若精通医药,下毒解毒的本领也在行,可是草药的生长习性她却知之甚少,所以东山的那一片药圃就得由子珣多费心照料;雷啸天制作的火器火雷威慑江湖,可是他对于引线的长度,埋雷的深度,对时间与爆炸强度的拿捏,总也比不上子珣。子珣在骖鸾阁掌控着谷底的藏经阁,一应的古籍,珍贵的药材,古今的名剑都由他来保管。虽然他才华横溢,却少与人高谈阔论,大谈理想抱负。玄沐只听他在一次醉酒后说过:“我子珣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求为骖鸾阁填完那卷《古剑行》,集天下匪夷所思之剑,录天下匪夷所思之人。”更多的时候,玄沐见他摆弄着手中的一堆竹简,一根根翻来覆去地看着上面摘录的古剑名字,抚摸着那些字的手颤抖着,仿佛那是他久别的故友。他把那一堆竹简用丝线串联成册,小心翼翼地卷好,塞进半旧的淡黄缥缃内。他在等待下一次展开这些竹简,再填入一个剑名,用手指阅读那些风雨的痕迹。让玄沐奇怪的是,《古剑行》中所录的名剑已经不下三十把,但是卷首的竹简,却始终是空的。    子珣笑着指向了南山麓,对玄沐说道:“你瞧,这一大片南山麓就归你掌管了。这可是块风水宝地啊,草木繁盛,湖泊众多,可不像那光秃秃的北山。”两人说着就向南山走去。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爆炸声,玄沐连忙回头,看到北山顶上冒出一丝黑烟。玄沐笑道:“雷师兄这几年还在鼓捣他的火雷啊。”子珣连头都懒得扭回去看看火雷爆炸的情况就答道:“是啊,所以属你这南山好了,离他那座火焰山最远,倘若哪天真被他整得着火了,我种在东山的药材可就不保了。哎,你们这四座山只要有一座山出点什么事,最先遭殃的就是我这谷底。”玄沐听到他抱怨了半天,说道:“子珣,你应该这么想,倘若您这山谷出了什么事,那可是四面的山一起遭殃,是不是就平衡多了?”玄沐用手指向了玄沐,笑道:“你小子。”    半个时辰左右,他们已登上了南山。沿着一条湍急的溪水逆流而上,不远处就是一片澄净的湖泊。湖水温润如玉,骖鸾阁的人都叫它“玉泊”。他们穿过了玉泊湖畔的玉泊亭,玄沐略微留意了一下亭柱上的一副楹联,上书:“水石精神出,江山气色来”。笔势苍劲有力,如果用笔如用剑,那的确像极了师伯的字迹。过了玉泊亭,迎面就是一面花障,上面蔷薇开得正盛,一阵浓郁的花香拂面而来。绕过这处花障,他们发现了一块仔细耕耘的花田。这种花叶小巧得让人心疼,每一片都仿佛很仔细地镶上了一道精致的白边。花田中并无鲜花盛开,只有零星的几个花骨朵,洁白如雪。玄沐不禁赞叹道:“这是什么花?如此淡雅别致!”子珣答道:“六月雪。本来是我让兰若种到她那东山上的,等到夏天开花了我好摘下晒干入药。这么美丽的花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种,说是嫌这六月雪味道不好。没想到被她种到这儿来了。”    走过花田,他们又遇到了一处竹篱,里面的梨花有不少探出头来,只可惜如霜似雪的花瓣已落了一地。玄沐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暮春了。    他们在这些花障竹篱中转来转去,简直如同坠入了花海。越走花开得越繁盛艳丽,花香也越浓郁醉人,但他们的心情却由刚开始的心旷神怡渐渐变成了烦躁。他们转过一段一丈长的扶桑花篱,眼前忽然一下子开阔起来,他们正对着一片沉静的湖光山色。赞叹之余,子珣感叹道:“兰若这丫头听说你要回来了,着急往你这收拾,没想到却是在这里弄这些花障迷宫。你们都说我学问渊博,我哪里渊博了?就论这些机关密道,我就比不上兰若。可是要到湖的另一边,我们非得穿过这些树篱花障不可。”    “干嘛不直接飞过去啊?”玄沐问道。    子珣笑着答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好的功夫啊。再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兰若的迷宫到底有多奇妙吗?”    玄沐也不禁微笑起来,说道:“我看兰若的迷宫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把你这个大能人生平最不会的两样都暴露出来了。”    他们说笑着转身,玄沐忽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树篱旁边一株白色木槿花,跟那些艳丽的花朵相比,开得那样幽怨。玄沐一下子明白了兰若费尽心机设花障迷宫的用意。他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子珣见他神色有异,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玄沐强作笑颜地答道。但子珣能够看出来,他这一笑,多么地勉强。    “走吧,我知道怎么出去了。”玄沐说道。    夕阳已经落山,西山上唯余一丝勉强支撑的霞光。玄沐遥望着东方的山峦沉浸在一片阴沉的莽苍里。他垂下了双眼,想起了白日里兰若设的花障迷宫。他叹了口气,默默向东山走去。其实他这次回来,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人,就是兰若。    最后玄沐沿着白色木槿花的路走出了迷宫,而子珣只是跟着他走了出来。子珣自然好奇他是怎样发现出来的路的,竟然连一点弯路都没绕。他只是沉默不语。    兰若是想提醒我吗?她一定认为我在洛阳的繁花里迷失了吧?    他想。    但我又怎么会忘了若痕?哪怕我身在洛阳,又怎么会忘了我在江南的这朵木槿?    只不过他太年轻,从来不明白什么是离别之苦。在他看来,相聚自然甜蜜,分离却不像古人诗中那么痛苦,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会重逢的。    不知不觉间,霞光渐渐消逝,月色也变得明朗起来。    在快到山顶时,他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了前面那位白衣女子,面容依稀如年少记忆中那般清丽,但眉目中却多了一分男子才有的坚毅神情。此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段浅薄如水的月光,但却好似隔着永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沉默了许久,玄沐才问道:“兰若师妹,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兰若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你第一句话,竟然问我,却不问她。”    玄沐长叹一声,紧闭着双眼,又问道:“那……她呢?”    兰若“哼”了一声:“你说呢?我不是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倘若关心她,也不会对她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吧?”    玄沐紧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问道:“她……走的时候,难道没有再说什么吗?难道……你们中间没有人挽留她吗?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吗?”    “没有你,谁能挽留住她!”兰若的声音不高,却很尖锐,显然是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两人一时都安静了,只听到树丛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叫声。    倒是兰若先出来打破了尴尬的寂静。她冷冰冰地说道:“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大护法吧。”    玄沐又何尝听不出这句话的讽刺之意,他哽咽道:“大师兄到底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是兰若冷冰冰的声音:“你和大师兄向来交情不深,他的什么事情,与你有何干系?”    大师兄的确和自己交情不深,毕竟不是拜在同一个师父名下。虽说骖鸾阁与连云山同根同源,但又不能完全摒弃门户之见。自己小时候也经常随师父来到骖鸾阁,但对于大师兄的全部印象,只是他那一手行云流水般的流霜剑法。    他刚想再说什么,面前却只剩下了漏过树叶缝隙的斑驳月光。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湖边啜泣,月光爱怜地轻抚着她的长发。她的身影在湖面上摇曳着,仿佛一段被拉长的月光。不知何时,湖中多了一道身影,她回头,看到的正是师姐浅柔那副憔悴的面容。浅柔的腰间,系着一把精致的古剑,而怀里,却紧紧抱着另外一把。    看到师姐怀里的这把剑,兰若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嗫嚅着:“流霜剑啊……”    浅柔如母亲般地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柔声道:“兰若,前几天你还那样劝我,可现在……”    兰若咬牙又说道:“流霜剑啊,枉你一世英名,生前是人人称赞的英雄,死后却埋没荒草,无人收尸,没人会再想起你……”说完,她泣不成声。     浅柔刚想问兰若她刚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兰若,浅柔,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师兄报仇的。”浅柔抬头,看到玄沐在月光中坚毅的神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信任与感动,她说道:“谢谢你。”    但兰若却想起那天她在树林里听到玄沐发的毒誓,冷笑道:“江湖中生死不是寻常事吗,何必要报仇?”    玄沐全明白了。原来让她真正伤心的,不是大师兄的死,而是师父阻止大家为师兄报仇。我早在师父面前立下的毒誓,现在却又和她说,我下定决心要为师兄报仇。现在,她一定以为我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吧?    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对她们说道:“请相信我。”    兰若扭回头来,用目光逼着他的眼睛:“我问你,御风剑和流霜剑相比,怎样?”    玄沐淡淡答道:“不如。”    “师兄是在洛川被人杀死的,杀了大师兄的人是谁?”    “不知。”    “师命如山,你敢违抗师命,调用你手上的一兵一卒,去端了仇人在洛川的贼窝吗? ”    玄沐紧皱着眉头,半天才缓缓答道:“不敢。”    兰若说道:“那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能为师兄报仇?”    说罢,她又扭回头去,静对着一湖清漾的月光。    浅柔想缓和一下他们的情绪,轻声唤道:“兰若,你这是何必呢?”    玄沐望着两人,目光闪动。    “不管你们怎么认为,我还是会为师兄报仇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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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呵,这什么风把你这大护法吹到我这荒凉偏僻的北山了?”玄沐的脚还没迈过门槛,就听到雷啸天爽朗的声音,只不过,今天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玄沐心想,也许是长久未见师兄,难免会疏远也许。    “啸天师兄。”玄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这么客气干嘛。”但他看到玄沐神色凝重,心中也略知他的来意。    啸天请玄沐坐下后,就为他倒茶。玄沐低声说道:“我来这里,主要想问一下,大师兄的事情。”    啸天倒茶的手突然停下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玄沐。    他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哎,大师兄的身体上有很多处伤口,但却没一处是暗招或虚招,不像是被人暗杀的,而且也没有中毒,倒很像是和人直接挑战。”    “和人直接挑战?”玄沐疑惑道:“以大师兄的流霜剑,天下有多少人能与之匹敌?难道不能从伤口中判断出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至少,也能看出是哪一派的武功。”    啸天叹气道:“难道我们就没想到这么做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玄沐焦急地问道。    “只不过从那些伤口的形状和位置来判断,那是我们骖鸾的剑法。”    玄沐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不由得惊呼:“咱们自己的剑法!”他心想:怪不得师伯不让我追究报仇的事。但他难以相信阁中会有人残害师兄,又问道:“会不会是有人偷学了骖鸾的剑法?”    啸天摇摇头:“我们骖鸾阁的剑法何等神妙,若有人偷练,多少也需要人指点。”    玄沐用手指敲着额头,说道:“就算那个凶手是咱们自己的人,在咱们同辈的弟子当中,又有谁能胜得了大师兄呢?”    啸天说道:“是啊,师叔那天得知大师兄出事,连忙赶来。他一看见师兄身上的伤口,就大惊失色。师叔为人一向泰然自若,我还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师父刚开始还气愤不已,但不知道师叔和他老人家嘀咕了些什么,两位老人家现在好似都忘了师兄被害这件事。”    听啸天这么说,玄沐也疑惑地望着他,却发现啸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许久,啸天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管怎样,我骖鸾阁在江湖上也有了几十年的声望,师弟你担任大护法可不是一件小事,多少也应该设宴招待一些江湖前辈,也好树立威望。”    玄沐低下了头,说道:“设宴这种事,还是算了吧。毕竟师兄才惨死不久,我也是暂任护法而已。更何况,大师兄当年也并没有四处宣扬。我要是开这种先例,实在有损骖鸾阁的名声。”啸天听了这话,非但没有任何的赞同之意,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    “师弟啊,你离开已经五年了吧。”啸天一口饮尽了杯中茶。    “是啊,五年了。”玄沐眼前又浮现出年少时大家一起练剑的场景,虽然苦,虽然累,但每个稚嫩的脸上,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从小到大,我常听师父说,你是我辈中,武功天赋的弟子。你还记得吗,你十七岁的时候,你的御风就能接下师父的金鳞一百零七招。师父还说了,再过十年,恐怕他的位子就得让给你了。”说着,啸天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    “那都是师伯随口的称赞。我就是再练二十年,也难望师伯的项背。”玄沐用手指掂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    啸天冷笑道:“五年了,也不知道师弟你的武功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和大师兄都远远比不上你了呢?”    听了这话,玄沐把茶送到嘴边的手不禁停住了。他已彻底明白了啸天的意思。    他把茶杯又放回了桌子上,叹道:“五年了,我忙于追名逐利,武功早就撂下了。你们倒是日日夜夜都不曾丢弃过,武功应该精进不少吧。”    啸天起身,缓缓踱到了玄沐的背后,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找个好机会互相切磋一下,夜顺便像前辈切磋一下,不是吗?设宴这件事也不用你多费心了,到时候,只要你肯来就可以了。多年的兄弟了,这点心意也不至于推辞吧。”啸天说着,一只手就搭上了玄沐的左肩。    啸天这一下看似随意,实际上已扣住了玄沐锁骨上的三处要穴。只要他略微注入内力,就是致命一击!玄沐不但不能轻举妄动,还必须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不过这一下对玄沐来说也是一惊,再加上他内心悲愤不已,他体内的真气反射般的涌上肩头,险些把啸天的手指弹开。啸天心里不住地惊叹,指尖不由得多加了一把劲,但他却感觉到冲撞自己手指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弱。    只听玄沐有些悲哀地说道:“师兄的这般好意,玄沐怎会推辞?只不过就算师兄信不过我,难道连师伯也不信吗?倘若真是我下的毒手,师伯还会放心地把大护法的位置给我吗?”玄沐运气时的语气依旧平静,他内力的深厚也让啸天吃了一惊。但与此同时,啸天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指触碰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惊得连忙收手。多亏他收手及时,否则像他刚才之间灌注了十成的内力,非要把玄沐的筋脉震断了不可。    啸天的额头渗出了汗水,现在这一惊比刚才远胜千倍万倍。    玄沐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    对于刚才玄沐反常的近乎不要命的举动,啸天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啸天有些愧疚地望着他,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只剩下玄沐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两杯茶。    师兄刚刚的那下,是威胁,也是试探吧?    他刚才内心所有的悲愤与不平,现在都已消逝了。他只是觉得,年幼的那段时光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而他,虽身在骖鸾阁,却永远不属于这个地方。    手边的这杯茶早已凉了,再也不愿入口。而桌子那端的那杯茶还冒着热气,人却已经走远了。    玄沐返回了连云山,攀着草木登向了顶峰,觉得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别样地亲切。到了半山腰,他扫头环望山中熟悉的景色。他看到东南方一块突出的岩石,心中不禁为之一动,他们叫它“望月岩”,其实这块岩石在这重岩叠嶂的连云山实在是普通之至,只因年少时,每月的望日,月儿师妹总是拉住他攀上这块岩石,出神地望着澄澈的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曾经有一次,月儿看着看着,竟然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甜蜜安详的微笑,他害怕惊醒她,一动不动地安坐着,竟然一夜无眠。那一夜,他静静聆听着瀑布落入山谷的回响,听着夜风拂过树丛的声音,以及月儿睡梦中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中,他已迈进一间庭院。连云山山势高耸,虽正值暮春,园中的桃花却开得正盛,满眼都是繁华的锦绣。他一路欣赏而来,顺着这一条花陌望去,只觉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不知忙碌些什么。玄沐只是觉得这身影好熟悉,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那个人也感觉到有人来了,扭回头也望向了玄沐。他一眼就认出了玄沐,马上站了起来,他显然心情很激动,但只是平静地说着:“师兄”。    玄沐也认出了那个人,在脑海中努力拼凑出他年少时的模样。他变了,变得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唯有让玄沐确信就是记忆中那个人的,就是他那双永远悲哀深沉的眼睛。    这样短短一句“师兄”,却让玄沐眼眶湿润了。在阔别五年之后,尝尽了世态炎凉,故人的一句问候要远胜千言万语。    玄沐多想问问蓝石他离开的五年都遭遇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当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但这些问题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简短地回应:“石头。”毕竟,蓝师弟和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又能有多大区别,更何况蓝石向来沉默寡言,问又有什么意义?    玄沐不由得拍了拍蓝石的肩头,只见蓝石的眉头抽搐了一下,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受的伤?”玄沐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伤。”蓝石低下了头。    玄沐有些愠怒,他急切地问道:“这几年,你怎么还是这样,你以为你真是一块石头,不怕疼吗?我问你,你到底怎么受的伤?”    还没等蓝石回答,玄沐就听到一株桃树后面传来月儿清脆的声音:“师兄,别怪蓝师兄了,他是为了帮我救我哥哥才受的伤。”    “你得知你哥哥的消息了?”玄沐问道。月儿高兴地点点头。玄沐头一次见月儿这么高兴。    “看了你们顺利把他救出来了。”玄沐说道,“不过,月儿,这么多年你不是早和你哥哥断了联系吗?你们又是怎么得知他消息的?”    月儿说道:“我哥哥为谋生计,投身于江北的一个小帮派当了打手。不过,洛川派前不久吞并了我哥哥投身的小帮派,我哥哥自然就被抓住了。”    “这个洛川派,”玄沐咬牙切齿道,“只不过在江湖上稍有些名气,竟然比江北第一大帮派断烟城还要嚣张!”    月儿又说道:“师兄,我们也是听到江湖上有人说的,正好蓝师兄回来刚回来,他就帮着我一起去洛川了。”    玄沐瞪了月儿一眼:“你们就趁着师父不在在连云胡闹也就算了,还跑到江北去了。你们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江湖上流传的话可信吗?这万一是个圈套呢?”    月儿不满地撇了撇嘴,又说道:“江湖上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我们现在不都平安回来了?再说,师兄,要按你这么说,我听江湖上的人都说你天罗将军是个有情有义,武功高强的侠客,莫非这话也不可信?”    “你……”玄沐说不过月儿,只能微笑着摇摇头。    “对了,师兄,你还没见过我哥哥呢。”月儿说着就拽着玄沐走了。    “哥!”月儿喊道。只见一个着黑衣的男子从一棵桃树后面绕了出来。    这男子约莫三十岁出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逼人。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玄沐见他第一眼,就觉得此人是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他的目光冰冷锋利,宛如剑光。玄沐的目光自始至终也没离开过他,而他的目光只不过在玄沐脸上顿了顿,玄沐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这还是玄沐生平第一次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那男子躬身一拜,说道:“久仰玄少侠大名,在下萧阳,多谢你们几年对月儿的照顾。”    玄沐连忙还礼:“萧兄这是哪里话,月儿是个乖巧的女孩子,我们哪里有照顾她了,倒是她时常照顾我们。”玄沐望向了月儿,只见月儿微笑地望着他们。    玄沐微笑地说:“你们兄妹已有好几年不见了,如今是该好好叙旧了,我先告辞了。”    “且慢,”萧阳说道,“早就听闻骖鸾阁大护法的流霜剑无比锋利,是当今难得的宝剑,足以与鱼肠,纯钧这样的古剑媲美。在下只是江北的无名剑客,不知是否能借来流霜一观呢?倘若如此,此生也便无憾了。”    玄沐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他。现在大师兄的流霜剑在浅柔师姐那里保管着,我能冒失地去要吗?这可是师兄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拒接他吗?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人笑话骖鸾阁的心胸?总会有些搬弄是非的人,说骖鸾阁中人担心别人觊觎他们的几把破刀破剑。    萧阳见他迟迟不肯回答,便问道:“怎么?有难处吗?”    玄沐咬了咬牙,说道:“怎么会,我向我师兄借来便好了。”    “有劳了。”萧阳答道。    玄沐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就感到有一阵凉意射进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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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古剑行·云泽    江水在船下静静流淌。他就这样任着船顺流而下,流到哪里就算哪里,好似他始终追求自由漂泊的心,漂到哪里就算哪里。岸边夜色中黑魆魆的草木转瞬即逝,不过也将水汽的清香浸润了他的兰舟。    仰面躺在自己无蓬的船上,倒也不错,他想。天作伞蓬水为马。这漫漫世界全是他作主宰,不用奋力仰头便看到满天灿烂星光。星星却是这样集聚而密布的,哪里像月,它们从来都不孤单。为什么船下江水这样湍急,但他看到的夜空,却几乎静止不变?    唉,还是自己太渺小,太孤单了。九年了,也可能是十年吧,时间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变得模糊。那些无数的星仿佛时间的碎片,渐渐聚合在一起。他渴望走出那堵高墙,去看看那个广袤的世界。更何况故乡临海,海的无边无际与海上来来往往的行舟牵引着他的心魂。他既然生为男子汉,本来就要经历风和雨,不想和父亲一样一辈子在繁华得让人压抑的街市中,摆弄着算盘珠子,为了些蝇头小利与人吵破了天,沾染了一身的铜臭。现在想来,如果父亲当初没有教自己练武功呢?如果自己随父亲出去收债时没碰到那几个江湖侠客呢?是不是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安安稳稳的商人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期盼着这个江湖?    他想不明白,这本来就是上苍要考虑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想明白呢?天下人怎么多,上苍恐怕也没工夫想清楚他的安排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吧?    在他的印象里,他年幼时见到的那几个江湖侠客,他们喝酒的姿势是那么地飘逸,他们大笑的声音是那么地爽朗,当他们在回家的途中遇见几个强盗,父亲只是拉住他赶快跑,而他们,却敢拔出剑来,那身手快得让他看不清楚。    父亲也会功夫,按理来说也不比这几个江湖侠客差,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潇洒?    等到他真正成为一个侠客的时候,他才明白,那飘逸的剑招中是自己多年伤病的疼痛,那爽朗的大笑里又包含了自己多少流不出的泪水。侠客的潇洒,只不过是被逼出来的。    在江湖,他并不是那么地引人注目。小时候离家出走,总以为靠着自己的武功可以没有名扬天下,走出来才慢慢体会到父亲的睿智。那个海边小镇毕竟只是这个广大世界的一隅。那些在他梦中飘忽得有些美丽的江湖,拿到他面前却是血淋淋的残酷的现实。    但他不后悔,他手中的云泽亦不后悔。    只可惜,他的云泽是一把比他还沉默的剑。他的手指敲击别的剑时,基本都可以听到“当当”的清脆响亮的声音,只有云泽,简直如一口千年沉默的深潭,吞没了所有的声音。    在他心中,师兄是他最敬仰的人,他也一直把师兄当做知己,无论是武功,智谋,还是为人,都几乎无可挑剔。师兄待他也如朋友一般,可是师兄的朋友遍布四海,估计在师兄心里,他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吧?    他每次想到这里,一种罪恶感就油然而生。他想到,自己这样认为朋友,自己还算得上他的朋友吗?    但细想来,二十多年的光阴已过,他又有多少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惨笑,原来自己最好的年华,已被自己一抛而掷。    当师兄远征边疆的消息传遍了江湖,他心中愈加仰慕起师兄,幻想起金戈铁马的沙场,那种男儿本自重横行的气概。自己多年的时光都虚掷了,总要把自己还算沸腾的热血,抛洒在有意义的地方吧?    你说呢,云泽?    云泽就像一位饱经世事的老者,沉默不语。    他想起师兄离开的那天,师兄与师父下的那几盘棋。师门规定,要离开连云山必须要赢了师父的一盘棋。平时师兄与师父下棋都是输赢参半,但偏偏那天,师兄每一盘棋都输得很惨。师父自然看出了端倪,他淡淡一笑,用指节敲了敲棋局,“想离开这里了吧?”    一向处事不惊的师兄不由得惊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可以如此洞悉他的心思。师父也看出来他的疑惑,笑着捻断了一根白须:“你想赢我一盘棋之后,再告诉我你要离开。”连他都不禁惊讶地望着师父。    “你想走,就走吧。我总不能把一只天鹅,禁锢在连云小小的湖里吧。”师父放下手中的棋子,又说道,“你要走了,为师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再充当一回圣人吧,良言相赠,你须知,人心难测,万事小心。”    师兄攥紧了手中的剑,意欲告别。走之前他又停住了,问道:“师父,徒儿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几天师父的棋艺突飞猛进?”    师父欠身站了起来,笑道:“不是为师棋艺有多少长进,而是你总想走出去,而我无所谓留不留你。”    师兄对着师父深深一拜,他望着两人在夕阳中的剪影。    他也走了,不过是不辞而别。反正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他的消失也会像一缕春雪融入水中一样无痕。后来的一切,谈不上顺利,也说不上坎坷。总之一切都是普普通通,普普通通。他是一个平凡的侠客,和他手中的云泽剑一样平凡。    他最终又看到了师兄,意气风发地走在洛阳的街市中。少时记忆中师兄英挺的面容显得更加英挺,从他身边走过的女子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师兄并没有带侍从,但他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疏远。他知道,不论何时自己被师兄看到,师兄也一定会上前寒暄,绝不会冷淡了自己。他只是远远地望着,然后,离去。    他曾经像师兄提起过自己的家,提起过父亲的严厉,师兄沉着脸,“你这样做,值得吗?都不在意他们是否担心你的安危吗?”这是师兄第一次板着脸和自己说话。他只是想逃离那个圈子,现在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又陷入另一个圈中。    唉。    江水好似碰到了岩石,迅速地转了一个弯,现在他的头冲着江水流淌的方向,他反而觉得更加惬意。    回一次家,反倒让他心事重重。他完全知道自己回家会面临着什么。父亲是不是还会恼怒着自己?他们二老的身体还好吗?父母的双鬓又增添了几根白发?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当年的离开是个错误。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真的错了吗?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被他人定义。但他不知道,伤害是否可以弥补。    江水渐渐平稳,他知道,快要到家了。等他睁开眼睛,小舟停泊的地方的确是他魂牵梦萦的家乡,他沿着记忆寻找。人来人往,街市井然,似乎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已经变了。他突然真切地明白了什么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还记得街头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人,毕呲的沙子爆裂声伴随着秋日特有的甜香。老人的神情依旧专注而安详,仿佛十年来这个小镇从来都是如此,时光被迫在这里停滞。不过,他膝下那个不及炉子高的小孙女现在已是个少女,半蹲在地上向炉子里填柴火。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垂下的披风轻轻擦过鹅卵石的小径。他急切的心情与缓慢的脚步成为了矛盾。    大概是这里吧?    门竟然是虚掩的,他用云泽的剑柄推开。也许是走江湖的习惯吧,他很少用手直接触碰让他生疑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让云泽离开过自己。落叶已铺满庭院,他心中疑惑,要是以前,娘早就打扫干净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帮着父亲料理店铺的老管家赵伯都不见踪影。    他孤零零地伫立了许久,一直在心里重复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已经走了。    他只有出门去问问自己还熟悉的人。“老人家,您知道那户蓝姓人家去哪里了吗?”老人上下打量着他,迟疑了许久才告诉他:    “他们啊,搬走了。”    “搬到哪里了?”他很急切。    老人摇了摇头。    少女笑嘻嘻地盛了满满一袋糖炒栗子到他手中。“您是异乡人吧,想必头一次来这里。您收下吧,这袋栗子不收你钱了。”    他惨然一笑,望着手中的栗子。异乡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故乡,自己倒成了异乡人。他别无选择,只有再次离去。    身后传来祖孙两人的声音。    “小绮,什么异乡人啊,你没看见他脖子上的那块石头,他是小石头啊!”    “小石头?就是十一岁离家出走的石头哥?”    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低头闪动着炉火,飞出了一些明明灭灭的火星。    手中的那袋栗子在瑟瑟寒风中很温暖,他透过一层油纸,感受到了故乡在手心沉甸甸的热量。    他清吟道:    平生一江秋月,    苦恨知音难觅;    仗剑天涯何处?    归来万壑无音。    不远处的几声寒鸦鸣叫,划破了整个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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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这绝对是玄沐在江湖上经历的最危险的一次宴会,却不是他人生中经历的最危险的一次。    真正危险的一次还是他在贬谪前夕的庙堂之上。因为江湖人的刀再快,那也是明刀明剑,朝堂上的暗刀暗剑才是防不胜防的。    那一次,要不是在危急之时,一位琴师拨动琴弦,以谢安之事故技重施,一曲点醒了皇上,他恐怕要身首异处了。    弹的正是《怨歌行》: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忠信事不显,乃见有疑患。    而这一次,他虽被人冤枉,但说不定能引来真正的凶手。其实,他最疑心的人,就是名单上的白血孤剑。    白血孤剑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大,但见过他长什么样子的人却不多,而且也极少有人知道他在断烟城是个什么位置。他名气大却身份隐秘完全是因为见过他又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小陆完全没察觉到这次宴会的危险,竟然还和自己打了个赌:“大哥,你大师兄之前不是约占那个白血孤剑,但他爽约了吗?咱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觉得白血孤剑这次还是不来。”    玄沐问:“你赌什么?”    小陆想了想,说道:“我轻功不如你,就赌你的那匹青骓。”    “好,那如果你输了呢?”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玄沐笑道:“这赌注也太不公平了。”但他还是同意了,而且觉得自己输定了。    酒过三巡,已有几位急脾气的客人和玄沐交过手了,但这些都是江湖中二三流的剑客,玄沐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只有啸天明白这些客人的真正用意,冷冷在一旁看着。    “玄少侠真是好身手。”席中有一人站了起来,满面春风地说道:“在下怀玉山掌门王金璞,想领教一下玄少侠的御风剑。”说着,一柄九环刀已然在手。    这柄九环刀沿着刀背穿有九个雕龙钢环,只不过和普通的九环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九个钢环相串相连,光看这九个环就知道这刀出于名家之手,这么繁复的工艺是一般工匠做不到的。    刀不一般,使刀的人也就不是一般的侠客。    玄沐知道,王金璞和雷啸天的父亲是生死之交。    不过,这九环刀用的就是勇猛与蛮力,并没有什么巧妙的招式。王前辈和自己的师父差不多年龄,虽然这些前辈内功修为极深,但毕竟年老体衰,用刀的灵活已远不及当年。九环刀向来沉重,它全靠刀背上的九个环使刀势变化,同时增加声势,恐吓敌人。    “请。”玄沐躬身一拜。    王金璞点头表示称赞,刀同时横空劈出,九环相连,刀环相击,撞击声如同战前擂鼓。    这一眨眼的功夫,刀已连空劈出十下,在常人眼中,玄沐面对的只是一片银亮的光芒,不知刀在何处。    但在玄沐看来,这位老前辈果然还是不如以前了。他记得小时候看这位老前辈舞刀,凌空一劈就是十八刀。    对于靠蛮力用的刀,这刀是越使越威风的。前十招都不会是最勇猛的,一般的侠客都可以应付下来。可偏偏玄沐把这十刀都躲过了,他一刀都没接。    空留九环在刀上叮叮作响。    王金璞也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可这样的情况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而此时玄沐的剑才在手。    啸天看到玄沐左手拿着御风,右手却拿着一把极普通的剑。他内心疑惑,玄沐什么时候开始使的双剑?    九环刀余力未歇,又迎面扑向了玄沐。玄沐举剑来迎,就在刀剑相击的一瞬,突然剑光一闪,擦着九环刀的刀面而过,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九环刀突然扑空,沉重的力道将老前辈的身子往前一带,那条弧线离老前辈的鼻尖只差三分。在座的人都不禁为王金璞捏了一把汗。    这九环刀虽勇猛,但无奈玄沐一直在躲它的刀锋。就像一把铁锤打在一团棉花上,打不碎又揉不烂,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五十余招过后,九环刀的刀势已显出了疲态,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气势。王金璞纵身一跃,刀借助下坠的力量直劈而来,这招“劈山式”已将九环刀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尖利的风声夹杂着铿锵的金属交击声,震得人的耳膜生疼。全座都在屏息看着两人的招式,这一刀惊得几个人险些叫出声来。    这最有威力的一刀,玄沐非但不躲,还将手中的剑一横,生生迎上了九环的刀锋。只听“叮”地一声,玄沐手中的剑被刀锋斩断,但与此同时,那刀剑相击的声音也停止了。王前辈觉得手中的刀有些异样,低头一看,那断剑嵌进了九环,剑尖直指自己的手腕。他要再挥一下刀,那九环带着剑尖,他的手势必要被划伤不可。    而自始至终,玄沐手中的御风一直被他别在身后。    玄沐又朝着这位老前辈一拜,恭敬地说道:“前辈刀法天下无双,晚辈输了。”    实际上,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再打下去真正输的人是谁。只不过玄沐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留足前辈的面子。玄沐本来的目的是以断剑制九环,但前辈已经言明要挑战他的御风剑,只拿着一柄普通的剑未免会让人觉得他太轻狂。而且他双剑在手,显然为这位老前辈多留了一些颜面。    前辈也明白玄沐这么做的原因。他抱拳道:“后生可畏。”    此时,从席间突然飞出了一点寒光。那光芒闪烁着,飞向了那位前辈。这前辈毕竟经验丰富,玄沐刚想说“小心”,那九环刀就已经举了起来。不过,这枚暗器射向了九环内的断剑,刚才还牢牢嵌进环里的断剑被猛地推了出来,沿着老前辈的前臂划了一道口子。    众人正在惊愕时,只听席内传来一阵冷冷的嘲讽声:“倚老卖老,明明输了,却不敢承认。”众人的目光都射向席上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他就坐在王金璞的位置上,正在自斟自酌。    席中有人交头接耳:“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我可没看见有人进来过。”    “他不会是白血孤剑吧?”    “有可能。”    然而,席中只有玄沐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王金璞怒视着黑衣人,啸天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黑衣人面前,问道:“请问阁下可是骖鸾阁的白血孤剑?”    黑衣人还是自顾自地饮着他的酒,随意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话在旁人看来,无异于承认。    啸天按捺着火气说道:“你如果是,作为客人,那也不能随意伤人。如果不是,请你出去,并且向王前辈道歉。我骖鸾阁绝不允许有人这般侮辱客人。”    黑衣人突然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说骖鸾阁侠义无双,原来骖鸾阁的人说话都这么冠冕堂皇。坦诚来说,你们设宴不就是为了找出杀害你大师兄的凶手吗?”    听到这里,席上的侠客都大惊失色。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受啸天所托,本以为来了只是和玄沐比试比试功夫。他们中不少人还疑惑骖鸾阁好好的为什么换了一个大护法。现在黑衣人的一番话不仅打消了他们所有人的疑问,同时也激起了他们的愤怒。    受伤的王金璞脸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他冲着啸天说道:“雷啸天,亏我和你父亲交情那么深,怀玉山在江湖上虽不能和骖鸾阁相提并论,但也是正义之派,从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现在你看见了吧,老夫可没能力杀你的大师兄!”    “王伯……”啸天想向王前辈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王金璞对着众人说道:“这鸿门宴的酒,我王金璞是喝不下去了,怀玉派失陪了!”    “全英,正平,咱们走!”王金璞叫上两个弟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群雄见了王老前辈这般,纷纷说道:“失陪了!”“告辞!”啸天劝了这个阻那个,都无济于事,一时间人走席空。他本意并非如此, 但又不能说实话,无论如何都会让骖鸾阁和自己颜面扫地。他现在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玄沐在心里暗暗赞叹着萧阳,他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就把他和自己的麻烦都扔给了雷啸天和始终未露面的白血孤剑。不过,骖鸾阁的颜面为大,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清白玷污了骖鸾阁百年的名声。 他急匆匆地出去劝阻众人。    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雷啸天火冒三丈,冲着黑衣人吼道:“白血孤剑!你到底什么意思!”那黑衣人不动声色,左手持杯在那里慢慢地喝酒。此时啸天看到他手上那道明显的伤痕,他明白只有师兄的流霜剑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口,心中更加悲愤,“刷”地一下拔出了火凤剑,刺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挡了几剑,雷啸天发觉他这几剑的确和骖鸾阁的剑法及其相像。啸天盛怒之下,火凤舞得越来越快,双剑相击,激起一丛丛火花。    最后,火凤剑竟然燃烧起来,透过跃动的火光,剑上的那只火凤凰好像在翩然起舞。    啸天将手中的烈焰一次次逼向黑衣人,有好几次险些烧着他的衣服。    啸天厉声道:“是不是你杀了我师兄?”    那黑衣人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啸天说道:“不是的话,你休想逃脱干系,是的话,拿命来!”说着,火焰已经逼上了黑衣人的衣袖。    黑衣人急忙扑灭了火苗,冷冷说道:“好一个屈打成招的骖鸾阁,小心引火烧身!”    啸天也冷笑道:“我摆弄了这么多年火凤,我倒很想知道我要怎样才能引火烧身!”火凤又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    黑衣人接连躲了几招,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桌上的一杯酒被震飞了起来,黑衣人空掌劈向了空中的酒杯,杯子一倾,杯中的酒浆涌出,迎上了扑面而来的火焰。燃着的酒浆立马顺着火凤剑打湿了啸天的衣袖。情急之中,啸天一把扯下了衣袖,避免火再烧到身上其他地方。不过,他的手臂已被飞溅的火花燎出了好几个水泡。    就在啸天着急灭火自救的时候,黑衣人飞身离开了。    血极窟。    洞主极其罕见地大笑起来,又阴冷冷地说道:“绝刃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这么一闹骖鸾阁的宴会,不仅让骖鸾阁名声扫地,还把矛头指向了断烟城。”    明策说道:“最重要的是,他帮骖鸾阁的玄沐摆脱了嫌疑,想必玄沐应该对他感激不尽。绝刃取得了那个人的信任,我们下一步,就容易得多了。    洞主点头道:“不错。只要绝刃能通过我为他设的最后一关,我就能放心地把七星剑交到他手里了。”    明策问道 :“七星剑?绝刃的剑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应该足够可以驾驭了。”    洞主说道:“明策,你错了。这世上,再厉害再锋利的剑不过只能保护周身三尺之内,取人性命也不过三步之中,而我要给他的这把七星剑,能掀得起整个江湖。”    明策惊讶地望着洞主。    洞主笑道:“怎么,你不信?”    明策回答道:“眼见为实。明策想亲眼看一看这把七星剑。”    洞主正色道:“那你还是祈祷绝刃能顺利过这最后一关吧。”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得知事情原委的浅柔很生气,批评起兰若和啸天。他们二人的头耷拉着,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们骖鸾阁的弟子们情同手足,怎可以随意互相猜忌?你们这样一做,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咱们骖鸾阁吗?”浅柔正说话的时候,玄沐走向了他们。    “浅柔师姐。”玄沐问候道。    “玄沐,啸天和兰若胡闹,我代他们向你道个歉。”浅柔说道。    玄沐回答说:“师姐这说的哪里话?不管怎样,凶手差不多找到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挽回骖鸾阁的声誉。”    兰若冷笑道:“哼,别在这里装好人了!”    “兰若!”浅柔责备道。    “本来就是,师姐。”兰若以同样的语气冲浅柔喊道。她对着玄沐说道:“一个曾经山盟海誓,最后抛弃挚爱去追逐名利的人,要别人拿什么去信任他?”    “喂,江兰若!你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好不好?”啸天看不下去了。    “我哪里有搬弄是非了?你问问他,他是不是和若痕姐姐有三年的相见之约?三年之期到了,他又到哪里去了?”兰若的声音有些哽咽。    啸天叹了口气, 说道:“当时边境战时正急,啸天回得来吗?再说,他也并没有忘了这三年之约啊,他不是寄回来一封信吗?”    兰若也毫不相让:“你以为若痕姐姐是这么量小的人吗?他在边境的仗已经打完了,名誉,地位他都已经得到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    啸天说道:“朝堂之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当时师弟面对高位,也是一再推让,,这也成了江湖上一再称颂的佳话。那时,边境的战事刚刚平定,死伤的将士无数,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担此重任了。你现在看看外面,战乱平定已经两三年了,外面还是一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样子,可见朝堂中,真正有作为,有担当的人又有几个!我们骖鸾阁在这片山林里自给自足,你当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倒是你,兰若,若痕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所有人难道还不够劝若痕留下来吗?若痕要是还在,所有的一切早就解决了!”    玄沐喊道:“行了!能不能别再说了!等到大师兄的仇一报,我自然会去找她,我会当面把所有的事情和她解释清楚。”玄沐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兰若有些紧张地问道:“慢着!江湖茫茫,你要到哪里去找她?”    玄沐苦笑道:“只要我走得足够远,总能找到的。”    兰若说道:“你永远都找不到她的!”    “你什么意思?”玄沐回头问她。    兰若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我是说,她不想见你,会一辈子躲着不见的。”    听了兰若的这番话,玄沐内心不由得一痛,难道我真的把她的心,伤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管如何,我都要去找找她。”他说到。    兰若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门, 她再也忍不住了,靠着门啜泣起来。    她所有的眼泪只能留给自己一个人流。    都怪我刚才情急之中和啸天斗嘴,逼得玄沐说要找若痕。    这个傻瓜,他要真去找的话,要他找到哪里去,找到何时才是休啊?    那把事实告诉他吗?    不行,不行,只是若痕姐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我一定要遵守诺言。    可是若痕姐姐,玄沐真的爱过你吗?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吗?    她听到冥冥之中好似有人在回答她:    兰若,你的大师兄爱过你吗?你还不是为了他默默忍受了一切?    泪光中,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年幼时的场景:    飞雪和流霜在空中交击着,闪动的剑光迎着两个人笑脸盈盈。那个少年爽朗地笑道:“唉,我又输给你了!”    那少女的面庞如春风一般,她笑吟吟道:“谁叫你一直让着我啊?”    浅柔师姐和大师兄从小待自己如妹妹一般,她也一直尊敬和敬佩着他们,而此时,看着他们二人甜蜜的笑容,她的心中,不知是苦,还是甜?    兰若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把剑,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也许这样能留住他。    玄沐和啸天两人骑着马在道上飞驰,日头渐渐高了,两人不免渐渐觉得有些饥渴难耐。正巧路过一家酒肆,两人飞身下马。    啸天一边擦汗一边问道:“你确定咱们一定能追上王伯?”    玄沐说道:“怀玉山离咱们骖鸾阁这么远,快马加鞭也得两三日才能到。况且老前辈身上还有伤,咱们应该可以追上的。”    啸天问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怀玉山啊?”    “一是显得咱们有诚意,二是万一老前辈正在气头上,不让咱们进山怎么办?”    啸天又忍不住问道:“咱们为什么偏偏要先追上王伯呢?”    玄沐回答道:“王前辈和你的父亲是生死之交,就算你不小心惹了他,只要你诚心道歉,这么个面子,他还是会卖给你的。况且,王前辈是这批客人中年龄最大,资质最高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原谅,并且能让他出面为咱们骖鸾阁说话的话,咱们的声誉就能挽回得差不多了。我相信,王前辈的话,江湖人还是听的。“    啸天愧疚地说道:“玄师弟,这几天,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对不住,是我冤枉了你。”    玄沐微笑道:“师兄,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我的心情,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啸天低声说道:“我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玄沐把他拖向了酒肆,说道:“既然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那还不赶快吃饭,吃饱了好追上前辈道歉啊。”    他们一进到酒肆,就看见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位体型雄健的老者,他右手手臂上还包扎着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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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二章    流霜剑影    “萧兄,这就是流霜剑。”玄沐把一把暗青色的剑放在石桌上,剑光黯黯,精光内敛,如同荒草断苇中一泓结冰的秋水,只敛其光芒,却不减其锋利。    这其实也是玄沐第一次端详流霜剑。看到这把剑,玄沐也不由得想起大师兄,他为人也如同流霜剑,武功虽然高强,但从不刻意炫耀。杀他的人,一定是一个武功诡异的疯子。    萧阳也在暗暗赞叹着这把剑。他的手指触及到流霜的剑尖,惊异道:“这把剑的剑尖好古怪,竟然有两个突起的锯齿,我可只在刀上见过。”    这话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玄沐的目光也移向了流霜的剑尖。的确,虽然从大师兄的伤口来看难以找出凶手,不过,只要大师兄能伤凶手一二,从这么奇异的伤口出发,找到凶手应该不难。    萧阳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神思:“听说玄少侠过几天就要担任骖鸾阁的大护法了,还要大宴天下侠客,在下先在这里恭贺一声。”    玄沐无奈地一笑:“有什么可恭贺的。”    只听萧阳又说道:“唉,只可惜我已过而立之年,见识还是这般浅薄。不知少侠这次设宴,能否带我一同前去,让萧某大开眼界呢?”    玄沐怔住了,这哪里是设宴,但他真不知道如何推辞。    萧阳见他久久不肯回答,又问道:“莫非少侠认为萧某在江湖上没什么声望,所以不配参加呢?”    “不是的,萧兄。”玄沐连忙摆手,继而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只不过……我希望这次设宴,来的人越少越好。”    一般人问到这里,都知道主人一定有难言之隐,都不会再追问。而萧阳偏偏又说道:“他们冤枉你,你就这么顺从地任他们的摆布吗?”    玄沐目光灼灼,厉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阳正对着他的目光,冷笑道:“竟然你问我,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萧阳问:“你师兄的武功和你比起来如何?”    “我自然不如师兄。”    萧阳又问道:“你师兄可有曾废了武功?”    “没有。”玄沐淡然答道,心里却不免有些生气。    “那你师兄可有曾背叛骖鸾阁吗?”    玄沐听他这么问,实在是怒不可遏,愤慨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师兄为人做事一向走得正,行得端,你为什么要这么无端质问?”    萧阳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竟然都没有,那么倘若他人还在世,哪里还容得你坐上这个位置?”    萧阳说话虽然刻薄,但是句句在理。玄沐一时倒无话可说。    萧阳又说道:“前几天月儿和我说,她不明白你为何要设宴,因为这实在不像你的行事风格,骖鸾阁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过,真正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那份所请宾客的名单。里面的侠客我也有所耳闻,但你在江湖上侠名已久,朋友也不少,为什么这些侠客里,和你关系好的,一个也没有呢?”    玄沐望着他,萧阳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骖鸾阁和断烟城,向来势不两立,这名单中竟然有断烟城白血孤剑的名字。不请朋友也就算了,你们怎么把敌人给请来了呢?而且连云山和骖鸾阁的关系不用说了吧,但连云山的弟子除你以外竟然一个都没有。想必你师父和师伯都不知情吧。”    玄沐刚才灼灼逼人的目光也渐渐柔和,因为萧阳的每句话都在情在理。    萧阳又说道:“这么奇怪的名单,我可没见过。你们骖鸾阁出了人命,不急着报仇却忙着设宴的,我更没见过。”    “那么又怎么样?”玄沐问道。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萧阳盯着玄沐说,“这次设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害你大师兄的人引出来,而且你的嫌疑最大。”    “为什么我的嫌疑最大?”    “你一回来,你大师兄就死了。你说为什么你的嫌疑最大?”萧阳的眼睛微眯,似乎带着嘲笑。    玄沐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玄沐虽然是追名逐利之辈,但靠这种方法得来的名利,宁死不受。”    “可是别人却不一定是这样想的。”萧阳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他从桌子上拿起了流霜剑,递到玄沐面前。“多谢。今天真是让萧某大开眼界,认识了无比锋利的流霜剑,也认识了传说中那个侠义天下的骖鸾阁。”    对于萧阳的反讽,玄沐无话可说。当他伸手去接流霜剑时,萧阳的手腕一松,让他接了个空。这时,他看到萧阳另一只手闪电般地触向流霜的剑尖。来不及多想,玄沐连忙抓住流霜,身体后退,但是晚了,下坠的流霜已经把萧阳的左手手背撕裂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桌上。    他已经撤得足够快了,流霜的剑尖没有一缕血痕。    只不过萧阳更快,而且来得突然。    “你……”玄沐不明白萧阳到底在干什么。    萧阳看着自己的手背,笑道:“伤口的形状果然很奇怪,不知道这样,少侠是否同意带我一起去了呢?”    “萧兄……”玄沐明白了他的意思,睁大了双眼。    一个初次相识的人,能给予他这么多信任,还主动帮他摆脱嫌疑,玄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但他还是不禁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阳淡淡答道:“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报答你,感谢你在月儿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少侠该不会让我白受伤了吧?”萧阳举起自己的手问道。    “不行。”玄沐说道,“本没有做的事,何必担心别人怀疑?”    “你不是很在乎你的侠名吗?”萧阳冷冷道。    “但我更在乎我的本心。”玄沐直视着萧阳。    “好,这个天罗将军不是浪得虚名。”萧阳又说,“但我也在乎我的本心。不管你请不请我去,我就是喜欢做不速之客。”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哥哥吗?    她只记得,小时候他的笑容,是那样地和煦温暖,每每在自己害怕时流眼泪的时候,哥哥总会板起脸,用生硬的手法为自己擦去泪水。他会说,月儿,不许哭。她立刻就不哭了,望着他的眼睛,明亮坚韧得仿佛有阳光藏在里面。那个时候,他的笑,是那么地明朗。    渐渐地,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变得清晰,但那阳光般的笑容,却好似永远藏了起来。他变得冰冷了,变得嗜血了,变得宛如一个陌生人——除非他的心还是如此。    在自己刚刚十五岁的时候,哥哥几近残忍地把自己从他身边赶走,他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你走吧。”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与哥哥分别之后,她抱着玉箫在街上落寞地走着,不知去哪里,也没有地方可去。已是日暮,那条街上的人稀稀疏疏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无人在意她的失魂落魄。她耳边一直萦绕着那首《剑魂》,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她音律,可她就是能无师自通。仿佛上天一直在她耳边弹奏着《剑魂》一样,她也能用玉箫吹出这首曲子。萦绕在她耳畔的,应该是琴声吧。    天上悠悠地下起了小雨,地上溅起一朵朵尘花,她感到一阵凉意袭上心头。她不想再走了,坐下了用手抱着膝盖,任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她的长裙,玉箫上布满了一层水雾。    她听到头顶突然有人说话:“姑娘,外面下雨了,到里面去坐坐吧,别淋湿了自己。”    她一抬头,就碰到了清澈如水的目光。那双眼睛令她怦然心动,那分明是哥哥小时候的眼睛啊,她心中的阴翳,一扫而尽。    他身披蓑笠,轻轻扶起了她。在路旁的小店里,她手捧一杯温暖的花茶,出神地望着他那张始终微笑地脸,她在心中,一直默念着“哥哥,哥哥”。    他劝慰道:“姑娘,赶快回家吧,别让家人担心。”    她悲哀地说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长叹一口气,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你还有亲人吗?”    他先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狠狠地摇头,低头望着手中的那杯茶。    他啜了一口茶,说道:“其实,我也是孤儿。”    她惊异地望着他,他嘴角仍然上扬着,但目光中已然多了一丝落寞。    从此,她就落脚到了连云山。    但这几年来,她时常担忧着他。哥哥离开那个地方了吗?明明他憎恶那里,为什么他迟迟不肯离开?    只剩下夜风轻抚着她的长发。    夜深了。萧阳一个人正对着安静的湖面,陷入了深思。    他的内心绝不会如湖水那般平静。实际上,这么多年了,他的内心从来就没有真正平静过。    倘若他早点知道月儿在这儿,他接到任务时下手就不会这么快了。    而他下一步的任务更加棘手。    他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子,投向湖心,打破了湖水本来的平静。然而,湖心的涟漪只是荡起了几圈波纹,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他长叹一声,继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萧兄。”他回头,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蓝石。他说道:“还没来得及谢你的救命之恩。”    蓝石轻叹道:“这是哪里话?绝刃兄……”    萧阳一听到绝刃两个字,拔起剑就指向蓝石的咽喉。他冷冷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绝刃的?”    蓝石的手指移开了萧阳的剑尖,平静地说道:“绝刃兄难道把我忘了吗?我是木刀。”    萧阳提剑的手缓缓放下,说道:“没想到辞别之后,你到这里来了。”    蓝石难得地笑了,又说道:“绝刃兄还没有离开那里吗?”    “别叫我绝刃了。”萧阳答道。他没有直接回答蓝石,但蓝石已经明白了。    “唉,看来你果然没有离开那里。”    蓝石说着,也坐到了湖边。    蓝石问道:“既然你还没有离开那里,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到连云山,是什么目的?”    萧阳回答:“我不是被你们从洛川救出来的吗?”    蓝石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投身于江北的无名帮派了?还能被洛川的人逮住?”他盯着萧阳冷冰冰的眼神,却迟迟没有回应。    蓝石又说道:“你的这些话,骗到了我师兄,骗到了连云山的所有人,甚至骗到了月儿,但你骗不了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阳问道。    他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杀人的买卖,可不可以不要再做了?”    萧阳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乐意在血极窟呆着吗?我别无选择,无法回头。”    “什么叫别无选择!”蓝石的语气有些激动,“萧兄,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样,离开那个恶魔的组织,投身骖鸾,投身连云,投身于天下侠义的所在!”    萧阳冷笑道:“我记得你走的时候,你说,你要找到真正的侠义。你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骖鸾阁真像江湖人所说的那般侠义无双吗?”    蓝石低声说道:“江湖中的说法,多少都会有些夸大的。”    萧阳起身,在湖边慢慢踱步,又说道:“这个江湖足够让你失望吧,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为什么不回去?”    蓝石无奈地说道:“去年秋天我回去过了,不过,他们都已经搬走了。”    萧阳问道:“你家在哪?”    蓝石说:“在长江下游一个海边小镇,离扬州不远,顺着江水就能到。”    萧阳忽然想起一件事,一只手扶住了湖边的一株柳树。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姓蓝?”    蓝石点点头,但他又疑惑萧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萧阳的手抓紧了柳树的树干。    湖的另一端,玄沐恰好路过,瞥了一眼两人的身影。    彻底没有退路了,他想。我到底要不要将事实告诉他?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胸口受了不小的伤。他用手拼命捂住胸口,却无奈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流下。天寒地冻,他衣襟上的血早已被冻住了,但伤口的血却还没有凝固。他决不能停下,因为后面还有两个死命跟着他的幽灵。    他望着身后的一长串脚印和血迹,这些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的行踪。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按在自己的胸口。不浅的伤口受到这样冰雪的刺激,那刺骨的疼痛的确让常人难以忍受,他紧皱着眉头。不过还好,伤口的血止住了,痛苦也缓解了不少。他急切地喘了几口气。    后面的两个人追了上来。    这两人乍一看,一个是小个子,另一个是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说道:“你怎么不追了?”    精明的小个子说:“你没看见血迹和脚印都没了吗?”    大汉弯腰仔细看了一下雪地,直起身说道:“血迹没了很容易,但脚印?”    小个子立即答道:“糊涂鬼!江湖中走过雪地能不留脚印的高手不在少数,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血止住的!他肯定还在附近。”    “那你说他本来就可以掩盖脚印的,为什么还要故意露出来?”大汉无意中问了一句,但这话立即引起两人的警觉。他们四处环望,但除了漫天大雪,天地间悄无声息。    小个子如释重负:“杞人忧天。”    大汉突然拍了一下小个子的肩膀,小个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们头顶的树冠旁有一个在风雪中飘动的衣角。    “嗖”地一声,万点寒光打向了那片衣角。隔了半晌,树冠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哼,”那小个子说道,“只不过是一块破布,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然而,当他说完这句话,他就立刻后悔了。他发现地上的脚印有些异样。    “你看!”小个子叫道,“这里竟然有往回走的脚印!”    大汉看了以后脸色也变了,惊讶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原路返回的?”    他们想看明白他到底走向了哪里,但无奈前面的脚印已被他们自己的脚印弄乱了。    小个子在大汉身旁耳语:“这么短的时间,他身上又有伤,绝对还在附近,仔细看树上。”    他们沿着原路走了几十步,小个子拽了大汉一下,他们同时抬头,看到了光秃秃的树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    零星的寒光射向头顶,只听“叮”“叮”两声,那几个仅剩的可怜的暗器就被深深嵌进了雪里。    树上的人飞身跃下,愤怒地望着他们,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    两人一时目瞪口呆,因为这不是他们一直跟着的人!    而且眼前的这个人貌似也不太好惹。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声“对不住”,就觉得身后好像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声音连续且急促,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平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射出手中的暗器,他们射出暗器要比拔刀快得多。    当他们中指扣到掌心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两手空空了!    他们连忙转身,但剑光已经迎上两人的喉咙。    只一剑,两人几乎同时倒地。    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那个人冷笑道:“好你个绝刃,你对付不了他们,你就把他们引向了我。你不知道这两人都是使暗器的好手吗?”    他惨笑道:“也不能让你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啊?”    刚才他就躲在系着布条旁边的那棵树上,想着那闪过的万点寒光,他还是心有余悸。重伤之下,要不是他想办法利用一直跟踪他的明策,把两人的暗器都耗尽,他哪能平安脱险?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时,身后的明策说道:“怎么?想让我帮你收拾这两个人的尸体吗?”    他惨然一笑:“放心,深山里,下雪天,食物难寻,那些野狼会帮咱们处理好一切的。”    尽管他顺利完成了任务,但回去复命时,洞主却叫他跪在外面的雪地里。    现在他耳边还回响着洞主的话:    “出去!跪倒外面!”    他胸口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洞主,绝刃受伤了!”木刀说。    “他活该!木刀,你问问他,他是不是一剑就可以结果了对手!”洞主又转向了他:“你为何在动手之前要犹豫?你怜悯对手的时候,难道你的对手会可怜你吗?”    木刀见他在寒风中跪着,一动不动。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了下来,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冻结成了血珠。    木刀又向洞主说道:“洞主,不管怎么说,绝刃他都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    洞主“哼”了一声,又说道:“要不是他止住了伤口的血,避免把血迹引到这儿来,我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洞主说着就转身离开。    “洞主!”木刀在后面喊道。    “木刀!”洞主似乎被他多次的求情弄烦了,低声吼道:“你也这般愚蠢吗?你这把木刀,到底什么时候能变成我的一把得力的钢刀!”    不过,自始至终都只有木刀一个人在为自己求情。    不知什么时候风雪停了,伤口的血也不再流了。但他身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起身,发觉双腿已经僵硬了许久,只能倚靠着旁边的一棵树,他的身子沿着树干滑了下去。    他已经起不来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掸去身上的雪。    他听到木刀的声音:“绝刃兄,我是来告别的。”    他说道:“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木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去找天下真正地侠义所在,但愿你,也能早点离开。”    恍惚间,木刀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不知道木刀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血极窟里的杀手,常常戴着面具。    他心里其实很感激木刀,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过。    他突然很想仰天大笑,嘲笑自己,但他只感到脸上火辣辣地,他没笑出来,更没有流泪。    坐了一会,他试着活动一下双腿,觉得身体内的血都好像往腿上涌去。他扶着树干慢慢地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外面。    风雪停了,天地间竟然隐隐有了清亮的月色。    他向一个普通的村庄走去。那里,万家灯火早已陆陆续续地熄灭了,只有一盏灯还执着地亮着。    当他一个人在雪地里挣扎的时候,他的内心是一片冰冷的荒原。可现在,那盏灯亮着,就好似在他身旁,有一丛温暖的篝火。    他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柴门,月光映着雪色踱了进来。他看到月光中的那个小女孩,匆匆跑过来搂着他的腰,轻声呜咽道:“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外面都黑了,月儿害怕。”    他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说道:“月儿不怕,你看周围虽然黑了,但月亮婆婆不是出来了吗?她是你永远的守护神。”    “哥哥!”小女孩抓住他的衣襟,大哭道:“你流血了!”    “月儿,”他有些慌张地说道,“不是哥哥的血,是今天哥哥在树林里碰到一只大熊,是那只大熊的血,哥哥怎么会受伤呢?”    月儿听他这么说,不再哭了,而是仰着头,她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有些兴奋地问道:“一只大熊?它很凶吗?”    他点点头,又说道:“不但凶,还很狡猾。我刺它的时候,他就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去了……”    他开始努力编他力战大熊的故事,直到月儿靠着屋子角落里的稻草堆睡着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扯下了他身上沾着血的衣襟。    透过柴门的缝隙,他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门口晃动,他警觉地推开了门。    是明策。    他转身看到月儿睡得正熟,便轻轻地出去关上了门。    明策缓缓说道:“原来这个小女孩是你的妹妹,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你拐来的。”    他说道:“那又怎样?”    明策长叹一声:“也许我今天应该帮你在洞主面前扯个谎。”    他冷笑道:“难道你说假话,他就不知道吗?”    明策伸手递过来一个木盒。他打开一看,一把金钗躺在木盒里,在月光下闪耀着点点光辉。他的内心不禁为之一动,这把金钗与那天他和月儿在集市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颤动的金叶簇拥着一颗圆润几近完美的珍珠,他从月儿的眼睛中看到了渴望,就像每个女孩子看到珠宝时都会自然而然迸发的那种渴望一样,但月儿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拉着他的手默默走开了。    明策说道:“这就算作我给月儿的一点见面礼吧。”    他把木盒推到明策面前,说道:“月儿只是个小女孩,这样贵重的礼物,她不能收。”    明策笑道:“还是收下吧,毕竟月儿也快要到及笄之年了。”    他冷冷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明策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给月儿一件礼物,就是有求于你呢?”    他冷笑一声,说道:“你向来都是只铁公鸡,我的酬劳都能被你克扣九成多,这次突然这么大方,要是你没什么要求,连鬼都不会相信。”    明策微笑道:“你要偏说我有求于你,那便是吧。刚才,我接了个单子,是去灭一个扬州蓝姓人家的口。我只是觉得好奇怪,听说这户人家世代经商,本本分分的,从来也没有和江湖有什么瓜葛。为什么洞主偏偏要这家人的命呢?”    他也有些许疑惑,回答道:“也许是他们无意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吧?”    明策摇摇头:“这个单子可没有买主,完全是洞主自己让我去的。”    明策又说道:“更让我困惑的是,不过是一户普普通通的经商人家,洞主竟然让我和飞剑一同前去。他是认为我的武功,烂到这种境地了吗?”    他说道:“连明策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然而,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了。    蓝石的武功既然是家传的,那他父亲的武功自然也不低。    可蓝石永远不会想到,他父亲,一个本本分分的商人,还有着不错的身手,到老一辈子都没有惹过什么人,竟然会死于非命。    这样的事实,他不忍告诉他。    现在,他只感到,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控制。    七年前,他狠心离开了月儿,无非是想保护她,让她远离血极窟的那些人。但现在,他却一步步地把危险引向了她。    他已走错了第一步,而且没有了退路。    只有孤注一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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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三章 意醉情迷    她躺在他的胸膛上,长发如绸缎一般盖住了他肩膀上的刺青。她的身躯在一起一伏地微微颤动着,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看着她那张秀美的脸庞,微微叹了口气。    这几日他耳边仿佛一直都是洞主的话:    到锦云坊的绣娘那里,帮我帮那卷锦云剑法拿来。    记住,不要动刀,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给你。    他不明白洞主这次为什么要给他下这么一道奇怪的命令。不过,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换作谁也狠不下心杀了她的。    但若是只要那卷锦云剑法,可以偷,可以抢,这样也不会伤害主人的性命,为什么非要她心甘情愿地给我不可呢?    以这种方法去骗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他内心总是不免自责。    他轻轻移开她的肩膀,并为她盖好被子。他换上衣服,匆匆打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他实在不忍心再骗这个女孩子了,他下定决心,决定明天就向她打听锦云剑法的下落。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冰凉。    身后传来绣娘娇弱无力的声音:“萧郎,你到哪里去?”    他缓缓答道:“我该走了。”    绣娘拿着匕首的手突然放下了,她倚着他的肩头。    他也感到后颈的冰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温热的气息。    她哀怨地说道:“萧郎,我真害怕你会离开我。原谅我刚才,我实在太害怕失去你了……”    他回头,看到了她那双闪动着泪光的眼睛,楚楚可怜,像极了月儿的那双明眸。    她伸手递过来一卷书册。    他接过来,就着纱窗漏进来的月光,看到上面清清楚楚的几个字“锦云剑法”,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嗫嚅道:“你……”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接近我,不就是想要这卷锦云剑法吗?给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说罢,她就把头埋在他的背上呜呜哭了起来。    听到她这样的哭声,他实在是于心不忍,禁不住拥她入怀,亲吻着她的长发安慰道:“你放心,等我交了差,我会回来的。到时候,萧某一定会取姑娘为妻,不会让姑娘的清名有瑕。”    “真的吗?”那个女孩子抬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洞主,锦云剑法在此。”他对着黑暗中的那个人一拜。    洞中传来诡异的声音:“绝刃,你这么快就把锦云剑法取回来了?”    洞主慢慢走向了他,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剑法,冷冷说道:“你还是自己先看看吧。”    他疑惑不解,但还是一页页地摊开了手中的书卷。他从头翻到尾,越翻越快,冷汗袭上了他的后背。    这锦云剑法是一卷空文。    他呆呆站在那里,无话可说。    洞主“哼”了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绝刃,你未免过于相信女人说的话了吧。”    “叮呤”一阵清脆的响声,只见一把锋利的短剑在他脚边的岩石上跳动。    洞主抛下这把匕首后说道:“去吧,拿这把剑,去杀了那个人。”    这一夜,无风,也无月。    他在树林里穿梭,别在身后的那柄短剑闪着微弱的寒光,就像一只在夜色中飘飞不定的萤火虫。    那一卷空文并没有激起他的愤怒,而是让他的心,也变得一样空白。    他察觉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知道,这绝不是明策的。    他故意走得很慢。    天上的云慢慢散开了,云缝中漏出几点很勉强的星光。    这时,他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脚步一下子变快,转眼间就不见了。在常人眼中,他就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跟着他的人一怔,连忙跟上来环顾四周。四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里,只听得头上的树叶在沙沙地响动。    不是风声。    那人连忙拔出腰间的剑,向头上挥去,“叮”地一声,双剑相击,火花四溅,就在火光照亮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他收回了手中的短剑,从树上跃下来说道:“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蓝石凛然道:“萧兄,如果你的所作所为是光明正大的,你又何必在意别人跟着你呢?”    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蓝石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苦海无涯,回头……”    萧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回头?如果你知道回头是以什么作为代价的话,你就不会轻易地去劝别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要再劝我回头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你还想要命的话。”    “可是……”蓝石还是不甘心地说道。    他望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跟着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别让他们发现你。”    看着蓝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干脆扔下了手中的短剑,问道:    “这样你能回去了吗?”    他又来到了锦云坊。    门是半开的,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绣娘正在那里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绣娘通过镜子看到站在门口的他,立即转过身来,脸上由刚刚的愁容满面变成了不胜欢喜。她百般哀愁地望着他,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的嘴唇颤动道:“萧郎,你来了。你瞧,蜡烛都烧得这么短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会失约呢。”她说着就拿起了篮子里的剪刀,剪下了红烛上凝结的烛花。    “你为什么还不进来呢?”她问道。    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她。    她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明白了一切,哭着说道:“萧郎,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给你一张白纸,只是害怕你拿到剑法就再也不理我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他慢慢走了进来。    他轻轻说道:“别这样,萧某竟然答应了娶姑娘为妻,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绣娘似乎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我骗了你,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他淡然一笑,说道:“要说骗,还不是我先骗了你?”    她感激地望着他,喃喃道:“你真好。”她的手揽着他的腰,意欲解开他的衣带。    他就像触电似的往后一退,同时挡住她的手,她一怔,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不是答应娶我为妻了吗?”    他害怕伤她的心,急忙说道:“不是的,没有拿到剑法,对我来说,只是小惩罚,可是姑娘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现在,姑娘赶快去逃命吧,也请姑娘忘了我吧。”    她扶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里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不能抛下一切不管不顾。”    她默默低下了头,好似无心地说道:“剑法不在我这里,如果在,我为什么不给你?”    他俯下身问道:“你说什么?那它在哪里?”    她惊恐地摇头:“不,我不能告诉你,这无异于让你去送死啊!”    他抓住她的双肩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我,如果我能拿到的话,你就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她迟迟不肯说话,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她倒在他的身上。    骖鸾阁南山上的玉泊湖,水平如镜,但它的源头却没有湖水这般平静。那是一条曲折的溪流,如一条银龙盘桓在山间。阁中人叫它“玉龙渠”。玉龙渠其实源于南山上的一块巨岩,清泉就从岩石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这块岩石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它朝北的一面无比光滑平整,宛如被刀劈出来的一般。泉水在这里就像遇到了断崖,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阁中人都说那是先人在这块岩石旁练剑时,暗中有神灵在一旁指点,终于参透了世上剑法的奥秘。当时先人随手一剑便劈开了这块岩石,没想到岩中暗藏清泉。从此,这处泉水便被命名为“一剑泉”。玄沐对这种神乎其神的传说总是敬而远之,从不跟人宣扬,只是听人说起时会心一笑罢了。不过,玄沐觉得这“一剑泉”的名字无比合适,因为这泉水的确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岩间。    阁中人视这泉水如神明,师伯每年还会来这里祭拜一次。这处泉水也更加让骖鸾阁的剑法与威望名扬天下。    据说,这块岩石靠北的一面的确是光滑平整的,但经过这几百年来瀑布的流洗冲刷,岩石已经被侵蚀出一块天然的凹槽。阁中人依着凹槽建成了一座凉亭,瀑布的水就顺着凹槽流下。无论多炎热的天气,只要往这凉亭里一坐,水激风生,便觉得凉风习习,一身的燥热都被驱逐得无影无踪。这凉亭是子珣设计建造的,上面的流水机关也少不了兰若这丫头的功劳。玄沐十分疑惑,他们到底是如何在这么湍急的流水下建造的这处亭子。反正自己对于机括之类一窍不通,想是不会想明白的,索性干脆就不去想。    现在,玄沐和小陆就坐在这凉亭内喝茶。    小陆放下手中的茶杯,绕着凉亭内的石桌踱步。他对着玄沐说道:“别说,这神乎其神的白血孤剑,还真的来了。”    玄沐摇头道:“谁知道呢?目前还无法确定他的身份。”玄沐当然知道他是谁,这么说只是敷衍小陆。    小陆有些不高兴地坐了下来,说道:“本来还指望这次能骗过来你的宝马,你的轻功这么好,还要这么好的马干什么?”    玄沐微笑着说:“要是你骑上马依旧追不上我,那该多没面子啊。”小陆白了他一眼,玄沐又接着说道:“对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小陆扭身回去说道:“既然无法确定那人到底是谁,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玄沐点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朋友,结果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的朋友,真是绝了。”    说话间,一个女子正向凉亭走来,手上还捧着梨花木托。    他抬头,便迎上了月儿清亮的目光。月儿冲他微微一笑,把木托上的茶小心地放了下来,说道:“师兄,还有……这位少侠,这是我新调的花茶,这个时候喝,最解暑了。    玄沐举起一杯花茶说道:“多谢了。”    小陆走过来问道:“原来这位姑娘是大哥的师妹啊,请问姑娘的名字?”    月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叫萧月,敢问少侠你呢?”    小陆挥手笑道:“我叫陆海笙。我家在洛阳,姑娘有机会,可要前去做客啊。”    “那是当然。”月儿冲着他嫣然一笑。    月儿捧着茶托离开了。小陆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一回头,发现玄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陆海笙……原来我们的兄弟情义还比不上月儿的一笑。”    小陆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继而说道:“怎么样?你也总算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    “陆海笙……”玄沐一字一顿道:“原来你叫陆海笙,原来你就是陆海笙。”玄沐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    任何人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陆海笙自然也是如此。他心想,我之前和玄大哥没有什么过节啊,什么时候招惹他了。对了,玄大哥朋友众多,难道我之前不小心招惹了他的朋友?虽然我向来爱闯祸,可是我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他一时想不明白,抬头呆呆地问道:“对啊,我的确叫陆海笙,那又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玄沐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真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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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桃花怒放的庭院里,一个少女的身影翩飞,鲜艳如血的花瓣随风落下,被她手中的剑影碾成了碎红。她的身法灵动,但手中的剑却不带有半分的杀气,陪她过招的男子也不怎么费力,似乎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便挡住了剑招。几招过后,少女飞身落下,笑道:“哥哥,怎么样啊?”    黑衣男子欣慰一笑:“不错,离开这几年,月儿的武功果然进益了不少。”    “还是哥哥更厉害。”月儿微笑道。    萧阳长叹道:“其实女孩子学一些防身的功夫就足够了,何必这么拼命学武功呢。”    月儿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哥哥,你这就是看不起女孩子了,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有绝世的武功呢?”    萧阳微笑道:“你武功高了,不仅在江湖中惹眼,眼界自然也高了,那么,平静地人生就会离你越来越远。”他说这话时,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月儿看着他这样的目光,心里也有着难言的忧伤。从小到大,她有时会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心里也会不由得难过。不过她一直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担忧着什么。    萧阳望着阳光下的一树繁花,其实在他眼中,那是一团燃烧的烈火,刺眼又夺目,他忍不住去触摸那一团怒放的花朵。    “哥哥!”月儿叫道,“你受伤了!”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月儿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    月儿紧紧抓住他的左手,急切地问道:“被什么伤的啊?有没有毒啊?”    看着月儿急切地神色,他心里一动,但面上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淡淡说道:“你这丫头,没看见我伤口已经结痂了吗?哪有什么毒啊?只是被我自己不小心划了一道而已。”    月儿看着他,嘴唇翕动着,欲言又止。    她太了解他了,他这一身的伤,都能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哥哥。”她叫他。    “怎么了?”他低头望着她。    “别再做让我胆心的事了,好吗? ”她充满期望又充满哀求地说道。    他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但现在,这么久违关心自己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他却差点要流下眼泪。他发誓,一定要全力保护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好,你放心。”他轻轻说道。    当这一切过去之时,玄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才有功夫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萧阳帮他摆脱嫌疑,能让阁中人不再怀疑自己,不是他手上的那道伤口能解决的问题。听啸天这几天一直四处宣扬那个“黑衣人”,武功高深莫测,门口明明有人把守,却不知他什么时候进去的。出来时的身影倒是被人瞧见了,他身手快得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莫非他是同那帮客人混进来的?不过他那一身黑衣又戴着面具的模样十分引人注目,怎么会谁也没发觉他进来呢?而且这“黑衣人”未免也太聪明了些,这么点蛛丝马迹就让他得知了阁中暗涌的纷乱。    玄沐觉得,他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而他的身份,也绝不是什么江北的无名侠客。    而他偏偏没听说过什么有名气的侠客叫萧阳。    这难道不是他的真名吗?    可月儿口口声声叫他哥哥,他相信,月儿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是绝不会骗人的。而且,这么多年师兄妹了,有什么不对早就应该发现了。    他越理越乱,勉强下了这样的结论:有不少人闯江湖并不是为了名声。萧阳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呢。可这样的想法实在太牵强,江湖中成名的侠客多半还是不求名利而名利自来的。    而且他想起萧阳那冰冷的目光,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一种人,但他又实在不想把他往那种人的方向靠拢。    他只是感觉,萧阳掩藏了些什么,但又没彻底掩藏起来,就好似一把慢慢出鞘的剑。    而这剑锋,又到底会指向谁呢?    闯荡江湖这几年,他没怕过什么,却怕极了这个“隐”字。隐藏实力的人多半没有什么好的图谋,隐藏武功的人多半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这个“隐”字,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而这种半隐半露的人,他更是第一次见。    正当他陷入冥想时,他听到有人轻轻敲着他的房门。    他喊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月儿。    月儿有些犹豫地说道:“师兄,你能不能劝劝我哥哥,让他留下来。”    玄沐微笑道:“留下来当然好啊,你们兄妹总算可以团聚了。”    他又说道:“不过,还需要我去劝他吗?你和他说难道他也不肯留下来吗?”    月儿低头道:“不光是我,蓝师兄也劝过他了。”    玄沐想到,这两个沉默寡言的人倒是很聊得开。    不过,这可是多少江湖侠客都梦想为此效力的骖鸾阁啊,他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拒绝了,真是个怪人。    不过玄沐清楚的认识到,越是奇怪的人,他的意图恐怕就越可怕。    他要试试他的剑锋。    他慢慢地向一座山头靠近,那片黑色的城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近在眼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绛云山庄,终于到了。    他费尽心思才从绣娘的口中套出了锦云剑法的下落。强取豪夺的绛云山庄庄主云自在,在绣娘父亲去世之后夺走了锦云剑法。绣娘痛悔自己没有好好练习武功,没有能力去保护父亲的遗物。    既然这是不义之财,我取之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他却不能轻易动手。    云自在是前任的江湖盟主,曾经的绛云山庄和骖鸾阁在江湖平分秋色。只因云自在已近古稀之年,山庄中又无可望其项背的后生弟子,这几年绛云山庄渐渐走向衰落。但那云家的“云横十七式”威名仍在,他怎敢小觑?    如果硬闯进去,依那云家的武功与势力,他非要葬身于此不可。    先探探情况再说。    他绕着绛云山庄探视了一番,发现这山庄的围墙高达数丈,而且打磨得异常光滑,想靠着轻功翻进去是不可能的。就算有非凡的轻功能跃进去,只要有人靠近这么光滑的墙壁,势必要把墙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慢慢走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还好现在是暮春,倘是深秋的话,满地的落叶,行动起来必定要困难得多。    这是一处相当阔气的宅院,他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望到山庄另一侧的光景。    原来绛云山庄北面依山而建,只不过这山,只能算上是一处风景尚佳的小丘罢了。山丘上有一处茂密的竹林,依稀可听到淙淙流水声。    他蹑手蹑脚地登上小丘,瞭望整个山庄。原来这宅院中也是相当地崎岖不平,有几处小丘看来比脚下的这座还高些。    尽管宅中灯火通明,但他视力并非绝佳,甚至还远不如常人。一般人处于这种制高点,起码院中一半的结构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对于他来说,那片灯火只是一团光芒,他看不到一个人,一处庭院或是一个水池。    更何况出入这龙潭虎穴之地,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在等一个时机。    夜风吹来,他身旁的竹丛随风摇摆,竹叶也作沙沙地悦耳之声。风越来越大,风声也几乎掩盖了流水清脆细微的响动。他轻声跃上一根罗汉竹,身子随着竹丛轻轻摇动。就在这时,他好像惊到了几只在竹丛顶端休息的鸟儿,那几只鸟儿叫着扑棱棱扇动翅膀,意欲飞走。他暗叫:不好!这几只晚归的鸟儿可害苦我了。当机立断,他辨着鸟儿飞走的方向,伸手闪电般地抓住一只刚刚展开翅膀的鸟儿。    与此同时,他听到竹林下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一紧一慢,一轻一重。    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表哥,几只鸟而已,哪会有什么人啊?”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到:“你不知道,这几只鸟儿突然惊恐地飞走,竹林里一定有人。”    清亮宛如女子的声音说道:“狂风骤至,暴雨想也不远了,鸟儿惊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殊不知,竹子上的萧阳听了这话却不禁莞尔一笑。今夜月明星稀的,那会有什么暴雨啊?想这女孩子也实在是心思单纯。    另一个声音不说话了,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轻。    他在慢慢靠近萧阳栖身的那根罗汉竹。    萧阳攥着手中的鸟儿,控制着力道,尽量不让这鸟儿叫出声来。    他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了,顺手扔出手中的鸟儿。刚刚获得自由的鸟儿先是下坠,继而滑翔了一段,贴着那人的脸就飞了过去。    那女孩子瞧见了,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瞧,鸟儿逗着你玩呢。”    那男子讨了个没趣,觉得竹林里应该没人,要不然鸟儿早就该吓飞了。    那女子又问道:“还不走吗?表哥。”    两人脚步渐渐远了。    他长舒一口气,借助竹子摇晃的力道纵身跃入宅院内。    山庄在夜里还是相当安静的,也许绛云山庄的人认为他们的围墙无懈可击,也就疏忽了里面的防守。    他在山庄里转了个把时辰,已对山庄的布局了然于心。他发现一处很像书法的小厅堂,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悄悄推门进去。    书桌上的灯还亮着,砚台上还有未干的墨迹,看来书房的主人才离开不久。    否则也不至于不熄灯,也不锁上房门。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书架上的典籍,竟然全是四书五经之类,并没有一本武学典籍。    他听到有人渐渐走近了房门。    又是那两人的声音。    女子道:“表哥,你未免太小心些了吧,哪有什么人啊。”    “可我真的看到叔父的书房内有人影晃动。”    “那是我爹爹啦。”那女子嗔道。    萧阳听到梆梆的敲门声,只听那男子问道:“叔父在吗?”    无人回应后便是“吱呀”的推门声。    “叔父不在。”那男子的声音有些急促,看来紧张了,“真的有人。”    “爹爹可能只是出去了一会,刚才你远远看见的人影说不定就是叔父呢。”女子说道。    男子迟疑地向里面望了几眼,并没有进去。他自言自语道:“莫非叔父已经找到那把剑了?”    尽管他说话声音很轻,宛如呓语,连他身旁的表妹都没有注意到,但里面的萧阳却听得一清二楚。    “胡说什么!”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沉着的声音,里面外面的人都着实吓了一跳。    “叔父,”那男子连忙抱拳行礼道,“刚刚我好像看到您书房里有一个人影。”    那苍老的声音说道:“那现在房门已打开,你可见到什么人没有?”    男子摇摇头道:“不过,叔父您还是要多加小心。”    老人“哼”了一声,悠悠问道:“随际,你可曾领悟到‘云横十七式’的奥妙所在?”    男子低下头道:“侄儿生性愚钝,未曾……”    云自在打断他道:“那你还不赶快去练剑?”    这话听起来严厉了些,女子似乎想为云随际辩解几句,却被他拽走了。    等他走远了,云自在才缓缓走进了房中。    他坐下来望着那已经凝固了的墨迹,轻笑一声:“难道这梁上君子还不肯下来吗?”    呆在梁上的萧阳着实吃了一惊,既然被他看出来了,再躲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从房梁上跃下,就在触及地面的一刻,他的身下突然剑光一闪,他的身子猛地飞了起来,扬起的衣袂拍了一下房梁,他又缓缓地落在梁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宛如一只惊起的沙雁。    此时房内四处飞来的几根金丝,纵横如一张闪光的蛛网,却全都扑了空,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好一招‘天山雪落’,当真是落雪无痕!阁下可是骖鸾门下吗?”    云自在似乎连看都没看他的招式,便说出了他这一招的名字与来路。不过,他倒一怔,心想:原来这一招叫天山雪落,骖鸾阁的武功中也有这一招吗?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冷冷说道:“前辈何必如此,与其利用机关,不如直接擒了在下,又无损您在江湖上的威名,在下难道还跑得了吗?”    云自在却宽容地笑道:“能闯进我绛云山庄的人,怎么就没有本事再闯出去呢?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书房内有机关的?”    他冷笑道:“您砚内有未干的墨痕,但桌上却是干干净净的,既没有未写完的书函,又没有一支笔蘸过墨汁。您那墨迹,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您已经知道我混进来了。”    云自在突然低沉地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留下的墨迹是对你的警告吧。”    他自嘲般笑道:“等我看到时,您以为我还能抽身退出吗?”    云自在沉吟了一会,说道:“不错。”    他接着说道:“您侄儿担心您的安危,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却不敢进来,只要稍微想一下都会察觉出问题的。”    云自在微一点头:“果然聪明。我那侄儿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他说道:“前辈何必谦虚?贤侄在多年的平静中还能如此警惕,绝非池中之物。”    云自在突然冷冷盯着他问道:“阁下可是来自骖鸾阁?”    他平静地说道:“骖鸾阁是何等的地方,我有什么本事拜得了他的门下?”    云自在一听他不是来自骖鸾阁,敌意也少了几分,悠然问道:“愿闻阁下大名。”    “怎敢,在下萧阳。”    云自在长叹道:“萧阳……未曾听过,难道老朽已这般孤陋寡闻了吗?”    他说道:“不是您孤陋寡闻,而是在下,本来就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    云自在盯着他许久,凛然问道:“萧少侠可否告知老朽你今晚的来意。”    萧阳淡淡说道:“前辈既然想知我来意,能否让在下下去说呢?”    云自在沉思了一会,转动了几圈桌子上的砚台,那几根金丝即刻便收了回去。    萧阳跃身下去,对着云自在一稽首,抬头才发觉这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双目炯炯有神,根本看不出来已年近古稀,而且自有一种飘飘然超乎世外的神情。云自在缓缓坐下,捋这胡子说道:“你说吧。”    萧阳毕恭毕敬地说道:“晚辈早闻云老大名,怎奈位卑名浅,不能如那些闻名两广两湖的大侠一样登门拜访,于是就出此下策,只为一睹您老的威容。”    云自在摇头笑道:“你可知,四十多年前,我夜闯华阴寺,对着灵彻大师时,也说了和你同样的一番话。”    萧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云自在看着这年轻人利若寒刃的目光,虽不畏惧,但也觉得浑身不舒服,抬手道:“萧少侠武功不错,在江湖中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云自在眼光虽高,但我云家的门槛可不高。它日再来,萧少侠可别做梁上之客了。”    这一席话大出萧阳意料之外,他不禁对着云自在深深一拜。云自在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隐隐约约带着自己年少时的影子,他只不过以同样的方式,来回报已逝的灵彻大师当年对自己的宽恕。    萧阳慢慢向门口走去,但他却并不死心。    今晚这一见,他已隐约觉得绛云山庄的云庄主绝非强取豪夺之人。    就在他即将跨出书房时,他低声说道:“您老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流传一种锦云剑法,专门对付您的‘云横十七式’吗?”    云自在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低声喝到:“你说什么!”    萧阳冷笑一声,纵身跃入苍茫的夜色中。    云自在震惊之后,一抹笑意勾上他的嘴角,只因他看到,萧阳背后跟着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从云自在的反应来看,他显然连锦云剑法都没听说过。更何况他云家的“云横十七式”何等威猛,他又怎能把天下其它剑法看在眼里?    那,难道是绣娘……?    不会地,他狠狠地摇头。不知为什么,每当想到绣娘,他心中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心痛与愧疚。    但今天已是洞主规定的最后的期限了。    他咬了咬牙,决定再去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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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叔父,”云随际匆匆走进来说道,“侄儿一路跟着那黑衣人,果然到了骖鸾阁附近。”    “能看出他到底是什么人吗?”云自在放下手中的书说道。    随际摇摇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同时也在跟踪他,侄儿不敢再追了。”    云自在微笑道:“足够了。你轻功倒是越来越好了。”他站起身来,望向窗外,天色微明,外面已有了淡淡的露水气息。他长叹道:“怎样,你看到了,骖鸾阁的人,已经上门来威胁我云家了。若我能年轻几十岁,若你能像我当年那样,我云家又何必受他人之辱呢?”说着,径自流下了眼泪。    云随际跪下啜泣,哽咽道:“多谢叔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云随际对天发誓,今日我绛云所受之辱,来日定让骖鸾阁加倍奉还!”    “洞主,”萧阳躬身一拜,淡淡说道:“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找到锦云剑法,请洞主责罚。”    那黑衣面具人沉默许久,而后冷笑道:“请我责罚?我只想问你,你受得了这样的责罚吗?”    萧阳冷冷望着他,却面无惧色。    黑衣人“哼”了一声,抛下一件东西,萧阳望了一眼,面色忽然变了。那卷书上赫然写着“锦云剑法”。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    他颤抖着问道:“一卷锦云剑法算不了什么吧,为什么你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黑衣人冷笑道:“绝刃啊绝刃,你该不会对那个女人动心了吧?你都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吗?”    萧阳目光闪动:“你做事的手段,向来如此。”    一旁的明策喝到:“绝刃,竟敢这样和洞主说话!”    洞主抬手制止了明策,他诡异地一笑,就缓缓隐身在黑暗当中了。    他不知在洞中呆了多久,只是听到从另一个石室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洞主不知向谁问道:“你为何让他到绛云山庄去呢?”    一个娇弱的声音说道:“洞主既然吩咐了我不要让他拿到剑法,那最好最安全的办法自然是除掉他了。绛云山庄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是有去无回啊。”    那是绣娘的声音!    他身子不由得一震,在那一瞬间,他竟然谈不上痛苦,也说不上仇恨,只是觉得,他把所有的一切都丢失了。    他已经明白了,这锦云剑法只不过是个喙头,这是洞主自己精心布置的一个局,而且还是一个希望他早点看破的局。    可是他输了。    在小街一旁的一个小摊上,一个人睁着血红的眼睛望着碗里的酒,那算不上好酒,好酒是绵密悠长的,但这却是烈酒,每一口下去肚中都仿佛有火在燃烧。    喝这种酒的只会有两种人,一种是累了一天要靠这种酒发泄放纵的人,还有一种是一肚子的痛苦无法倾诉的人。    这个人显然属于后者。    酒不好,但卖酒的却是个好人,里面一点水都没掺,看看那个喝酒人的眼睛就知道。    而现在看着他喝酒的人却无比希望酒里能多掺些水,哪怕光是水都行。    他看起来实在太痛苦了。    明策走上前去,一把夺过萧阳手里的酒坛,平静地说道:“能不能别喝了。”    萧阳在他面前摔碎了陶碗,吼道:“让你管我!”说着就去夺那酒坛。    明策往后一撤,萧阳的手从酒坛上滑落,他怒不可遏,猛地拔出剑来,就往明策身上招呼过去。    明策不慌不忙地拿着手中的剑鞘一挡,“呯”地一声,萧阳手中的剑落地。    明策冷笑道:“你醉得连剑都拿不稳了,还想和我打吗?”    他那双火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说道:“你们早就知道这是个局,你们就在一旁看着我是怎么被骗的,你们也许早就笑话我是个傻瓜了吧!”他仰头哈哈大笑,却一拳拳打在那小桌上,打得坛子里的酒浆几乎都要全溅了出来。    而他的手也被碎片划破了,一滴滴融进了酒浆里。    而明策长叹一声,把坛子里剩下的酒浆全倒了出来,一口一口细细地喝着。    明策也在细细想着他说的“你们”。    这个杀手,哦,不,当一个人还知道痛苦时,他算不得真正的杀手。    明策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震得他自己的头发都四下飘散。    明策冷冷说道:“我早你十年来到那里,你以为这种痛苦只有你知道吗?”    他却不由得看着明策。    明策接着说道:“别人也许会看你笑话,但我不会,我跟了你十多年,恐怕天下没有谁比我还了解你。”    “这么多年了,洞中人来了一批,又来了一批,有的人,是被我硬生生地变成杀人工具的,剩下的人,有疯了自杀的,有逃出去遭灭口之灾的,只有你,一点都没变。”    他也冷笑道:“我本来就是嗜血的人,还要变成什么呢?”可是他在说这话时,眼里却有泪花在闪动。    “明老大,”他问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跟踪我的这些年,不就是洞主要你时时刻刻汇报我的情况吗?”    明策听了这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是真笑。    “你这混蛋,难得想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还这么防着我。还有没有良心了,我也没少和洞主隐瞒你那些背着他的勾当。”    他也不禁笑了起来:“老大啊,你也没少坑我的报酬啊。你帮我隐瞒的不到一成,却吃我九成多的回扣,到底谁没有良心?”    他们两人相对着大笑,笑着笑着,却都流下来眼泪。    “对了,”明策说道,“以后别老大老大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大了。”    “那是谁啊?”他饮下了那口掺着血的酒。    明策望着他说道:“你。”    他先是一惊,继而又笑道:“阁中人我谁都不认识,有什么资格代替你啊?”    明策摇摇头,又饮了一口酒说道:“干咱们这行的,手中的剑一旦慢了,就什么都完了。你的武功也正在你的顶峰时期,而你的头脑,一点都不亚于我。我能做你们的老大,当然你也可以。”    “你比我强多了,洞主为你准备了一把七星宝剑,你一点点地就会代替我这老大的位置。”    灯火重重,人影也重重。    那也掩不了他重重的心事。    在那红色幔帐卷起的一瞬,他曾经心爱的人,也随风逝去了。    绣娘一身水红色长衣,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绣花。    这一幕其实在他梦里出现过许多回,只不过现在,这个梦彻底破碎了而已。    她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还是不由得心惊的。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笑颜:“萧郎,你来了。”    她的笑,还是那样地醉人。    她起身慢慢走向了他,倚着他的肩膀,哽咽道:“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冷笑道:“ 还不是听你的话,去取那卷剑法吗?”    她略显惊讶地抬头:“你怎么能去那样地地方呢?你不知道你有可能回不来吗?”    他仰天大笑道:“怎么?我现在活着回来没让你满意对吗?”    她抓着他的衣襟问道:“你说什么啊?”    他狠狠地推开她,又恢复了那冷冷的神情:“够了,毒针,看客们都已经累了,唱戏的是不是可以卸下脸上的脂粉了?”    她听到“毒针”两个字,身子不由得一震,也冷冷笑道:“绝刃老大原来才这么点手段。”    他从来都没见过一个人脸色能变得这么快的。    她说着,手臂就像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的呼气如兰,让人不觉心神荡漾。    可现在他感觉就像一条毒蛇缠上他一样恶心。    他现在却不动声色。    绣娘那一只素手纤纤,柔若无骨,这时猛地触到他的颈后!    他面不改色,简直就像脑后生了眼睛一般,闪电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听到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音和绣娘的惨叫。    掩盖了她手中那根毒针落地的声音。    他转身就走,抛给她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绣娘疼得汗水涔涔,咬牙又抛出了手里的一把毒针。    十三根毒针闪着炫目又让人心悸的光芒,就像毒蛇看到猎物时的目光一样。    这是她生平的绝技“十三女儿学绣”,那十三根毒针大小不一,粗细不同,淬的毒也不一样,因为如此,这些毒针的材质也有些差别,其中有一根银针,它淬的毒竟然还能让银光洁如初。 这十三根分别打身上的十三处要穴,像绣娘苦练多年,十三根针打穴已经可以分毫不差了。每一根针的大小,粗细和毒质,以及发射的力道简直就是和背上的要穴一一对应的,每一根针发出去都足以让人一命呜呼,更何况是十三根!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不过,萧阳似乎都没有转身回去,只是反手挽了一个剑花,那十三根激射而来的毒针就消失不见了。    他把手上的剑一倾,那些毒针就顺着他的剑脊滚了下来。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他背后绣娘恶狠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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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四章 少年杀手    一个少年哼着山间小调走在竹林里,手中还摆弄着一根竹枝,对他来说,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事。    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平凡还开朗的乡下少年,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更没有知道他还有一把多么快的剑。    因为他还没有失手过。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像他一样的人,只不过,没有像他一样的杀手。    他在竹林小路上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走着,似乎忘了自己是要去杀人的。    一根竹子铺面打来,他举起手中还未出鞘的剑,那竹子带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那剑光如同几条银色的游龙,四下里向他袭来。    而他,转动着手中黑色的剑鞘,就打退了那凶猛而来的剑光。    趁着剑光退去的一瞬,他立刻拔出剑来,剑光如雨点般反击回去,逼得那人现出身来。    这少年嘲笑道:“有本身别躲在暗处。”    那黑衣人笑道:“飞剑,你就这么对待你们的老大。”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们洞里第一杀手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哪配得上我叫你老大。”    谁知黑衣人也不禁笑了起来,惊得林中的几只鸟纷纷飞起。    那少年怒道:“有什么可笑的,你这几招连我都打不过,我做洞主的任务可从没失过手。”    黑衣人却冷冷说道:“你可知,你一旦失手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少年不禁呆呆地望着他。    黑衣人又说道:“你连我刚才用左手和你打都没发现,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吹嘘。”    少年渐渐流下汗水。    黑衣人说道:“跟我走。”    那少年不满地说道:“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们的老大。”    “我只认明策一个老大。”    黑衣人笑道:“不肯是吗?”说着他的剑尖就往少年左手腕一挑,少年自然不由自主地躲闪,手上的竹枝就在少年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被他夺去了。    “还给我。”少年嚷道。    “我抢来的就是我的了。”黑衣人摆弄着少年的竹枝。    “这不算,你刚才算偷袭的。”    “好,”黑衣人把竹枝又扔给了少年,“这次你好好防守,看我能不能抢过来。”    少年把竹枝藏在身后,横剑挡在胸前,做好了一切防守的准备。    黑衣人的剑尖在他面前晃动着,剑气在剑上吞吐不定,就像一条蛇在庞大的猎物面前那样试探着攻击。    少年直视着他剑上纵横的剑气,面无惧色,还不到他动手的时候。    可是这黑衣人的剑一直都是这样,剑剑虚招,简直就是在消磨对手的耐心。    对这少年来说,更像是逗着他玩。    一刻钟过后,少年也实在是被他弄烦了,冲他大叫道:“绝刃你有完没完!”    黑衣人却哈哈大笑道:“你的竹枝呢?”    少年一惊,赶快伸手向背后的衣带摸去,他还不信,刚才明明紧紧地系在腰带上,绝刃连动都没动,怎么可能抢去呢?    少年就这么一侧身,黑衣人的剑尖就飞向他的身后,挑断了他的腰带,也挑起了那根竹枝,黑衣人顺手接住了它。    少年怒不可遏,刚准备破口大骂,他自己的裤子就掉了下来。    他急忙提起裤子,脸涨得通红。他把腰带断裂的地方系了结,又重新整理好衣服。这一次,他二话不说,疯狂地拔出剑就向黑衣人砍去。    绝刃就拿着竹枝和他过招,说来也奇怪,少年的剑势凶猛,但没一剑能落到绝刃身上;绝刃的竹枝一招一式都沉稳缓慢,却常常把少年戳得哇哇大叫。    少年赌气般说道:“我没你的手长,怎么也够不到你,你赢了可以吗?”说着扭头便走。    “回来!”绝刃手中的竹枝在少年的脚下一晃,这少年杀手就狠狠地摔了一跤。    “跟我走!”绝刃头也不回地走着,飞剑也学乖了,在后面默默跟着。    “快点走!”竹枝时不时地撩着他的脚跟,飞剑的脚也被抽得火辣辣地疼。    虽然自己被迫跟在绝刃后面,但他还是骄傲地挺起胸膛来,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像一只丧家之犬。    他大步流星地跟着。    但那竹枝又打了上来,绝刃说道:“慢点走,快把我鞋踩掉了!”    飞剑气得叫道:“你穿的靴子,告诉我怎么把你的鞋踩掉。”    在半途中,有好几次飞剑都趁绝刃不注意时意欲逃走,但每次都被绝刃随手扔的石头打了回来。    走了半晌,飞剑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明策的声音:“绝刃,你这在干嘛啊?”    飞剑激动地叫道:“明老大!”他坚信,只要有明策在,绝刃就不敢再欺负他。    绝刃笑道:“没见过别人遛狗吗?”    险些把飞剑气个半死。    绝刃此时扭回头来和他说道:“让你叫我一声老大就这么难吗?”    飞剑挺直腰说道:“在我眼里,只有明老大。”    绝刃冷笑道:“你也别献殷勤,明策早走了。”    他又接着说道:“我奉劝你一句,这次洞主交给你的任务,最好别去做。”    飞剑刚想问为什么,绝刃就径自走了。    这次他可没用竹枝打自己。    总算把这个坏蛋送走了,飞剑看了看天色,已经错过自己动手的最好时间了。    那今天就先美美地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再做打算。他今晚也的确被绝刃整得够惨。    他找到一片干爽的地方,又去砍了一大堆竹枝回来,铺成了一张在野地里还算不错的床。他看着就不禁笑了起来。    他又去找一些树枝,打算燃起一丛篝火。    他回来时,却看见一个黑影躺在他的床上。    “起来!”他不禁怒道。    但绝刃简直就像长在地上似的,推也推不起来,叫也叫不动他,飞剑都快被气哭了。    “起来!”飞剑拔出剑来,向地上的绝刃刺去。    这次绝刃竟然没有躲闪,就好似睡着了一样,任那剑捅在自己身上,已有一些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绝刃还是一动不动。    飞剑可是被吓傻了,自己要是杀了绝刃,洞主一定不会轻饶他。    他蹲了下来,轻轻去摇动地上的黑影。    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那黑影就塌了下去,飞剑没有闻到血腥味,却闻到了一阵清爽的味道。    身后传来绝刃爽朗的大笑。    飞剑大骂道:“可恶的绝刃!”    绝刃笑道:“小子,请你吃西瓜你还骂我!”    飞剑这时却冷冷看着他:“我眼里只有明策一个老大,你配不上我叫你老大的。”    绝刃倒也不生气,笑道:“为什么呢?”    “因为是明策老大把我带进洞里的!”飞剑的眼眶有些红了。    绝刃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冷冷说道:“那又怎样?我也是被他带进来的。”    飞剑此时惊讶地看着他。    而他又接着说道:“他把你引向这条杀人的路,你还感激他吗?”    飞剑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杀人又怎么了?我从小父母双亡,要是没有明策老大,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看着飞剑稚嫩又率真的脸庞,绝刃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寒意,这个孩子,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分不清善恶了,甚至还把杀人当做理所当然的事。    做坏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并不以此为耻。    要不要救这个孩子?    绝刃思索了半天,终于说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折腾你吗?”    飞剑还是瞪着他。    绝刃说道:“那是我救了你。”    飞剑以为这个人脑子坏掉了。    绝刃接着说:“你肯定会感到奇怪的,我欺负了你半天怎么还算救了你,那是因为,你今天要去执行的任务肯定完成不了,你说不定还会命丧于此。”    飞剑看了他半天,突然推开他就走了。    少年心性。    绝刃耸耸肩,这回他跟在了少年身后。    跟着他走了约莫几个时辰,绝刃感觉到一丝不对,他喝停了飞剑。飞剑没理他,还是自顾自地走着。    “你是要去月空城吗?”他冷冷问道。    “你怎么知道?”飞剑不禁扭回头来。    绝刃没有回答,但他已经明白了,江湖中这些天的传闻让许多人半信半疑,但不少人还是想赌一把,这些人里面,包括行事向来隐秘的洞主。    他自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别人设的局,但他当然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所以他决定先投石问路。    他投出去的,便是自己手中力量最弱小的棋子。    他还不用担心飞剑泄露血极窟的秘密,因为飞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绝刃觉得飞剑比自己可怜多了,至少洞主还忌惮自己几分,而这个孩子,却是完全被他玩弄与股掌之上。    绝刃对月长叹,他又低下头对飞剑说道:“如果你帮我,我想办法把你送出洞外怎么样?”    飞剑直接顶撞般地回道:“送出洞外?要不是明策老大好不容易把我领进来了,我早就饿死在野外了,你这可恶的绝刃却要把我送出去!”少年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绝刃的心里一动,自从他被明策带进洞里之后,他不知道恨过明策多少回,而现在,这个几乎和自己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少年却无比地感激明策。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明策呢,他说不定就被那帮人贩子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说不定现在的他,早就和妹妹被迫分开了,在富贵人家里做着奴仆的活计。    若是这样想,他就应该感谢明策吗?    刚开始的他,的确是恨明策的,他恨他的冷血,恨他杀人时的毫不留情。但久而久之,他渐渐理解了他,他知道明策在洞主左右的无奈,而他自己,也渐渐变成了和明策一样的人。    但他的心,虽千疮百孔,也不愿改变它的成色。    他不知道该怎样再和飞剑说了,聪明人无需多言,一般人点到为止,而飞剑,似乎还是一个孩子般不知世事,而且他这般固执,他也不敢再说。    他只是默默跟在飞剑身后。    月色倾泻,似乎在静静诉说着什么,但无人能听懂月光的语言。    而他,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年杀手又哼着那首山间歌谣,天下还没有什么能真正让他伤心。    自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夜色给他英俊的面庞镀上一层坚毅的味道,夜色总是这么美妙,隐藏了丑的东西,却给美蒙上神秘的面纱。    就是这两个杀手,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里穿梭着,他们两人的脚步无声,就好像漂浮在河流上的两只小舟。    “嗖”一声过后,宛如一阵水花破开这宁静的河流。飞剑几乎看也不看,反手接了那一只银亮的梭镖。    虽然梭镖的力道不算大,但速度飞快,至少对飞剑来说,他还没见过这么快的梭镖。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斜斜刺出,飞剑不敢懈怠,他的剑宛如一道阳光劈开那片黑影,但令飞剑惊讶的是,这片黑影化为两片,左右开弓地向飞剑袭来。    飞剑就地一滚,避开这令他毫无防备的一招。    绝刃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但他从那剑刃的破空之声已经判断出来,刚才似乎破裂成两片黑影的只不过是一个人。    那破空之声并不凌厉,可见此人内力平平,但此人轻功绝对举世无双,这是何等的功夫才能蒙骗了他和飞剑的眼睛!    飞剑起身后荡开一剑,这剑刃反射着月光,荡开宛如蝴蝶正在舞动的翅膀。飞剑手腕上下翻转,剑光又化作千百白蝴蝶密密向那黑影飞去,但那黑影幻化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吞灭了这些白蝴蝶般的剑光。    飞剑手中的剑叫“蝶羽”,本是血极窟一位女杀手心雁的剑,只因心雁在一次任务中失手,好在她抽身及时,没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对手,才得以保住性命,但洞主剥夺了她的柔钢千铸之剑,将她困在一片悬崖之上,十年的磨练过后才得以重新下山。而飞剑年纪尚幼,成年男子使用的剑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笨重了,而这把剑对飞剑来说刚好合手,洞主便把这把剑给了他,待他长大后再为他铸新剑。    可怜的心雁,只是因为曾经和他一样,对别人产生了恻隐之心,便得以十年的囚禁。    蝶羽剑上下翩飞,但那黑影宛如几只蝙蝠扑了过来,就连眼明手快的飞剑渐渐要招架不过来了。绝刃因在远处,更看不清此人的身影。    但他从那剑刃的声响判断,这人的剑算不得快,但这人敏捷的身法却足以弥补他剑法的不足。    飞剑甚至都看不清他手中的剑影。    飞剑得以洞主这样的称呼,当然大部分是因为他年少聪慧,再加上他剑法的利落敏捷。年少未免心高,飞剑自诩他的剑天下最快,但今天被绝刃摔了这么个大跟头,又遇上这样的大麻烦。    “呲”又一声,飞剑的衣服又被划出一道口子。    得亏这人的剑不重,要不然飞剑身上非得挂彩不可。    飞剑闪身避开,口中念了一个剑诀,手中的剑光如瀑布飞泉,倾泻直下,压过了那片黑云。    此人也非等闲之辈,他的身形一晃,飞剑的剑招招落空。    绝刃心中一紧,他预料此人一定会扬长避短,利用他自己轻功的优势,四面八方地向飞剑袭来。他刚刚和飞剑过招,观察得多,出手得少,飞剑的剑法的确快,而且变化多端,但飞剑还年幼,远没有领悟到这套剑法的精髓,不知道有多少漏洞,所以他才能几乎每一次伸出竹竿都能戳到飞剑。十几年的杀人生涯,让他习惯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最少的剑招中,置敌死命。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一剑封喉几乎是最低的要求。只因为,一旦你让你的目标有了还手的机会,你已经输了一半。    所以,洞主对所有杀手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快!    为了练就一手的快剑,洞主最开始在他面前同时放走九只麻雀,不管用什么样的剑法,他必须在圈子内,在麻雀飞走的须臾之间,一口气杀死它们,不能放走一只。而后,慢慢地往上加,从九只,到十八只,二十七只,再渐渐到八十一只。再限定他,只能斩断麻雀的双翼,不能伤了它们的性命,把它们限在那个圈子内。最后,变成了只能用一只短短的竹枝,把那些意欲飞走的麻雀赶回圈中。曾经有人用这种方法训练人的内功,还没有人敢这样去训练剑的敏捷。这样严格的训练,也造就了血极窟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他便是其中之一。    而此时,那飞动如黑云的未知剑客,在飞剑周身晃来晃去的剑招,正是试探,力图找到他剑法中的纰漏,然后一招致命!    视力不佳的绝刃,这一晌的功夫,光听剑声就判断出了飞剑至少十几处的漏洞,而这剑客竟然还在和飞剑周旋。估计他要不是没看出这些漏洞来,就是还没来得及出剑。    飞剑虽然资质尚浅,但他的剑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有时能让一些前辈摸不清他剑法的高低,白白错过了取胜的最佳时期。    就算是这样,那剑客还是把飞剑困在原地三步之中,限制了飞剑身法的移动,而他,则借助非凡的轻功,如鱼得水,眼看飞剑渐渐就要招架不住,好几次险象环生。    绝刃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助他。    他自然深知飞剑的少年心性,倘若在不到他山穷水尽的时候帮他,他不但不领你的情,反而更容易和你闹翻。    他一步步靠近他们,保证在飞剑遇到危险时他能以最快速度救下飞剑来。    百余招过后,飞剑渐渐体力不支,他胸前露出了一个大破绽。机不可失,那剑客回旋一剑,直取他心口刺来。绝刃心中一紧,他的剑似乎有了生命,活生生如一条蛇跃出鞘来,不过,他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看到飞剑就地一滚,擦着那剑客的脚面,那人立即飞身向他腰间踢去。    一片石灰在空中飘洒开来,那人纵身跃开,这样,飞剑躲开他那致命一招。    飞剑的头发披落下来,浑身都是白色的石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绝刃有些不忍心,觉得再袖手旁观下去,飞剑就真得挺不住了,挥剑挺身而出。    人未到,剑先至,逼得那剑客跃开三尺,但那凌厉的剑气还是割下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奈他身影快如闪电,绝刃的剑更快,如同鬼魂直指他剑法的纰漏之处。    这不知名的剑客身上应该是挂彩了,身法慢了许多。而绝刃的剑光闪烁着,那黑影在他剑下如溃败的夜。似乎是被逼到绝境了,那剑客的剑法竟然凭空生出许多妙处来,电光石火般的一击,宛如飞渡的明月。    绝刃微退了一步,身体却如蓄势待发的弓弦,那剑客见到这样的招式,竟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以虚招试探着,身形如鬼魅一般在他附近晃动。    从刚才的那一剑,绝刃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这么纯正又百经锤炼的剑招,一定出自武林世家,但这剑客的火候明显不到,这一绝招的威力恐怕连三成都不到。    倒也可能是这剑客偷学的剑法。    要不是他有这么敏捷的身法,这剑客倒不怎么可惧。    绝刃耳边还隐隐传来打斗之声——看来,这剑的风声传得倒快,真有人不惜冒着可能丧生的风险来寻这几乎是子虚乌有的剑。    毕竟曾经的血魔,那震慑江北武林近十年的诡异剑法,当时让多少人胆寒,现在就会让多少人心动。    都是练了一辈子武功的人,谁不想练就那么一身绝世的武功呢?    他冷笑,突然想冲这个江湖大吼一句:醒醒吧!江湖的纷争还不够多吗?曾经独步江湖的凌雪崖,现在可还存着一块尸骨?    略一分神,那剑客又欺身上来,转眼间那剑就扫向他的面门。在夜色中他几乎看不到对手的剑招,但他能听出每一招的来路,气劲,力道,恐怕连鹰眼的江湖老手都不会有他这么敏锐的判断,他知道,这一剑,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很有可能是绛云山庄的“云横十七式”的第九式“碎云千缕”,那一剑,不去挡还好,一旦交击便化为万千细雨,就宛如身在大雨中一样无处避身,这时对手稍有疑虑,恐怕全身都要沐浴在血雨当中了。    如果是当年的盟主云万里的话,他一定会有顾虑的,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怕。    他还算不得自己的对手。    不过绝刃也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了,索性拼尽全力,将全身的内力都倾注在手中的剑上,只求速战速决。    再打下去,就洞里的规矩而言,只要有人与他过了百招之上,他就务必要取了那个人的性命。    规矩虽然严苛,但也是不无洞主的道理的,而他自己,也害怕别人看出他的身份来。    他的剑横空而去,在夜里如同一道霹雳的闪电,那剑客强行接了一招,只听到一声玉碎一般的轻响,那剑客手中的剑,就像破铜烂铁一样寸寸断裂了!    这剑客一声低呼,脸上满是惊异的神色。    就是这么一声惊呼,却像暗器一样击中了绝刃。他记得这个声音,那日在竹林中和那女子的对话,这不是绛云山庄庄主的侄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该不会也是听了江湖中的传言罢?    但云随际也是审时度势的人,他心知剑已断,武功远不及眼前之人,索性飞身离开。    绝刃看他走了,倒是松了一口气,省去手上再粘上一个无辜者的鲜血了。    他一回头,却看到飞剑呆呆望着自己,似是痴了。    飞剑年幼,没和多少成名的大侠交过手,是以刚才绝刃那突发制人的惊空一剑,他还从未见过。    他也头一次知道兵不血刃是什么意思。    绝刃刚想叫醒他,谁知这少年似乎突然惊醒,直愣愣地冲绝刃磕了三个头!    绝刃还没见过别人这么对待自己,先是一怔,继而慌忙把飞剑拉了起来。    “师父!”飞剑开口就叫道,那一双眼睛在凌乱的头发下发亮。    “老大,教我刚才你那一招,一剑就把敌人震飞!”现在飞剑完全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缠着他,非要让他答应不可。    “也罢。”绝刃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飞剑,无奈地一笑。    早知道只是为他演示几剑就能收服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工夫了。    绝刃轻抚着飞剑的头发,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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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五章 空城幻影    十一月,夜。月上弦,月空城。    这是玄沐接任大护法以来第一个重大的任务,到月空城,探明一把剑的下落。    剑是否在月空城,连阁主自己都不清楚。至于这把剑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样子,骖鸾阁的每个人都守口如瓶,知道的不敢说,不知道的也无从得知。阁主只告诉玄沐,苪老知道,让他跟你一同去。    北风凛冽,已近寒冬,月空城不是这座城的本名,但因其地处两国交界处,常年战乱,城中已空无一人,才得以此名。当玄沐策马踏进坍圮的城门,月光直棱棱地照射下来,照亮了城中每一个角落,这远比漆黑一团恐怖得多——每个人在地上都没有影子。    这城是如何变成一座空城的,玄沐仅知道这好像与多年前的一场屠杀有关,玄沐不由得想起来近来一直困扰自己的梦靥,每当看到城中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出来的人骨,玄沐心中就一阵惊悸。    他的手下分头在城中搜索,半个时辰已将城中上下搜遍,别说什么剑了,连一把兵器都没有。正当玄沐准备返程的时候,他的手下余瑞急匆匆地驾马而来:“护法,城那边有一座木塔。”    他们赶到了木塔处,玄沐发觉这是一座年久失修,因战乱而荒废的木塔。寒风更加猛烈,整个塔身竟然都晃动起来,摇摇欲坠。这座木塔也出奇得高,玄沐目测一下估计有十三层。玄沐待手下如兄弟,害怕他们发生危险,说道:“大家在外面等着吧,这座塔挺诡异的,我一个人进去看看。”然后飞身下马。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玄沐见是苪老,问道:“苪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吗?”苪老笑笑:“大护法太客气了,只不过阁主曾嘱咐我,害怕你年轻气盛,让我不离你半步,以免出什么差池。”玄沐笑了笑,心想:师伯还真是防我防得彻底,不告诉我这剑是什么也罢了,还派人紧盯着我。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把剑的不同寻常。    突然,左边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玄沐青衣袖口一闪,御风呼啸而去,剑气所到之处,枯草纷纷避开,露出了一道身影。只听到铮然一声,御风重回玄沐手中。    玄沐一行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玄沐扬声问道:“谁?”草丛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子笑声,那女子叫着:“师兄!”    听到熟悉的声音,玄沐释然了不少。他跑过去从草丛里拉出了月儿,语气中略带责备:“你来干什么?”月儿笑盈盈地说:“来帮你找东西啊。这座城鬼气弥布,你才带这么几个人怎么行,小心尸骨无存啊!”玄沐瞪了她一眼:“回去!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月儿冲他嚷道:“你找你们的,我找我的,小心被我抢了先哦。”说完飞身跃入塔内。玄沐也跟着进去,苪老也随着匆忙进入。    苪老年老体衰,落在后面。玄沐和月儿施展轻功,你追我赶。玄沐发觉这塔的确相当破旧,谅轻功再好也掩盖不了脚步声。塔里面漆黑一团,偶尔有几缕月光从塔身破裂处渗了进来。玄沐听到月儿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心想这丫头走得可真快,自己可一定得追上不可,要不然,哪有脸面再被叫做师兄呢?脚上加了几把劲,但那脚步声还是隐隐约约的,仿佛隔了很远。玄沐一口气赶到了塔顶层,从塔顶裂口处看到了朗月悬照的夜空,可耳边还是传来月儿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玄沐觉得奇怪,这丫头明明在自己前面,我这一路上也没碰见她,怎么她就落我后面了?    正当冥想时,玄沐的肩膀感觉被人拍了一下,一扭头正是月儿。月儿气喘吁吁地说:“师兄,你跑得真快。这木塔为什么这么高,一般的木塔也就七八层,可这座,竟然足有十四层。”玄沐越发觉得奇怪了:“十四层?为什么我数的是十三层?”    月儿吐了吐舌头:“那肯定是有一个人数错了呗,反正不是我。”    月儿抬头看到塔外的星空,说道:“这塔也真是破烂得可以,师兄,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能找到师伯说的那把剑吗?”    玄沐没有回应,只是感觉这塔的确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苪老前辈怎么还没上来?”玄沐忍不住问道。虽然苪老腿脚不如他们灵便,但也是武功非凡的老前辈了,身手也绝对比一般的年轻侠客敏捷。    月儿也感到奇怪,只听玄沐“嘘”了一声,两人立马噤声不语。他们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苪老的呼喊:“有鬼啊!”月儿有些紧张地问玄沐:“师兄,真的有鬼吗?”玄沐的嘴角微微上扬:“鬼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装鬼混淆视听的人却是不少。”    月儿扯了扯玄沐的袖子:“师兄,你听。”    下面传来一阵异常缓慢又十分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震得这座塔不住地晃动。月儿脸色有些发白,她明白这么沉重的脚步声可是此人故意为之,足以见此人内力的雄厚。    “师兄,这个人上来了!”    玄沐知道很可能有高手藏在这座塔里,能被骖鸾阁瞧上眼的剑,怎么着也得是上古的名剑吧,同样,江湖上想得到它的人也不少。    玄沐仔细聆听着此人的脚步,感叹此人内力的浑厚,揣测自己未必是其对手,咬了咬牙,拉着月儿说道:“往下走!”月儿企图挣开他的手:“你疯了!岂不是刚好和那人撞见吗?”    一丝笑意勾上他的嘴角:“故弄玄虚。未必就是什么高手。”    纵然饱经风雨,他依旧不失少年人的自信。    他倒觉得,越是高手,越深藏不漏,越是平庸,越要大张旗鼓。    只不过转瞬间的事,他们竟然听到了塔里渐渐传来了雷鸣之声,夹杂着连绵的细雨打在屋檐的声音,那雨声渐渐急促,竟好似有了倾盆之势。    但他们还沐浴在塔顶裂缝倾泻出来的月光里,这绝非外面的风雨!    月儿疑惑不已,玄沐解释道:“不知是谁打斗的声音。”    月儿似乎想下去看个明白,但被玄沐一把拉住了。在不知他们这些人来历之前,贸然出现只会引起双方的怀疑。    兵器交接声延绵不绝,于宏大时如江河瀑布一泻千里,于细微处如一线泉水滴入湖面。好似在大雨天微拂古琴的冰弦,洋洋洒洒中自有一种悠长的余味。    玄沐好奇这是什么兵器,在交击时竟然能发出这样悦耳的声音。    但渐渐地,那密集的打斗也廖无声息,反倒从楼下传来余瑞的呼唤:“护法!”    “是余兄弟!”玄沐应了一声,和月儿匆匆下楼,一路上没碰到任何人。玄沐出了木塔,只见几个手下扶着苪老,唯独不见余瑞的踪影。玄沐询问手下的兄弟:“余瑞人呢?”    手下纷纷答道:“护法,余瑞他不是刚刚进去了吗?”玄沐想起在塔中听到的打斗之声,不免感到一丝担心,转身就向塔中走去。苪老却扯住他青衫的袖口,气喘吁吁地说道:“别进,大护法……里面真的有鬼。”    玄沐会心一笑:“您老看见的鬼该不是几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吧?”    苪老喘息道:“要我说你们这帮年轻人,果然就是年少轻狂,行事莽撞。那可是血魔,血魔的鬼魂!”    玄沐倒真的被这话惊到了:“前辈您看到了血魔?怎么可能?他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死于我师父的剑下,断没有可能再重现江湖的。”    他只犹豫了一下,又义无反顾地转身进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道身影如一堵厚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玄沐的手下不由得大惊,他们始终没看见有什么人靠近木塔。不过他衣襟带风,玄沐感受到他是从木塔中出来的。    更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他们的衣袂随着狂风挥扬,而那个人的衣服,却在风中纹丝不动!    玄沐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萧阳的内力已经练到这个境地,连他身上的一丝一线都宛如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只怕一般的剑客还不得近身就得被他衣上的内力震飞了。    月光把天地照得透明,更衬得此人身形宛如鬼魅。    待到看清那人的脸,苪老口中不停地呼喊:“血魔!”玄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阳。    玄沐连忙向苪老解释:“前辈,您认错了。这位是月儿的哥哥,萧阳萧兄弟。”苪老惊恐的神情略得平复,但他还是一副敌意的表情看着萧阳。    玄沐上前问道:“萧兄,你怎么在这儿?”    萧阳目光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来取你的命!”闪电般地掐住玄沐的脖子。    玄沐与不少江湖朋友见面都会打一架,刚开始她还直道是萧阳在和自己开玩笑,却觉得萧阳手上的力道越来越不对,不禁脸色一变。萧阳冰冷的目光似乎消逝了一点,手上力道一松,玄沐秉足内力推开他的手掌,自己不禁往后退了三步。    “嗖”手下几乎是同时拔出剑来,每把剑都折射着月光,更显得月空城的冰冷与肃杀。    玄沐抬抬手,示意手下人退下。    “你们快到塔里去找找余瑞吧。”    “护法……”手下的几个兄弟担心他的安危,不禁问道。    “朋友而已。”他淡淡笑道。    等手下人陆续入塔,玄沐才有些愠怒地冲萧阳说道:“萧兄,你刚才是干什么?”    萧阳却答非所问:“让他们回来。”    “余瑞不见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萧阳轻蔑一笑:“一个人重要,还是这一行人重要?”    玄沐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反过来质问他:“你为什么在塔中?”    他的瞳仁闪过一丝月华的光彩:“你要是知道塔里都有谁的话,就不会问我了。”    玄沐也不再理会他到底说什么,绕开他企图进去。    一道银亮的光芒封住了他的去路,他掠开一步,晃着手中的御风,在冷月下荡开万千清光,打退萧阳手中的剑锋,两人竟然就这么一招一式地斗了起来。    几招过后,玄沐觉得头顶被猛然一击,回头,似乎是月儿的身影……    待渐渐清醒,玄沐发觉好似身处自己的卧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觉得奇怪。他不是身处月空城吗?推门进来的月儿看着他在床上发呆的样子,暗自好笑。玄沐把目光转向她:“月儿,我问你,昨晚你在哪儿?”    “一直都在山上啊。”月儿盈盈一笑。    玄沐盯着她许久,突然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月儿知道师兄多半是不信她的随口胡诌,一定会想办法问个究竟的,但她,却要尽量阻止他的脚步。    “师兄,又是一年初雪时了。”月儿淡淡说道。    玄沐缓缓转过身来,却又忍不住望着窗外江南的薄雪,寥落几笔似未晕开的水墨画。他摇头道:“的确,这几年江南都没下过雪,我都忘了尽言这些年落下的病根了。”    “尽言现在还好吗?看来,我又需要从沈姑娘那里取回一副药了。”    玄沐的师弟沙尽言,多年来腿上都有顽疾,一旦遇到阴冷的天气就会再犯。江南的名医之后沈忆雪,特别为他调制了一副药方,不过,里面有几位异常珍贵的药材,这些,恐怕御医都未必找得全,所以,尽管是骖鸾阁出面,沈姑娘都只同意遇到下雪天时才会给尽言配一副药。不过,光是梅雨天气就够尽言受的了。    玄沐深知尽言受的苦,于是就嘱咐月儿:“你先照顾着尽言吧,我去月空城一趟。”    月儿有些着急了,她一拽玄沐的衣袖:“师兄,你难道不管尽言师兄的死活了吗?”    玄沐也看出了她的着急,推开她的手,柔声说道:“对,你不知道,现在沈姑娘已经将她的药房搬到月空城附近了。”    月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微微低下了头。    玄沐本来准备拂袖而去,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月儿,你这么不希望我去月空城吗?”    月儿正言道:“当然,为了一把剑,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还不知道那里埋藏着多少危险呢。”    玄沐长叹道:“还不知道这把剑是什么样的一把剑,会让师伯对它如此看重。”    他望了一眼外面正在升起的日头,知道事不宜迟,便匆匆出去了。    月儿看着那雪色中的一袭青衣,微微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反倒弄巧成拙了。    她的眼前,凝结了一片淡淡的水雾。    水汽飘散过后,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佩剑,他几乎全身都是黑色的,只有他漆黑的瞳仁,映着面前这一片薄薄的积雪。    “哥哥。”月儿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但也知道是他来了。    “你想让他远离那座空城吧。”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他的语气,就像这雪后的世界一般平静。    “哥哥,你真的想杀了他吗?”月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眼神一黯:“如果我想杀了他,他活不到现在的。”    他嘴上虽然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气势,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倘若那天晚上,他真的痛下杀手了,玄沐早已命丧黄泉;可他又何尝不明白,玄沐手中的那把御风,是斩金截玉的利器,他给自己致命一击,其实只是在于他是否举起手中的剑。    他的脊背微微发凉,他们竟然在同一时刻,都拿自己的性命与对方下了赌注。    可现在,玄沐终归都要疑心了吧?    他这么做,无非只是要做给一个人看,那个一直跟着他,一直躲在黑暗里的人。    萧阳其实能感觉到,洞主可能早就知道明策那些偶尔的无伤大雅的隐瞒与背叛,洞主是精明的人,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知道绝对没有百分百忠诚的属下。    所以,盯着他的人绝不止明策一个。    不管如何,月儿都已经拜在骖鸾一派的门下了,他决不能再这么盲目地杀人,恩将仇报。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雪色映着阳光刺得他的双眼生疼,他轻轻合上了眼睛。    “月儿,你放心,哥哥不会杀了他的。”    月儿一只细嫩的手扶上他的肩头,说道:“哥哥。”    萧阳忍不住将他粗糙的大手轻轻盖在那只小手上,那只手,因为天气寒冷和内心担忧而变得冰冷。    想着自己几十年来担心受怕的日子,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该给了自己多大的鼓励和安慰。    “哥哥,进去吧,雪大了。”月儿在耳边轻轻说道。    玄沐急匆匆地绕过回廊,迎面却碰上了小陆。小陆对玄沐这么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感到奇怪,问道:“玄大哥,这么着急要到哪里去啊?”玄沐心不在焉地答道:“尽言的旧伤复发了,我需要尽快去沈姑娘那里拿药了。”    陆海笙奇道:“沈姑娘?就是江湖人口中的那个沈名医吗?”    玄沐转身,衣襟上几片雪花簌簌落下:“对啊,怎么了?”    小陆答道:“我听他们说,前几天月儿不是已经去取药了吗?”    玄沐没有回答,脸色却有些发青,本来想回去问个究竟,但他一发狠又转回身去,脚步愈加匆匆,只听他身后小陆在后面喊道:“玄大哥,你去哪?等等我。”    玄沐一口气追到了骖鸾阁,恰逢浅柔扫着石阶上的雪。浅柔笑问:“你找到那把剑了?”    玄沐摆摆手,问道:“苪老前辈他们还好吗?”    浅柔抬起了眼睛:“他们不是和你一起去月空城了吗?”    玄沐惊得长衣一震:“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浅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微一点头。    玄沐来不及多想,赶到马厩,飞身跃上一匹马,就向月空城疾驰。陆海笙和浅柔不知所以,但也急忙跟上了他。    玄沐匆忙中来不及挑马,骖鸾阁的马虽然都是千里之材,但有些还是野性未改的,纵然玄沐骑马驯马的经验丰富,现在他身下的马还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直到第二日的清晨,他们才从江南赶到了月空城。玄沐和浅柔都有多年的征战经验,一夜的策马星驰过后,他们还是神采依然,但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的小陆就有点受不了了,玉冠偏向一边,看起来早就没有那副神气了。    浅柔看了小陆这副狼狈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咧了一下嘴,露出朱贝一般的几颗皓齿。    玄沐径直赶到了木塔前,朔风卷着黄沙,让眼前的木塔,变得仿若海市蜃楼一般,玄沐闭上了眼睛,那晚的经历,本来如梦境一般扑朔迷离,这时却变得愈加真实,一切都似乎历历在目。    玄沐握紧了手中的剑,义无反顾地进入塔内,小陆和浅柔也匆匆进入。现在是白天,木塔内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四处都是蛛网和灰尘,还有不少坍塌下来的木板,阳光从壁上的缝隙中漏了下来。光线与废墟交错着,让这木塔平添了几分诡异气氛。    小陆挥手拂去了脸上的蜘蛛丝与灰尘,抱怨道:“这塔也太破旧了吧,这里这么舍得藏这么好的剑呢?”    玄沐匆匆往上走:“你连这把剑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这剑有多好?”    小陆仰头冲玄沐说道:“能让江湖第一大帮派骖鸾阁看上,还劳驾天下武功第一的大护法出山,这剑好不好还用问吗?”    玄沐少年成名,过早地听烦了江湖人的奉承话,一般有人下海口夸他时,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厌恶的。但这话由小陆说出来,偏偏平添了几分可爱,他不禁笑道:“你入江湖才几天,就知道我天下第一了?”    小陆扬起了嘴角:“你可是骖鸾阁的大护法!”    玄沐笑着摇摇头:“在阁中和我武功不相上下的师兄弟就有不少,我哪敢在江湖中称大?”    “啊!”小陆一声惊呼,向后退了一步,玄沐连忙问道:“怎么了?”    玄沐慌张地指向了窗户外,结结巴巴地说道:“外面……有一只人手!”    浅柔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到空空的窗沿,松了一口气:“哪有什么手,你看花眼了吧。”    玄沐揉揉双眼,的确什么都没有看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一时看花眼了。    他们又匆匆向上走去。    其实,只要他们仔细凑近看的话,就会发现窗沿上那覆着的薄薄的沙尘中,那浅淡的几个手指印。    也许没发现是他们的幸运,谁又知道那些看不见的角落埋伏了多少刀剑?    玄沐和浅柔不是真的疏忽,而是他们都不想深究这些,其实他们一进这塔内,身体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    与其把那些危险一个个揪出来,还不如静等它自己触发。    等待是一种更艰难的较量。    谁先熬不住,谁就先输了。    脚步起落间,玄沐仔细听着木塔的动静。如果不出他所料,那么这座塔里,至少埋伏着十几个人。竟然能让他发觉,那倒也不足以为惧。他担心的是,那些悄无声息,他无法发觉,目的又深不可测的人。    一阵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玄沐心里一惊,回头轻声向他们说道:“这里有个暗层!”    浅柔和小陆大惊,匆匆赶了上来。玄沐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自己和月儿数的层数会有出入,这塔有两处楼梯,显然是那夜他从另一侧楼梯上来的,而暗层的入口只在这一侧,而且因为塔一层比一层低,每一层楼梯数差得不少,暗层又做得低矮,是所以那夜他们都没发觉出什么不对。    他们小心地遁入,屏住了呼吸声,玄沐努力地借助入口透进的光看清这逼仄角落的一切。他们几乎同时看到了角落里一个背对着他们打坐的背影,玄沐勉强认出了是余瑞的装束。    “余兄弟!”玄沐上前拍了拍余瑞的肩膀,只见那人的脑袋晃动了一下,竟然骨碌滚到地上。    玄沐低呼一声,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惊恐与悲痛,却几乎要忽视了余瑞身前闪起的剑光!    浅柔失声叫道:“小心!”    玄沐一下子惊醒,一面躲闪一面举剑来迎。只不过接了几招,玄沐就感到了对手的不同寻常,强大的膂力震得自己的虎口生疼。浅柔也发觉玄沐处于下风,拔剑上前相助,一声尖利的交击声过后,却是御风和飞雪相接,他们各自被剑气震得后退一步,面面相觑。而守着入口的小陆更是震惊,他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这时,浅柔微微一笑:“别担心,我看清那把剑了。”    玄沐和小陆知道浅柔是识剑的名家,目光都转向了她,只听她朱唇中迸出几个字:“清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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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古剑行·清泉吟    清泉吟……清泉吟……玄沐默念。    玄沐知道浅柔精通各路兵器的识别,尤其是剑器,觉得不会看错。清泉吟,那是断烟城城主阎枭麟的佩剑。阎枭麟在江湖中素有“剑中阎王”之称,一般的剑客,见清泉吟,如见阎王,可见此人武功之高,用心之歹毒。阎枭麟可是差一点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的——对此,他也一直耿耿于怀。当年,阎枭麟在玄沐的师伯的剑下走过了三百余招,最后功亏一篑,骖鸾阁的阁主连任了盟主。自然,阎枭麟对于骖鸾阁,一直怀有敌意。    玄沐静听着浅柔娓娓道来:“这清泉吟,可不同于一般的剑,铸造时费尽了七七四十九道工序,一层层地铸膜,灌注,再冷却,淬火,全在极寒之地,以千年冰川融水淬其冰刃霜锋。清泉吟最令人叫绝的,是它内部注入了水银,随着人剑势的变化,内部的水银潺潺流淌,声音清越,好似清泉吟啸。清泉吟可不是你我之剑可以比拟的,这把剑,倾注了铸剑师半生的心血。”    玄沐微微一笑:“这清泉吟再厉害,也敌不过师伯的金鳞神剑。”    只听浅柔淡淡回答:“这位铸剑师的另半生,恰好给了金鳞剑。”    玄沐惋惜道:“只可惜他铸就了这么两把威震江湖的剑,却忘了在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浅柔叹了口气:“恐怕他不是忘了吧。”    断烟城,廖无人烟。    玄沐一行人在城门外等了半天,天上已经下起了纷纷的小雪。将近一炷香的工夫,城门才慢慢打开,走出一位提剑披着绿纱的女子。那女子简单地道了一个万福,几乎毫无感情地说道:“请进吧。”    玄沐一行人跟着女子拐进了一间厅堂,女子在门口停下,冷冰冰地说道:“请少侠在这里歇息片刻,城主正在待客。”女子的目光停在小陆身上,皱眉说道:“请这位少侠换一件衣服,我家少主最讨厌白色。”    陆海笙心中早已十分不满,差不多是嚷道:“你们怎么这样待客,大冷天的让客人在外面冻了半天,你们断烟城好大的架子!再说,你们再大的权势管得着客人穿什么衣服吗?”    “小陆!”玄沐提醒小陆他的失态。    女子听了这话,眼睛微眯:“既然少侠这么不乐意换衣服,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自然有办法让我家少主看不到白色的。”    话音刚落,陆海笙就感到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扭回头去,一桶墨汁就迎面泼了上来,淅沥沥淋了他一身,小陆一身的白衣转眼间就被墨汁浸染得不成样子。小陆怒火中烧,手指微动,玄沐及时按住了他,要不然他的剑可能早就招呼到那绿衣女子的脸上了。    玄沐不想把事情闹大。    “去换身衣服吧。”玄沐虽然也觉得断烟城欺人太甚,但他还是忍了。    小陆哼了一声,还是去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袍,而且那长袍的料子和手工也不亚于他曾经白色的那件,他干脆不言语了。    他们约莫等了一刻钟,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他们面前一晃,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住被那个伟岸的身姿吸引过去。曾经的叱咤江湖的侠客还是老了,他的鬓角已染了霜色。但他的双眸露出了苍鹰般睥睨万物的豪气与不屑,依旧是当年风采。    光是这样的眼神,就足以震慑半个江湖了。    “原来是骖鸾阁的玄少侠和浅女侠,老夫有失远迎啊!”他说这话时中气充足,几乎快把瓦上的积雪震下来。玄沐见他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心里多了几分防备。    “看茶!”他吩咐绿衣侍女,“今日大雪,没想到几位还能光临寒舍。老夫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几位少侠可别记在心上。”    小陆冷笑道:“的确没想到。”    阎枭麟似乎没听到小陆的奚落一般,还是自顾自地斟茶,就在他伸手准备递给玄沐时,他手腕忽然一沉,玄沐知道他很有可能试探自己一番,早有防备,手心一翻,不管阎枭麟有什么动作,他都能最快地做出反应。    可是出他意料的是,阎枭麟只是安安稳稳地把这杯茶递给了他。玄沐略一迟疑,接过那杯茶往嘴边送,可他脸色却在嘴唇触到杯沿的那一瞬间变了。    浅柔看到玄沐神色有异,险些就要一跃而起,但是玄沐脸上的僵硬在那一瞬也消逝了,他微笑地饮尽了杯中茶。    现在倒是阎老城主脸上现出一种不悦的神色,还隐隐透出一丝敌意。    刚才,玄沐意欲喝下那杯茶时,才发觉那刚倒出来的温热的茶水已经彻底冻成了冰。    他抬眼就看到阎枭麟眼中的得意,心知这位老前辈的内功的奇诡,只是微微一笑,硬是用自己的内力在倾杯的须臾,融化了杯中硬邦邦的冰。    小巧的茶杯轻轻置在案头,那杯中剩下的茶水就变得和刚煮沸一般,还漾着白色的雾气。    要不是他们脸上神色的变化,就算是江湖老手也看不出来他们刚刚比拼了一番内力。    阎枭麟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冷冷问道:“不知道骖鸾阁两位护法今日所来何事?”    玄沐的语气也变得漠然:“倒也不为什么,只是阁主想修订出一本剑器行,清泉吟这般的宝剑,我们怎敢埋没了,今日所来只是为了借清泉吟一观。”    阎枭麟冷冷一笑,浑浊但依旧锋利的目光扫过玄沐的脸庞,刚才玄沐的内力让他震惊,他现在对骖鸾阁的敌意恐怕更深了。    “真是不巧,清泉吟已经被我一位故友借走了。”阎枭麟说着就起身,似乎就要做出送客的命令了。    玄沐轻轻敲击着案头,笑道:“只是一把剑,老城主不必找这样的理由推辞吧,难道您还担心我们会掉包不成吗?”    “骖鸾阁未必把整个江湖看在眼里,怎么会觊觎老夫这把剑呢?”阎枭麟的眼中闪着诡异的神采。    玄沐心里倒是抽了一口凉气,话是这么说,今日自己还不是为了一把不知名的剑才来到这里。    “早就听闻令郎武功卓绝,家师时常嘱咐,有机会一定要让在下好好和令郎切磋一下。”    玄沐把赌注狠狠地压在了还未曾谋面的断烟城少城主身上。    但是阎枭麟脸上微妙的变化告诉他,他压对了。    “少侠实在太抬举犬子了。”阎枭麟的笑容此时更加僵硬了。    玄沐的手掸去了案上风卷进来的雪花:“难道令郎也不能出来一见吗?”    “不会是令郎此时也不在城中呢?”玄沐的目光一沉。    还没等阎枭麟做出什么反应,浅柔就接道:“那如果我们在江湖上某处看到了清泉吟,是不是也能看到令郎呢?”他们两人步步相逼。    突然,阎枭麟仰天大笑,他花白的胡须好似拂尘扬起,颤抖得像手指刚拂过的琴弦。    “我明白几位今日所来何意了。”他一翻掌,手上捧着的玉杯坠地,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自他们身后传来,玄沐,浅柔,还有被玄沐拉了一把的小陆跃身而起,躲过了那些未知的暗器。小陆刚想说“幸好”,那坠落的玉杯突然从地上反弹起来,在刚刚放手的地方旋转着,这时已经碎裂的玉杯才破碎开来,朝着他们的方向无情地扑来!    碎片几乎不留余地,他们只能跃出门外,而外面却是一个等待他们多时的罗网。    后面传来阎枭麟阴沉的声音:“想一睹我清泉吟,还是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他们注视着前面包围了他们的二十余断烟城弟子,都是清一色的玄衣,井然有序,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浅柔倒抽了一口气,低声惊呼道:“二十八宿星阵!”    “玄沐,这二十八宿星阵是由上天星辰的运转演化成的一种阵法,是不可破解的!”    玄沐的剑眉一扬:“不可破解?哪有不可破解的阵法?我行军打仗多年,这种阵法见多了。”    玄沐声如利剑,字字震荡人的耳膜,阎枭麟屏足内力,缓缓说道,声音却掩盖了玄沐的怒吼:    “这是万象星辰的运转,亘古不变,人是不能违背上天的!玄大护法,可惜你一身的武功天赋了,恐怕也能留给你下辈子后悔了!”这几句话语速虽慢,但振聋发聩。    玄沐明白断烟城敢这么和骖鸾阁对着干,估计已是蓄谋已久了,这阵法,阎老头子应该是信心十足。    这时更不能挑起事端,免得给断烟城留下话柄。    但他想起塔中冤死的兄弟,就怒火中烧。他为人虽然谦让,但骨子里还是有江湖人不认输的性子的,阎枭麟敢这样吹嘘,他就越想看看这阵法有什么奇妙之处。    他剑眉相对,提剑乱入阵中。浅柔不免自责:都怪我说什么这阵法无法破解,恐怕又勾起他的不服气了,这阎枭麟分明就是激他动手。    只有小陆还是羡慕地看着玄沐,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恐怕他心中的侠客,就是这样,看似豪情地饮血吧?    玄沐刚开始似乎还占上风,御风扫过,持剑的弟子纷纷避开他的剑气,与玄沐隔开了相当的空隙,但渐渐,星阵却初见阵型,东方现苍龙之势,西方现白虎之形,朱鸟傲立南方,龟蛇合守朔方。二十八把剑如二十八颗星宿,绕着玄沐如星河旋转,包围圈已越来越小,而玄沐的御风剑法,虽剑势苍茫,以一敌万,但在远处才易发挥威力。这阵法愈是旋转,玄沐就越是处于下风。二十八道剑光忽然间织作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紧紧覆盖在玄沐身上。小陆和浅柔此时都心里一紧。    只见一道青色的光华如击水的青龙跃出银色的剑网,玄沐落在小陆身边,一只手却不禁扶住了小陆的肩膀,浅柔看到他嘴角的一丝血痕,心知不认输的他肯定是强行把翻涌的血气压了回去。    她的眼角湿润了,想起了往昔和最爱的人的种种,这个朝堂上走出的师弟身上,倒是带着他大师兄那种江湖人才有的执拗和固执。    她心里最柔软也是最疼痛的地方被触动了,可能是她不忍看到同样的悲剧再发生到这个师弟身上,在本不该认输的时候,她却偏偏劝道:“不管怎样,今天我们能抽身而退,便是最好的。”    小陆却笑了:“浅柔姐姐,抽身而退?何必这么折煞自己的气势呢?”    “那你有什么破阵的办法吗?”浅柔不禁问道。    “当然。”小陆脸上露出孩子一般狡黠的笑容:“这二十八宿星阵,最完整的应是每一宿都由几人乃至几十人组成,每个人代表一颗星辰,并且每一宿都使用一种武器,二十八种武器相辅相成,那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这一席话让玄沐与浅柔都不禁望向他。    小陆又道:“他们却只有二十八个人,都只有剑一种武器,可见他们对这阵法演练得并非炉火纯青,这老头子刚才说的是没错,人是不能违背上天的,但这阵法是人操练的,就一定有瑕疵。”    小陆满意地看着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道:“天宫分三垣二十八宿,他们显然没找到人来补充这三垣。现在我们正好三个人,刚好可以充当太微,紫微,天市这三垣的位置。咱们随着阵法的运转移动就是了,他们一旦想进攻,就必须改变他们的位置,那么,这二十八宿阵法,就不攻自破了!”    玄沐和浅柔都大喜过望,提剑入阵。他们两人都身经百战,对各种剑阵十分熟悉了,清楚自己应该怎样做。果然,他们三人避开了攻势,渐渐与这个剑法融为一体。那二十八位弟子也惊讶他们只能困住这三人,却不能伤他们半分。阵法运转了将近半个时辰,二十八宿的体力耗费了不少,各宿都不想再拖下去,有些已经蠢蠢欲动了。东方苍龙七宿的亢金龙脾气火爆,擅自离开位置向玄沐进攻,玄沐瞅准了苍老的空缺,剑锋挥去,急得角木蛟慌忙补救。这一乱可不打紧,可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阵法却开始动乱。    小陆想彻底打乱他们的阵脚,提起自己的剑闪电般向玄武斗宿刺去,剑尖未及刺到便又转向了虚日鼠,但虚日鼠向来沉稳,只见那女弟子轻描淡写的两剑就化解了汹涌的剑势,小陆心道:这断烟城还是名不虚传。    以天上星宿排布阵法古已有之,只不过古人大多只是排布出一个阵型,以为这样就可以借助上天的威力打败对手。只不过这阵法真正运转起来,十分不易,哪怕是现在面对的最简单的阵型,没有几年的练习磨合,几载的寒暑修习,根本无法运转。玄沐看到他们阵脚已乱,想到自己打仗时布阵遇到的种种困难。他布天罗阵的将士都是和他出生入死,层层选拔上来的,这些人能把一套剑法操练得宛如一人。天罗阵最难的,就是阵型的排布,不仅要模仿天上星辰的旋转,还要能快速地变幻阵型,散开聚合。散开聚合?    玄沐一笑,扬起御风,剑势突作惊涛之势,惊得苍龙七宿纷纷散开。本来阵脚已乱,这下彻底乱了阵型。玄沐趁机攻出三剑,一剑隔断七宿的联系,一剑抵挡其他星宿的支援,另一剑护住了三人周身,小陆,浅柔也同时发出剑招。天上的雪渐渐大了,一时间,剑光与白雪交映,交击声与呼啸声混杂,剑客飞舞的身影与飞扬的雪花裹挟在一起,这二十八宿星阵哪怕身在主场,却占不得半分天时,已经自乱了。更何况这些弟子的内力远不及玄沐和浅柔内力深厚,他们只是在勉强维持。    时间越长,他们的破绽就越多。阵型越理越乱,参宿和商宿不知为何混在了一起,天上永离的参商在阵法中竟然碰面了,这阵法的败势已是一目了然。    阎枭麟半是惊异半是恼怒,为了避免阵法被破之后的羞辱,只好下令撤去剑阵。重重的人群散去,面前却依旧是那片苍茫的雪地,仿佛刚才的一番恶战只是虚影。    “大护法不是想看看老夫的剑吗?绿绮,带客人进去。”阎枭麟的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嘱咐身旁的绿衣侍女。    小陆低声向浅柔问道:“浅柔姐姐,听说你精通各式剑器,我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败清泉吟?”    浅柔苦笑道:“哪怕他们不用清泉吟,你觉得你有什么办法打败阎枭麟这样的剑客?”    小陆挠挠头,憨笑道:“我当然打不过阎老头子,我只是想知道玄大哥的武功和他比起来怎样?”    浅柔不语,只有未经世事的小陆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今日算得上无礼,要不是阎枭麟身为江湖前辈,又顾忌骖鸾阁,恐怕早就拔剑而起了。    但是她对玄沐也有着说不出的信任,她相信,就算真动起手来,玄沐未必会输。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明明五年都没有见过玄沐出手了。    此时,绿绮抱着一把覆盖着薄绢的剑进来,双手捧着这把剑递到玄沐身前,说道:“少侠不是想看一眼城主的剑吗?”玄沐点头道:“有劳了。”伸手想拂去薄绢,但只轻轻一碰,那薄绢就从刃处断开坠落,他们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那把独傲江北的剑赫然已在眼前。    这把剑简直就像由冰雪铸成,从剑锷到剑尖都是一身的冰雪傲气。剑身中央是一道錾银的绝美纹饰,而剑柄处的纹饰却已经磨,可见剑的主人是多么地勤奋练习。不论何人,只要拿起这把剑,就足以震慑万人了。清泉吟静静地躺在绿绮手中,而玄沐等人都惊叹地一动不动,仿佛时光在那一刹那间凝固,只有外面的雪还纷纷扬扬地下着。    就像天下所有的好武之人,玄沐不由地提起了清泉吟,这一晃动剑就响起有如万泉交汇之声,他发觉这剑的确异常沉重。他施展起御风剑法,想看看这清泉吟到底有多大威力。但玄沐却发觉,每走一步剑路,要拼尽自己的内力才足以驾驭。小陆看到玄沐灵活飘逸的剑路还暗暗赞叹,但浅柔看出,雪中玄沐头上蒸腾的白气已显示出他内力运转的艰难。    玄沐横剑扫去,将落下的几片雪花击碎,顿作碎玉清脆之声。他一时又听到几乎同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中疑惑,回头一探究竟,哪知剑却脱手飞出。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玄沐头上略过。    那身影缓缓落在玄沐对面,反手将清泉吟别在身后,他腰间的几块白壁摇晃碰撞,玄沐才明白,原来刚才清脆的声音是面前这个人身上玉佩的撞击声。    玄沐不由得细细端详起他来。这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和小陆年纪相仿,那一身白衣在远处看起来也像极了小陆。尽管两人间隔着纷纷的大雪,玄沐还是看清了少年清秀耳朵面容,比刚才看见清泉吟更是震撼:这少年简直就如一位精湛的工匠在上好的白玉上雕出的一般,那惊艳的光彩让他身上的玉佩也黯然失色。    宛如天人。    “绿绮,我不是和你说过,别让人随意看我的剑吗?”他的声音空灵,但听不出丝毫责怪的语气。    “想必这位便是断烟城的少城主了。”玄沐微一作揖。    少年既不行礼,也不寒暄,只是淡淡说道:“阎熙剑。”他的眉间似乎带着冰雪般的傲气。    阎枭麟作为长辈,对人颐指气使他们也就忍了,可是这少年竟也这样无礼,浅柔皱起了眉头,玄沐倒是因为见过奇怪的江湖人太多了,也不以为意。    谁知少年手腕一转,银亮的剑光在玄沐眉间吞吐不定,惊得浅柔险些叫出声来。    玄沐眼也不眨地问道:“少城主这是想怎样?”    少年的手指拂过雪白的剑锷:“玄少侠不是想看看我的剑法怎样?”    “对。”话音刚落,一道青色如游龙般的剑气生生逼退了少年挑衅般的剑尖。这少年一怔,他还没有看见玄沐出剑,就被那剑气压回他所有的锐气。    在他心里,真正的剑法是人剑合一的,他不知道,在玄沐看来,剑不过是手中的工具。    玄沐从刚才的试剑明白能驾驭清泉吟的剑法必然是以浑厚为主,而借助剑本身的精巧设计来使剑势灵动多变。这样的剑法是极难攻破的,剑走轻灵,虽然清泉吟本身沉重,但以剑带风,风助其力,只会越舞越轻盈,越来越难对付,更何况剑内的水银会让剑势与力道变得让人难以捉摸。除非他先声夺人,十招内取胜!    剑再难捉摸,它也终究是剑,更难捉摸的是人心。    他面前的是令江湖人噤声的清泉吟,可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值得清泉吟出鞘?    少年刚刚被挫了锐气,剑势略缓,玄沐的御风此时才出鞘,这一剑,裹挟着风雪。萧索的剑气卷着气流的漩涡,两人的剑尖上都是一个混沌的世界,可是谁的剑都沾不上半点冰雪。一时间,清泉吟发出珠崩玉碎的悦耳声响,少年身形飘逸灵动,那沉重的剑在他手中仿若无物。闪烁的剑身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水波,激荡着周遭的雪花,好似他在衣袖中盈了一冬的寒意,他在抛洒这漫天风雪。    小陆早就被断烟城城主气得半死,特别是看到阎熙剑也穿着白色衣服时,这时,他忍不住大喊道:“你断烟城再厉害不过左右他人,你怎么不让这漫天大雪下成黑色?”    一声裂帛,御风入鞘,两人之间的漩涡也渐渐平息了下去,不过几剑的过招,雪地上留下来一个微微隆起的雪堆。    少年的眉头微微皱着,浅柔相信玄沐的确伤了这少年一分。    “也罢,你赢了。”少年的神色黯然。    少年像孩子犯了错误一般,倒让玄沐内心几分愧疚。    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赢的。    玄沐倒不想再逼问下去了,干脆说道:“下月月圆,望湖楼,请少城主前去赴约。”    少年有些惊讶地抬头,欲言又止。    “请少城主放心,绝不是鸿门宴,到时候只有在下一人。”玄沐道。    小陆不敢相信玄沐就这么算了,不过久经江湖的浅柔心领神会,今日之事,实在蹊跷。仅以他们三人之力,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断烟城留下了这么多蛛丝马迹,他们逃不了的。    “熙剑,”老城主轻轻唤道,“这传言中几乎是天下第一的年轻剑客,怎样?”    白衣少年还在品味着他留下那句话的意思,他的肩头,落了厚厚一层白雪。    少年摇摇头:“他的确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绝对算不上我辈中最厉害的剑客,我今天在那座木塔中遇到的,才是我们真正的敌手。”    阎枭麟来了兴致,急忙问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少年的语气变得急促,近乎喘息。    “父亲,您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少年苍白的手扶向了青砖墙,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阎老城主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此时也变得柔和,他抚摸着儿子瘦弱的脊背,劝慰道:“你才十九岁,武功就能练成这样,比我年轻时强多了。”    少年的声音变得哽咽:“我哪能和您比呢?”    老城主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但他更后悔自己曾经一怒之下告诉儿子的那些。    可是自己不说又能怎样,他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轻轻握住少年苍白的手,才感觉到那只手的冰凉。    “快进去吧,外面的雪又大了。”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的绿绮劝道。    三人的马蹄扬起了地上的积雪,北方的雪没有南国雪的润泽,更像是边疆的风沙。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小陆还是不满地抱怨。    玄沐似乎有些愠怒,剑眉一敛:“那你要我怎样,就凭我们两人之力,杀了他们吗?”    小陆嘟囔:“怎么是两人之力?不是还有浅柔姐姐吗?”    这时浅柔掩嘴一笑,秀眉如远山一痕。小陆才明白玄沐说的两人是指他和浅柔,的确,就他自己,连断烟城的一个弟子恐怕都打不过,脸一红,不声不响地拽着马嚼子,那马不满地狠狠刨了一下雪地。    “你们知道吗?咱们在木塔里遇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阎熙剑。”    玄沐这句话让小陆和浅柔俱是一惊。    “可那把剑真的是清泉吟。”浅柔惊道。    “那把剑也不是清泉吟。”玄沐望着面前苍茫的大雪。    浅柔还从来没遭到过别人的怀疑,几乎是争辩道:“怎么会?我自信识剑多年,不会认错的。”    “你是不会看错的,但我更不会听错的。”玄沐的话一出口,浅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清泉吟运剑时的清越之声,他们当时谁都没听到。    而那时光线昏暗,倒是有可能她自己没有仔细辨别那把剑的真伪。    “那会是谁呢?”浅柔不禁问道。    玄沐说道:“现在我怀疑所谓的那把剑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小陆点头道:“可惜下这个套的人偏偏遇到的是咱们玄大护法。”    “行了,别恭维我了。跟着我一起来的那些兄弟几乎都没能回去,我还哪有脸接着当这个大护法呢?”玄沐想到往昔的沙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岁月,他才感到自己手中叱咤江湖也叱咤风云的御风原来这么沉重。    “你也别自责了,换做阁中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改变这些。”浅柔长叹道。    玄沐不由得拔出了腰间的御风,想抓起一把雪洗尽剑上的血迹,而令他吃惊的是,剑上只有浅浅的乳白色的一道痕迹,就像一道未融化的雪。    这是……怎么回事?    玄沐拉紧了缰绳,马儿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身后传来小陆越来越辽远的声音:“玄大哥,等等我们……”    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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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寂心

    寂心

    楼主 LV12 2016-11-17
        第六章 觥筹交错    白纱在他眼前飘动,佳人的身影就在这片白纱背后若隐若现。    他每次想去伸手拨开那片幕帘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消逝不见。他看到的,是伴他多年的风沙,一株倔强的木槿像被死神吻过一般,绽开干枯的花瓣,花上隐隐带着血迹,似乎只要一呼气,整朵花就会迅速凋谢。    应该是一只候鸟衔来一颗木槿的种子,鸟儿不知大漠的干旱与酷暑,这株木槿也应该不知道这是寸草不生的大漠,还是硬生生地在本不属于它的地方顽强活了下来。    这一幅画面在他梦中反复出现。    他本来是江南无拘无束的侠客,却偏偏来到这不属于他的天地。    他也在反复问着自己一个问题:自己倾尽一切,所做的都值得吗?    那日在人海中瞥见一袭带着木槿花的白衣,实在像极了梦中那个人。要不是月儿拉住自己的衣袖,恐怕自己就要逆着人流追过去了。而那个身影,就像梦中破碎的花瓣,转瞬消逝。    五年了,告别已经五年了。兰若的句句责备如锋利的剑割着他的心,难道自己真的就是薄幸之人,为了功名可以抛弃一切吗?    五年前告别的他年少踌躇满志,是意气风发的,倒没觉得有多难过。可能是当时涉世不深的自己没意识到相思这杯茶,会随着岁月变得愈加深沉,愈加苦涩。    清冷的风剑划过他的面庞,那冰冷中裹挟着风雪。    两只陶碗碰出清脆的声响,本来是这条脏乱的小巷里最寻常不过的声音,但在这孤寂的雪天里却听得异常清楚。    像样的店家早就打烊了,雪天什么样的生意都不做,他们都有一家老小要照料,但谁也奈何不了这两个坐在外面喝酒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无家可归。    玄沐和萧阳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人。    天是冷的,但两人心里都好似有火在燃烧。    萧阳笑道:“没想到堂堂的玄大护法竟然能在这里陪我喝酒。”    玄沐也不禁笑道:“在你眼里,难道我就这么高高在上吗?”    酒不醇,甚至都不清,萧阳早已喝惯了这种浓烈的浊酒。    一碗下肚,玄沐只觉得眼球都在灼烧。    “看来你能坐在这里,但不见得喝得了这里的酒。”萧阳看着玄沐的神色,放下了手中的陶碗。    的确是实话,他还没喝过这样浓烈的酒。这酒,如同边疆的风沙,简直能让人流下混着血的泪来。    “萧兄啊,你漂泊久了,为什么不同意留在骖鸾阁?”玄沐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我知道江湖有多少人拼了命想跻身骖鸾阁。”萧阳又为自己倒了一碗,他的手指,早已冻得和碗里的酒一样冷。“为什么我就必须也像别人一样?”    玄沐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萧阳的说话方式,虽然萧阳说话如同剑刃一般,生生揭开别人努力隐藏的伤疤,但究其为人,萧阳比起江湖许多剑客,已经坦荡多了。    玄沐觉得,和他做朋友,就像碗中这烈酒,苦涩入喉,但却不禁让人襟怀坦荡。    五年的戎马生涯,让他见惯了厮杀与暗斗,他倒十分欣赏萧阳桀骜不驯的气度。    可他却始终对萧阳留了个心眼,特别是那夜他反常的举动之后。    后来他也曾质问过月儿,但月儿却只是支支吾吾地避开他的问题。    他后来拜托阁中人帮忙查一下萧阳的来路,但是没人能查到他的确切身份。    不过这只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要真是洛川的打手,依骖鸾阁在江湖上的影响,恐怕连他祖上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觥筹交错间,半壶的酒已经下肚,雪夜的寒意无法再侵扰这两个人。但是萧阳的手还在颤抖着,在月光雪色的照映下,他手上冻裂的伤口历历在目。    看着萧阳身上单薄的衣衫,玄沐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白,其实萧阳喜欢这么烈的酒实在是迫不得已。    他仰头吞下那碗混着冰雪的烈酒,平静的酒映着漫天星光,两人无言对饮,各自饮着各自的心事。    月色中天,玄沐终于趴在桌子上醉倒了。萧阳晃了一下他的肩头,他纹丝不动。    看来他已经醉得很深了。    对萧阳来说,这是绝佳的时机。    他的剑已经蠢蠢欲动。    他的手指慢慢向桌角的那把剑移去,冷落了半天的剑身已经冷如冰霜,他的指尖触及剑锷的一刹那,铁器的冰凉直入骨髓,他像触电一般缩回手去。    他实在不忍杀他。    要不是玄沐的存在,月儿怎么会这般平静安稳地度过这几年呢?    但是一想到他背后未知的眼睛,就算他要动手,也要找准时机。    夜色早已平静下来,但是这黑暗里总会蛰伏着一些涌动的暗流。    一道凄厉的破空之声传来,萧阳装作没听见,手指拨弄着桌上的残酒。    那剑客嘴角勾上一丝冷笑,瞄准萧阳背上的一处要穴刺去,他以为这发冷剑是万无一失的,偏偏他的剑扑了空,自萧阳的腋下刺出压到桌上,打翻了桌上的陶碗,涌出的残酒顺着剑脊淋了他湿漉漉的一衣袖,在这大冷天弄得好不狼狈。    剑客被气得耳根发红,剑尖如发疯一般横冲直撞,奈他费尽力气,也伤不得萧阳三分。    本来这也是他绝佳的机会。    “随际,你不用再费力了,这三寸的方圆之地,不是你能大展手脚的地方。”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上空压下,萧阳心里一紧,他没想到,今天连云自在都来了。    萧阳松了手上的陶碗,云随际才得以收回自己的剑。那残破的陶碗半边陷入雪中,另半边露出了雪面,不出片刻就有一只奈不住寒的小狗躲到了这片浅浅的屋檐下。    云随际忍不住喘了几口气,萧阳就靠一只陶碗限制了他的剑路,他现在几乎都不敢直视面前这个黑衣人。    “前辈,何必一见面就如此大动干戈?”萧阳面色不改,静静地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多年混迹江湖,他早已对一切淡然处之。    低沉苍劲的笑声自头顶传来:“能和骖鸾阁大护法推杯换盏的,我云自在怎么敢轻视呢?”    “的确,”云随际慢慢踱到醉倒的玄沐身边,一丝冷笑勾上他的嘴唇:“没想到声动江湖的玄少侠,居然这样不胜酒力。”    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云随际以闪电之势抬起他手中的剑向玄沐刺去!    这也是一个劲敌,他们两人若是联手,云家叔侄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他要趁着现在,除去这个最棘手的!    “当!”只看到一阵火花在玄沐鬓角闪烁,云随际的剑尖结结实实地被挡了回去。    云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掉骖鸾阁的护法,云随际这一剑,倒也没真正下手,无非作为试探,一试萧阳的武功,二试玄沐是否真的醉倒,三试对方是敌是友。萧阳这一剑的速度,电光石火都不足以形容,而玄沐还趴在桌子上纹丝未动,看来,往昔的大将军是真的醉倒了。    而萧阳,敢不顾他叔父在背后的威胁,为玄沐挡这一剑,多半是骖鸾阁这边的了。    云自在的剑尖自虚空刺来,不惊风雪,一和萧阳的剑交击,就如同阴霾缠上了他的剑尖。    这是他生平不轻易使用的“纤云弄巧”,也是看准了萧阳刚硬遒劲的剑路。一旁的云随际自知剑术不精,只是凭借卓越的轻功帮叔父打着掩护。一个曾经的江湖霸主对萧阳来说已经相当难缠了,再加上云随际,萧阳的剑路再怎么密不透风,现在也要渐渐处在下风了。    云自在的剑也不比平素狠辣,他内心也有顾虑,就是那边坐着的骖鸾阁大护法,玄沐。他本不愿惹骖鸾阁的人,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时与骖鸾阁有关,他势力早已不再,当时不论他多么傲视江湖,现在都必须在骖鸾阁的屋檐下低头了。但这个武功同样非凡、还和骖鸾阁有着说不清关系的年轻人,却没有什么名气,倘若他和骖鸾阁真有些许关系,那么他,将是这位曾经的江湖霸主再重振雄风的利器。    就算抓不住他,探探他的虚实也好。    云自在的眼神还是不住地向玄沐瞟去,这个十七岁就名倾天下的骖鸾阁弟子,只要他在,江湖里没有人不注意到他的。    而现在的萧阳,已是险象环生。    云氏双剑分花拂柳般刺向他的手腕,萧阳的剑尖往前一挺,两人闪身躲开,而云氏双剑一剪,直向他的双目逼来!    其实,倒在桌子上的玄沐并没有喝醉。    他只是在静等着一个时机。    他知道自己未必是萧阳的敌手,但他要卖出这个破绽来,试探他的虚实。    他不信拥有如此武功和智谋的人会是一个无名之辈。    他假装自己醉了,但实际上却是在悉心听着萧阳的一举一动。御风的剑锷抵在他的掌心,只要萧阳妄图暗算他,他还是有把握赎回自己的赌注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因为在朝堂呆久了吗?自己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一身的勾心斗角?    这是他的师门,他要拼尽一生去保护的东西。    刚才许久,萧阳迟迟都未动手,玄沐觉得自己已经装不下去了。特别是他为自己挡云随际的那一剑时,不顾云自在在他背后可能的袭击。    信奉了一生的兄弟之谊,别人诚心待他,而他自己,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千头万绪,纠结着他的心。他凝神谛听着外界的决斗之声,说不定自己暗中可以助萧阳一臂之力。    他手指一钩,几道破空之声夹杂着萧瑟的寒风而至,弹开了双剑的剑尖,及时解了萧阳的燃眉之急。云随际还兀自疑惑洞中谁人暗中助他,颇有经验的云自在已经察觉到玄沐的动作。飞云般的剑光风驰电掣般袭向桌旁醉倒的少侠,萧阳略一慌张,挺剑来救,无暇顾及随际的进攻,竟然险些被他刺中要害。    玄沐看不到局势如何,但能感受到雪夜里隐隐的杀机。    他几乎要一跃而起了,但他的假醉无异会让骖鸾阁蒙羞。    云自在吃准了玄沐在想什么,以此作为要挟时时逼萧阳至绝境。    倘若江湖之以剑术分高下,江湖所有的事情都会平和许多;倘若人世只以才能分高下,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纷争。    他们斗的,不仅是剑术。    一片银亮的剑光如月色倾泻而下,笼罩在他们头顶,三人瞳仁里都闪烁着剑光。剑势分明是护着萧阳而来,云家叔侄急忙撤退,还未站稳,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横贯在他们之间。    还未斗招便急忙撤退,只是因为从那剑光中,云自在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年轻气盛的云随际是被他叔父强行拉回来的。    “原来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明策。”云自在就像看着老朋友一般地盯着明策面具上那双冰冷的眼睛。    明策其实比他年轻几十岁,但是明策这个名字曾经威震江湖时,云自在也恰好如日中天。    这个往昔的血极窟下的第一杀手,不减当年的冰冷的锋芒。    他们也是老对手了,不过明策只是云自在唯一知道了解的血极窟的杀手,杀手也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行当,杀手的剑一旦慢了,差不多等于把自己的命送到对方手中。    所以现在掌舵的多半不是明策了。    接任明策位置的,难道会是明策现在护着的这个年轻人吗?    云自在眯眼看着他们,的确,两人都是一色的玄衣,在寒风中映衬着孤独挺拔的身影,眸子里闪着冰冷的,浸着血腥的光芒,那是多年的修罗场里隐忍活下来的人才可能拥有的眼神。    和明策一对比,让云自在坚信了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一个杀手,而且是一个不亚于明策的杀手。    杀手的心都是冷的,能让明策这么护着他的,只有两个男人,两个出色的杀手的惺惺相惜。    玄沐听到了这个名字,但他已经错过了那个时代了,他并未听说过这个曾经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    这些都只能让他更加迷惑。    这两人都在,云自在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有几分胜算的了,但是他却更加确信了血极窟和骖鸾阁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血极窟莫非是骖鸾阁的附属,抑或骖鸾阁暗地里由血极窟摆布?    有一个骖鸾阁已经挤走了他的武林盟主的地位,倘若还有血极窟暗中作梗,那么绛云山庄复兴的希望,看来是茫然无期了。    云自在和明策交手三四回合,突然老人家的身影在风雪中一转,好似凭空消失一般远去了。    云随际知道眼前人的厉害,追随着叔父的步伐,黑色披风高高地扬起,竟然如同碎裂的黑暗渐渐消失在空中。    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样,仿佛这里一直都在下雪,没有过厮杀,没有过猜忌,只有醉倒在桌子上的侠客,和地上一只埋在雪中的破碗。    玄沐抬起了双眼,凝望着眼前这片清亮的雪色。    这场景,在他梦中是出现过的,月光下雪漠般的沙丘,风渐渐吹开了流沙,在他脚下如水一般地流动。他低头,却是埋在沙丘下的蚀骨渐渐显露出来,如同折断的半柄剑,闪着毛骨悚然的寒光。这是赛亚的蚀骨,被腐蚀,被磨损,但依旧闪烁着赤诚的光芒。如果他不是他的对手该多好,他是个英雄,一个饮着血酒潇洒地唱着天歌的人。    这是玄沐一辈子都想交到的朋友。    但是,他是他敌国的将军。    有一种生来赋予他的职责逼着他斩断自己的向往。    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像赛亚那样自由?    现在,他倒羡慕起萧阳的桀骜来。    他终究还是被禁锢着啊,要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不管手段如何,去保护着自己天生需要坚守的,师门,所谓的道义。    玄沐并不知道,终其一生,他真正的朋友,其实一直都是他的对手。    “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明策经历过刚才的惊险,不禁质问萧阳。    萧阳恢复了他往日的嘲讽:“难道你觉得他真的醉倒了吗?”    明策神色微微一变:“那你为何救他?”    萧阳脸上的嘲弄仿佛更深了:“他才是我的一道护身符。”    明策向来精明,也不明白他这番话意思何在。    萧阳轻哼了一声:“头一次和老大说话要这么费劲,我救他,无非是想赢得他的信任,而云家的只是假招式,他们是绝不敢杀了骖鸾阁的大护法。”    明策摇摇头:“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琢磨不清,不过,最好少让洞主猜忌。”    两人沉默了许久,明策突然耳语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洞主要把七星剑委托给你了,这把七星剑的剑尖,就藏在骖鸾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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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845857498花儿

    i845857498花儿

    LV14 2016-11-21
    人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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