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投无路

“你女儿现在的情况很糟糕，白细胞扩散，需要立即做骨髓移植手术……”

南都中心医院血液科，主治医生语气冷漠地对陆凡说道。

“需要多少钱？”陆凡迫切问道。

“骨髓移植不光是钱的问题，需要病人稳定住病情后，有适合他的骨髓资源，然后进行匹配，手术和购买骨髓是两种费用……”

“您就说一共要多少钱？”

“七十万。”

陆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七十万，这只是骨髓移植的费用，还不包括前期的一些化疗，你准备一百万吧，后续有需要，还会再通知你，出门把门带上。”

主治医生在血液科工作了一辈子，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陆凡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又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死在没钱付医药费上。

“谢，谢谢医生……”

陆凡只感觉两腿发软，踉踉跄跄地走出办公室，把门关上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百万！

百万富翁距离倾家荡产也就只隔着一个医院，更何况他一个普通老百姓？

一个普通人，得了绝症，又能怎么样？

他作为上门女婿，这些年蝇营狗苟，苦心经营，也没有存下多少钱，家里的房子属于岳父，他只有居住权，没有出售权。

女儿得了绝症，就只能等死！

陆凡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光了一样，想到女儿的重病，还有这些年来在家里遭受的屈辱，他看着走廊敞开的窗户，竟生出了一股跳下去的念头。

“不行，女儿还在等我回去给她送饭，我不能死，晴晴不能没有爸爸……”

当脑海里又出现晴晴看着他，弱小无助的眼神时，陆凡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朝楼下的住院病房走了过去。

血液科病房里。

一个不到五岁，头发焦黄稀疏，面色惨白的小女孩，正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眼神期盼着盯着病房门口。

“爸爸……”

终于，当看到拎着水果和稀饭的陆凡出现在门口时，小女孩伸出手，虚弱地哭喊着。

“爸爸，好疼……”

小女孩看见陆凡，眼泪立刻从眼角涌出来，泪眼婆娑地呢喃道。

“疼？”

陆凡一惊，立即走到病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蹲下身，用手抓住女儿的手，关切道：“都哪疼？”

“爸爸，晴晴哪都疼。”陆晴晴抱着膝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发烧打针从来没有掉过眼泪，除非是真的疼到无法忍受，才会露出这番姿态。

陆凡心疼极了，可是当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主治医生之前对他说的话，顿时心口一阵剧痛，就跟被刀口剜了一下一样。

“我说孩子他爸，孩子可都一天都没吃饭了，护士也来催了好几次住院费，你要是再不交，你女儿可都要睡大街了，还有脸出去玩。”

坐在女孩旁边病床上的妇女厌恶道，“一个男人，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靠女人养，连女儿生病住院费都交不起，也不嫌丢人。”

妇女边嗑瓜子边翻着白眼。

看着陆凡，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面对妇女的指责，陆凡只是叹了口气。

“晴晴不怕，爸爸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为了缓解女儿因为病情发作，不时会出现的全身疼痛，陆凡特地求小区门口的老中医学过推拿，医院里也有这样的服务项目，但是价格昂贵，他请不起。

陆凡站起来，撸起袖子正要用推拿给女儿止痛，病房外边，一阵骚动，好像什么大明星来了一样，无数目光，一下子都聚集了过来，夹带着一些咽口水声音。

“卧槽，这妞太他妈正了！”

“这是哪个明星来了吧？”

“还拎着盒饭……咦？好像是2号病房那个白血病小女孩的妈，结婚了，听说老公还是个窝囊废，可惜了。”

“……”

陆凡扭过头去，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白的晃眼，从上到下都是白皙匀称的大长腿，穿着黑色ol制服，气质冷艳，宛如高岭之花的冷傲气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寓书，你怎么来了？”

看见女人走进来，陆凡激动地迎上去。

可是刚走出没两步，身子便定在原地，在女神的背后，一个身穿西装的白脸公子哥，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礼盒，带在手腕上的劳力士绿水鬼，分外刺眼。

“王军，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凡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公子哥问道。

王军，南都本土的富二代，宋寓书的追求者，家里搞房地产开发的，资产上千万。

“王少是来看望女儿的，你别这样。”宋寓书走到陆凡身边，低声说道。

“妈妈……”

看到宋寓书，陆晴晴张开双手，开心地喊道。

宋寓书还没有动，王军却大步走到病床前，放下礼物后，伸出手要去抱陆晴晴，还笑道：“小女孩真可爱啊，快给叔叔抱抱。”

“你走开，我不喜欢你，我要妈妈抱！”

陆晴晴被吓的身体往后缩，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宋寓书，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行了，人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宋寓书弯腰疼惜地把陆晴晴抱在怀里，低声说道。

“走？”王军忽然笑了，他先是看了眼柜子上陆凡刚买的樱桃和八宝粥，就仿佛看到了什么垃圾一样，伸出两根手指将袋子拎起来，随手丢在垃圾桶里。

“病人怎么能吃这种垃圾水果，晴晴，叔叔给你买了车厘子，新西兰空运过来的，你肯定没吃过，快拿一个尝尝。”

王军笑呵呵地打开礼盒，从礼盒抓出一把大红车厘子，往陆晴晴手里塞的同时，还不忘用眼神讥讽陆凡。

“我不吃，你干嘛扔我爸爸买的水果，你赔给我，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陆晴晴气的满脸通红，在宋寓书怀里挣扎着，伸出小手一把拍掉王军递过来的车厘子。

“你他妈的……”

王军刚要骂，可是看到宋寓书投来的冰神眼神，顿时谄谄地笑道：“那破水果有什么好吃的，穷人才吃的东西，怎么能跟新西兰进口的车厘子比？”

然后，他转过头，嘴角露出讥笑，“对吧，陆凡？”

陆凡，一个最底层的屌丝，居然拥有宋寓书这样的女神，简直该死！

陆凡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低声道：“你可以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王军轻蔑看着陆凡，“是你老婆请我来的，你老婆都没有说话，你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喊他来干什么？”陆凡看向宋寓书问道。

“治疗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一百万，王少愿意借给我们，给女儿移植骨髓。”宋寓书冷漠道。

“他，会好心借钱给我们？”陆凡震惊地拿手指着王军，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旁的王军，则扯了扯西装领子，呵呵笑道：“一百万虽然不是个小数字，但既然宋大女神亲自求我，我自然不会吝啬，不过某些人，则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可以拿到这笔他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给女儿看病。”

“什么代价？”陆凡咬着牙道。

“跪下来求我。”王军冷笑。

陆凡愣住了，他不解地看着宋寓书，颤抖问道：“这也是你答应的？”

“难道女儿的命，还没有你可笑的尊严珍贵吗？陆凡，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跪下求王少，只要能治好女儿的病，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宋寓书没有回头，语气中充满了冷漠。

陆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嚣张的王军，冷漠的妻子，鄙夷的妇女，还有哭喊的女儿，双手死死攥紧，犹豫了一下，当着众人的面，“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

“王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哄笑声，顿时在病房内响起。

王军更是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在陆凡眼前晃了晃，说道：“借你钱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和宋寓书签离婚协议，第二，晴晴跟我，改姓王，从此以后叫王晴，你答应，我现在就把卡给你。”

耻辱！

“王军，我草拟吗！”

陆凡目眦欲裂，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爬起来向王军扑了过去。

“啪！”

一声刺耳的巴掌声在病房内响起。

陆凡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寓书。

“你非要逼死女儿才肯甘心吗！”

宋寓书站起身，美眸冷冷地盯着陆凡斥责道。

“可是这个王八蛋想让我们离婚！”陆凡怒吼。

宋寓书却冷漠道：“只要能救女儿，别说是离婚，就算让我去卖都可以，陆凡，你现在身上能拿出来一百块钱吗？我真不该对你抱有任何希望，我们离婚吧。”

说着，宋寓书扭过头，不再看陆凡一眼。

“呵呵，看来我们的宋大美女心意已决，某些人是不是该自觉懂事点，自己滚出去，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呢？”王军也冷笑道。

陆凡扭头盯着他，问道：“你真能拿出一百万，给我女儿治病？据我所知，你家里的资产一共也就一千多万，你爸怎么可能一下子给你这么多现金，还让你借给别人？”

王军笑了，得意洋洋地说道：“以前是没有，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家已经和上京豪门沈家签了一笔大合同，五个亿，光是前期预付就给了我们三千万，三千万啊，这可是你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见陆凡忽然跟疯了一样，扭头跑出病房。

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坐在病床上的宋寓书娇躯一震，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在医院天台。

钱钱钱！

在这个社会，没钱什么都不是！

连女儿的命都保不住！

陆凡咬牙看着看医院楼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跪在医院门口，为亲人磕头祈祷的男男女女。

那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被保安抬出大门扔出去，趴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病人。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轻生念头，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生而为人，却无法在妻子和家人眼里活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生而为父，却连自己女儿的医药费都拿不出一分钱……”

“陆凡啊陆凡，你还真是失败的彻底啊……”

他低着头，喃喃苦笑出声。

“是啊，你活着还有什么用，本来好心给你机会，让你自己退出，可是你却执迷不悟，那这个医院，只能又多出来一个，因为付不起女儿医药费，而跳楼自杀的男人了……”

陆凡猛然回头，却发现那王军嘴角挂着冷笑，正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在陆凡震惊的目光中，王军猛然间抬手，用力地推在了他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