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婚还魂

“师尊，我决定了。”

“你当真愿将温养三年的剑魂赠给娇阳？”

“嗯。”

“三年剑魂啊！若是再突破瓶颈，你有机会达到至乐境，修炼出你的伴生魂兽，成为一位真正的强者，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剑魂是你辛苦付出所得至宝，当真要放弃？”

“如果不是拓拔叔叔一家收留我，送我到天门山来修炼，或许我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这份情，很重，我不得不还。”

“剑魂剥离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如果控制不好，你的武学天赋将彻底沉沦，变成一个平庸的武者。”

“相比于武道，我更看重恩情与人心。”

“磐儿，拓拔叔叔真的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一个男子汉。我代女儿娇阳谢谢你啊！”

“既然如此，为师只好同意了，但愿你不要后悔。”

“聂磐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

……

密室之内，真气鼓荡。

白发长须的老道神色凝重，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他缓缓地从少年体内剥离出一缕剑魂，注入到旁边少女的体内。

大功将成。一个美妇喃喃自语。

“师尊，你怎么了？”

“剥离剑魂消耗我太多精力和真气。为聂磐复体的事就交给你了，他能否重回修道正途关键就看今日。”老道说完，神智渐渐不清。

“见南一定不负所托。”灰白长须的真人点头道。

等老道被送出密室后，真人与美妇四目相对。

“拓拔夫人确定要这么做吗？”真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符箓，神色玩味地看着美妇。

“这个符箓只是让聂磐跌至一境，彻底失去聂家气运和机缘，司马真人不必担心。”美妇嫣然一笑。

“为了拓拔家族的气运和机缘，夫人真是用心良苦，不惜借幻道院秘术提前激活娇阳的圣火之体，以此达到剥离聂磐剑魂、夺取聂氏气运的目的，手段当真是高明啊！”

“师尊剥离剑魂至境界大跌，真人将在悟道院一手遮天，再加上经纬阁送的升境宝物，成为悟道院的院长指日可待，所以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呢！”

两人相视一笑。

真人走到少年身旁。他将符箓化为缕缕青烟，缓缓注入少年体内。随即真人打开密室的一道厚重暗门。

暗门之外是万丈悬崖。

云雾缭绕，山风呼啸。

真人长袖一卷，少年的身子荡出密室暗门。

“拓拔若是知道，一定会不高兴啊！”美妇幽怨地说道。

真人暗自冷冷一笑。

暗门关闭。少年落向黑洞洞的悬崖底部徐，最终跌在一片水潭上。天空上惊雷一闪，映照着少年枯死的面容。大雨倾盆而落，将飞瀑激流的声音掩盖过去。

……

轰！

一座瀑布下立着一个倔强的少年，赤裸上身练拳不休。他的身上淤青与伤痕难以计数，层层叠叠地覆盖，不亚于穿山甲的厚度，使其好像穿了一件丑陋的皮甲。

远处的山崖之巅，一个虚幻的白发长须的老道凝视少年，眼神复杂，嘴角微微翘起。

徒儿，但愿大破大立的三年付出，是你踏上大道征途的起点。老道心中默默言道。

……

三年之后。

天门山，悟道院。

参加年度剑道比武测试的道院弟子齐聚镂空台。

镂空台是悟道院的测试场，位于天门山山巅，被朵朵白云环绕，间或可见仙鹤长鸣飞过。

弟子们三三两两，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严师兄的剑气更重了，看来此番测试势在必得啊！”

“潘师弟才是真人不露相，据说御剑之术小有所成，不亚于道院悟道师的水准呢！”

“我听说道院格外重视这次选拔，打算请关闭三年的师尊亲自调教头名弟子，参加五年后的新一届风起大赛呢！”

“据说，刚刚结束的风起大赛乏善可陈，天才道门弟子远不及过去，被观战的四方阁长老出言讥讽。”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前几日，我有事找道院内堂的表兄，听到他们正在议论风起大赛的情况。”

“风起大赛传承数千年，涉及包括风国在内的几十个国家，获得前十名的道院弟子除了奖励颇丰，还可以选择到天道院修行，提升参加四方阁总决赛的比赛战力。如果风起大赛没有好苗子，恐怕就会被南方云涌大赛压一头，导致更多天才少年选择到南方道院学习。”

“若是如此，位于云国境内的老君山道门圣地会更倾向南方，四方阁则会为云涌联盟各道院提供更多助力。”

“四方阁总决赛二十年一届，算起来还有十年之期了。”

“这可是天门关闭一万年后的总决赛，风云大陆各方都在密切关注。”

“没错。据说这一届四方阁总决赛格外引人注目，除了风起、云涌两大联赛排名前二十的道院参加，四大阁照例会派人参加，连千年未参与盛事的八荒妖族与火焰岛重生门也提出参战请求。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就热血沸腾啊！”

“四方阁总决赛还是保留前十名？”

“没错。除了可以在逍遥峰圣地修炼，排名前十者还能得到一件法宝。”

“每一位四方阁总决赛的强者都是风云大陆的名星，未来际遇与前途不可限量，甚至可能被强国之君招为女婿。”

“你小子就想着啪啪啪那点事。”

“难道你不想吗？”

“测试在即，你们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先别说四方阁总决赛，还是讲讲风起大赛吧。”

“依你们了解的情况，谁会是风起大赛前十名的热门人选？”

“风国三大家族自然预定了三席啊！萧家的萧麟天赋出奇，据说伴生魂兽是异兽榜上排名前十的火麒麟，战斗力达到养生后境呢！”

“听说萧麟一个人深入火荒，抓住了一只四品火妖，堪称武力逆天呢！”

“萧麟虽强，恐怕还敌不上唐家唐涛呢。唐涛魂凝术极强，仅靠魂力打造了一柄灰狼长刀，曾经一个人灭了一支草荒佣兵营。”

“我倒是推崇方家的方振呢！方振魂力虽然不及萧麟与唐涛，逆天潜龙体却有先天之威，可能真的复活了龙血传承，战力提升可不容小觑。”

“各位师兄弟只知道风国三大家族，恐怕还不知道现在有两位后起之秀更加恐怖呢！”

“哦？胡师弟的本族是多宝阁的人，消息自然灵通无比，你倒是说说。”

“嘿嘿，这话听起来真受用。我先说一说金沙国的宁家那小子。据说，宁家新出了一位怪人，八岁凝魂实测出上乘冰川相，还召唤出了幼年期的伴生飞熊魂兽。”

“八岁？这一成比聂磐还强啊！”

“是啊！不过，十二岁的聂磐虽然未达到至乐境，也没有召唤出他的伴生魂兽，却已经凝出一缕剑魂，并温养了整整三年。这是一百年未有的奇闻呢！”有人提起聂磐，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宁家小子叫做宁远，如今是长生院的宝贝疙瘩，院长亲自点拨魂术，宝阁中的术阶功法任其选用，连低级法阶武技都可涉猎。”

“长生院虽然比不上天道院，但是在风起联盟百院中仍排名前十，更是乾坤阁支持的道院，阁中上乘武技与魂策多为乾坤阁孤品，若是宁远能够修习功成，那可真是霸格一样的存在。”

“那么，另一个人是谁？”

“说起来，另一个人大家都应该了解啊！”

“别卖关子了。”

“对啊！”

“她就是聂磐的未婚妻拓拔娇阳啊！”

众人默然。

拓拔娇阳是风国一流家族族长拓拔空空的女儿，体质是极其罕见的圣火之体，曾与聂磐一起拜师悟道院。三年之前，拓拔娇阳修炼走火入魔，圣火之体提前爆发，将其魂息吞噬殆尽。

拓拔娇阳命在旦夕，悟道院师尊束手无策。司马见南提及只有火魂剑体注入，才可能压制娇阳魔火蔓延，为其赢得一线生机。

巧合的是，整个悟道院只有聂磐一人是五行火魂，还达到了剑魂凝实。

为了报恩，聂磐义无反顾地献出剑魂，压住了娇阳体内魔火。后来，拓拔娇阳在她母亲的护送下，赶到了鹿鼎山幻道院修魂炼体，从此悟道院就无人再知晓她的消息了。反观聂磐却没了踪影，据说因为沦落为废人，便默默地离开了悟道院。

“拓拔娇阳是幻道院的新星？”

“没错。拓拔娇阳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云游冰荒的经纬阁阁主赏识，助其窥得幻火与圣火之体融合之法，达到了两火同修一体的境界。三年时间里，经纬阁主多次驾临幻道院，亲自点拨拓拔娇阳，因而她的武力空前可怕。”

“经纬阁是道门四阁之一，幻道院传言又有上古秘幻法术辅助，拓拔娇阳能够崛起不是偶然啊！”

“拓拔娇阳有此机缘，可知其家族气运隆升，成为风国四大家族指日可待了。”

“聂磐为了拓拔娇阳献出剑魂，助拓拔家族气运亨通，自己则成了悟道院的废柴，不知所踪，可以说是一段大孽缘啊！”

“你们难道忘了聂磐过去如何不近人情吗？他救拓拔娇阳可能就是冲着人家的背景去的，为的是拓拔家的财富与地位呢！”

“不管怎么说，聂磐沦落与拓拔娇阳有关，不知道他听说娇阳如今天赋超然，会不会有些后悔呢！”

“后悔有什么用？风云大陆以道门为尊，以武道证途，他自以为是，只能说是上苍诸神的惩罚。”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烈日之下，镂空台台阶上出现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

少年面容清简，肤色黝黑，目光异常坚定。他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衣衫破损严重。

这个少年就是聂磐。

尽管只有十五岁，聂磐的经历却颇多。他既经历了被誉为天才的高光，也承受了沦落后的痛苦折磨，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武道证途，复兴聂家。

聂家曾经是风国四大家族之一，因为风国皇帝的猜忌和冷落，被其他三大家族联手攻击，落得败落沉沦的命运。

如今，聂家不及巅峰时候的万分之一，在拓拔家族的保护下，蜷缩于寒国与雪荒之间的冰雪谷，早已被世人遗忘了。

“那是聂磐吗？”

“他一直没有离开悟道院？”

“他来干什么？”

“难道聂磐也要参加测试？”

“不自量力。”

“一个废柴还想重回巅峰，当真是痴心妄想。”

对于众人的议论，聂磐无动于衷。

若是没有理想，人岂非一条咸鱼，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希望？

聂磐站在镂空台的角落，保持魂念体合一的状态，等待测试正式开始。

铛！

一道清脆乐音在镂空台上方响起，测试大赛即将正式开始。

三位悟道院内堂道师脚踏虚空之莲，立于镂空台的悟道云石上，俯看台上数百位门人弟子。

咦！聂磐来了？三位悟道师相互对视，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神色。

“悟道院的门人弟子听好，今日测试点到为止，前三名均可入宝阁挑选适合的魂术与功法。”略微年长的悟道师说道。

吼！

悟道师的话音未落，一只双头飞行兽的叫声从天际传来。瞬息之间，双头飞行兽踏空而至，盘旋于天门山上。

风云大陆辽阔无比，山川、沼泽、林湖无以计数，彼此之间相隔千里极为平常，若是靠双脚走路可是太远，选择飞行兽飞行就是大族最常见的方式。

飞行兽多产于蛮荒，那是八荒中兽类种群最多的地区，面积也是最大的一个，连天门山所在的幅员辽阔的寒国也远远不及。

尽管飞行兽少见，悟道院的弟子们倒不太在意。令他们在意的是，飞行兽上站着的一个红衣女子。

女子明眸皓齿，柳眉舒展，云黛乌鬓，三千青丝如瀑倾泻，当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前凸后翘，仪态妖娆。

“拓拔娇阳？”有人喃喃自语。

紫衣女子正是拓拔娇阳，曾经的悟道院弟子，如今幻道院重点培养的第一修道者，风起大赛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拓拔娇阳身边站着一个黑袍男子，脸上是不可一世的表情，仿佛对悟道院不屑一顾。

“来者可是拓拔娇阳？”主持测试的悟道师问道。

“正是娇阳。”拓拔娇阳微微点头，冷酷的面容拒人千里之外。

“今天是悟道院测试的日子，娇阳怎么会不请自来？难道你是代表幻道院来下战书吗？”

道院之间相互挑战十分常见，往往有兴师灭门的情况出现。

“不。娇阳此番前来只为还一个人情。”拓拔娇阳说着，目光向镂空台上的人扫去。

“聂磐在吗？”

听着拓拔娇阳发问，聂磐的心头不禁一动，随即抬头望向半空。那个曾经令聂磐牵挂的女子，如今冷冰冰地喊着救她一命的未婚夫，令聂磐感觉无比难受。

“我在。”聂磐强压心头悲情，向前踏出了一步。

“聂磐，当年你用剑魂救我一命，这个情我一直记得。今天，我将你的剑魂还给你，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往，回到聂家做一个平凡人，不要再奢望我们的婚事了。”

拓拔娇阳说着，曲指轻轻一弹，将一缕剑魂射出。剑魂呈火状，微微有升腾之状，只是虚幻与单薄得多，隐隐之间，还有一抹诡异的绿芒闪烁。剑魂中心包裹着一张纸，被叠成了一柄小宝剑的样子。

剑魂不徐不急，轻轻地荡到聂磐面前。剑魂遇到旧主，缓缓地散开，飘荡在聂磐身体之外，等待旧主接纳。

聂磐展开那张纸，脸上有一抹愁容一闪而过。

“这是二十年前聂家与拓拔家交好时两家族长一时兴起确定的婚书，你与娇阳都还没有出生呢！如今聂家已经落迫，龟缩在寒国冰雪谷中，你则成为一个废柴，根本配不上娇阳妹妹。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将这纸婚约收回，顾左就送你一份大礼，保证让你不会吃亏。”那位黑袍男子朗声说着，看着聂磐的目光中有一种施舍意味。

“你是天道院的逆水行顾左？”一位悟道师脱口而出，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熟悉。

天道院的门徒皆为精英，评选出的天道榜闻名天下，每一个上榜者都是强者，具备独创道门的潜质。顾左排名天道榜第六十七，看似不太耀眼，却已经非悟道院悟寻常悟道师可比。更为重要的是，顾左家族在风国是仅次于四大家族的一流名门，实力不容小觑。

“正是区区在下。”顾左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你来悟道院退婚，难道是为了与顾左相伴？”聂磐扬起头，盯着拓拔娇阳的眼睛。

“我选择谁，那是我的权利。至于你，聂磐，已经配不上我，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一些悟道院的弟子听了拓拔娇阳的话，都对她的绝情有些愤慨与无奈。他们看着聂磐，都叹息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聂磐不会赖上你。至于赠给你的剑魂，我也不会收回。”

聂磐双手一震，将那缕剑魂与婚纸震碎。看着聂磐如此作为，诸多悟道院弟子不由得暗自赞叹。

聂磐转过头，看着顾左：“至于你，顾左，我不会要你的施舍。”

顾左冷哼一声：“倒有一点傲骨，很好。”

“除此之外，我还要向你挑战。”聂磐一字一顿，眼神异常坚定。

悟道院众弟子的表情全部失去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