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寺庙相遇

入夜，悠远的钟声又敲响了一次，山寺中只剩下几间灯火还在稀稀疏疏闪亮着，夜幕下空余几场萧风在飒飒地吹着。风穿过窗槛扶动桌边的蜡烛，墙边一副美人的俏影也跟着晃动了几番。

华婉清接过丫鬟递过来得茶水，轻抿一口，慵懒的眉梢连抬起都不曾抬起，她似乎忘却了时间，依旧忘我地看着手中的医书。

一旁的侍女见自家小姐完全没有入寝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天色已晚，早点休息吧，若要熬坏了眼睛，夫人和老爷会担心的。”

语罢，她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了看早已漆黑的天色，“现在几时了？”

“刚过亥时，夫人可吩咐过亥时小姐一定要去休息的。”

华婉清摸了摸还未凉的茶水，觉得时间还不算晚。

“无妨，白天休息了一会儿，现在也不感觉到困。”

“那可不行，熬夜伤身子，近几年小姐在寺中饮食清淡，身形都消瘦了不少，要是再熬夜，身子骨坏了，奴婢就是万死也抵不过罪。对了，上次年下回府，二爷家得几位小姐都比您起色好的多，为此夫人可是担心了好久呢，特让我跟小茜多做点营养的膳食…”

看着絮絮叨叨停不下来的夏儿，华婉清不禁有些无奈，“罢了，去让小茜和凤儿准备洗漱吧。”

“哎，好嘞！”夏儿立马去吩咐，生怕小姐后悔了似的。

华婉清将医书收拾好，心里盘算着给祖父熬制药膳的事情。

突然，窗外传来了瓦片碎裂的声音，华婉清眉头不禁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夏儿也有些疑惑，朝窗外喊了喊那两位侍女的名字，“小茜？凤儿？”除了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响动。

华婉清的宅院不大，若大声说话，院子里定是能听见的，现在两个丫头也没声音，警觉的她总觉的今天夜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夏儿天生怕黑，寺庙里待了这么久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心里有些惊慌。“别怕，你去抽屉里把信号弹拿出来，跟我出去看看。”华婉清披上外衣，拿起随身的短匕首，便准备向外走去。

提着灯笼，绕过门外的走廊，便看到两个侍女躺在地上，一旁还有破碎的瓦片。

夏儿马上跑过去检查，发现后脑勺有些微肿，“小姐，是被人打晕的。”

“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没有。”

华婉清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似是有东西闪了下眼睛，华婉清向前迈步便看到一身黑衣，佩戴银质面具的人正倚在树下，显然是受了重伤。若不是月光照在面具上反射的光，怕是别人也发现不了这黑衣男子。

华婉清握紧手中的匕首，慢慢地走近他，夏儿也着也注意到了那贼人，但为了小姐清誉，却也不敢声张，只得紧跟在小姐身旁，生怕贼人伤了自家小姐。

离那人还有三步之遥，华婉清便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还未来及反映，这黑衣人就突然夺过华婉清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别说话！”冷酷的声音中没有夹杂一丝焦急，想是他早料到会被华婉清发觉，便故意暴露自己的。

华婉清谈不上多害怕，但有一把刀抵在脖子上不舒服倒是真的，她只能假装害怕的发抖，一边示意夏儿领他们进屋。

夏儿早被这一幕惊得不敢发出声音，在华婉清眼神的指引下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最隐秘安全的房屋。

短短的几步内，华婉清虽未看到面具下的真容，但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华婉清便也能猜出他现在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少侠，现在可否将我放开了？”

黑衣人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同意华婉清所说的话。

“少侠放心，这间房屋很是隐秘，不会有人发现你，夏儿，去点一支蜡烛。”

夏儿确保华婉清无恙后，立马去翻找蜡烛。待烛光点亮，黑衣人也看清的华婉清的面容，怔愣片刻，便松开了架在华婉清脖子上的匕首。

“小姐，你有没有事？”

夏儿见黑衣人松开了小姐，立马将小姐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黑衣人。

“小丫头倒也是忠心，不愧是华国公府出来的人。”

黑衣人无所畏惧地躺在地上的稻草上，借着舒服的姿势，打量着这间房屋，这里是华婉清平时为祖父熬制药膳的地方，内外陈设都简约大方，黑衣人欣赏着这里的各种草药及补丸，唯有看到正在熬制的药膳时，目光顿了顿，倾身仔细地嗅了嗅。

“少侠若不说话，我倒是以为你快死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就不要轻举妄动，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少侠今后想要活下去恐怕很难。”

华婉清拨开夏儿的身体，径直走到黑衣人对面坐下，从他放下匕首和说出华国公府的时候，华婉清就知道黑衣人一定不会伤害她们，但他究竟是敌是友呢？华婉清也在猜测他的身份。

看着华婉清打量的眼神，黑衣人倒也不以为然，莞尔一笑，

“听说华小姐医承廖谷子，可谓妙手回春，若今日能帮在下一个忙，我必谢答。”

“哦？那少侠能够回报我什么呢？”

黑衣人不语，只是又看向那胡明忽灭、摇摆不定的烛火，目光有些幽深“天分两立，奚任浊，穆府中，华府独藏尖。”

黑衣人短短的一句话，便将南雍国的政治局面分析得十分透彻，如今太后与皇上两派分立，奚任两府为太后助力，皇上虽暗中培养了不少心腹，但为丰满羽翼，能够与奚任两府公开抗衡的只有华府，华府看似风光，实则暗履薄冰，近年来光在府内查出的奸细也不下数十人，且还有多少人隐藏在暗处还无法得知…

“咳咳”

黑衣人隐忍了许久，终将体内的於血吐了出来，华婉清看着那摊黑里透红的鲜血以及黑衣人禁不住颤抖的双手，她不禁惊奇，为何这中毒的症状竟如此相似？

华婉清略沉索，“夏儿，去将麻黄、毒蝎、香艾、芥子熬成药汤，再拿来些白花散。”

“是，小姐”

夏儿有些犹豫地看了华婉清一眼，便去拿药了。华婉清从墙边的药箱里拿出一袋银针，熟练地为他施起针来。

此时黑衣人的精神已经有些模糊，唯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此时的真实状态，不一会儿，华婉清已施针完毕，黑衣人的双手也有了一丝血色。华婉清正欲起身，黑衣人突然单手一勾，拦腰抱起华婉清藏在药柜后面，并顺势将蜡烛熄灭。

片刻，便听见寺庙的瓦片有被踩动的细微的声音，若不是轻功极好，怕早被寺庙中的方丈住持所发觉了，华婉清不禁担心夏儿。

“别怕，他们的目标不是你的侍女，为不惹出更大的动静，他们不敢对你的侍女出手。”

虽说黑衣人的话让华婉清放松不少，但想着今日多管闲事救了一个陌生男人，要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华婉清也感到有些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寺庙又恢复了如常的安静，华婉清身体有些僵麻，想去动一动身体，却发觉黑衣人的手仍搂在自己的腰上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华婉清何时与其他男子这般亲密过，不由得有些恼怒，于是猛地用力将黑衣人推开，去点蜡烛了。

被华婉清这么一用力，黑衣人撞在身后的药柜上，牵扯到了伤口，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通过光亮，黑衣人看到了华婉清羞红的耳垂，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弯起的嘴角便显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小姐，药熬好了。”

夏儿也马上推门而入，华婉清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去熬药的时间内，你有没有发现些异常？”

夏儿有些不明所以，“并未啊，小姐，奴婢一直在担心小姐的安危，熬好了药马上便赶过来了。”说完还恶狠狠地蹬了黑衣人一眼。

华婉清看着夏儿的样子，便也将刚才的脚步声抛诸脑后了，夏儿好不容易缓过来精神，若说出来，怕是要将她吓哭。

华婉清将药端给黑衣人，“这是给你熬制的解药。”

“多谢。”

黑衣人将那一碗苦药一饮而尽，华婉清接过夏儿递过来的剪子，将黑衣人后背伤口处的外衣剪开，正欲往上敷药，想到刚才黑衣人无礼的作为，便加重了力道，狠狠地将药按在伤口处，看着黑衣人疼得抖了抖，这才作罢。

夏儿虽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也觉得大快人心。

黑衣人看着主仆得逞的样子，倒也不跟他们计较。药上好之后，他调整了内息，觉得好多了。

“承蒙姑娘的大恩，鄙人铭记在心。”

还未等华婉清回话，便施展轻功从窗户走了，走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打翻了华婉清给祖父熬制的药膳。

“真是个无理狗贼！”夏儿气呼呼地看着被打翻的药膳，“小姐啊，这药可是熬了三天呢，就这么被打碎了。”

华婉清看着飞走的黑衣人略有所思，这人的武功很高，走的时候若非有心又怎么会打翻药膳呢？这几天华婉清就觉得这药膳的气味有些不对，但也只是以为是自己药方的问题，方才看着黑衣人盯了药膳许久，心里便有所怀疑。

华婉清检查了药渣，并未发现那里不妥。“夏儿，这药可是你亲手熬制？”

“当然啊小姐，奴婢知道您对老太爷的身体向来谨慎，所以奴婢熬制药膳时都是严格按照您的药方，也从未假借他人之手。”

华婉清知道夏儿不会对自己说谎，但现在这时局也不由得她更加谨慎。

“你明日抓一些老鼠，每隔半刻钟喂一次药膳，若有不对劲立马跟我汇报。”

“好的小姐，奴婢现在去将那两位晕倒的侍女安顿好，小姐经历了这一遭还是尽快休息吧，明天方丈住持还请小姐去讨论经学呢！”

说着便扶着华婉清回房间休息，不过华婉清也没有一丝睡意了，想着那人中毒的情形与自己的卓眠哥哥如此相似，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黑衣人究竟是谁呢？

等到华婉清房中的灯火熄灭，便看到寺庙的高墙上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的黑衣人，他望着华婉清的房间，目光有些怀念和深远。

“小团子，多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不少。”

说罢，便纵深一跃彻底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