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醒

夏若岚已经盯着水中的人看了有一刻钟时间了，看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看习惯水中的那张脸。

她不死心的侧了侧脸，换了换角度，认真的又打量了水面一眼，擦，还是没有看到那里能看得入眼的地方。

黑就算了，你还丑。又丑又土，头发干枯分叉的跟藏了一窝麻雀一样。

若岚闭了闭眼睛，一息后，又猛然睁开，颤抖着将双手抬起放到眼前，深吸了一口气，定目朝双手望去，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皮肤粗糙皲裂，肌肤黝黑毫无光泽，黑黄发褐的指甲多处断裂，虎口和手掌指腹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纵横交错着许多疤痕和新旧不一的伤口，伤口有的深可见肉，却完全没有一点处理包扎过的痕迹，最可怕的是这一双手上的皮肤褶皱层叠如耄耋老人，直叫人看来作呕。

若叫若岚说说此刻的感受，只能一言以蔽之。

擦。

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老太太谁都受不了，尽管若岚之前身为一个游魂，一点嫌弃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若岚还是矫情的觉得受不了。

自己身为一个魂魄的时候，虽然失去了生前的所有记忆，只独独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没有身体，只能栖息在一棵树下的石台上。但是至少没有这么丑，好吧，没丑过的人，从来不知道这一个丑字。所能表达出来的无限的无奈。

说起那棵树，若岚至今不曾知道那到底是哪里，自己因何出现在那里，被困了将近五百年。

只记得那树形状像构树，纹理却是黑色的，树身光华照耀四方，若是若岚多读点书，或许可以猜到，这正是迷。传说中，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路的奇树。然而若岚在多次研究了这棵树无果后，终于放弃了。

树下的石台不大，仅容一人坐卧，

而且若岚不能够离开石台，因为她试过，一旦离开石台，自己的魂魄就像是要消散了一般，尝试了几次，差点魂飞魄散之后，若岚终于老实了。这个不过二三丈大小的地方，便是这天地间的一切了。外面全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石台周围长着一片草，像是韭菜一样，但是开着青色的花，花朵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花瓣和叶子。这草是伴随着这树生长的，有枝叶掉落的地方，这草就生长的格外茂盛。在这树的覆盖范围外，就没有一棵这种草。不过若岚也从来没有出过这个树下，

不过，这草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是，若岚却是不得不把这些草照顾的好好的。因为，若岚发现，吃了这种草之后，自己就不会感到饥饿了。这是若岚饿的开始啃草的时候发现的。

是的，她身为一个魂魄，竟然会饿，实在不清楚其他魂魄的状态，不过若岚还是感觉挺奇怪的。尤其是在自己折腾着离开石台的时候，饿的尤其厉害。辛亏有这种草，若不然，若岚觉得自己连石台都要啃烂了。

一株这种草，可以让自己大概一个月不用进食。这是若岚大概估计出来的，在这个天地无比狭小的地方，没有日出日落，天色永远灰蒙蒙的，所以根本没办法计时。

若岚便是靠着吃这种草，一边饱腹，一边计时，尽管时间的流逝在这里根本毫无意义，但是若岚总觉得，如果不去计时，好像时间就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时间的流逝，总是轻易带走那些叫嚣着要永远不变的东西。如记忆，如爱恋，如怨恨。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恨痴怨，在独自品咂千百度后，终究是被淡却了。

或许，记忆这种东西，最宝贵的价值，便是体现在于被遗忘后最痛苦不甘时。

想着，若岚猛地一拍水面，打散了水中丑陋的倒影，起身向清澈的潭水中走去。

潭水极清，水面显得很浅，起身从潭边碎石谈过去一丈就有两丈深了，只不过因为光的折射所以显得很浅。

若岚小心的趟水过去，传到耳中的铃声愈来愈大，若岚也加紧了脚步，凫水向谭中心靠近瀑布的地方游去。是的，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能够涤荡魂魄的铃声，仿佛在召唤着若岚。顺从这召唤，若岚入了水潭。

俞靠近瀑布，水流愈大，若岚游得越来越吃力，终于在脱力前，扶住了瀑布下的一块大石头，稳住了身体，借着石头遮挡瀑布冲击。

这里什么都没有，到底是哪里传来的铃声呢？

突然水流激荡，从水底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若岚抓着大石头挣扎了一下，根本抵抗不了，手一滑，身子往下一沉，就被水流甩得晕头转向的，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就在若岚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快用完了的时候，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本以为会灌一鼻子水，没想到，竟然没有。在水下，竟然可以正常呼吸。若岚顿时得救了一样，猛地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这地方果然不同，若岚索性不再挣扎，顺着这股力道，往更深处沉去。这股力道仿佛感觉出若岚没有了抵抗的心思，遂力道不再凶猛，只牵引着若岚向更深处游去、

一直沉了有大半个时辰，若岚直感觉都快要到地底了，这水潭到底有多深啊？而且召唤自己进来的到底是谁呢？

脚下一顿，若岚感觉到底了，水底光线昏暗，但是隐约可见许多水草在水底招摇，有不认识的怪鱼从自己身边倏地游过。不过这些鱼似乎看不见自己似得，根本没有见到有人出现的惊慌。

若岚感觉到自己前方有一道光，泛着青幽幽的光，耳中的呼唤也开始清晰起来。

若岚试着在水底迈步，水流果然又牵引着自己向那道光那里游去。若岚紧张的看着前方，计算着距离，发现，这里竟然离那道光很远很远。

终于到了近前，若岚才发现，那是一道门，一道用白色玉石雕琢成的两扇巨大的光门。

那门巨大无比，若岚站在门前，根本不敢再靠近一步。这巨大的石门产生出一种无比磅礴的气势，若岚感觉如果自己稍稍近前一步，或许就会被它的气势压倒。

奇怪的是，这门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光芒，但是自己远远的却看到青幽幽的光线。

若岚试探着，想要上前推一下这门，鼓起勇气上前，刚将手放在门上，耳边铃声突然开始急促剧烈的响起。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手心接触的地方一下出现，将若岚一下吸进了这门中。

耳边隐约听到一声歌声，歌声苍凉古拙，像是从洪荒走来带着满身的疲惫却又难掩心中敬意的祀歌。

“吉日息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扶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