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 高中生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蔚蓝的空中飘着几朵白云。”

“都高中生了，还写这种病句，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林海皱皱眉头，用手中的电子笔在同桌的头顶敲了一下。对于这种小学生一般的作文，他刚读两句就受不了了。

“你可不要贬低我的体育老师啊，人家可是MBA！”

同桌委屈地揉揉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

“啊？我们体育老师是MBA？那咋跑来当教师了？”

林海一愣，手中晃动的电子笔也停了下来。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企业都在想办法开源节流，然后他们突然就发现，给企业创造价值的都是基层员工，那些拿着百万年薪的高层真的很费钱啊？再然后……然后我们体育老师就来教体育了呗~”

同桌指着林海的脸，一副“你好无知”的表情。

“那他为什么教体育啊？不能干点别的？”

“他不会啊！好在之前他一直都在健身，所以来教体育啊~”

“不是，我是说他不能干点别的工作，为啥跑来当老师？”

“因为老师现在的待遇好啊~当个老师好歹还能保持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不然你让他去干啥，当主播吗？”

“这年头还有人看直播吗？”

林海歪了歪头，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没有啊~所以当老师啊~”

“哎，我记得你以前的理想不就是当企业高管吗？”

“现在变了，我只想当一个程序员。”

“就你这语法水平还当程序员？写出来的程序绝对全是BUG，找都找不完的那种！”

“嗨！你这话一看就知道是电脑盲！程序的语法和语文的语法能一样吗？”

同桌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啧啧啧~话还能用‘一看’来形容？应该是‘一听’！”

“哎呀无所谓了！语文什么的不重要，反正我数学好，逻辑思维好就行了！不像你，百分和一百五的卷子都能稳定考个五十分！简直是超能力啊！”

同桌“友好”地拍了拍林海的肩膀，递来一个嘲讽的眼神。

“滚蛋吧你！以后不要找我给你改作文！”

林海将作文拍在同桌头上，气呼呼地嚷道。

“哎呀别介~今天中午请你吃烤肠还不行吗？”

同桌拾起自己的本子，换上谄媚的表情贴了过来。

“咳咳……我们刚才讲到哪了？哦，万里无云……”

林海一把夺过同桌手里的练习册，摆在课桌上认真阅读起来，那样子就和批改作业的老师没什么区别。

“喂~你的节操掉了~”

同桌凑到林海耳边轻声问道。

“是你的节操！到底还学不学了？”

林海恶狠狠地质问道。

“学学学！学习使我快乐！林老师您继续，万里无云怎么了？”

“都万里无云了还飘着几朵白云？这云是量子叠加态的吗？这么明显的矛盾你居然都……”

林海指着练习册上歪歪扭扭的字，耐着性子给他那不成器的同桌逐句修改。若不是看在自己总是向对方“请教”数学题的份上，他才不会去做这种烦死人的事情。这都高三了，同桌写的作文居然还和小学生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考上高中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数学成绩……他能待在理科班确实也是一个奇迹。

林海的其他科目都还不错，唯独数学是怎么学都学不会。同样的题即使做过一遍，第二次换几个数字他就又不会做了。班主任为了班级平均分，将他和擅长数学的同桌调在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在互相帮助之下，各自的短板逐渐取得了……根本不存在的进步。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努力做不擅长的事情基本上是在浪费时间，所以社会才发展出了分工。与其做这种无用功，不如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更加有意义的事情上，就比方说——快快乐乐的玩游戏！

然而林海其实并不擅长玩游戏，他属于那种玩什么都会被队友骂成狗的类型。但是作为课余生活唯一的消遣，他从心底里喜欢玩游戏。游戏占据了他假日的绝大部分时间，以至于被家里人当成了网瘾少年。不过由于他的成绩还算给家人长脸，所以父母也就没有多加干涉。但技术菜也能有乐趣吗？当然有！胡玩乱玩很快乐不是吗？至于队友的游戏体验？那是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充值吗？难道技术烂的人就没有权利玩游戏？自己花钱买的游戏凭什么不让玩？哪条法律规定了？林海是这样想的。

放学回家之后，林海迅速完成了每日入门程序，即脱鞋洗手换衣三连，就将书包丢到地上，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伴随着系统娘甜甜的开机语言，色彩艳丽的二次元桌面显现在眼前。林海熟练地展开四分之一球形的扩展屏幕，然后拨动手套上的开关启动游戏。

作业什么的之后再说，没有什么比先战斗几场更重要的事了。

……

人类文明的日历翻到21世纪已经有50个年头了，但是世界的发展似乎并没有科幻作品中想象的那样美好，当然也没有那么糟。核聚变始终可能在未来50年内实现，冲出大气层还得靠烧化肥的火箭，脑后插管和义体改造依然只存在于赛博朋克作品之中，真正的人工智能也还没有诞生。但随着基因技术的去妖魔化和各国对于生态环境的日渐重视，地球上的森林越来越多，耕地越来越少，人们早已不用再为温饱而操心；局部的军事冲突还是时有发生，但是生活在大国中的人们却可以高枕无忧，享受着国力强盛所带来的福利。总体来说，人类文明正在缓慢爬行，而非原地踏步。

林海所用的穹顶式显示器就是文明发展的产物之一……准确的说，这其实是技术与经济同时妥协的产物。现在虚拟现实的硬件无法跟上软件的发展速度，而消费者对于这类设备的需求却与日俱增。在平衡了性能经济性与实用性之后，这种可以将人头扣在里面的显示器打败了笨重的头盔，而动捕手套则取代了昂贵的光电追踪系统。绝大多数用户都只是想身临其境地玩游戏看电影罢了，没几个人需要全身动捕，更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不需要的功能。虽然在技术层面上看这是一种倒退，但新设备能满足市场的需求，这就够了。如果没有这些价格适中的“落后产品”，林海这样的学生根本就和虚拟现实的游戏无缘。

……

“有节操~~~有节操~~~”

林海嘴里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语，一边摇晃身体一边等待游戏连接到服务器。由于家里不愿意多交网费而选择了一个稀烂运营商，林海的网络环境那是相当的糟糕，这也是他玩游戏坑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这个时代，网络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对林海来说这就是日常。

“咔哒~”

“林海，你又在玩游戏，回家难道不应该先写作业吗！是卷子不够难还是习题不够多啊？”

母亲推门而入，冲着兴致勃勃的林海就是一顿数落。

“哎呀~~~我大部分作业都在学校写完了，累了一天先让我玩一会不行吗？”

林海升起头盔，幽怨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你玩一玩休息我不反对，但那得是在完成了学习任务之后！你已经高三了孩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自己的将来应该比玩游戏要重要吧？大部分做完了，那不是还没做完么，非要等到晚上熬夜去做？我和你爸不指望你能考上多好的大学，但是最基本的文凭得有吧？不然以后连个操作员都干不了，喝西北风去？我和你爸可不会养你一辈子啊！”

母亲叉起腰，语气中似乎压抑着内心的焦躁。

“知道了知道了，先去写作业行了吧？”

被老妈这么一搅和，林海的斗志瞬间熄灭了一半。他抬头看了看屏幕，那不争气的网络还让游戏卡在加载页面，这下另一半斗志也没了。

“抠门爹妈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破网换掉……”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学习了，快出去快出去！”

林海不耐烦地朝母亲挥了挥手，顺便将游戏强行结束进程。

“记住了，做完作业再玩，否则我会来拔你网线的！”

母亲煞有介事地指着林海的脑门说道。

“反正线插着也卡得要死。”

林海在心里想着，将头撇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