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场梦恍若隔世

尖锐的呼啸声刺穿了耳膜，随之而来的是一梭子子弹，鲜血在眼前飞溅。

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未来。

城中只属于火和硝烟，战壕外有的不过是恐惧与死亡。

轰隆隆的炮声还在继续，他身旁一个又一个人一跃而出，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和惨叫，将鲜血泼洒在了战场上，脸上带着的确是解脱的神情。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无数的人为了心中的梦想抛头颅洒热血，无奈敌人的武器精良，最终饮恨而亡。

战争，悲剧，谎言，生命，在浮华世间中不断重复，不断上演。

人类，总是不断忘记，又不断想起，这滑稽而深沉的罪恶。

战争不容生命，战士尸横遍野，一个又一个人冲上去，然后却再也回不来了。

胜利者坦克的履带不停的推进，这些声嘶力竭的哀嚎是他们最好的兴奋剂。

逃，拼了命的逃，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都要逃出去，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也没有什么虚伪的借口，只是想要活下去，最本能也最原始的欲望。

口干舌燥，双腿发软，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奔跑了，身后宛若魔鬼一般的日本士兵正在突击，停下脚步就是死路一条。

昔日繁华的街头巷尾，已经变成阿修罗横行的炼狱，魑魅魍魉，魃魈魁鬾，宛如百鬼夜行，在华夏的大地上肆无忌惮的掠夺着。

不能停，不能退，要一直跑，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没有硝烟的地方。

“咯噔”枪已上膛，子弹呼啸而至，打着旋，眼看着就要射穿自己的胸膛，日本士兵们脸上狰狞的笑容一清二楚，自己呼吸的声音瞬间放大，即使内心清楚的很，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但是却依旧挣扎着想要躲避。

“唔! ”顾少卿从床上做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了，他警惕的 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少爷，这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去？”顾少卿才刚打开门，站在门外守夜的小厮便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顾少卿看到面前这个人才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是顾家不学无所，纨绔的无可救药的二少爷。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月色真美，皎洁的月光照耀在身上，真的是清凉如水。”顾少卿打了一个哈哈。

小厮抬头向上看，“少爷，今天阴天。”

“那啥，今天真是太冷了，我先回去睡了。”顾少卿说完之后便关上了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顾少卿坐在椅子上，把隔夜的凉茶一饮而尽，安逸的生活磨平了他的斗志，同样的也让他疏于防备，像今天这样低级的错误，要是之前的顾少卿说什么也不会犯。

这台州市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人们总是脚步匆匆勾勒出虚假的繁荣，只有顾少卿无所事事，似乎已经被遗忘了一般。

但是，顾少卿并不怪任何人，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做他们这一行的小心谨慎已经融入到了骨血当中，而且上一次失败为组织上带来的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自己的独断专行，数百人受到牵连，数十人慷慨赴死，谱写生命的悲歌。

顾少卿拿起茶杯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从小手指的下方贯穿手掌直到手腕动脉处的巨大伤痕就好似一条蜈蚣爬在手上，这并不是生命荣耀的勋章，而是耻辱的象征。

顾少卿现在感觉自己活的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想要死掉却没有勇气，想要活下来，却忘不掉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时间是最可恶的东西，它能够带走一切，却偏偏带不走记忆，这种罪恶感根植于顾少卿的心中，挥之不去。

顾少卿打开窗户，抬头仰望天空中最亮的北极星，希望这颗星星能够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呜!呜呜……”列车进站，汽笛发出轰鸣，人挤人，人推人，拿着大包小裹的人们争先恐后的下车，站在这群人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紧身小西服的女子，车门打开冷空气不由得扑面而来，女子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肩膀缩了缩脖子。

火车站这个地方向来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像女子这样在夜晚独自下车，自然是不少有心人垂涎三尺的猎物，更何况这个女人还那么漂亮。

何书瑶嘴里咀嚼着口香糖，不紧不慢的走过狭长的站台，嘴角微微上扬，嘴里面还哼着完全不着边际的曲子，丝毫不在意跟在她身后鬼鬼祟祟的三个人。

漆黑的夜空只有北极星熠熠生辉，皎洁的月光被一层淡淡的雾气包裹，看不见前方，更看不清未来。

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关灯歇息了，小巷漆黑一片，像是一个择人而噬巨兽的长着的血盆大口，何书瑶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小巷。

“大哥，那妞走到巷子里面去了，这要是抓住送到日本人那里去，就这个质量我们至少赚五百大洋，到牌桌上走两把翻倍也是很容易的。”走在最后面的麻子脸，看着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谄媚的说道。

“奶奶个熊的，你一天就知道赌，早晚被人把手给剁掉，就这妞，这极品的货色，找遍台州市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个，我们不先爽一爽，就给日本人了？日本人是你亲爹啊？”膘肥体壮的大柱一脚就踹在了这个麻子脸的屁股上，一边说还一边吞咽着口水。

“还是大哥深谋远虑，就这样的优质货，当让我们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走在中间的眼镜男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急忙开始拍马屁。

“就你整天装文化人，都是土里刨食的家伙，谁听你那套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动手，要是猎物跑了，我扒了你们的皮。”随着这个彪形大汉一挥手，这两个狗腿子一个拿着麻袋，另一个拿着棍子，蹑手蹑脚的就向漆黑的小巷中走去。

两边的高楼把道路挤成了一小条，勉强只能够让一个人通过，当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之后却发现这个小巷当中竟然是空无一人，另一面是死胡同，这个女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子夜时分，一阵冷风吹过，不由的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向后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紧干活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吓的两个人一激灵。

“那个，不见了。”四眼用颤抖的手指着小巷的深处。

“什么不见了？”壮汉很明显没有听懂这两个家伙在说些什么。

“人不见了，刚刚进去的那个女人，没有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说没就没……”这个壮汉龙行虎步的向前走，但是定睛一看，连话说的都不流利了。

就在这三个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从上方传了了一个宛转悠扬的声音，“你们现在,这是在找我吗？”

膀大腰圆最魁梧的汉子最先反应了过来，抬头向上看去，迎接的他的便是一记鞭腿，“咯噔”一声，脸就已经肿了起来，一张嘴，连着血沫吐出了两颗牙。

何书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灵巧的躲过了四眼背后袭来的闷棍，趁乱握住了麻子脸的手，微微一用力，借巧劲拉着麻子脸一麻袋便套在了四眼的脑袋上，卸下他手中的长棍，在手中转出一个花，在麻子脸没有反应过来便打在他的太阳穴上，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彪形大汉一看到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个霸王花，“妈了个巴子的，你给我等着，等我找人来。”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的向后退。

何书瑶并没有追，凤眸微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个长棍，在下一秒便甩了出去，完美命中彪形大汉的后脑勺。

四眼费劲千辛万苦可算是从麻袋当中挣扎了出来，但是等待着他的确是一双老拳。

“就这点本事也敢跟踪我？”何书瑶拍了拍手故作轻松的说道，如果要忽略到她嘴角出现的血痕，那就更加完美了。

何书瑶捂着自己的胸口，刚刚一番动作，她的伤口怕是裂开了，这里距离联络点还有点距离，何书瑶感觉自己怕是坚持不到了。

夜风吹散了雾气，寒冷的月光，萧瑟的夜风，独身的女子踽踽独行。

呼吸渐渐的粗重了起来，身体变的炙热滚烫，，每一步走的都是无比的艰难，眼前一片模糊，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一个事情，最起码不能倒在路上。

前方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一户人家，何书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她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内侧上掐了一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绕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的侧面，拼劲全身力气爬到了墙上，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脖子滴落在青砖上，看起来很是诱惑。

本就单薄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白色的衬衫上隐约能够看到内衣的轮廓，紧身长裤也被粗糙的墙面磨出一个又一个口子，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隐约的诱惑。

顾少卿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外面墙上有一个影子，不由的心如擂鼓，双眼死死的盯着，看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这个不速之客的下一步动作。

在外面把门的平安睡的香甜，顾少卿甚至不用开门都能够听到他的鼾声，顾少卿从枕头下拿起一把水果刀，打算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少卿穿着睡衣从窗子翻了出去，一点一点的向墙角接近，握紧短刃的手指骨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有些发白。

蹲在墙上的这个人动了，顾少卿也悄悄的把刀刃翻转了过来，打算先先手为强。

“噗通”何书瑶再也坚持不住了，精神和肉体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从墙上直接滑了下来，任凭自己像秋天萧瑟的落叶一般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