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别恨

黎阳镇，黎阳山下一个平凡的小镇。

熙攘的大街上，一位少年正背负着巨大的行囊，亦步亦趋地勉强跟着前方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明眸善睐，肤白似雪，吹弹可破。她一路唱跳，伶俐活泼，裙裾飞扬像一只洁白的蝴蝶一般在街上人海中翩翩起舞。看到少女又跑进一间甜品铺子，少年不禁头大，提醒道。

“黎皓然，不准再买东西了！把你手上的糖葫芦放下！”

仿佛没有听到少年的大喊声，少女自顾自地逛着店。

“我们没那么多钱！今晚还要住店呢，祖宗。”

少年苦苦哀求，可少女依然置若罔闻。

既然你软硬不吃，那我可要放大招了！

见少女不作搭理，少年脸上浮现一丝愠色，深吸一口气，惊雷一般在熙攘的大街上喊道。

“黎皓然，你要是还不停手，继续祸害我的钱包，你今晚就一个人睡吧！”

闻言，人群中原本活蹦乱跳的少女立刻僵住了。

看到女孩儿停下脚步，少年心中大喜。

嘿嘿，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你听听，这两个人竟然在街上说这种东西？”

“啧，真是不知羞耻。”

“哎，你看，那女孩如此水灵，不知道晚上，嘿嘿。”

“太大胆了吧！”

此话一出，顿时在满是行人的街上炸开了锅，街上的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人。

可男孩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径直走到女孩儿身边，伸出了手。

“快，皓然，把钱袋交出来，我们去找旅店。”

女孩儿回过头来，双手紧捏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脸红到了耳根，眼角带泪。

“李青，你个猪！”

太阳快落山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不见了踪影。李青二人决定在就近的旅店落脚，毕竟再晚，逢魔之时就快到了。

随着太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黑暗彻底笼盖了大地。

窗外起风，伴随着的是黑色的雾气。风声越来越响，仿佛什么东西在拍打着房屋，“啪啪”作响。

狂风卷起黑雾，在地面上肆虐，有的雾气抱作一团，漫无目的在地面上飘荡，有的却凝作兽形，仰天咆哮，令人心颤。

李青拿出了店里的灯台，点上了特制的蜡烛。

暖黄的光晕散开，像是一片光幕，在小小的空间中，隔绝了黑暗。

烛光照亮了房间，缓缓洒在已经熟睡的少女脸上。

熟睡中，少女眉头紧锁。

看着皓然熟睡的娇俏面庞上残留着的一丝愁意，李青心中思绪万般。

她肯定还在做那个梦吧。

那是一片火海，黎皓然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自己曾熟悉的人，他们全都死于非命。

整个小灵界，妖气纵横，黑雾弥天。

正厅前的空地上，一道被染红的身影正在与这漫天妖气对峙，散发出一股惊天的气息。

“魍一，你今日来犯我小灵界，所为何事？”

说话之人声音低沉，平静中暗藏怒涛。

只见灵界上空，浩瀚的黑色妖气忽然聚拢，一张巨大的狐面探出。

“黎正，你不用装蒜，我今日就是冲你手上那块九灵玉而来，这一次我势在必得！”

话音刚落，那巨大的兽面张口吐出一团黑气，黑气犹如一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所及之处，草木不生，人畜都化作了白骨。

“畜生，你明知此玉乃我灵族守护之物，却还来抢夺，怕是嫌命长了吧！”

见那狐面又造杀孽，黎正面露愠色，话语中杀气毕露。

“哈哈哈哈！”

狐面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确实，要论实力，当今世上，若你黎正委身第二，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敢称第一。我敬你三分。”

“论辈分，你也算是半个引我入道之人，我依旧敬你。更何况，你这威名赫赫的妖联盟主，威名一出真的令人闻风丧胆啊，哈哈哈哈哈。”

话语中，难掩讥讽之意。

“你既然知道，却还来冒犯，看来是做足了准备了？”

黎正神情更加阴冷。

“那是当然，黎正，今日我与众多朋友一同到访，为的便是能与您畅谈一番。”

狐面平淡的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自信，为了这一天，他们可是做足了准备。

“哼，畜生，让你那些‘朋友’都出来吧，别躲着，我会一一招待。”

黎正冷哼一声，眯着眼盯着不远处，那里有很多道隐晦的气息。

闻言，狐面一声长啸，几个妖气漩涡缓缓出现，数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踏出。

“雷兽，烈狐，冥鼠，竟然还有人族。”

细数来人，黎正惊怒之余神色有些凝重，今日前来的势力比他料想的更多。若是与之硬撼，这么多人就算是他也有些麻烦，必须另辟蹊径啊。

目光扫过天上那张狐面，黎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突然，黎正双眼射出一道精光，径直冲向天空中的狐面。天空中黑雾翻腾，狐面惊诧间想要躲开，可那精光如同利剑一般，瞬间将那团黑云洞穿，洒下阵阵血雨。

得手了？黎正嘴角微微上扬。

黑气包裹着的狐面虚影缓缓散去，一道黑袍人影浮现，黑袍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妖异，但此刻面色却十分难看，胸前一道剑痕十分惹眼，黑血汩汩流出，但即便如此，黑袍人也还是站立着。

这一击并未能将之击杀。

“咳咳，黎正，你可真是个好师傅啊，对自己的徒弟下手也这么狠。”

那被称为魍一的黑袍年轻人轻咳几声，狭长的眸子中的恶毒几乎要化作实质。

“畜生，你没有资格叫我师傅，昔日顾念师徒一场，我饶你一命，现在你勾结一帮势力来犯我灵界。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斩了你。”

黎正厉声喝道。

一击未能得手，黎正心中一紧，今日之困境，即便强悍如他，也深感无力。

今日前来的几个部族，在联盟中都地位不低，实力自然不在话下，昔日自己与他们冲突也不在少数，今日发难，怕是积怨已久。

但现在还不是动怒的时候！

黎正告诫着自己，因为族人们还没有离开。

固然他可以留下对方高端战力，但万一自己这边战况不佳，以那魍一的心性，族人就有可能被屠戮一空。

必须拖延时间，给孩子们逃生的时间！

“几位老朋友，咱们斗了这么些年，今天也算是能有个头了，但有一事我很想知道。这区区一个魍一怎么请得动你们这些老妖怪呢？”

向着上空几道似乎围观一般的身影，黎正朗声道。

“这些黎盟主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他承诺了等价的东西，买你这条命。”

“您贵为盟主，今日之事老朽们可是丝毫不敢怠慢，做了很多准备啊，哈哈哈哈。”为首一名紫袍老者笑道。

这老头名为紫苑，冥鼠族太上长老，年轻时以一手化骨毒术纵横江湖，凶名赫赫。

“呵呵，是么？”黎正冷笑。

“黎盟主，闲谈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准备的东西也准备好了，你也别指望自己能够拖延时间让其他人逃走。今天我们可是下了血本在你这小灵界外围布下了困兽之阵，今天一只蚊子也别想逃走！”

紫苑冷笑着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四道灰色光柱自灵界四周亮起，整片空间逐渐凝滞了起来。

看到这灰色光柱，黎正心中一沉。

这困兽之阵由来已久，由人族所创，专门用来克制妖族。若是阵法完全成形，恐怕今日小灵界内将无人能够逃走，所以不能让他们起阵！

“灵斩！”

伴随黎正一声暴喝，几道剑光飞逝而去，重重地击打在了那灰色光柱之上，妖气碰撞之间擦出了绚丽的光芒，传出了撼天震地的音响。

这一刻，一片纷乱的小灵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期待的眼神都凝视着爆炸声传来的地方。

烟雾散尽，灰色的光柱丝毫没有损伤，黎正的心跌入了谷底。

这花费了紫苑等人巨大的心血的困兽之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破开的？

心中暗嘲自己的天真，黎正面色有些狰狞。

既然无处可逃，那便绝处逢生！

事已至此，便再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想我黎正一生纵横江湖，快刀鸣枪，今日尔等鼠辈勾结一团就妄图取我性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灵斩！”

黎正大吼一声。自身精气神便提升到了顶峰，伴随一声大喝，拔剑斩出一道剑光。这剑光，速度极快，声势浩大，眨眼间便来到紫苑等人身前。

强大的剑压掀起狂风，紫苑等人竟无法睁眼。这剑光竟是摄住了几人。

如果剑光击中，黎正有把握凭借这一击重创几人，击溃他们的阵型，接下来黎正将会把他们逐个击破！

如此这般，今日困局，便有法可解！

想到这，黎正意气更胜，怒涛般接连挥出几剑，剑光翻腾，宛如银河垂挂，浩浩荡荡冲向紫苑几人。

面对这浩荡剑光，以紫苑为首的几人都略显慌乱，匆忙抵挡，毕竟几人都知道黎正这妖盟盟主的称号是靠一身过硬实力打出来的，不是谁都能硬撼的。

可那黑袍的年轻人却丝毫不见慌张，其嘴角还带有一丝阴邪的笑容。

只见魍一从怀中取出一黑色圆珠。珠子散发的雾蒙蒙的辉光形成了一道黑色屏障，硕大的剑光重重地击打在屏障上，黑色光幕剧烈地震颤却不见破碎。

这薄薄的结界竟然格挡住了！

黎正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魍一，原来这定风珠在你这是这般用法么，呵呵，世事弄人啊。”

黎正自嘲似的苦笑。

当初黎正救下重伤垂死的魍一，就是凭借这颗定风珠吊住了他的性命，即使魍一叛出师门，他也一直没有收回。

昔日这珠子救了魍一性命，没想到今日却变成了一把重创自己的利刃。

这时，黎正算是意识到今日怕是真的难以收场了。

不远处的宫殿中，自己的妻女正躲藏在那里，不能再退一步了！

“魍一，难道仅为了一块九灵玉就值得你叛出师门么？妖神宫到底许诺了你什么？”

看着不远处满脸阴森的年轻人，黎正不免心中有些苦涩，过去他也曾对待魍一如亲子。

“呵呵，你也知道这九灵玉不值么？太晚了，早在二十年前你就该知道的。”

魍一尖酸地嘲讽道，脸上地怨恨仿佛跨越了时间。

“二十年前？”

黎正有些疑惑，但不久他就明悟过来，脸上笼上一层惊色。

“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么？你是‘他’的孩子，难怪。”

因缘弄人啊，黎正掩面苦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来战，今日，不死不休！”

话毕，黎正双瞳瞬间变得血红。

黎然并不清楚那场大战最终结果如何，她只记得父亲浴血将她送出小灵界，将九灵玉交给了她让她好生保管。

父亲说只要战事结束，就来接她。

可这一等便是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