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绿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个八面玲珑，会说会笑会逗人开心，情商很高，左右逢源的人，从读书时代就累积了很多的朋友，人脉，打入很多圈子，讨好父亲，收拾继母，曾经，继姐得到过的，她都抢了回来。

她成了令人羡慕的云家千金，而不是那个带着嫁妆也找不到丈夫的可怜虫。

云绿在一阵铃声中睁开眼，看着因铃声响起左右乱窜的少年少女，飞扬的蓝白色校服，校服衣摆甩了云绿的脸，触感真实。她伸手摸了下脸颊。

“哗啦……”拉开椅子的声音。

“快点，我书本呢，靠，你的口红，拿走拿走。”

“老师来了。”林瑜从第一排跃过桌子跳到第二排，嘴里大喊着，落地往后跑，路过云绿那儿时，脚步停住。低头看着云绿。

云绿抬起头，对上林瑜的眼神，他带着些许的讥讽，啧了一声，直接掠过去。

紧接着，程筱拿着一瓶牛奶，踩了进来，慢悠悠地来到云绿的跟前，见她醒了，有点诧异。

“给你。”

“不吃饭也得喝点东西。”她放下牛奶，还摸了摸云绿的头。

云绿反射性地躲了下。

程筱愣了下，手在半空僵了几秒。

她低着头，状似温柔地看着云绿。

身后的人不满了。

“靠，程筱，她不喝就别给她。”

“你这个妹妹自闭症又严重啦。”

“别管她，昨天竟然敢欺负江郁的妹妹，今天下课江郁肯定弄死她。”

“程筱，到时你别求情。”

声音四面八方，四面八方的视线也往这儿扫。那些个目光跟针似的，直直地戳到云绿的身上，她反射性地抱住手臂，想埋头下去。

等那些骂人讥讽的骂人的声音稍微弱了一些了，程筱才带着无奈的笑意，慢悠悠地说：“你们别这么说她，昨天我替我妹妹道过歉啦。”

说完，她继续她的姐妹情深，揉了揉云绿的头，“乖，牛奶喝了，我那儿有饼干……”

“啪……”云绿拍开她的手。

程筱再次一愣。

云绿从臂弯抬起头，看向她，冷冷地道：“拿走。”

她嗓音不大，周围没多少人听见。程筱被看得有点愣，她勾着唇角，仿佛就等她这句，好似她说完了她才放心，于是她往后走。

走了没两步。

“啪……”软盒牛奶摔到程筱的后脚跟。

“靠？”

“这是给脸不要脸。”

“程筱，亏得你对她那么好。”周围的同学奋起，纷纷为程筱说话。程筱脚步一顿，几秒后，她弯腰，捡走了那盒牛奶，苦笑了一下。

这一苦笑。

所有人更厌恶地看向云绿。

云绿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她心脏缩了缩，抱住了脑袋。

知道自己做错了，她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扔掉牛奶的，她总是这样，所以程筱才有了机会，一次次地用“善良”来彰显她的不懂事不知好歹，最后，全班的人都孤立了她。

她苍白着脸，手抓了抓桌角。

班上都是声讨云绿的声音，极个别不声讨的也看好戏似地看着她。程筱捏着牛奶，半低头，一丝笑意从眼底流淌出来，面色却有些苦恼，她趴了下来，几分可怜，还玩着牛奶。

后门哐了一声。

班上的同学回头一看，声讨的声音因来人降低了一些。

“郁哥！”

江郁戴着兜帽，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进来。程筱看到他，抿了下唇，将牛奶一把举到他面前。

江郁停下脚步，垂着眼眸看着。

程筱无奈地道：“你帮我把牛奶拿给我妹，她没吃午饭。”

江郁没应，也没拿。

林瑜立即道，“郁哥，别拿，方才她扔回给程筱的，就扔在程筱的脚下！”

语气十分愤慨。程筱咬牙，狠狠地瞪了眼林瑜，似在责备他那么多话。江郁看了几秒，伸手，拿起那牛奶，哐地一声，扔到垃圾桶。

“不喝就扔了。”说完，他走到座位。

脚踹了下云绿的椅子，云绿抓着桌角，江郁又踹了一下，不耐烦加冷漠，“起来。”

云绿紧紧地抓着桌角，站了起来。

男生一把拽开她的椅子，从后面走了进去，随后落座，一把推了她的桌子一下，并在一起的两张桌子立即开了一个缝隙。周围立即响起稀稀落落的嘲笑声，云绿深呼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她好像重生了，回到读书时代。回到被孤立开始的那个时代，也是上辈子程筱结交江郁一群人的时候，程筱打入他们的圈子，最后扶摇而上，越来越多人觉得程筱才是云家的模范大小姐，云绿这个亲生的女儿仿佛就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专门给云家丢脸的。

按程筱方才的话，她回到了得罪江郁的这一天。

上辈子很多的画面一闪而过。江郁的妹妹昨天到学校来找他，她怕程筱坐上父亲的副驾驶，所以很赶着出校门，人流太多，她推了一个女生一把，把那个女生推倒在地。

她慌乱之余还没来及说道歉，就看到程筱上了副驾驶了，还摇下了车窗，冲她这儿招手。

微笑的脸十分刺眼，她心里堵着气，道歉的话一句没说，直接离开。

当晚。

林瑜打电话来家里，程筱接的，她一个劲地替云绿道歉，说我妹妹不懂事，是我着急叫她，她才赶着上车，我替她道歉……

云绿完全不知道，第二天到了学校，在厕所被堵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女生是江郁的妹妹。

等下，这节课上完了，她去洗手间，就会被堵。程筱会在她全身淋湿的时候才出现，一副假装心疼的表情扶着她出来，还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所有人都会说程筱你对你妹妹那么好干嘛啊，她值得吗。

她们会称赞程筱。

挪了下椅子，云绿呼了一口气，她上辈子没说过什么软话，不喜欢的情绪常常外露，即使她心里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但面上总是沉默着，仿佛只要一服软，她身为云家小姐的骄傲就会被击溃，只要一服软，程筱就会笑话她。

然而，不服软只会让她永远没有朋友。

云绿捏着笔，转头。

身侧男生靠着椅子，书本半盖在脸上，黑色耳钉露了一半出来。锐利的下巴隐隐若现。

江郁。

黎城第一大少，上辈子程筱跟他们关系好了以后，程筱想做什么都能成功，她想要一个全球独一的包包，她想要一张顶级的游轮票，她通过江郁的关系进入世界一流的经纪公司，被打造成顶级模特。

连带后期跟江家合作，程筱都能说得上话，那也是她在父亲那里失去价值的开始。

她还知道，程筱暗恋江郁整整十年，圈里的人都在说他们俩最后会成的……

云绿咽了下口水，低声喊道：“江郁。”

倚靠着椅背的男生没应，书本一动不动。云绿看了眼台上的老师，头低了低，几乎趴在桌子上，她的脸贴着冰凉的桌面，又道：“江郁，昨天那事情我跟你道歉，不，我跟你妹妹道歉，我很抱歉，我当时急着出门，我父亲来接我，程筱比我先上车，我怕父亲开车走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她不是程筱，很少说带着暗枪的话，但是她不能让别人一直认为她跟程筱关系很好，因为她们关系真的不好……

她也很少道歉，很少服软。上辈子像个傻子一样，蚌壳一样的嘴巴，令她丢失了多少善意。

“我能约你妹妹出来吗？我亲自跟她道……”

书本动了下，江郁歪了下头，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少女趴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小巧的嘴巴一个劲地说着。同班同桌半年，她还第一次这么多话，云绿看他拿走书本。

眼睛亮了下，“我跟你妹妹道歉……”

“你不要弄死我。”她迟疑了下，僵着嗓音道。

江郁指尖碰了下耳钉，“哦？”

“我……”

“云绿，你在干什么？起来，这道题上来做一下。”一粉笔头砸向云绿的额头，云绿的话截断了，她茫然地抬起头。

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只手压着书本，冷冷地看她。

云绿一慌，刷地站了起来。

前排的同学，齐刷刷地回头，带着嘲笑看她。

“上来啊，不上来就后面站着去。”老师点着她，笑声又起。“老师，你为难她了，她那里会做啊，哈哈哈。”

林瑜在后头起哄。

“哈哈哈哈那还是快点去后面站着吧。”

“站着听课听得更清楚啊。”

这些嘲笑的声音又将云绿的嘴巴给合上了，她拿起书本，匆匆地看了江郁一眼，随后走向了后面，站定。

那一眼。

有点哀怨还有点可怜。

江郁飞快地转着笔，往后看了一眼，女生脸上的慌乱极力隐藏。

“哈哈哈哈她还算有自知之明。”周扬笑得嚣张，江郁一脚踹了过去，周扬小腿一阵发麻。

他愣了下，回神，看着江郁。

“郁哥，你踹我？”

江郁没吭声，转了回去，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搭着后脑勺。

周扬看着他后背，许久，他看向同桌，“嘿，你看到了吗？他刚刚踹我……他为什么踹我？”

许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