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抓黄鳝

天上是毒辣辣的太阳，将地上烤得像是着火了一样，热浪起起伏伏，让人走在外面都像是待在了蒸笼。

“阿哥，带我去钓黄鳝吧！”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明显是大人改小衣服的女孩一晃一晃地扑到李贤和身上。

她是家里最小的妹妹梁秀梅，今年才六岁，上头有三个哥哥。

也正因如此，梁秀梅才在家里最得宠。

这不，一看到三哥坐在门槛上绕铁丝，就知道扑过来要跟李贤和一起出去玩。

在她眼中，钓黄鳝当然算玩。

李贤和刚刚将铁丝绕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圈，看小妹扑过来，连忙将铁丝扔下，双手一把接住，接着一起身，将妹妹抱在身上。

感受到视线一下子高了许多，又被三哥挠了挠咯吱窝，梁秀梅当即咯咯笑起来。

梁大山家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儿子，到了四十岁，还以外得了一个女儿。

老大李贤恒、老二李贤敬、老三李贤和都是男孩，老四梁秀梅是小女儿。

至于孩子为什么不跟爹一个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十几年前正大闹饥荒的时候，一无所有的梁大山逃难一样来到了李家村，当时被李玉兰她爹李胜德收留，不到两年跟李玉兰看对了眼，就做了李胜德的上门女婿。

虽说是上门女婿，但梁大山也是个争气的，尤其是在老丈人李胜德收山货出事了以后，更是作为顶梁柱顶起了这个家，连四个孩子都送去上了学。

这年月，供一个孩子上学对乡里人家来说都捉襟见肘，更何况是四个。

当然，这也多亏了李玉兰的支持。

虽说夫妻两个都没读过什么书，但都护崽子护得要命。

不过家里四个孩子，还有三个带把的，家里没饿死人也算是奇迹了，连天儿的苞米糊子加各种野菜，让一个个都吃得面黄肌瘦。

要不是老大李贤恒早早没读书，跟着李玉兰将家里的农活儿都一揽子给包了，兄妹四个肯定活不到现在。

如今，随着老二李贤敬参加1977年第一届高考落榜，家里多了一个大劳动力，想来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只是现在刚刚落榜不久的李贤敬心情郁闷，早早去山上名为捡柴火，实则不想见人了。

这年月，粮食要靠集体分，柴火要靠集体分。

不止如此，小麦秸、棉花、鱼、鸡蛋，连油盐酱醋都在分配之列，家里人多，但是壮劳动力就那么两个，分配的麦秸啥的肯定不够烧。

把小妹放在地上，李贤和在弯好的铁丝圈上串一条肥实的蚯蚓，一件捉黄鳝的神器便由此诞生。

虽然现在刚刚读高二的他不会伺候庄家，可捉鱼摸虾钓黄鳝这些却是村里一绝。

跟村里大多数人不同，李贤和钓黄鳝压根不用黄鳝钩，而是用自己发明的黄鳝圈，非但同样是钓黄鳝神器，还能在钓的时候不伤到黄鳝，这样钓出来的黄鳝能活得更久。

抓起铁锹，提起一个篾条编成的旧提篓，李贤和带着小妹就出了门。

走在田埂上，日头已经快出来了。

“把篓子给三哥吧！”

看着前面哼哧哼哧提着篓子，已经开始冒汗的小妹，李贤和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用！阿哥我力气大着呢！”

“嗯！那小心点儿走。”

田埂就这么宽，提着篓子又看不到脚下，要是换个城里人来，指不定就脚下拌蒜，一头栽到田里去弄得满身泥水。

好在妹妹从小就在田间长大玩耍，这点压根算不得什么。

很快，李贤和就发现了几个黄鳝洞。

钓黄鳝其实没什么太多技巧，最关键的只有一点，就是别把蛇洞当成黄鳝洞，不然没抓到黄鳝事小，被咬一口那可就真亏大了。

不过区分这些倒也简单。

一般来说，黄鳝洞都在水稻田的水面下，如果洞口在水面上，那洞穴的走向也一定是向下的，并且黄鳝洞内光滑湿润，蛇洞则是相反。

“阿哥阿哥，你说哪个洞里有黄鳝啊？”

看阿哥下了水田准备钓黄鳝，蹲在田埂上的妹妹一脸崇拜地好奇问道。

在梁秀梅看来，三哥比大哥二哥对她都要好。

大哥每天总是早早跟阿妈一起出门，虽然平日里憨笑着任由她欺负，可时间一长也没什么意思。

二哥则是一有空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念书，还非常讨厌地总是让她学习功课。

三哥就不是这样，不仅平日里经常带她摸鱼捉虾，还能帮她狠狠揍一顿那些扯她辫子的小子，所以自然最亲近这个三哥。

“幺妹你看，那有黄鳝的洞每隔一会儿就会冒出一串细白泡，是有黄鳝在里面呼吸。”

说完李贤和还指了指其中一个洞口，正好有一长串细白泡冒出来了。

“是哩！阿哥，里面有黄鳝！快去抓！三哥快去抓！”

梁秀梅顿时变得极为兴奋，抓着李贤和的手跳着让他去抓。

“哈哈哈！好，站在这里别动，看三哥去抓！”

拍了拍幺妹头顶，李贤和跳下水田。

将黄鳝圈慢慢从洞口伸进去，片刻后就有一条拇指粗的黄鳝窜出来一口咬住圈上的蚯蚓。

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

大拇指和食指掐住黄鳝头后方，用力一捏一提，一条快四两重的黄鳝就被李贤和给抓出来。

“阿哥，快！”

幺妹飞快递上提篓。

李贤和轻轻一甩，黄鳝就被甩了进去。

这年头没有农药污染，吃这个东西的人又少，因此很容易抓不说，一条条都肥得很，很快一篓子就快装满了。

“好了，回去吧！待会儿就热起来了。”

借稻田里的水洗洗手，李贤和说道。

“阿哥阿哥，我不热！”

满头大汗的幺妹还很兴奋，看着篓子里满满的黄鳝，都有些舍不得走。

“听话，快点回家。”

李贤和一把抓起篓子往回走，幺妹也一蹦一跳地在后面跟着。

将幺妹送回家，看还有点时间，李贤和把黄鳝倒进盆子用水养着。

“我看二哥还没回，幺妹你在家好好待着，我现在去看看。”

李贤和戴上顶草帽，拿一根扁担就又出门了。

走到后山上，日头开始毒了起来。

远远的，李贤和就看到二哥坐在树下的身影，正准备上前叫一声，就发现原本带着大哥和妈去田里的梁大山竟然坐在二哥对面。

“老二，贤恒已经跟我说了，你是咋个想的？”

梁大山抽了口旱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