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诗人何为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那只能重新创造这个世界，将宇宙的时间点从现在拨至起源。”

“我们作为时间的管理者，有必要为这个灾难承担责任。”

“不必虚伪，承担责任的是他们。”

“如果一切重来。”

“我不知道，但是，每一个生命的经历都自成一部史诗。”

——第八纪元，吟游诗人布特洛，史诗《世界的诞生》

这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属平原地形，土壤肥沃。远处群山连绵，与澄澈的蓝天交映。在蓝天的尽头，苍茫的平原似乎伸展到无尽的模样，像是一片蓝色之海。

在靠近克罗瓦山脉的近处，白多德平原的西部，坐落着第三十四部落，属狄卡斯族类。

据远古的传说，整个星球有五块大陆，狄卡斯族起源于位于中央的西海大陆。狄卡斯生来具有思维能力，天生能够制作工具，开拓土地。

据先知堂讲述，狄卡斯源于神的创造，是神的子嗣。神最开始创造了十二个狄卡斯，狄卡斯可以通过互相的交合而诞下生命。

最开始，这十二个狄卡斯结伴同行，后来他们决定分别探索西海大陆，六个一组，共分两组。后来，狄卡斯繁衍生息，数量愈来愈大。

为管理方便并凝聚力量，狄卡斯种族设有先知堂，先知堂根据探查土地之数量而确定部落号码，并由此确定狄卡斯部落的领导权。

每八百天有一次部落评比，根据工作日的部落开拓土地量重新确定部落领导权。而每个部落开拓土地数量最多者，被称为“开荒者”。

而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布吉，便是第三十四部落的勇士，被赋予“开荒者”的称号。

……

“布吉，你准备去哪里？”斐洛尔叫住了步履匆匆的布吉。

斐洛尔是第三十四部落的首领，面相看起来很英俊，穿着一身传统的部落开荒服，头发披散，散发出一股洒脱又不怒自威的严厉。

“首领，我去粮仓看看还有多少粮食。”布吉停脚步，转头看向斐洛尔，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又有一个族人因为缺乏食物饿死了。我真的不能理解，我们如此拼命地开拓土地到底有什么用？”

“根据先知堂的教导，这是神的旨意。”斐洛尔沉默了半响，幽幽叹息道。

“首领，这样做对我们的生存毫无益处。我们整个部落一共才200个族人，负责供应食物与日常用品的有30个，剩下的170个全都去开荒。大家根本吃不饱，现在又是灾年，有3个族人饿死了。”布吉脖颈上青筋隆起，语气愈来愈激动，声调亦愈来愈高，“现在你还命令我们去探索土地，你想让整个部落都饿死吗？难道所谓的领导权就这么重要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斐洛尔怒道，“你这是在挑衅神的旨意，你在质疑神的权威！”

“我只知道，我们都快饿死了。”

“探索不也是为了寻找食物吗？寻找更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斐洛尔怒气稍减，语气变得些许柔和。

“首领，这三天探查了约20000平米的土地，几乎没有长成的粮食。只有杂草，或者枯萎的作物。现在日象变化频繁，作物短期根本长不成，就算咱们探索再多荒地，也不会有粮食的。”布吉紧闭双眼，眼前仿佛浮现出死去族人痛苦的模样。

斐洛尔沉默许久，缓言道，“布吉，你是开荒者，我也就不瞒你了。在以前，也就是我祖父那个时代，是不存在部落评比的。部落基本是各管各的，血缘亲近的相互帮助，算是小同盟。”

仿佛说出这些话用尽了斐洛尔的全身力气，斐洛尔顿了一会，继续道，“但在我父亲那辈，五个势力最强的部落，也就是如今的五大部落。他们的首领都听从一个叫先知堂的组织管辖，并胁迫其他部落参与部落评比，要求探索荒地。如果不到固定额度，部落将被联合屠杀。他们的理由，就是源于神的旨意。”

“我们就不能反抗吗？”布吉愤怒道。

布吉从未听到过这些事情，他的父母因意外去世，所以他总是不知疲倦地开拓土地，一方面麻木自己的神经，一方面为部落作出贡献。但是他从未想到，这都是先知堂的阴谋。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隐瞒你们的原因。”斐洛尔苦笑，“查利尔，我的兄弟，他少年时就出去游荡了，后来加入了一个新的部落。我父亲参与部落评比时，看到他代表他的部落与先知堂争论，和你的想法一样，都是觉得这样没有意义，就是浪费时间。”

斐洛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先知堂让那五大部落直接派人屠杀了他的部落，男女老少，一个不留。五大部落光人口就有35000，常备战士就不用说了。你说，我们拿什么去反抗？所以我从不告诉你们真相，只能说这源于神的旨意。有时候，无知会更幸福。”

“其他部落就无动于衷吗？”布吉喊道。

“无动于衷？不，他们是助纣为虐！”斐洛尔现出凶狠的表情，奇怪地笑着，“布吉，我少年时和你一样啊。查利尔，我的亲哥哥，我的至亲之人。我告诉你，我与我父亲一起参与的部落评比，我眼生生看着我哥哥被那群混蛋杀死，那些人砍了他整整二十刀。旁边的部落，没有一个敢说话的，甚至有几个部落趁机献媚，鼓掌。”

斐洛尔眼中落下泪水，“但是，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父亲在时，整个部落是500人，后来有许多人都逃跑去投靠排名更前的部落，你觉得我们还能怎么反抗？”

布吉无言以对。

“我说的话，别告诉别人。”斐洛尔拍了拍布吉的肩膀，“我很久没说过这些了，压抑久了确实很痛苦。”

“我想要反抗他们。”布吉做下了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决定，沉声道，“不仅是为了活着的人。”

“你去第二十五部落吧，在克罗瓦山脉的北面。”沉默了会，斐洛尔继续说，“那个部落首领是我的老相识，他叫叶芝。对了，他是个诗人。”

“诗人？”

“对，他加入了自由之光。”斐洛尔道。

“那是什么？”

“反叛军组织，由许多想要反抗五大部落与先知堂的狄卡斯组成的隐秘组织，我也是听我父亲讲的。当时五大部落提出部落评比与探索土地，有许多人觉得不合理。为了避免连累部落，一些人就离开了原先部落，并成立了自由之光，积蓄力量对抗先知堂。”斐洛尔道，“对了，你走之前，带领一些族人掘开墓地吧。”

“什么？”布吉无法置信，斐洛尔会让他掘开部落墓地，那是全部落最崇高的地方。

“除了吃尸体，我们还有食物吗？”斐洛尔幽幽道，“所以说，神是仁慈怜悯的，让我们的尸体不腐，并惠泽后代。”

布吉沉默了。

“放宽心，布吉。”斐洛尔拍拍布吉的肩膀，“神嘛，总是有趣的。所以，它总是会留给我们一线生机。”

说完，斐洛尔转身离去，唱着一首奇妙的歌谣：

“混沌的摇篮欺骗了死亡的群众，

世界的光辉破碎在黑暗的黎明，

背离真理的我站在世界巅峰处，

看着叫嚣的人们把利剑刺穿我的胸膛。

你看着我，轻轻道，诗人何为？

刹那间，整个世界崩溃在时光的边缘，

只有你还存活，只有你还朦胧，

告诉我，诗人何为？

无谓的挣扎是我们最真实的写照，

末日的预兆降临在拂晓。

疯狂诗人凝视着遥远的天际，

手中的利剑颤抖着，剑鸣在出鞘。

真正的先知吟诵吧，去歌唱黑暗。

我们证道不朽，我们永恒存活。

我们被创造，但我们又创造生命。

待我死后，

整个世界都会为我悲哭，万物将随我而来。

为了那飘渺梦幻的存在，

我已经付出了鲜血与生命。

前行吧，勇士们。

虽然真相是戏谑的壮烈语句，谎言是沉醉的美酒。

但，这就是在诞生之初便化为永恒的深刻预言。”

这首歌谣，叫做诗人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