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起子

杨婉哼着荒腔走板的歌，在林间散步。晨间，清新的空气，甚是惬意，现代可没这么新鲜的空气。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她唱得正畅快。

忽然，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她下意识地低头查看，脚下正踩着一截枯木，枯木上躺着一个……杨婉瞳孔猛然一缩。她在现代的时候，主修刑侦，选修法医课，她上过尸体解剖课。她看着尸体，死者脸上细嫩的皮肤已经被乌鸦啄透了，糜烂的血肉黏连着血块凝结的黑色皮肤，皮肤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筛子一样依附在森森白骨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里无数的蚂蚁往里钻，黑乎乎的，杨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双杏眼生前应该很美，但此刻，她的眼中充斥着黑乎乎的血，眼下露出一截白骨，但她却恐怖地睁大了眼睛。

杨婉生怕破坏案发现场，她僵直地站立着，不敢乱动。

她迅速地将四周的景象观察了一遍，四周都是榆树，树还是那些树，并没有异常的状况，地上倒是有些脚印，这脚印的大小正好和……

“沓沓”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杨婉的思考，听脚步声应该人数不少，如此沉重地脚步声，应该都是男子。她肯定打不过他们，他们若是凶手会不会连她一并杀了？

想到此，杨婉转身就想跑。可……

十几个手握长剑的男子从林中迅速地冲了出来。

杨婉眼前寒光一片，十几个人将她围了起来。十几把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她。她看着锋利的剑尖，心里一寒，小命要紧，杨婉赶忙举起双手，投降。

她看着为首那人，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讨好地笑道：“那个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剑。”

为首那人也穿着官服，蓝色的差服，颜色比别人深了些。这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长相扔人堆里，毫无辨识度，但一双平凡无奇的眼睛里却透着精光。他铁青着脸，厉声问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呵！锅从天上来，这么大的锅，杨婉可不背，她怒道：“不是我杀的。我恰好路过而已。”

那人直接无视了她的辩解，冷声道：“哼！敢欺瞒本捕头，带到那边，审。”

不问青红皂白，杨婉觉得这个捕头也忒不讲理了，若是在现代，这种粗鲁的捕头，早就被革职查办了。

她怒道：“不是我杀的。你们凭什么杀我……”

“闭嘴，我们捕头说了算。”一声厉喝，她扯扯嘴角，还要争辩。

一把冰冷冷的剑就驾到了她脖子上，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她气哼哼地想：哼好女子不和拿武器的官差斗。

她瞅见几个捕快用剑乱砍四周的树木。

杨婉实在忍不住，她气鼓鼓地看着着为首的男人：“官差大哥，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护现场。你们不要动现场的东西。”

为首男人冷笑道：“刑部办案不用你指手画脚的。带到那边审审。”

“刑部？”杨婉怔了一瞬，她没穿越前是刑警学院的学生，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刑警……刑部和刑警都姓刑，想来工作也是一样的吧。

可，这几个刑部的人职业素养也太差了吧？砍完了四周的矮树，两个捕快左右各一侧押着她的胳臂，可另外几个人围成一个大圈，绕着尸体飞快地走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类似麻利麻利哄保佑平安之类的咒语。他们的脚印在尸体旁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圈。

杨婉还盯着尸体旁的脚印：“你们这样破坏案发现场，什么线索也查不到的。”

“哼，废话真多……”为首的男人眸子里精光一闪，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杨婉一番，这丫头片子穿着灰突突的粗布衣衫，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头巾，村中的农女都是如此装扮的。没想到这农女懂这个。

男人语气莫名地柔和了些：“你是村子里的人？”

杨婉心里一紧，男人看着如此精明，问这个必有缘由，她谨慎地回答道：“是。”

为首男人：“我是刑部的李玉，是个捕头，你愿意协助我们办案吗？”

杨婉惊讶的看着李玉，这李大捕头的脑子转弯比翻车还快，他怎会提出如此要求？

旁边的几个捕快也惊讶地看着李玉，而后了然地对视了一眼。唉！大家都明白这案子不好办。

李玉这样精明的人，其中定有别的缘由才让她协助办案的。她本不想答应，惹祸上身。

李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语气却温和了很多。“我只是看你似乎懂这些，才让你协助调查的。你若不愿意，”他故意顿住话，语气陡然凌厉，“只能严审了。”

这威胁之意很是明显。杨婉点头：“我愿意。”她倒不是怕李玉的威胁，她看着可怜的死者，她想要一个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我可以先勘察现场吗？”

李玉：“嗯”了一声。这十几个捕快却闪到了一旁，闲聊。让她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勘查现场。

杨婉手上没工具，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当做尺子，现场只有一种脚印，这脚印看上去不大，推测应该是死者的脚印。她仔细地观察死者的鞋底，死者的鞋底图案和现场的一样，只是……

两个捕快低声议论着：“这肯定是银魔干的？”

杨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细细地琢磨这两个字。“淫魔？”

劫色，显然不是。杨婉并没有看到少女身上的衣服有明显的破损，应该不是劫色。

另一个捕快小声议论道：“应该是银魔干的，她原本也是伺候徐公公的，手上应该也拿着银色灯笼。”杨婉听懂了银魔的意思，应该是银子的银。

“银色灯笼？”杨婉细细地查看四周，并没发现灯笼的存在。

两个捕快低声道：“银魔的案子一直破不了，这次咱们也摊上了，李老大这是临时找个替罪……”两人怕杨婉听见，刻意略过了这个话题。

杨婉平白无故地做了替罪羊，但她顾不了那么多，此刻她一心只想着找出真相。她看着死者脚底下的泥土，她鞋上沾染了些微的红色的泥土，可这一带的土壤都是黄色的。这红色的泥土从哪里来呢？这是第二个疑点。

尸体流血很多，从出血量来看，应该是划破了脖子上的动脉。那女子一直睁着眼睛，凶手应该出手极快，快到死者讶异地睁大眼睛的瞬间。

她用手托起死者的下巴，她的手指细细地揩去死者脖子里的血迹，果然，一道像头发丝一样细小的伤口划过她的动脉。什么凶器能这样细小？这是第三个疑点？

第四个疑点，杨婉拧着眉头再次勘察了现场，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凶手的痕迹，这着实诡异。但凡，是人作案，现场都会留下脚印或者其它细微的痕迹的，这是山林，凶手想要清除痕迹有点困难，因为面积太大，而且是在自然条件下。但杨婉几乎将小树林一寸寸地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这个银魔肯定不是人，人杀人，肯定会留下痕迹的。”

那两个捕快又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别说话，朝廷不让咱们议论鬼神。”

杨婉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现场勘察了好几遍，没有发现。

死者的外表有致命伤，应该不需要解剖了。但这只是她的推测，她知道古代法医叫做仵作，李玉这个捕头，根本就没心思破案，耽误了一上午了，按照程序早该叫来仵作了。

杨婉低声骂道：“奶奶的腿，真是个没作为的官。”骂完，她转念一想，这个捕头不走程序，按照刚才捕快的议论，这个案子肯定是不好破的连环案。

不好破的悬案？杨婉是个喜欢挑战的人，越是棘手的案子，她越想找到真相。

杨婉将心中的疑点过滤了一遍，第一：灯笼为何不见？只是这个是两个捕快议论的，万一这个少女没打灯笼呢？这个姑且当做疑点吧？按照捕快的话，前几个死者死前都用过银色的灯笼，这银色的灯笼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第二：鞋上的红色泥土从哪里来呢？她勘察完了树林中，她并没有发现林中有红色的泥土，死者是从什么地方沾染上这些泥土的？

这是现场勘察到的第三个疑点。现场没有凶手的足迹，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凶手是怎样到达现场，又怎样杀人的？凶器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杨婉一时理不出头绪，她得先调查清楚死者的身份，死者生前的品行，社会关系，才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只是这些问题，单凭她一个人，怕是做不来的。她不屑地看了一眼躲在树荫下的李玉。调查这少女生前的一切还得靠这个没责任心的混蛋。

杨婉唇畔扯出一抹笑，“李捕头，这个案子，民女可以帮您办。办砸了，算我的。”

李玉讶异地挑挑眉毛，杨婉心中冷笑：哼，这家伙没见过主动揽事的主吧。

李玉一直板着的冷脸随即变得温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姑娘尽管说？”

杨婉真想脱了鞋，砸他脸上！奶奶的腿，真够不要脸的，这本来是他的工作，我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会子倒成了帮我的忙了。

杨婉接了这活，本着对真相负责的态度。“我需要死者的出身背景，社会关系。死者生前的一切。”

李玉朝着一个捕快挥挥手，“过来。”

捕快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薄薄的卷轴，递给杨婉。

“这是她的资料。”

杨婉疑惑道：“你们早就有了她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