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五常侍乱政

“铛,铛,铛”,金钟三鸣,乾坤殿中群臣山呼万岁,太监高喊道:“有事启奏,无事卷帘退朝。”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喊这句话,声音竟有些生涩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自皇上宠幸容妃以来,一干政事均交由内阁打理,已有十年不临早朝,今日既然打破了“惯例”,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只见齐神宗华灵洵正襟危坐,面色被冕旒遮了,看不清喜怒,将头一低,直对着礼部尚书孙敬安。那孙敬安惶恐极了,心中不断梳理着昨夜打的腹稿,越班启奏,颤声道:“臣……臣有事启奏。”那皇上面色虽被遮了,却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孙卿何事?”皇上道。

那孙敬安还未开言,额角已不住地渗出汗珠,一直顺着脸颊留下,“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臣……臣闻东宫太子乃国之根本,现下诸位皇子皆已长大,臣恳请皇上早日定立东宫之位。”这话本是皇上吩咐孙敬安说的,但他一句话间,竟已是喘了好几口大气。

皇上听罢甚是满意,直把冕旒下的珠玉摇晃地叮叮作响,赞道:“孙卿不愧是社稷之臣,朕也早有此意,只不过皇后不曾生子,朕欲立太子,恐其它皇子不服。”

孙敬安勉强打起精神,奏道:“太宗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贤。容妃子华良钦德才兼备,当立为东宫太子。”

这君臣间的对话是早已安排好的,殿上群臣心知肚明,众人缄默不言,静静地看这两人做戏。

皇上道:“便依孙卿所言,钦天监择一吉日,立华良钦为东宫太子。”说罢起身欲走。

忽地内阁首辅杨汝良越班启奏道:“臣有异议。”

那孙敬安见杨汝良出班,连忙后退一步,回到本行列中。

皇上听罢,眉头一皱,将龙袖一甩,道:“朕有些乏了,有事再议。”

哪知内阁五位重臣,在杨汝良带领下齐齐下跪,高呼:“皇上欲立华良钦,我等皆辞官回乡。”

皇上并不理会,哼了一声,径自回玉清宫去了。

到得玉清宫,早有一班宫女太监相迎,山呼万岁,当中推出一美人,面若凝脂,乌发堆云,有倾国之貌,正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容妃。那皇上喜盈盈地将容妃拥入帐中,容妃柔声道:“妾闻今日皇上在朝中议定选立太子一事,不知结果如何了?”

不提此事,皇上倒也欢心;一提此事,真当是止不住的烦闷。

皇上道:“朕本已暗教孙敬安议立钦儿为太子,哪知内阁那五个老腐儒就是不允,还以辞官要挟朕,真是气煞朕也。”

容妃卧在枕边,轻吐兰芳,柔声道:“辞官便辞官,难不成圣上连选个太子也不能做主吗?”皇上道:“爱妃莫把这事想地轻巧了。朕已有十年不理朝政,一干政事都由那五个腐儒打理,若是换了别人,一来怕不忠,二来怕不贤。”容妃又道:“那太子立谁不是立,老腐儒为何独独不立钦儿,难道钦儿不够贤明吗?”皇上道:“爱妃哪里话,自从钦儿降生,朕便悉心教导,八岁便能熟记四书五经,又早晚参拜父母,自然是贤良。只不过按礼教说法,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朕虽无嫡子,但长子华良仲已有十七岁年纪,自丧母以来,一直由皇后苏杞抚养,至今也有十三年,因此腐儒们只愿推华良仲为东宫太子。”容妃听罢,噗哧一笑,乐道:“那华良仲面相如此粗鄙,有何资本与我钦儿相争。”皇上道:“朕也不喜他,只不过有皇后和内阁拥戴,他自身又无甚过错,因此争不过。”

想那女子如蛇蝎,狠辣无柔肠,容妃听了,忽而心生一计,附在皇上耳边道如此如此,皇上听罢大喜,两人遂享鱼水,不再烦闷。

第二日,皇上信步来到皇后所居长秋宫。听得一声“皇上驾到”,长秋宫众宫女太监纷纷跪迎,皇后苏杞引良仲仓惶下拜:“欠迎圣驾,还望恕罪。”神宗呼曰:“无妨。”唤众人起身,面南而坐。见皇长子华良仲侍立在旁,只见那华良仲生得粗眉塌鼻,斜眼阔嘴,端的不是一幅好面相,皇上一看,便觉气愤,肃然问道:“仲儿近来学何经典?”良仲答道:“儿臣不敢负父皇教导,昨日方习完《四朝史鉴》。”皇上一听,面上假意赞许,却道:“朕近日重读四书五经,颇觉受益匪浅。仲儿也须时常温习,切莫好高骛远,将儒家根本忘却了。”良仲道:“父皇所言甚善,儿臣确有时常温习四书五经,不敢忘却。”皇上听罢,心中大喜,道:“既然如此,便背于朕听,也免得大臣说朕忙于国事,对皇子疏于教导。”

皇后苏杞心下惶惶,汗透于襟。如今定立东宫太子一事沸沸扬扬,皇上原本几年也不见上良仲一面,偏偏在这关口来考究良仲,作何道理?

只听良仲从容道来,不消半个时辰,竟将《大学》、《中庸》二书一字不差背了下来。但记忆书文,最是烧脑,饶是神宗只是坐着听,此时也甚是疲乏,茶水也已喝了三盏,良仲更是口干舌燥,有如煎熬。

皇后见状,怜惜良仲,便请奏道:“皇上,仲儿已背完《大学》、《中庸》二书,我看他颇有疲态,不如稍作休息,待喝口茶水再背不迟。”皇上笑道:“皇后此言差矣,既已背了一半,怎可半途而废?你看仲儿诵背如流,哪有疲态,待背完剩下的《论语》、《孟子》二书再歇不迟。”良仲也知帝王之气运,庶几在此,苦苦支撑,当背到《论语·先进》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时,只觉天旋地转,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下文了。神宗龙颜大怒,摔杯而喝之:“四书五经,你弟弟良钦早在七岁时便倒背如流,你今年已有十七岁,竟连《论语》还背不完备,如此不学无术,还敢妄称争当东宫太子,真是岂有此理!”

皇后见状,当真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带良仲下跪乞罪道:“皇上息怒,仲儿久在长秋宫,未遇名师,非是良仲不用功,实是臣妾教得不好,还望皇上降罪。”神宗稍敛颜色,道:“也罢,从今天起,仲儿便移居元宁宫,朕再寻良师教之便是。”苏杞、良仲二人连忙叩头谢恩,恍如捡回一条性命一般。

待皇上走后,苏杞暗地里对良仲道:“今日皇上不过想借故将你迁出长秋宫,此后争立太子时你便少了资本。你此行甚是凶险,凡事竟需忍耐,外有大臣做主,只须用功读书,将来还可位及九五。”说罢,母子俩挥泪辞行。

哪知良仲至元宁宫后,皇上并未为其寻觅良师,反从市井寻得五个太监,唤作五常侍,与良仲游乐。良仲正值好玩之年,五常侍又熟知市井游戏,只换着花样逗良仲开心,良仲每日耽于游玩,不亦乐乎,更别提读书习典。皇后苏杞听说后,实是心焦。幸而长秋宫有一太监,唤作李如海,身负武功,有飞天遁地之能,出入禁宫,不在话下。皇后乃遣李如海往元宁宫谒见良仲,劝他摒弃游乐,致力读书。奈何良仲并不听劝,只惹得苏杞甚是失望,更有废良仲而立良钦之念。

自此两年后,皇上与内阁五老仍相持不下。虽然华良仲已然与市井之徒无甚差别,却仍受到内阁的拥护,而皇上因每日与容妃交欢,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这日终于到了临终之时,皇上将内阁五老召见至龙榻前,紧握着杨汝良双手,语重心长道:“争了十多年了,朕也不愿再争了,你们想立华良仲,那便立吧。”杨汝良哭泣道:“皇上圣明。”

大臣退下后,众皇子纷纷前来谒见,待得华良仲入殿,皇上见了,忽地一口气憋在胸前,竟魂归西去。

华灵洵驾崩后,国丧十日。被皇上冷落了近二十年后,在群臣的拥护下,华良仲终于如愿登基,次年改元永安。华良仲登基之后,便将容妃打入冷宫,把那亲弟弟华良钦贬为庶民,又尊苏杞为圣母皇太后。每日不理朝事,不见大臣,却独宠那五常侍,每日之贪享乐,较登基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在宫中设立赌坊,瓦舍,勾栏者,不计其数。又命宫女、太监相互厮打,以此赌彩,因此丧命者,不可胜计。

一日良仲正观宫女厮打,正乐不可言,五常侍之首严宓特在此时假意谏言曰:“皇上,您已有几日不理政事,那奏折已堆得如山似的了。”良仲正观兴起,哪里有心思来理会,便对严宓道:“休叫此事扰了朕,你与五常侍自去料理。”从此五常侍把持朝政,不问是非,只问金钱,凡事上奏者,只须在奏章下述明献奉几何,若是五常侍满意,便圈阅。如此以来,自是朝中昏暗,日月无光。众大臣纷纷告老还乡,其余的纷纷借机贿赂五常侍,谋得高位,内阁五老更是辞官了四位,只有杨汝良苦苦支撑。因此永安年间朝中遍布五常侍党羽,自上而下皆是寡廉鲜耻,借官生财之辈,百姓从此水深火热,啼饥号寒。

九宫纪 - 第一回 五常侍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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