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妹妹是个废柴

残阳似血，秋风萧瑟。

杂乱不堪的房屋内，凌青玄猛地睁开双目，一滴冷汗自额上滚落。

他又做梦了！

梦中，他望见了许多强大至极的人类甲士，他们每一人头顶有着自虚空中隐隐亮起的湛蓝星光，手执长戟，气血冲天，犹如燎原之火；举手投足之间可摘星揽月，肉身横空，移山填海。几乎是无所不能。

有魔气缭绕，鬼面獠牙的怪物，看起来凶恶至极，令人胆寒无比！

有高冠布袍的大儒，文气浩荡，出口成章，一言一行引动天地风雷二气。

甚至还有御剑横空，扶摇直上云颠渡过紫红雷霆的白衣剑仙。

更有无数人族甲士之间的战斗，晃动虚空，杀意滔天，绕是他不知梦到多少此类光景，也是不由得为之冷汗涔涔。

凌青玄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一名穿越者。

到来的这几年内，他从起初的惊疑不定到如今的混吃等死，如果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是一名穿越者这个事实的话，凌青玄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是这具身体的本来主人。

这原来主人名叫凌青，是个孤儿，养父母也是几年前相继撒手离去。之后他便改回了自己的本来真名，凌青玄。

听起来带着一丝文雅飘渺，实际上，他武道修为也才引气四重，堪堪入门，在这小小县城之中也不过是个中下等罢了。

他很清楚，那种真正强大的武者剑仙之流，做做梦倒是可以，至于想，那对自己太遥远。

况且，这个世界，凌青玄并非孜然一身，他还有个有着能成为武者资质的妹妹，后者倒是对他极好。

想到那个如冰雪精灵似的妹妹，凌青玄嘴角微掀，她可以说是自己唯一的牵挂了。

“凌大。”尖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名身着蓝色长袍，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年轻人推开屋门，出现在了眼帘内。

见到来人，凌青玄抬了抬眼皮，并没有搭理。

这人是北阳县上王家酒楼的少爷王旭，虽名义上是在县堂当差，但却成天厮混于青楼之内。他来找自己定然没好事。

“凌大，我方才路过演武堂，见那芡瞳妹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有了倾城之姿……”

“你若动她一下，我便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凌青玄扭头，语气森然。

王旭闻言不由得背脊发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自己没有修炼，虽是在县堂当差，却不过是个空职。当朝北魏国君实行严法，但北魏人大都逞凶斗狠，民风彪悍，就连国都也是流血之事常有。更别提在这小小的北阳县。

干咳了一声，他这才强笑道：“我并无他意，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你也配称君子？”凌青玄嗤笑一声，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且不论你那老爹替你走关系混上的公堂职位，单说你人品作风，连我那妹子一根发丝也配不上。”

“话已至此，你还不滚？”

“哼，凌大，你少张狂。”王旭半只脚踏出屋外时，突然扭头强硬道：‘’本少爷这是为你们好，你那好妹妹虽有成为武者的资质，但谁人不知不仅这几年来寸步未进，修为还节节倒退……”

砰！

一只黑靴子自屋内扔出，狠狠砸在了王旭的脸上，打得后者是惨呼一声，鼻血横流。

听到那快步跑远的脚步声，凌青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低落。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就算能，成为武者的几率也是极小。

王旭说的并没错，自己的妹妹凌芡瞳，那个当时一修炼便是引气三重的天之骄女，几乎掩盖住了周遭所有同龄人的光华。

就连那个武道修为达通明境的北阳县县丞都曾断言：此女日后定能成长为名震北魏的人物。

她成为武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北魏最大宗派，南离火宗的宗主都被惊动，更是说，等其成为武者，立即收为亲传弟子。

然而，正当她头顶光环闪耀的最为亮眼的时候，仿佛是一些人恶毒的咒骂起了作用，她的修为不仅止步不前，迟迟成为不了武者，近年来更是层层跌落。

于是这成了一个笑柄，流言四起。

若非如此，仅凭一个王旭，又如何敢来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我的妹妹是废柴……凌青玄微微叹了口气，却是忽地想起今日乃是县里半年一度测试武道修为的日子。按照北魏国的规矩，年满十六的少女倘若没有引气七重，哪怕是王侯之女，也需立即婚配。修炼之道一路遥远，男子尚都不敢说能一路前行，更别提女子。

算算日子，芡瞳那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他刚准备起身，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修炼天才……

修为倒退……

他人讥讽……

修为测试……

乖乖咙叮咚，这不正是一个天命主角崛起之时的场景吗？测试的时候一鸣惊人？神秘的老爷爷自脑海苏醒？或者天降一个系统，打个怪就能升级，吃本书就能学武道功法武技？

凌青玄感觉心胸一震，越发觉得有可能。

他立刻整理好鞋袜，径直冲出屋门。

……

北阳县，演武场。

一袭白色长裙的少女，如墨长发随着冷风飘动，指甲狠狠陷入了掌心内，两滴晶莹，缓缓落地。

她面前的长须枯瘦老者缓缓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目中露出一抹心疼之色，旋即抚着长须叹气道：“瞳儿，回去吧。”

这种场景几乎年年都有，老者竟是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面前这个能算作自己徒弟的少女。

她的天资曾惊艳过无数人，却又如天边流星，稍纵即逝。

“真是可怜呐，好歹也是曾经的天才，如今却……”

“呵，估计也是上世做多了坏事的缘故么？”

“哎，少说两句吧。”

耳边传来的声音虽是同情多于讽刺，却也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

少女转身，臻首微低，就要离开。

“哟，凌芡瞳，别忙着走啊。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北阳县曾经的天才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一道阴阳怪气的话语缓缓响起。

却是一个满脸麻子，粗手大脚，身着黑色练功服的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鼻孔朝天的走了过来。

较之少女的白皙肌肤，后者的肤色却是黑如锅底，且头上稀稀拉拉，全然似一个秃子。

一胖的老者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

这个麻子女人乃是北阳县主簿的独生女蓝霜，修为如今也是引气七重，被认为是北阳县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冲击武者境界的人之一。

要论平时，老者肯定是会管上一管。但是他而今年岁已大，气血逐渐衰退。这是他任演武场教头的最后一年，等过了这几日，他便要寻个安生处养老，若得罪了主簿，那……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兀自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下去。

见此蓝霜嘴角露出一抹嗤笑，就连教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凌芡瞳，完了！

凌芡瞳缓缓抬头，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倔强与不甘。

“怎么了呢我们的天才？怎么修为如今也才引气二重呢？”蓝霜言语之中满是讥讽，见其只是盯着自己不作言语，便又冷冷道：“即便是曾经的天才，如今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我倒有个弟弟，虽说修为不高，但也是仪表堂堂。你不如就给他当个小妾吧。”

她话语一落，四周观望的人神色顿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怜悯与同情。

蓝霜的弟弟，那个满脸横肉，歪嘴小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涎水的痴呆傻子。如果他算是仪表堂堂，那猪都能算作玉树临风！

“蓝霜……你休要小人得意。”凌芡瞳朱唇微启，一双剪水秋瞳此刻却透出一丝坚定，一字一句地望着蓝霜道：“今日你轻贱欺辱于我，他日定要你偿还！”

这一刻，少女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透露出一股子霸道无双的意味。

蓝霜被凌芡瞳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天之骄女的影子，高不可攀。随后便发觉失态，神情一变，又羞又怒道：“小贱人，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天才！”

说着，她双手凝成爪状，如虎豹扑杀，就要朝着凌芡瞳的俏脸上狠狠砸下。

后者不为所动，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根本闪躲不开，只得闭上美眸，心中只是浓浓的不甘。

砰！

一道身影飞扑了来，挡下了这一爪，重物落地的声音顿时响起，扬起了些许尘土。

“那人是谁？”

“这小子不要命了吧？”

有人大着胆子仔细张望，陡然惊呼起来。

“他，他好像是凌青玄！”

“难怪！我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冲出来。”

场中众人议论纷纷，凌芡瞳眼眶一红，几乎是冲到凌青玄身旁，将其扶起。

少年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口中喷出一口散着浓浓腥气的血。他抬头望着蓝霜的脸庞，寒声道：“你这丑婆娘，还敢碰我妹子。信不信小爷让你那个痴呆弟弟下黄泉！”

“好好好。”蓝霜怒极反笑。“今日你妹妹如此嚣张，想不到你这个废物东西也来讨打。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她说着便要再度出手。

凌青玄惨然一笑，对着一旁的少女轻声道：“芡瞳，让开，你哥我还没这么不经打！”

若拿那些穿越者前辈来说，他确实是混的极惨，如今搞不好就要让人废了。

冷风呼啸着，演武场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跌跌撞撞浑身浴血的身影，竟是一个身着轻铠的兵士，他高声道：“县丞大人有令！凡引气三重以上武者，无论男女老幼，立刻到城门处集合！尸魁来袭，尸魁……”

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忽然倒下，没了鼻息。

场中气氛瞬间压抑到极点，继而一阵恐慌。

就连那蓝霜也是瞳孔一缩。

尸魁，一般来说是那些修炼宗派才会拥有之物，乃是以阴气反复凝炼一具尸体，待到炼成之后最弱也堪比真正的武者！

北阳县虽小县丞却也是通明境高手，更有数十武者巅峰上百准武者作守备，如此力量，哪怕是一些通明后期武者也不敢轻视。现下要聚集他们这些引气武者，莫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凌青玄咬着牙，缓缓起身，方才那一下他倒是勉强挺的过来，就是要多修养几日。但是现下的情况却也由不得他修养了。

“瞳儿，我们先离开北阳县再做打算。”依照刚才兵士所言，很有可能是什么邪道宗派修炼秘法，就算通明境界的县丞在他们眼中是高手，但是到了人家跟前，什么都不是！北阳很可能守不住了，现在还是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凌芡瞳担忧地看着凌青玄，点了点头。

咚……

咚……

铺满演武场的石板下，一道道诡异的心脏跳动声响起。

而后，一道狂暴至极，杀气沸腾的咆哮响彻天际。

砰！

凌青玄身前的石板如纸糊般破碎，却是一尊由滚滚黑气笼罩，威压磅礴的身影自地下暴掠而出！

咔嚓！

凌青玄只觉生死不由自己掌控，艰难地看了一旁扶着自己还未松手的凌芡瞳，心中涌现出些许凄凉。

莫非自己身死便是成就芡瞳这个天之骄女一飞冲天的必要条件？

咣当！

伴随黑影而出的，还有无数条散着迷蒙光彩的锁链，晶莹剔透。

“啊！青衣！汝这老鬼！死也要束缚于我！啊！”

这身影吼叫连连，一身黑气几乎遮盖大半个天际。

“啊！”蓝霜突然尖叫了起来，痛哭流涕，转身便跑。

无数黑气蜂拥而上，将其淹没，其间夹杂着无数鬼哭狼嚎之声。

很快，一堆沾着斑驳血迹的骨架缓缓出现。引得一众人惊恐万分。

“不够，还不够啊！”

它周身黑气散开，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孔。

轰！

漫天的火光乍现，一阵一阵的热浪扑来，虚空开始扭曲，地面发出悲鸣，散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裂痕。

这竟是一尊旱魃！

凌青玄思绪凌乱，旱魃乃万年不出的凶物，所到之处干旱千里，一身神通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修炼到极致甚至可屠神灭仙！想不到北魏朝一座小小的县城，居然有一尊旱魃被人镇压在此！

“亘古不变，沧海桑田。凶物终究……还是要出世了。”

一道浩大的语言在凌青玄脑海响起，似是叹息。

“天命？”旱魃看向凌芡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继而狂笑出声，只见它仰天长啸一声，一道九天星芒撕裂黑气，降临到少女身上，迷离湛蓝的星旋在其头顶展现，存托的她犹如九天神女一般耀眼夺目。

“今日我旱魃九命向天起誓，愿为这天命，为奴为仆！”

它话音刚落，周身锁链突然被无数点点星光粉碎分解。

一把揽起凌芡瞳，旱魃收起滚滚黑气，化作一抹黑影消失在天际。

半响，所有人仿佛出了口大气，瘫坐在地上。

凌青玄望着天边，心中满是苦涩。

这就是……自己的悲哀吗？

他虽想混吃等死过这一辈子，却也想护自己妹子周全。那旱魃言语之中奉芡瞳为主，九天都降下星辰护佑，如今她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与杀戮的天命主角之路。

然而自己却再也没任何能力照顾这一世的亲人。

“今日总算是逃过一劫……呃啊！”

一人庆幸出声，却未等他说完，一道撕裂空气的刀芒自他身后呼啸而过，将其一分为二。

“是尸魁！”

“县城被攻破了！”

凌青玄陡然惊醒，望向那演武场门口，却是十几道手持长刀，如铁塔般的身影。

看向它们的那一刻，前者登时化作离弦之箭，飞扑而来。

为首的尸魁，眨眼之间出现在凌青玄身前，闪着寒芒的雪亮长刀便要从他头顶落下！

“亘古悠悠一瞬间，诸天外人，吾等汝亿万岁月，汝可愿行走诸天？”

少年的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浩大古朴，犹如来自荒古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