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唐卿的板面

接到岷山派出所苏敏的电话，莫凌远其实有些意外。

暑假实习是个好主意，但是他今年才大二，想要进入警局实习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即使如此，莫凌远依旧厚着脸皮给父亲的老部下，他十八周岁之前的监护人，现今也进入了刑警大队担任要职的楚明桑打了电话。对方倒是没有拒绝他，反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让他等电话。

才两天，他就接到了学校所在的岷山区的派出所电话，愿意给他一个实习的机会，还是所长苏敏亲自打来的。于是，莫凌远当天便喜滋滋地去报道了。

但是现在，莫凌远仍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个派出所的暑假实习生，每天按时上下班，从不迟到早退，偶尔会被年轻的民警们带出去遛遛，跟附近的市民们打好关系。然后今天下班前他拿到了800块的薪水，这才决定奢侈地吃一顿烤肉。

吃烤肉？对，他去吃烤肉了，还大胆地要了两瓶啤酒，毕竟明天是周六，而他，也在昨天，度过了十八周岁的生日，今天的这顿 ，就当是给自己的庆贺。

吃饱喝足了，莫凌远决定来公园散个步，消化一下，就回宿舍。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为什么他现在会被一只怪物追赶？莫凌远脑子里一片懵逼，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敢停歇地卯足了力气往前跑。

不对，那不仅仅是个怪物，还是杀人犯！莫凌远想起来了，他坐在公园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可能是吃得有点多，有点反胃，就趴下来吐了，然后，长椅下面就流出来一地的红色液体，他正懵逼呢，就听到了“桀桀”的笑声。

转过头，是一张扭曲的男人脸，莫凌远却吓得屁滚尿流——男人的腰上，突兀地长出来手脚。

莫凌远甚至没来得及尖叫，拔腿就跑。一路上出奇的安静，即使恐惧到无法张口无法思考，莫凌远也知道这不正常。

眼看就要进入学校东门的大路，心脏猛地疼了一下，随即抽搐了几下，呼吸止住。莫凌远睁大了眼睛，死亡之前，他看到了男人身上类似五芒星一样的纹身。

唐卿坐在茶几前，看着热乎乎地新鲜出炉的、让楚真一排了四十五分钟队才买到的羊肉臊子板面，一脸幸福，眸子里的光彩几乎闪瞎人眼。

楚真一憨厚的脸上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卿卿啊，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卿吸了吸口水，拿起筷子郑重地夹了一根面。

“好好吃啊，真一，下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伤的。”唐卿嘴里含着面，眼泪都出来了，含糊不清地说着。

楚真一笑了笑，转身去收拾屋子。

空气突然有片刻的凝固，楚真一立刻站了起来，警戒地看着四周。

“爸爸的板面……”

唐卿的声音绝望地让人恐惧。

楚真一转过身，他辛辛苦苦给唐卿买回来的板面不翼而飞，摆在唐卿跟前的，是一盘切好的西瓜。而他手里，原本收拾好的CD，也变成了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他给唐卿买的炸鸡柳。

楚真一微愣了一下，哦，这不是他买给唐卿的夜宵么？

“卿卿，都这么晚了，少吃点吧。”楚真一笑眯眯地走过去，将炸鸡柳放到她跟前。

唐卿突然站了起来，愤怒地将叉子掷到地板上，阴森森地边走边说：“居然敢在爸爸吃面的时候回档，我要去弄死那个傻鸟。”

楚真一看着叉子没入地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拦下她：“卿卿，有人经历死亡回归了？新人是吧？第一次可能不习惯，他还需要引导……”

“所以，多死两次，让他习惯习惯。”

唐卿的身影瞬间隐没在黑夜里，楚真一叹了口气，不得不跟了上去。

莫凌远猛地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稍微有些冷静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宿舍里？刚刚被怪物追杀那一幕，是在做梦吗？

莫凌远摸着自己坚强跳动的心脏，有些恍惚。

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莫凌远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被狠狠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宿舍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吃剩的半碗凉皮。可是，从昨天他就没有吃过凉皮了，暑假留宿期间，也仍会有宿管来检查卫生，他哪敢留着剩饭在宿舍里放几天？

莫凌远前所未有的茫然，即使他的刑侦课成绩第一，也拯救不了现在他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刚刚回档的，就是你啊。”

身后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莫凌远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头望过去，这才发现，一个很小个子的年轻女孩子从窗户跳了进来。

“你，你，你……”莫凌远已经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宿舍可是在六楼！

女孩子抬起头，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庞，眉目如画，表情却是阴森森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谁特么让你在爸爸吃晚饭的时候回档的？”

一米八九的莫凌远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宿舍的地板上，脸朝下。

“卿卿啊，你下手的时候轻一点好不好？他要是再死一次我们就得再跑一次，会耽误你吃夜宵的。”

窗户里又钻进来一个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端正，看上去十分正气。

莫凌远这次看的一清二楚，男人是突然出现在窗台上的，犹如飞鸟一般，轻轻巧巧地站在了阳台上，然后慢慢地走进了他的宿舍。

“喏，卿卿，你的夜宵。”男人走进来，拿出一个纸袋，打开来，屋子里瞬间充满了刚出锅的炸鸡柳的香气。

女孩子接了过来，木然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能打死他了？”

男人笑了起来：“你看你把小孩子都吓坏了。”

女孩子嘟着嘴“切”了一声，坐到右侧的床上埋头吃了起来。

男人伸出手，将莫凌远拉了起来，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我叫楚真一，那边的是唐卿。”

莫凌远木呆呆的，最初的恐惧过后，竟然有些冷静了，看得出对方并无恶意，也就放松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不是跟你说名字了么？你是不是傻？”看来妹子的脾气是真的不好，莫凌远有些委屈，但是一想起打在自己后背的那一个巴掌，瞬间萎靡。

楚真一笑容温和，握了握他的手，安抚：“卿卿吃饱了就不会发脾气了。”

“别忘了后天爸爸的板面，买不到，宰了你。”唐卿的声音又变得幽怨起来。

楚真一好脾气地应下，又看向莫凌远：“说说，你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在什么地方？”

莫凌远倏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唉……”楚真一叹了口气，“好多年没进过新人了，我也不懂怎么浅显易懂地跟你解释，总之，就是你被杀死了，然后回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