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福是祸

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潜龙镇崎岖难行的乡村小路上,段子谦在这狂风暴雨中惊慌失措的奔跑着,那瞬间照亮山间的闪电,像一条蜿蜒的毒蛇不时从空中窜下来,把地面上的碗口粗的树枝击断;像滚石般的几乎可以炸破夜空的雷声只要每一次响起,他都会像小孩子一样哭叫几声,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

山间的夜晚是恐怖的,恐怖的就像周围蹲着随时都有可能攻击行人的无数个魔鬼,尤其是像这样一个电闪雷鸣不断的黑夜。

此时,闪电的光芒时有时无的晃射着他脚下的石子小路,也晃射他淋湿的身子,晃射着小路两旁沉寂的树林。

闪电中,一切都那么清楚,又一切都那么瞬间即逝。

“咔嚓——”

空中又有一声雷鸣,雷电像要撕碎沉睡的大地一样咆哮着、发怒着。

周围的一切死一般寂静,静得偌大的一个潜龙镇镇上人们早早把颤抖的身子躲进被窝,只有这个名叫段子谦年轻人,他独自在暴风骤雨中狂奔,直到跑进了他的宿舍,躲进被子。

第二天一大早,当这个昨晚在暴雨中奔跑的年轻人还惊恐未定的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时,几个警察便早早登门了。

“我是警察,海蜃市警察局命案中队的,我名叫杨通,这位是我同事,名叫曲小刚,另外这些是我的同事,请问你叫段子谦吗?”他开门看见了警察,一个个子高高的警察亮出了证件,然后严肃地瞪着段子谦说。

“我叫段子谦,请问有什么事吗?”段子谦看着警察,他有些紧张,尤其是看见眼前这两张阴沉着的黑脸,他便感觉一种莫名的灾难要降临到他的身上了。

“我们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所以请你跟我们回警察局协助调查。”那高个子警察又严肃地说。

“我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等到这两位警察说明来意之后,因为昨晚被吓的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毫无血色,惊恐中正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不想这两个警察似乎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双冰冷的手铐“咔”的一声套在他的双手手腕上了,其他警察窜进屋里到处搜查着。

“怎么回事?”当他无奈地跟着警察离去时,一路上都有人在议论,大家指指点点,脸上出现诧异之色。幸好现在还早,看见段子谦被警察带走的人不多。

他就这么被带进了警察局!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段子谦惊恐万分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手铐反铐着套在椅子扶手上面,而他的对面,那两个警察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似乎那眼神像是在提醒段子谦千万别耍花招,正义的眼神之下罪恶之人的所作所为是无所遁形的。

“段子谦,潜龙镇中学一名教师,参加工作已有十年,曾连续三年被乡政府评为优秀教师,行为良好无案底,”良久之后,高个子警察杨通拿着一张信签纸像牧师对新教徒宣扬教义一样正色的宣读了一遍。

“有人报警说昨天夜里在潜龙镇万家树林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有目击者看见你从案发现场跑出来,经过我们警察对现场勘查了解,初步怀疑你与这起凶杀案有关,希望你配合我警方老实交代一些问题,”等到宣读完段子谦的简历之后,那个稍微矮小的曲小刚捏着钢笔,右手支撑着他看起来有些肥肿的下巴,一双很具穿透力的眼睛盯着段子谦,这眼神,充满着对嫌疑人的精准审视。

段子谦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他瞳孔睁得大大的,面对警察,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慌。所以,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眼前两个威严的警察。

“昨天晚上九点三十分你在哪里?记住,如实回答!”

杨通的话使得段子谦沉默着,同时也勾起他早已一片空白的大脑不得不去描绘昨晚那惊人的一幕。

昨天晚上……

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八点半的时候电视上公布了双色球中奖号码,上天庇佑,他中奖了,而且还是一等奖,一千万元的大奖啊,这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惊喜万分的他此时最想找一个人和他分享上帝突然赐予他的富贵,于是,他想到了他的女朋友张心妍。

“我要打电话给她!”他看着这张代表着他将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的彩票,小心翼翼的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在宿舍里踱来踱去,口中喃喃自语。

打定主意,他便坐在床上急忙拿出电话,颤抖的手拨着号码。

“噗咚!”

却不想,那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掉进床头不远的装着水的水桶里,然后,等到他捞起来查看的时候,电话坏了。

“明天再告诉她,”他遗憾的看着手中的破手机,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然而,突然获得惊喜的人心里始终是浮躁的,心脏不停的狂跳使他还是坐立不安。

我得马上告诉她,我要让她跟我一起高兴,她也可以告诉她的父母,她的男朋友不再是穷光蛋了,他心里想。

“这么要等到明天,太痛苦了,我要马上去告诉心妍!”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以便使心里变得平静,不过片刻之后他又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和噼里啪啦的倾盆大雨,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自言自语地说,“我得马上去告诉她,否则憋在心里我会发疯的。”

他把彩票藏在床下的砖缝中,在门后面找到雨伞,冒着大雨向莲屿村奔去。尽管外面下着大雨,他还是奋不顾身跑了出去。

然而,雨实在太大了,雨水令他双眼模糊,看不见前面的路,风吹得他手中的雨伞往后翻,加上山路难行,走到一半路程的他不得不找个地方躲一下。

正好,他看见山间小路左边的一片树林里有一所废墟,像年久失修的孤坟一样荒凉的废墟,之所以要说那是废墟,是因为那是用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的破房子,摇摇欲倒的破房子。

不过,看见这像孤坟一样的破房子,他又犹豫着不敢上前,但是现在的雨实在太大了,他最终还是朝那废墟跑去了。

这确实是一所废墟,木质结构的一所房子,可能因为没人居住而朽烂了,所以屋子破败不堪,到处荒草弥漫,孤坟般的躲在小路不远的树林里,躲得还算隐秘,要不是闪电的亮光照亮大地的那一瞬间,谁也不会轻易看见这里有一所木屋。

木屋的几处屋顶已经倒塌,歪斜的木板精疲力尽的靠在一起,墙壁上,那几扇长满蛀虫而只剩木框的窗户在狂风中瑟瑟摇摆,发出单调而可怕的“咯吱”声,无门的门洞像魔鬼的大嘴一样,看样子就像要吞噬整个树林一般。

这种屋子,就像电视里描绘的鬼屋一样,要不是此时的倾盆大雨使他难以前行,谁也不敢在这风雨大作的夜晚跑到这木屋里来。

所以,就算心里害怕,段子谦也只能躲进木屋。

他怀着胆怯的心慢慢走进屋子,凭着动物本性的直觉在这个像刚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已经腐烂的棺椁一样的木屋里找到一块可以避雨的地方卷缩着身子坐着后,眼睛瞟着四周,就算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也要到处看,心里真怕有鬼怪什么的窜出来。

“咔嚓!”

又有一道闪电蜿蜒着破空而来,一道亮光照亮了这被人们遗弃的屋子,哪怕闪电的光只是一瞬即使,可他竟然在这一瞬即逝之际还是看见了一个几乎令他休克的东西。

正好在他面前,竟然有一具尸体就这么挂在木屋横梁上,僵硬的躯体在风中左右摇摆,一闪一闪的雷电光芒让他清楚的看见这吊死鬼七孔流血,双眼瞳孔扩张死死的盯着他,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两臂弯曲,双手成鹰爪型,整个身子在空中晃来晃去。

“啊!啊!”

他吓得尖叫几声,在地上连翻滚了几下这才勉强站了起来,一股滚烫的尿液打湿了他的裤裆,而他的身子像筛糠一样发抖,大脑里瞬间浮现出电视里所演绎的所有恐怖镜头,有鬼片里的,也有吸血僵尸片里的,只要是他在电视上看过的他的大脑里都显现出来了,然后又和吊在横梁上的死尸联系在一起。

瞬间想了好多恐怖画面,使他的脑子里“翁”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惊慌失措的他忘了应该报警,只顾着一个劲哭喊着跑出木屋子,然后拼命的往回跑,躲进他那不到十平米的教师宿舍里。

“九点钟半的时候我在去莲屿村的小路上,对了,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我在一所小木屋里看见了一具被吊死的尸体,”他思忖片刻后对警察说。

“终于记得了?”两警察认真的听着段子谦那令人该死的遭遇,之后杨通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昨晚有人报警说莲屿村村外树林发现一具尸体,还看见你从发现尸体的木屋惊慌失措的跑出来,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与那起谋杀案有关。”

“我与那起谋杀案有关?”段子谦听警察这么一说,他一时慌了,急忙说,“你们要查清楚啊,我可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冤枉的?”个子稍矮的曲小刚冷笑一声,把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烟灰抖进烟灰缸里,嘴里吐出一大团烟雾出来,然后看着段子谦说,“我们在木屋里已经对尸体进行尸检,也确实证实了死者身份,那就是莲屿村的村民张国强,刚才去了解情况的同事说,你在半月前和死者发生过冲突,因为他不希望你和他的妹妹谈恋爱。”

“张国强?”段子谦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惊恐万分,他睁大着眼睛说,“我女朋友的哥哥,警察同志,我怎么会杀我女朋友的哥哥呢?你们弄错了,不错,半月前我和他因为一件小事吵过架,甚至还动了手,但也不至于要弄到杀人这一步啊。”

“好!”杨通这会儿说,“死者手臂有划伤痕迹,经检验是一把菜刀所致,而这把菜刀我们同事在你的宿舍的找到了,你看,是不是属于你的?”说着,杨通拿出一把用塑料袋装好的菜刀在段子谦的眼前晃了晃,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段子谦一动不动。

“我们在勒死死者的绳索上面也发现了你的DNA样本,除此之外,现场只找到你的脚印,这说明现场除了你没发现有第二个人进去过,再说了,既然不是你所为,那你发现尸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我……我当时害怕得慌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今早我打算要来警察局报案的,可是你们先来了。”段子谦说。

“是吗?”警察杨通微笑着说,“那你认认真真的把当晚的经过说一遍,记住,千万别说漏了,否则对你不利!”

“这个我清楚!”段子谦的大脑里开始再现当晚的所有情景,然后仔仔细细的又说了一遍。

“你所说的我们会认真记录,至于案情我们还要进一步了解,”两个警察看着他听他像摆故事一样滔滔不绝的叙述了当晚发生的事情,边听边在专用审讯信笺上记录下来,之后让他签字,整个程序还算合法合理,只是在签字时警察并没有向段子谦读一遍或者让段子谦看清楚,等到段子谦犹豫着把字签了,两个警察微笑着转身走出审讯室,只留下段子谦害怕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那两警察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警察来过问他了,他也被送进看守所,第二天校长来看过他,也问了一些问题和听他诉说一番之后,校长唉声叹气的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看望过他。

半月后,海蜃市检察院向法院提交诉讼,控告段子谦谋杀,经过一番简单而看起来又很正规的审理,法院最终以谋杀罪名成立判处段子谦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判决一下,段子谦还来不及说冤枉,他就被海蜃市荷枪实弹的警察们由法庭上押出来,准备送往关押重刑犯的海蜃监狱。

走出法庭,早有一群记者拿着相机麦克风之类的东西守株待兔般等在外面,看见段子谦被押着出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电视台的记者们扛着笨重的摄像机也追着报道。

等到段子谦被送到监狱还想不通他为什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之后,海蜃市的各家报纸已经纷纷抢着报道这件事了,他们为了让报纸销量提高,报纸头版醒目的写着这些标题:

“警察抽丝剖茧破案,杀人狂魔最终落网”;“连番作案,惨绝人寰的杀人狂魔最终难逃法网”;“彰显社会公益,严惩杀人凶手”。

这些触目惊心的大字标题明显的摆在插满广告的报纸首页,一时之间还真令各家报纸销量明显提升,只是可怜那段子谦,卷缩着身子蹲在看守所的昏暗的角落里还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天,几个警察把他由看守所提出来,然后押着他上了一辆囚车,囚车向城外驶去。

不久,他莫名的听见一道笨重大铁门缓缓打开了,囚车驶进高墙内才停了下来,押送囚犯的警察下了车,然后从囚车后面打开车门,两个挂着冲锋枪的警察把戴着手铐脚链的段子谦推下车来。

照相,体检,登记,注册,等到一切入狱手续办好,有两个胖狱警过来带着他领取一床薄薄的被褥和洗漱工具之后又押着他前往给他安排的囚室里。

穿过一块宽广的广场,走过几扇坚实的大铁门,总算在一间囚室前站定。

其中一个狱警从身上取出钥匙,小心的把钥匙插进锁眼。

“咔!”那把大锁的挂钩弹了出来,狱警取下大锁,双手拉动囚室铁门。

“哐!”铁门无情的被拉开,狱警转身对段子谦大声说:“进去!”他嘴上喊着,同时伸出一只手来使劲的推了段子谦一下。

被野蛮的推进昏暗的囚室里,段子谦扫视这除了摆着一张冰冷的床板就再也别无他物的囚室,他几乎万念俱灰,绝望的大哭起来,不停地对跟着他前来囚室的狱警说:“请你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或许是吧,”另一个狱警耸耸肩说,“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哪个罪犯不说自己冤枉?”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段子谦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个狱警说。

这两个狱警也不再说话,互望一眼,不屑的对视一下,转身把大铁门给关上了,然后用锁锁住,丢下还在哭喊的段子谦扬长离去。

突然失去自由的段子谦瞬间觉得无助和孤独,冰冷的囚室使他不得不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他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在坐牢。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冤枉的,”他在囚室里大喊,而且哭得很伤心,可是,再伤心谁又能明白呢?

玉银燕 - 第一章 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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