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出云川·落尘缘·仙谪

翩翩兮霓裳仙舞，迢迢兮龙鹤交鸣。天上不觉岁时短，未有星移日月沉，好一片仙界瑰景。

“陈……陈天君，在仙界待了那么久……会不会闷啊？你说……我们要不要做一些刺激的事情……耍耍？”

此处是仙界的中心——瑶池！

此时正是瑶池千年一次蟠桃会的落幕之刻，某处偏远的悬空仙阁里，两道人影正睁着他们的眼睛眺望着远处云海的尽头。

“刺激的事？你我皆是仙人，寿元无尽，能做的事情多了去，又如何会闷？”唤作陈天君的中年人闭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身上却满是酒气，显然是醉得不轻。

“可是……据说凡间红尘千丈，乐趣更多啊，像我们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和那……又有什么区别！”另一道白袍身影无奈地说道，他和陈天君一般，身上散溢着酒气。

“道友休要胡言，你我本是仙界上仙，缘何与凡间蝼蚁相提并论，先不说凡间蝼蚁短短百载寿命，犹白驹过隙不可追回，更何况这仙界比之下界凡尘有有何不足，凡间能做的事情，在仙界亦可以为之！”陈天君袖袍一挥，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只是他脸上的泛红依旧未曾褪去，显然酒气未减。

“倒是我徒增烦恼了，让道友见笑了。”那白袍身影嘿嘿一笑，只是随即又苦恼了，“那万丈红尘虽说清苦，但未曾亲眼一睹，实在是让人心中不甘啊……”

这本是两个醉鬼的简单对话，在仙界，象这种醉酒的仙人不计其数，毕竟现在是蟠桃会，千年一次的仙界盛会！

然而陈天君的下一句话却是引起了另一道白袍仙人的兴趣。

“既然那么想去凡间，直接从云海跳下，不久到了凡间？”

从云海之上跳下去，便是凡间！

陈天君的回答很简单，凡间就在仙界之下，位于九天之下的那片土地上。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位仙人打着酒嗝，一边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他脸上的醉意以及那双窄小的眼睛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发笑。

“好主意？我说道友，你该不会真的要……”陈天君听到这里，酒气已经醒了一小半，从仙界到凡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通过仙凡之间的间隙来到凡间，还有一种，自然便是直接从云海上跳下！

然而后者无疑是十分危险的，而且这种做法在仙界亦是一种禁忌仙人皆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朝谪落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在对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陈天君的心里就涌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该不会……

就在陈天君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前似乎被人推了一把。

随着风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自内心深处产生，他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被推下了云海！

他想挣扎，想回到那个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的楼阁，只是陈天君悲哀地发现，四周的罡风就好像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般，死死地将他的身子束缚住，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眼前，一寸寸云雾遮掩了九重楼阁，仙禽低鸣，霓裳飘舞，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远去……

“道友，一路顺风啊——！”

“在人间看到了什么，记得回头对我说说啊——！”

耳畔依稀回荡着那位初次见面的酒友放声大叫，陈天君内心百感交集，那货绝对是已经喝醉了，刚才绝对是发酒疯！

自己这算是被坑了吗？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明明只是互相喝了几杯酒，就要把自己推下凡间？

这队友是属猪的吗！

“卧槽，老子神仙还没有做够啊——！”

“还不想那么早死啊——！”

“谁来救救我啊——！”

随着一阵阵尖叫响起，陈天君的眼角居然……流出了泪水！

堂堂仙人竟然在这时候被吓哭了！

从云海坠落凡间，这可是那些犯了天条的仙人才会受到的特别待遇，一旦以那种方法坠入凡间，便是红尘缠身，万劫不复！

这也是这种进入凡间的方法被称作禁忌的原因，有谁会真的舍弃长生的命坠落凡间呢？

尖叫还在继续，陈天君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地变得模糊……

——我是谁……

——为什么……这种憋屈的感觉……

泪水离开陈天君的面颊，在四周渐渐地化作一团云雾。

一切的故事，现在才正式开始……

……

一座宏伟的白柱金顶宫殿内，一道模糊的身影被白色的仙云缭绕着端坐在正中央的金色龙椅上，那双藏在迷雾中的眼睛里透着清冷的光，仿若洞彻了世事，如天道般不可捉摸。

“适大道悲鸣，天有紫微星谪落，哪位仙家触犯了仙规落凡了吗？”缥缈的声音仿若来自九天之外，虽相隔甚远亦入了这座宫殿内所有仙人的耳中。

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下，四排仙人手持玉珏，一脸端容地看着上方的那道模糊人影。

“回仙帝，瑶池有金玉蕴灵性，久而化形，成仙谓之陈天君，位列仙班，今日却是不知为何落了凡间。”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白发老人从四排仙人队列中站了出来，对着面前那道人影说道。

“可有惩处？”

“……未曾，许是失足坠落。”

“既如此，待其羽化之时，召回仙界吧，罚其入瑶池净扫百年略作惩处。”

“遵旨！”

“另外……再编仙规，陈天君乃初犯，若再有仙家落入凡尘，便叫其永堕沉沦，不必救下！”

那老人面色微变，但还是朝着面前那道身影垂拱拜礼，“……是！”

……

出云国皇城，垂老的皇帝托着金樽，无奈地看着陷入黑夜的世界。

这是属于他的天下，在这出云国，他就是一国之君！

然而这一切似乎即将走到了尽头……

“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皇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陛下缘何叹气？”站在边上的老臣双手在胸前恭敬地一拜，轻声问道，虽然皇帝叹气的原因他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如此问道，毕竟既然陛下叹气了，自己就有义务问不是！

想想前几个因为陛下没有叹气而被拖走的同僚，那位老臣的心里就在发颤，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陛下绝对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我出云国虽小，但也歌舞升平，一片太平，想朕执掌这泱泱小国已三十年，本想善始善终，为何却在朕归天命之际，落得个三年大旱的结果！”

老皇帝目露悲怆之色，无奈地看着天空，无云的天际星河点点，今夜无月，天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边上的老臣看着一脸悲伤的老皇帝，同样是叹了一口气，只是那声叹息中，老臣的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位皇帝在年轻时的确是一位明君，将杵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出云小国变成了如今的三国鼎立，只是如今……

距离这位皇帝自感命不久矣已经过了五年了，自从五年前皇帝觉得自己身体欠佳到如今，金銮殿内倒是的确歌舞升平，在那道深深宫墙之外却是另一个世界。

三年大旱加上赋税苛政，早已让这个偌大的出云国变得脆弱不堪。

至于说拼死进谏？铲奸人以清君侧？开什么玩笑！

那些以命进谏的大臣早已坟头草绿，难不成自己还跑过去和他们作伴？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命长。

“若是今夜天降甘露，那便是上苍垂怜我出云国，朕自觉昏庸无道，即刻退位，让太子登基！”

老皇帝含着泪感慨道，然而站在边上的老臣却是不为所动，只是下意识地跪伏在地上，颤声说道，“陛下请三思！”

人老了，就是喜欢听这些，那老臣心里有数，说到底老皇帝也不会禅让，对着这万里晴空发这种誓言，有谁会信！

然而就在那老臣的三思二字落下后没多久，天际却是蓦地响起一阵雷鸣！

晴空响雷，那璀璨的星河在这一瞬却是变得昏暗了不少，就在下一瞬间，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从苍穹之上落下……

下雨了！就在老皇帝说出那句话之后，上天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竟是下起了雨！

“陛下……”老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君无戏言，您是不是应该……”

禅让，赶紧给我禅让啊老家伙！

老臣的心里发出无声的咆哮，君无戏言啊喂，你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这老皇帝曾经发了那么多誓，没有一个应验的，好不容易公鸡下了回蛋，老臣可不希望这位皇帝回头把公鸡和蛋一起炖了吃了。

而那老皇帝此刻却是热泪盈眶，颤颤巍巍地说道，“终于……终于是下雨了，天佑我出云！”

“哈哈——！还是朕治国有方，这一切都是朕的功劳！”老皇帝放声大笑，刚才的誓约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着在老皇帝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盆鸡汤，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惨白色的雷光却是蓦地落在老臣和老皇帝的面前。

伴随着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喊，老皇帝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皇帝在降下甘露的当晚被雷光击中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唯有不多的几人知道，那道雷光根本就没有击中老皇帝，老皇帝是被吓死的。

但那种原因又如何对出云的百姓说起？只能就此作罢。

在皇帝死后的第三天，太子继位，年近三十岁的太子成为了新的皇帝，然而对于这方颓弱不堪的出云国来说，换了个人做皇帝对百姓没有丝毫影响。

时间依旧在向前走着，日子依旧那样过着。

只是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出云国牧雁城内，作为城主的陈家家主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将所有在府上出生的孩子都收为了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