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我写麦克斯·卡拉多斯的灵感

每一代人都不会违背自然规律地“自以为是”,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它一定会比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更有趣。但在当下的时代,为何失明的行为获得更瞩目的效果,为何对看得见和失明之间的鸿沟加以缩窄而赢得的每一小步,都会像军事胜利一样引起欢呼喝彩,其中当然是有特别原因的。总的来说,盲人的状况是不断得到改善了;总体上,他们的大多数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具有干劲,更是极少地缺少依赖性,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这些事情坦白来说都是好事;然而,当我们想到盲人独自做出令人惊奇的壮举,还有,他们对于自己的失明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具有自信的时候,我们肤浅地骗自己说这在每个时代都司空见惯。失明之后具有更高的能力是天才的一种表现,就像其他天才一样,这在任何世纪或任一制度下都不是高人一等的事。按照这种标准判断,麦克斯·卡拉多斯绝非是一位具有超级才能的盲人,尽管出于便利,超过一个以上的盲人原型具有的品质有可能被集合在了一个单独的个体模型上,另一方面,我们必须认定文学执照有其局限性,而许多事实的真实性被认为未必能够发生,因而不能转化为小说。卡拉多斯最开始的事迹,也就是通过触摸古币而精确地判断它是否赝品,决称不上是空前绝后的奇迹。

好奇和不轻信的人可以参考初版于1820年的一本小书。书的题名为《盲人传记》或者是那些自称为诗人、哲学家、艺术家和商人的生平,编者为詹姆斯·威尔逊,“他从小就是盲人”。从这本书的来源(每篇文章都有说明)来看,很明显,这些盲人的生平和轶事在别处也有可能存在,但大概没有任何一本单独的书在同一个主题下显得如此让人增长见闻和妙趣横生。

古币事件可以在尼古拉斯·桑德森的传记中找到根据,他于1682年出生于约克郡。十二个月大的时候,由于遇上一场小规模的瘟疫爆发,他不但失去了视力,还失去了眼睛。1707年他上了剑桥大学,他的出现引发了一些骚动。无论如何,他在1711年透过一个特别程序而获得了文学硕士学位,并很快被选为卢卡西安讲座的数学教授。对于他机灵品性,威尔逊说,“他能够极其仔细和精确地察觉物体表面即便是最细微的粗糙程度,或光泽上的瑕疵;因此,他可以对一排古罗马人的勋章加以识别真伪,纵然这些赝品制造得几可乱真,可以骗倒以肉眼来判断的鉴定方面的行家,却骗不倒他。同样地,通过触摸,他能感觉出最细微的变化;人们曾经在花园看到过他,当他在阳光下观察的时候,他留意到了阻碍观察的云朵的出现,几乎和其他未失明的人看到的情况一样。他能识别出摆在他面前的东西,或者说,当他离一棵树不远时,他可以单纯地从眼前空气的不同波动,而识出有树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的耳朵同样敏锐;他可以透过这种感觉的灵敏而识出一个音符的第四音级;他能判断出一间房子的大小,以及他到墙壁的距离。当他独自走过街上人行道或发声的公共广场,之后再去那个地方的话,他仅仅根据声音的音高,就可以指出他所站的地方是先前走过的哪个方位。”

另一个婴儿时期遭受过瘟疫袭击的受害者是亨利·莫耶斯博士,他是法夫郡人,出生于十八世纪中叶。“他是第一位举行过化学演讲的盲人,作为讲师,他声誉甚隆;他的演讲通俗易懂,令人如沐春风,他的语言精确无误,做实验时,他带给听者巨大的愉悦……他生性好动,喜欢旅行,1785年他访问了美国……以下的段落提及他上了那天的一份美国报纸:‘著名的莫耶斯教授,虽然是盲人,却作了一场关于光学的演讲。在演讲中,他描绘了光和阴影的属性,他还令人吃惊地演示了触觉的力量。一只被高度磨光的铁盘放到了他面前,它带有一只被精妙地嵌入于盘上的蚀刻工具,肉眼几乎看不见它,只能透过放大镜才能看到;然而,他用指甲就摸出了它,而且测出了它的长度。莫耶斯博士告诉我们,在英格兰的一个雨夜里,马车被翻倒,车架和马匹都掉到了沟里,旅客和劈木工人只能眼睁睁地求助于没有眼睛的他协助救出马匹。‘至于我,’他说,‘在黑暗的沟渠里我如鱼得水……我指挥八个人以军舰水手长的机灵将马车从沟渠里拉了出来。’”

托麦克斯·威尔逊,“邓弗里思郡的盲眼敲钟人,”他在童年时期也深受瘟疫之苦。他长大到十二岁的时候,被推举为邓弗里思郡的首席敲钟人。传记作者这样写道:“此外,他还精通厨艺,能以最精湛的手艺烹调食物;他还颇自得于能够建造火炉和壁炉时表现出来的建筑方面的造诣。在家庭经济方面,他既没有也不需要人帮助。他自己挑水,自己铺床,自己做饭,自己种植和培育马铃薯;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他自己劈泥炭,而且他房间的整洁程度被大家公认为不亚于城里老处女的房间。在数百垄的马铃薯地里,他能轻易地找出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垄;采泥炭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地沿着沼泽地当中的泥炭采坑前行,就像是掌握泥炭采掘技巧的行家里手一样。在培育马铃薯或做其它零碎活儿的时候,他随时准备助人一臂之力;而当邻居在周六晚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的时候,人们若看到汤姆(托玛斯的昵称。—译注)将那醉汉移交给其妻子或家人的话,那绝对说不上是奇事……另一次,他在晚上十点后回家,期间听到一个从邮车上走下来的绅士请求他带路到科林去,汤姆马上带他去了那个地方。他的服务受到愉快的接纳,他的行为相当出色,尽管科林离邓弗里思郡有三英里远,然而一直到旅途终点,那个陌生人都没看出自己的向导其实是一位盲人。”

事实上,音乐在某种形式上很自然地成了盲人的避风港。在许多盲人之中,有好些将音乐当成了自己的职业,约翰·斯坦利是其中声名最为显赫的一位。他出生于1713年,两岁时丧失了视力,不是疾病所致,而是“由于健康状况欠佳,手上长了china basin。”十一岁的时候,他成了万圣节时候布莱德街的风琴手;十三岁的时候他从许多候选人当中被选中在霍尔本的圣安德鲁斯日担任类似职务。八年以后,“皇家内殿(Inner Temple)协会的议员们”选他为他们的风琴手之一。下面的一段话由斯坦利的一位老学生所写:“正如在已经终止的圣安德鲁日的教堂或内殿时候一样,人们在教堂的圣坛看到四十或五十个风琴手等待他最后的风琴独奏,这种景象并不出奇:在这些地方,我甚至经常见到亨德尔(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亨德尔,1685—1759,巴洛克音乐的作曲家,出生于德国,后来定居并入籍英国,他的名字亦按英语的习惯改为乔治·弗里德里克·亨德尔。—译注)在场。简而言之,必须承认他的临场风琴演奏是不可模仿的,而他在作曲方面的品味也是优异的。我是他的学生,我记得第一年师从他的时候,他偶而也玩撞球(纯粹出于娱乐)、墨西西比音乐(mississipie)、圆盘游戏和九柱游戏,他在玩这些游戏时,经常击败对手。为避免冗长,我长话短说,他教过我在这个城市最复杂难缠的道路——西敏寺旁的狭窄街道以及我以前从未去过的乡村——里骑马和步行的法子。他能以小提琴上准确无误地拉奏科莱利(1653—1713,意大利小提琴家、作曲家。—译注)和坚米阿尼的十二乐章独奏曲。他有一只耳朵非常敏锐,只要听到人说话,他就能过耳不忘,我曾多次见证过。1779年4月,我和他去帕玛街参加现已故的贝耶斯博士的拍卖会,我们碰到了一位二十年前曾在牙买加生活过的绅士,这位绅士以装腔作势的口吻问道,‘你好吗,斯坦利先生?’他怔了一怔,说,‘上帝保佑,史密斯先生,你来英格兰多久了?’假如他旁边坐着二十个人,在他们没有事先向他说明情况的时候,他会按顺序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骑马是他最为热衷的运动之一;在人生的暮年,他住在动埃平森林(英格兰东南原皇家狩猎区,位于伦敦东北。现为一公园。—译注)为了带朋友们兜风,他经带带他们走最舒适的路,并向他们指点最好的风景。”

值得指出的是,前面所介绍的全部盲人,都在人生的早年时期失明了。一般而言,这成了他战胜病魔获得杰出成就的必要条件。无论如何,在威尔逊提供的数据中,在二十六个的传记中,其中只有六位在成年阶段失明,而这其中的几位——例如弥尔顿(1608—1674,英国诗人及学者,以其史诗《失乐园》[1667年]闻名于世。—译注)和欧拉(1707—1783,瑞士数学家,尤其他对微积分的开创性贡献,以及他的复数、对数、三角函数和月球运动等理论而闻名于世。—译注)——之所以包含之内,纯粹由于他们的杰出成就而不是因为他们作为盲人而举世瞩目。甚至,就算是胡伯(瑞士盲人博物学家,著有《蜜蜂之新观察》。—译注)也必须归入这一个类别中,因为他对蜜蜂所作的非凡研究(正是他解开了蜂后的空中“交配战”的谜案)似乎是完全通过他妻子和儿子及一位受过训练的随从的眼睛的辅助观察而完成的,而不是依赖于其它感官的补偿性的发达而显著地获得的。在这二十个年轻的受害人中,他们失明的原因有十四种,在这十四种原因中,不少于十种是由于瘟疫之灾而造成的。

相对于失明人在总体上具有的年轻特色,休斯·詹姆斯博士是一个例外。他于1771年出生于圣·比斯,在三十五岁完全失明之前,他就已经体验了几年失明滋味。他没理会这个问题,一直从事内科医师的工作,“甚至不断取得成功。”如果说詹姆士博士在此不利条件下获得的成就没有前面所述的盲人显赫的话,那么,他的非凡之处在于:在人生的成熟阶段,他成功地适应了自己的新生活。他在四十五岁的时候过世,死前仍在工作;事实上,他是受到临近病床上的贫穷病人的感染罹患疾病而致死。

不过说到失明之后的能力、才智和全然的冒险方面,任何其它国家任何时代的盲人,都不可能比得上约翰·麦特卡夫——“纳尔斯伯勒的盲杰克”——(1717—1810)所创造的记录。他在六岁时由于瘟疫发作而失去了视力,九岁时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也活得很潇洒,十四岁的时候,他宣称决心不顾此后的病痛折磨,在各方面像个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事实上,在他勇敢地下定决心之后,有次他在别人的果园偷摘果子被人追逐而逃跑,结果掉进了一个布满砂砾层的深坑,受了重伤,不过幸运的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自力更生的能力。二十岁时,他作为拳击手获得声誉。

麦特卡夫的行为花样百出,几乎不胜枚举。少年时代,他是老练的游泳好手、潜水员和骑士,并且,事实上总的来说他擅长于在乡村运动会上表现一番。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就参与寻找两个淹死在当地小河的男人的遗体的活动,并且潜到深不可测的河底探查情况;他成功地发现了其中一人的遗体。他经常骑马带着猎犬打猎,在一些比赛中取胜,当时他野心勃勃,要成为一位职业赛马骑师。

他同时还是一位极擅长玩(下赌注的)扑克牌好手、专业的小提琴演奏者,还是斗鸡训练师。终其一生,他天性乐观,甚至喜欢恶作剧。二十一岁,他精力充沛,身高两英尺六英寸,口才和他的手脚一样了得。翌年,他获悉他的情人在父母授意下,嫁给了一位更适婚的对手。在结婚前夜,麦克卡夫带她私奔,并于第三天和她成婚。他从安家的纳尔斯伯勒到了伦敦,后来又返回,在回程时以脚力战胜了四轮大马车。

四十五岁的时候,他为国王招募新兵,两天内就招募了一百四十位。在其中的六十四人中,他打头率队向纽卡斯尔前进,在那儿被选拔进普尔特尼军团。麦特卡夫和他们一起参加了福克兰群岛战役,还参加了在卡伦顿的另一次战役。

卡伦顿战役后,他回到了纳尔斯伯勒,成了贩马人、棉花和精纺毛织物商人和一般的走私者。很快,他出色地完成了一项和军队签约的工作,随后开始经营往返于约克郡和纳尔斯伯勒之间的公共马车,在夏冬两季他一个人独自驾车。

广泛的旅程和驾驭马车的工作使他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熟悉了两旁的道路和土地;1765年,当他四十八岁的时候,他开始了真正的职业——从事道路建设。没有必要再追踪他这时期的职业发展情况;在接下来的二十七年里,他修筑了超过一百八十英里的道路,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这些道路大多数位于条件非常艰苦的乡村,其中的一些道路,按照当时的条件,其实是不具备修筑条件的,然而所有的道路他都修得很好。他的计划事先并没有给当局留下好印象。对于这种情况,麦特卡夫有一个通情达理的提议:“让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筑路,道路修好后,如果不能完全令人满意,我会将它毁掉,不收额外费用,按你的方式来筑。”他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完成了所有的道路工程。对于这事,认识他的布尔博士写道:“在一位长期职员的帮助下,我多次碰到这个人在检查道路、爬上陡峭而崎岖不平的高度、探测山谷和调查其疆界、结构和状况,以便以最好的方式进行设计……他一如既往地独自一个人埋头苦干。”

约翰·麦特卡夫终其九十四岁一生,成就堪称辉煌,身后留下了九十个了不起的孙子。

在威尔逊的书里,很容易找出更多合适的例子,但列举其数量并不是我们的目的。他的《盲人轶事》事实上也不能加以利用,尽管人们不可能不提起两桩有趣的个案,也即盲人发现了经验测后的马被普通的行家所忽略的盲区。第一个例子中,由于马停止走路而引起了盲人的怀疑,“这意味着它脚下出现了特别的和非同寻常的危险状况。”另一个例子是盲人完全凭借自己的触觉,“发现马的一只眼比另一只眼冰凉。”这两桩轶事是阿贝克隆比博士所写的;斯科特在一则名为《山顶上的佩维利》(“沉默的部属”)笔记中,记录了一件类似的轶事,它说的是盲人机灵地只凭一只手触摸马的眼睛,从而发现了它眼睛的瑕疵,他同时以另一手摸了摸马的心脏部位,得出它的心跳没有加快的结论。

关于盲人的能力,有一点常常引起争议——辩色的能力。即使机灵如尼古拉斯·桑德森,也提到自己不但对色彩完全没有感觉,而且他也曾经说过“辩色眼力只能假定为是(盲人)不可能之事。”曾经编辑过海伦·凯勒(1880—1968,美国盲聋哑女作家和残障教育家。——译注)小姐的书《我生活的故事》(他的这个经验理应使他将与盲人联系在一起的“不可能”这个字眼从脑海中抹去)的J.A.迈西先生,作了这样大胆的声明:“没有盲人可以分辨颜色。”

那些声称具有这个能力的三个例子可以放到这儿。读者如认为合适,他必须自行认定其可信性。

1.来自于威尔逊编辑的盲人传记书,如前所述:

因弗内斯郡克兰朗纳德地区的“麦克唐纳先生已故的家庭裁缝麦克奎尔”,死前十五年失去了视力,然而他一如既往地为这个家庭工作,虽然不能像以前一般敏捷,但其工作仍然是同样准确无误。众所周知,做一条格子呢裙是多么的困难,因为每一个条纹和色彩(它们有许多)必须以数学上的精确性互相匹配;因此,即使是视力好的裁缝,也很少人能够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据说麦克奎尔可以透过触感辩别出格子呢的全部颜色。

2.来自于《国家传记辞典》:

“玛格丽特·马沃依(1800—1820),盲女人,1800年7月28日出生于利物浦的一户名门。她一身病痛,1816年7月完全失明。她可以经由触觉轻易地辩认出衣服、丝绸和彩色玻璃的颜色,她的情况颇引发了人们的关注;她也可以精确地描述看望她的人的身高、所穿的衣服和言行举止及其它特征;她甚至可以识别印在书中的字母的形状或用她的手指尖清楚地写出手稿,以便能能够透过可行的工具阅读。她因为其女红工作极端整洁而声名大噪。死前几天,她给遗嘱执行人写了一封信。1820年8月18日她在利物浦过世。”

3.来自于1922年4月29日《每日电讯报》的报道:

“美国科学家饶有兴趣地发现了一位十七岁的年轻姑娘威列塔·哈金斯,她虽然又盲又聋,却可以通过超常的嗅觉和触觉完美地‘观看和听闻’。哈金斯小姐十岁的时候几乎已全聋了,十五岁的时候完全失明,她对医生和科学家进行了令他们满意的演示,她通过将手指尖放到电话听筒上而正确地听到电话;她将手指分别放于不同说话者的颊上,可以听到朋友间的交谈。她参加演讲会和音乐会的时候,透过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明显指向音量控制器的两只手指间,她可以听到声音;她将手指触摸报上的大字体,而可以读到报纸的头条新闻。她能够根据气味来辨别颜色,日前,她当着芝加哥医学协会人员的面,正确无误地分出了一束羊毛,并通过闻它们的味道而辨别出其颜色,她同样也分辨出了领带条纹的各种颜色。”

海伦·凯勒小姐的事迹在上文曾经提到过。在美国,她个事迹已经成为经典;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凯勒小姐的人生几乎和约翰·麦特卡夫的人生一样辉煌,但是,不必说,她的生活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她写的书《我人生的故事》全面而引人入胜地记录了她从“最早年”到她1900年进入拉德克利夫学院的教育(在这里,“人生”和“教育”是可以互换的)的情况,随后她就踏入二十一岁的门槛。这本书由三部分构成:(1)她的自传;(2)她写的信;(3)外部材料记录的她的传记,主要是她的老师莎莉文小姐所写。

在此,困难并不仅仅限于失明。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不仅视力,包括听力和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她家属于小康之家,并经常得到专家的建议,但她的能力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提高。随着光阴的流逝,孩子和世界之间的智力交流越来越少,当她面对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无力理解他人和无法被人理解之间的“差异”时,她天生的易于冲动的性情加深了她的忧郁和强烈的感情。1887年,莎莉文小姐来和她一起居住时,她对自己能否为海伦做些什么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这孩子六岁,正回复到原始的野性状态。第一个(结果也是惟一的一个)问题是如何使发育不良的心灵打开沟通之门,拉起并突破她四年前放下的黑色面纱。

莎莉文到海伦家一个月后,写道:—“今天早上我必须给你写几句,因为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了。海伦迈入了她的教育中的第二个了不起的一步。她学会了万物都有一个名字,而手册上的字母就是她想要知道的万物的关键。

“在前一封信里,我想我曾对你写过‘杯子’和‘牛奶’比其它词给海伦带来更大的麻烦。她被带动词‘饮’的名词搞糊涂了。她不懂‘喝(drink)’这个词,但无论是拼写‘杯子’或‘牛奶’,她都不停地以手势做出喝水的动作。今天早上,当她洗东西的时候,她想要知道‘水’的名字。当她想认识任何东西的名字时,她会指着它并且轻拍我的手。我拼道‘w—a—t—e—r’,随后一直到晚饭后,没再想它。后来,我突然灵机一动。由于这个新单词的帮助,我应当能够澄清‘杯子—牛奶’这个难题。我们来到抽水泵房,当我抽水的时候,我让海伦在水柱下拿着杯子装水。当冷水涌出,装满杯子时,我在海伦空着的手上拼写出‘w—a—t—e—r’。这个单词如此接近冷水冲向她的手上的感觉,似乎让她吃了一惊。杯子失手掉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地呆站着。一道新的光芒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多次拼写出了‘水’这个单词。随后她倒在地上问它的名字,并指着水泵和棚架,突然,她转过身来问我的名字。我拼写出‘老师’这个词。就在这个时候,保姆带着海伦的小妹妹来到水泵房,海伦拼出了‘婴儿’这个词,并指着保姆。在回房的路上,她非常兴奋,并且学会了她接触到的物体的名字,于是,在几个小时之内,她的词汇表新增了三十个新学会的词。这里是其中的一些:门、开、关、给、走、来,还有很多很多。

“又及:—昨晚我来不及写信并邮寄,因此我现在写多几句。今天早上,海伦像个容光焕发的仙女。她在各种东西之间轻快地走来走去,问所有这些东西的名字,还非常高兴地亲吻我。昨晚,我上床后,她偷偷跑进来,主动地用她的手臂挽着我的手臂,并且第一次吻了我,我想我的心房可能要爆炸了,我真是喜不自禁。”

她们在一起七个月后,我们看到了下面这个颇具特色的情况描述。这个事例在此或许不切题,但应当难于否认其独特性:“我们带海伦去马戏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马戏团的人对海伦大感兴趣,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以使她的马戏团之旅成为难以忘怀的事情。

“在安全得到保证的情形下,他们让她触摸动物。她给大象喂食,并得到允许爬上了最大那只大象的背上,她坐在了名为‘东方公主’的大象膝上,大象庄严地绕着圆形剧场打转。她摸了摸一些年幼的狮子。它们像猫一样温驯。不过我告诉她,当它们长大的时候,会变得狂野和凶猛无比。她对饲养员说:‘我要带狮子回家,教它们变得狂野。’熊的饲养员让一只大黑熊站用后腿站立,伸出它的大爪子对着我们,海伦礼貌地摇了摇它的手。猴子带给她巨大的快乐,当这位明星表演者耍它的魔术时,海伦将她的手放在它身上,当它脱帽向观众致敬时,她轻快地笑了起来。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偷走了她的发带,另一个想抓走她帽子上的花。我不知道谁过得最快乐,是猴子、海伦,还是观众们。一头美洲豹舔了舔她的手,负责看管长颈鹿的男人用他的手臂将她举起,使她可以摸到长颈鹿的耳朵,并看到它们长得是如此之高。她还摸了摸古希腊战车,战车的驾驶人很高兴地带她坐在车上绕了一圈;不过她很害怕这些‘敏捷的马儿’。只要有可能,这些骑马人和小丑以及走钢丝的演员都会很高兴地让小盲女摸摸他们的服装,模仿他们的动作,而她亲吻了他们每一个人,表示她的感谢之情。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哭了,而‘婆罗洲的野人’由于恐惧而畏缩地不敢亲近她的小脸。从此以后,她谈话的话题只围绕着马戏场打转。”

迄今为止,这个事迹对和这个导言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海伦·凯勒的故事,事实上说的是莎莉文小姐的成功故事,表现了她如何通过无限的耐心和采用各种方法,使一颗热情和多才多艺的心灵摆脱束缚向前行,克服一切阻碍,最终全面实现了她最初具有的力量。但盲人——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最后可以凭借的手段是一种未经测定的品质,人们所说的“第六感”适用于描述它。在此主题下,大约在海伦七岁的时候,莎莉文写道:“在另一个场合,当她和我走在一起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兄弟的存在,尽管我们和他的兄弟远隔。她反复地拼写出他的名字,向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当我们散步或骑马的时候,遇到我们几乎是刚刚认识的人,她经常会叫出他们的名字。”

一年以后:

“我有几次注意到,她似乎在充分利用一种无法解释的大脑的天赋;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在对这事经过仔细思考后,这种能力,可以经由她极为熟悉她所接触过的人的肌肉上发生的变化而得到解释,这变化由他们的情感导致……一天,当她和她妈妈以及阿那格诺思先生一起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孩丢下一颗鱼雷,吓了海伦夫人一大跳。海伦立即感受到了妈妈的行为变化,问道:‘我们害怕什么呢?’有一次,我和她走在公有地上,我看到一个警官带着一个人到警察局。由于激动不安,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因为海伦兴奋地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最近当她在辛辛那提被耳科医生检查的时候,这种令人称奇的奇怪能力明显地表现了出来。这些医生做了几次实验,以确定她是否能感觉到声音。当她表现出不仅能听到汽笛声,而且也能听出一般的声音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她会转过头来,微笑,似乎她知道他们刚才所说的话。我当时站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我感觉她正在接收来自我的影响,我将她的手放到桌上,随后我退到了房间的对面。耳科医生们随后做了多次实验,得到相当不同的结果。海伦在他们面前静止不动,没有表现出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信号。在我的建议下,有一位医生抓着她的手,实验重新进行。这一次,她无论何时说话,脸容都有了变化,但是没有表现住我抓住她的手时发生的那么明显的变化。去年海伦的报告表明,她对死亡或尸体的埋葬没有概念;然而当她生平第一次踏入公墓时,她脸上显现出感情的迹向——事实上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当我们访问布鲁斯特、马萨诸塞的时候,有一天,她和我的朋友以及我走过坟墓。她从一块墓石摸到另一块,当她摸出了墓石上刻的名字时,她显得很开心。她闻了闻花,但没有任何摘花的欲望;当我采了一束花给她,她拒绝将它们放在裙子上。当她的注意力被一块明显地铭刻着佛洛伦斯的名字的大理石板吸引时,她蹲在地上,似乎想找什么东西,然后转向我,满脸痛苦的神色,问:‘可怜的小佛洛伦斯在哪儿?’我没答这个问题,但她一再地问。她转向我的朋友,问道:‘你是否为可怜的小佛洛伦斯哭泣?’因为她不断地问这些悲伤的问题,我们于是离开了公墓。佛洛伦斯是我朋友的女儿,死时还很年轻;但是我们并没有将这事告诉海伦,她甚至不知道我的朋友曾经有一位女儿。家人给了海伦一张床和婴儿车放她的玩偶,这些玩偶是她收到的礼物,她像喜欢其它礼物一样地喜欢它。拜访过公墓后回到家,她跑到放玩偶的储藏室,将这些玩偶拿给我的朋友,说道:‘它们都是可怜的小佛洛伦斯的。’这是真的,尽管我们都很困惑,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肌肉上发生的变化”似乎能够解释大多数看似不可思议的现象。但无论如何,凯勒小姐的智慧是确确实实存在和无庸置疑存在于“电影中”。根据美国的名人录,她“参加了电影《释放》的演出,这部电影根据她的自传改编。”这无疑是盲人成功的另一个记录:凯勒小姐变成了一部“电影”。

欧内斯特·布拉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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