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障

迷迷蒙蒙的雪，厚厚的堆积在山上，仙山的一处石洞内，一身道袍的沉远尽盘膝而坐，顺手不断结印，无数闪烁的符文注入同样盘膝而坐的男子体内，那男子双眼紧闭，浑身却早已被冷汗浇透。

“还不够，魔性还在作祟。”沉远尽沉吟着不敢怠慢，眉间一皱，符文再次猛烈灌入男子九齐身体。九齐面目痛苦，仿佛陷入一场梦境。

花，漫天漫野的花，无风自清的绽放在云雾飘渺的境地。九齐一身素衫，茫然行走在一片清雅之上。

一个女子，静静的靠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好似睡着了。风轻轻抚动她的发，翩若蝴蝶的睫毛，微动着，翩然起舞。一时间，这漫天花色，竟都比不上她分毫，他一时呆立。忽然，那女子似有所感，缓缓的睁开眼，看向他婉然一笑。

这一笑温婉却不失坚定，带着浓浓的爱意，竟跟瑶华的笑容如出一辙，只是瑶华比她更加决裂。

那女子看他没有动静，轻轻的起身，朝着他跑了过来。“檀心，你怎么了？”她微微嗔怪着，握起九齐的手。就在她握住的瞬间，九齐只觉一阵抽离的痛，顷刻灌满了他的全身。漫野的鲜花，突然在这一刻鲜血侵染，漫卷成满地的彼岸花，而那女子如同水汽，一碰就砰然消失，只留黑暗的境地间，独自看着自己双手的九齐。可是他修长的手指，却恍然长出尖利的指甲，仿若魔爪一般。就在这时，一个妖邪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九齐没有慌乱，这个男人经常出现在梦中，他已然习惯。

没有了惊恐，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檀心？”

那妖邪的的脸，换上一阵痴茫的表情看着他。忽而笑了，先是淡淡的，后来低低的到最后，竟然是一声声的狞笑。

“那只是个无能的男人，连所爱都不能保护。”

九齐恍惚的感到一阵寒意，但是他没有退缩，只是看着他。“你是不是檀心？”

那男人笑着，忽然一个闪身，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角。

“檀心早就死了，现在只有强大的魔。只有强大，才能取得一切，获得一切！”

那男人狞笑着，大声说着。忽然，这空洞的境地，想起一阵苍茫的道家咒文，那男人霍然丢掉九齐，紧紧的捂着耳朵。而沉远尽的声音，霍然响在这一阵阵的咒文正中。

“抛却前缘错，归去吧。”

“萧家那事听说没有，太子九齐可是天生的帝王啊。”茶楼酒肆，一个中年人嗑着瓜子扯皮。

“你说的不是废话嘛。七八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才来扯，都不嫌晚。”另一个粗布中年人不屑的冷哼。

“切，你知道，你说来听听。”中年人被堵，当即不服气起来，一拍桌子：“你知道，你说来听听！”

“萧家在七年前，因为暗地里搞走私，而且买给老百姓的米大多都是整新了的烂米，被当今的太子爷，也就是那天命的九五之尊给连锅端了窝。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能力，众人无不慨叹，当真是天命的九五之尊啊。”

“还有呢，还有呢。”中年人继续追问。

“本国初定，谁不知道这一段血雨腥风，神迹遍地的开国年史啊。”粗布中年人反驳，他们这一大嗓门立刻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当年先帝被妖魔附体，国中大乱，陛下东方天演揭竿起义，最后连同迷蒙上仙沉远尽和上古司马家一同逼宫。而太子就在此时降生，当时龙气升腾，漫天黄光啊。”

“哈哈，我们的太子殿下自然是天命的帝王咯……”围观的人听到好处不由打断。

“那必须的，太子殿下可是天生的帝王，当年的龙气浩荡，三里之外都看得清楚，跟太阳似的！”茶馆中众人议论纷纷，而千里之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血，无边无际的血，似没有尽头的河流从高约一二十丈的山顶。不断不断的奔涌而下，而整个荒绽山笼罩在层层阴云之下，远远观望，好似静默了千年的黑妖，高耸着身姿，却是腹背受伤，浑身黑气，命不久矣。

果然，不多时，整个荒绽山突然轰轰隆隆的抖动起来，无数飞石泥沙咆哮着从山顶不断滚落，将那些汩汩而流的血液迅速掩埋。

山脚下先羊村的村民们，纷纷奔逃，可荒绽山晃得突然，崩塌的却也迅速。而整个荒绽山顶，就这么在这青天白日下，瞬间崩散瓦解成无数毫无意义的石块。这些石块看似狂乱无章，却尽数朝着山下滚去，好好一个村庄，瞬间就被巨石碾的粉碎，无数撕心裂肺的喊叫与哭泣，在这诡异的山崩前，显得轻不可闻。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女子啊，这就自山顶御剑而下。一身双纹璎珞长裙像是嗜尽了鲜血，鲜红出一片残酷的血腥。

一个幸存者哆哆嗦嗦的看着这个女子。虽然就他的地理位置，只能看到背影。但光这背影，就让他冷汗涔涔的感觉自己站在了，吞吐血腥的阴曹地府大门口。无数森寒的杀气，和心底诡异的压力，让他惨烈定在那里，不能撒腿就跑。

那女子闻声，微微转过头。靡颜腻理，如婉似花，倾城的脸上略显凄楚，但眉宇间深重的冷冽却大大的压倒了凄楚。乌亮的眉眼被冻结成了冰冷的木然。

“还有活口。”

“臭道士，敢挡我的路。”

“前缘已是错，归去吧。现在的人生，是他的。”

“哼，就凭你！”

那妖邪男人捂着耳朵的手，忽然迅速比划着，霍然一道红光，朝着声音的源头直击而去。

幻境之外，一身道袍的沉远尽的猛的打了个趔趄，眼神一寒，而就在这趔趄的瞬间，九齐的身体猛然站了起来，木然的直视着沉远尽。沉远尽一愣，迅速的念诵咒文，施术。现在是关键时刻，稍有差池，九齐一旦成魔，轮回就不可避免。

但当他再次睁眼，正对上九齐那双赤红的眼。不好！他心里暗叫一声，九齐狞笑着，将一根通红的棒子捅进了他的心脏……

“呵，宿命的转轮要终结了吗？”沉远尽口吐鲜血的问着，却听不到任何回答了……

“九齐！”

一个红衣女子飞奔而来。

“瑶华，别过来！”一头白发的南清流剑花飞转，对着着成魔的九齐。

瑶华匆忙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切，霍然飞升上去，帮南清流。

“九齐！”她急切的叫着九齐。九齐双眼赤红，没有丝毫反应，手中的棒子霍霍生风。瑶华一时怔忡，南清流一把推开她。“快闪开，他已经入魔了！”

瑶华的心咯噔一下。其实她从看到九齐的一刻，就已然知道这个事实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九齐，该是那个笑傲一生，自由无忌的九齐啊。该是白衣翩翩，嬉笑不已的九齐，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任她怎样想要抗拒，可是事实如此残酷，南清流已然跟着九齐在半空中血拼。九齐步步紧逼，南清流拼力相抗，瑶华无心注意南清流的白发和艰难，只是看着九齐，看着他好无情感的挥舞着手中的烧火棍。

这不是他的九齐，不是她要的九齐，她要的是那个白衣翩翩，缠着她的九齐啊！是那个拉着他的手，说要娶她的九齐啊。思及此，她霍然飞身，抱住对着南清流痛下杀手的九齐。

“九齐，你醒醒啊，九齐！”她嘶力的喊着，九齐狂暴的甩动着，想要把她从自己身上甩下去。可是瑶华就是死死的拽住他不松手。九齐大怒，朝着瑶华挥着烧火棍就砸了下去。

南清流大惊，慌忙御剑拉瑶华，瑶华一松手，那烧火棍擦着她的手而下，血液立刻流了出来。被南清流一拉，就洒落在九齐的脸上。

九齐茫然的溅落在自己脸上的血。

这样的血液他不知见过多少，都没有感觉，可是这次的血液，为什么这么烫，烫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擦，那赤红的眼神明明灭灭。恍然看到受伤落泪的瑶华，是瑶华！他的心叫着，可是魔性突兀的侵袭，他挣扎着，朝着瑶华伸出手，艰难的叫着：“瑶，瑶……”可是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就拼命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有什么东西充斥着他的大脑，影影绰绰的画面，隔着鲜红的血液，却依旧似乎有着感觉。“等这仗胜了，我就娶你。”这，是自己说的话吗？是说过的吧？自己要娶瑶华的，要娶的，可是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你是魔，是魔！”千万遍让人耳朵出茧的话语，这样深刻的不断不断的重复着，一如佛陀的六字真言，无休无止的缠绕在他的耳朵中，他拼命的摇着头，想要甩开这些魔音，可是他摇的越厉害，那些魔音就越发的肆意。

“啊……”他扛不住身体内的争斗，忍不住仰天长啸，这一啸间，身体中那些无处发泄的力量，突兀的涌了出来，炸裂在天空。

爆裂在空中的力量，带着巨大的余波，使得整个迷蒙仙山摇晃不已。南清流紧紧的拉着瑶华，瑶华却紧紧的看着九齐。九齐一啸之后，看着那虚无的天空，突然发足狂奔而去。一路红光飒沓，宛如晚霞一般，消失于天际。

“只有灵源集能救他。”南清流一头白发，在狂风中皑皑一片。瑶华看着远去的残影，不由的低下了头。

“据我听闻，灵源集在青园。”萧瑶华豁然敛眸。

“人妖之地！”南清流皱眉，萧瑶华忽然愕然。

“清流，你的头发……沉师傅……”萧瑶华这才发现一旁的尸体，不由捂着嘴，跪倒在地。

“若非我执意求你，你们……”萧瑶华泣不成声，南清流满眼悲戚的看她。

“若他入魔，你会考虑我吗？”南清流的眼如流淌的溪水。

“对不起……”萧瑶华低声，过往的一切瞬息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