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怒发冲冠

仙尘观坐落在九仙山最高峰旭日峰顶。九仙山这名字，并不是因为这里有九座仙山，而是因为这里是第九仙山。山的名字有一段典故，相传荒原有八座仙山，因为一些缘故隐迹不出，不要说普通人，即使是修士，也找不到踪迹，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而九仙山之名，则是仙尘观的祖师爷仙尘道人，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觉得这里风景秀丽，灵气充溢，是一处修心养性的好地方，不啻于世外仙山，故而将之称为第九仙山，九仙山因此而得名。

九仙山为世外仙山，普通人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因为这里地方偏僻，不在凡人聚居的范围内，不过，这里却生活着一群与众不同的人，他们自称修士，修习仙法，追求长生，是很多世俗凡人眼里的仙家圣地。除了修士以外，就只有山下零星分布的几个小村落里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身穿道袍，高来高去的修士。

准确一点说，山下几个村落的人，基本都与观中道人有一定关联，或为某些道人的家眷，或为某些道人外出游历时救来的人，都安置在山下，时间一长，这些人就自己繁衍开来，他们与山上修士的联系，也随时年月的增加，而渐渐断了。

但总有一些幸运之人，偶尔有机会能见到山上的修士，从而得到某种机缘。林明就是其中一人，他的祖父救过一名受伤的道人，此人就出自仙尘观，得到此人的信物，林明在祖父逝世之后，拿着信物上山，得了一个烧火道人的职司，虽然只是下人仆役，但比起山下村落里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祖坟上烧高香了，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说起来，林明的福分果然不错，他不仅在仙尘观有了一个位置，还被检查出有粗劣的修炼资质，这等资质，对于观中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有一定资质，就可以修习仙法，虽说无法修得太高的法力，但比起普通人来说，拥有法力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林明修炼了五年，修为仅仅突破了一次，达到练气二层，这等修为，在整个仙尘观来说，是最低等的。因为仙尘观对外收弟子，除了那种资质特别突出，自幼被收入宗门的人以外，对于其他人，要求年龄在二十以下，修为达到练气十层，才有资格拜入观中，相较之下，林明的这种修为，可以忽略不计。

对于修士来说，这点修为确实不值得注意，但对于林明，这个一直把自己定位为普通人的烧火道人来说，练气二层的修为，已经能让他很自豪了。他每天除了完成自己分内的庶务外，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之上，每次打完坐，他都能清楚地感应到，体内的法力又多出一丝，他的心里，就会涌出一丝兴奋来，这种感觉，他觉得很爽，这是几年来，最让他着迷的事情。是的，修炼让他着迷，而给他带来这一切的仙尘观，则被当成了自己的家。因为仙尘观有不成文的规矩，观中的仆役下人，只要没有犯事、不主动离开，就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甚至比那些修士的待遇还要更好。因为仙尘观的普通弟子，到了一定年龄，无法筑基，一般都会被安排下山，基本没有留在观中继续修炼的资格。对于这个规定，林明是清楚的，这是为了节约修炼资源。

仙尘观虽然是荒原九大仙门之一，但资源毕竟还是有限的，不能无限量地供应给门下弟子，所以当一些弟子明显没有进步的希望，就会被遗下山，要么为宗门的外部事务服务，要么任由其开枝散叶，为宗门提供资质优良的后代。

这天一大早，林明先在几里外的山泉处，挑来十担水，将火房的水缸注满，又将此刻里的干木头，劈成小块小块的木头，就进了火房，开始升火，与另外两名烧火道人配合，做一顿早餐。

仙尘观的道人，并不是忌荤腥，虽然身穿道装，其实与普通人的习惯差不多，吃喝不忌，也不忌婚嫁，观里有许多道人都有双修道侣，讲究的地方并不多。

不过，观中很多人，其实不在膳堂里用餐，修为高深之辈，早就能够辟谷，如果不是仙家奇珍，根本就是不吃东西的；不能辟谷的修士，也有一部分人会选择自己做饭，只有一部分人，会到膳堂用饭，也幸亏如此，膳堂的事情才会少一些，要不然，当凭这十几号人，每天光是准备几百名道人的伙食，就会忙得不可开交。

把一切忙完，林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膳堂的执事打了声招呼，然后跑到观外的松林里打坐练气。说起来，林明算是仆役里的另类，仙尘观共有凡人仆役一百多人，其中有修炼资质的，仅有寥寥数人，除林明外的其他几人，年龄都已经大了，早就放弃了修炼，就只剩下林明这个年轻后生，还在每天坚持修炼。所以膳堂执事，虽然生性严苛，但对林明，却格外宽容，毕竟，他与普通仆役不同，只要每天他把该做的事做完，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行安排，其他仆役可没有这种待遇，因为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总还可以找别的事做。

仙尘观外的松林，十分浓密，分布在下山的山道四周，因为有拘灵阵拘役灵气，这一带的灵气比较充沛，一直以来，都是林明最喜欢的修炼场所。也只有林明这样的人，才会选择在这里修炼，因为正式弟子，都有自己的专属静室，根本不需要在外面打坐，毕竟修炼是一件很严谨的事，经不得半点打扰，也只有林明这种半吊子，没有师父指点，也没有自己的静室，才会在这个地方打坐修炼。

林明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名为水心诀，是一种普通的水属性功法，中正平和，没有不良影响，同样，也没有太过出彩，是最最普通的功法。他这种资质，自然是没资格修炼仙尘观的高等功法。仙尘观的镇观功法名为云雨诀，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如今的功法，是千年前一名观中长老偶尔得到的，一门上古功法，名为千幻迷尘的功法，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一种以幻术为主的功法，确实也是如此，这门功法修炼到高深境界，并不比云雨诀差，不过，这门功法有个很大的缺陷，需要一种名为千幻真水的奇珍辅助，才能修炼至大成，因为这种东西极其稀少，所以仙尘观的实力，比起一千多年前修炼云雨诀时，差了不少。再加上幻术类功法，很容易被特殊的宝物克制，虽然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很厉害，但对于那些有底蕴的宗门来说，并没有太强的震慑力，如今仙尘观，已经落到九大仙门的垫底位置。近些年来，有几个实力不弱的门派，一直对仙尘观虎视眈眈，想要取仙尘观而代之，成为新的九大仙门之一。

这种事情，在修仙史上，并不罕见，如今的九大宗门，与几千年前相比，除了少数几个底蕴丰厚的门派外，其它门派都是新面孔，包括仙尘观。仙尘观建观的时间，不过三千年罢了。

林明选了一处光滑的大石，坐在上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目调整心境，等到平静下来，就开始默默地运转着水心诀的法诀，催动体内的真气流转，缓慢而有力地开始修炼起来。

不知道修炼了多久，他被一阵说话声惊醒了。

“啧啧，这就是仙尘观了？看起来确实是修炼的地方，不过，与九大仙门的地位相比，却是有些不如了，难怪，有人说仙尘观，越来越没落了，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分清晰地传进林明的耳朵里，此人的语气，也十分嚣张。

林明一个激灵，从入定在清醒过来，进而眉头一皱，暗想：什么人，敢在这里说仙尘观的坏话，难道没人过问？

“陈师兄，你这话虽然有理，不过，这里毕竟是仙尘观，这么说，怕是会伤了本门与仙尘观的和气。”

另一个人似乎是在提醒先前说话之人，不过，他的话里，明显也表露出同意先前之人的意思，只是希望他说话要注意场合罢了。

先前那人嘿嘿一笑：“云师弟此言有理，几位仙尘观的师弟，请不要见怪，在下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

娘的，哪里来的二货，说话如此放肆，林明有点受不了，一跃下了石头，快递往山道那边走去，没走几步，就见到几名蓝衣道人，簇拥着两名身着法袍的陌生面孔，从山下走来。蓝衣道袍，是观里普通弟子的服饰，显然，刚才出言不逊的人，就是另外两人了。

林明看过去，正好看到几名仙尘观的三代弟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这两人气得不轻，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名小道士，竟然对这二人十分忌惮的模样，竟然不敢反驳，反而其中一名道士讪笑着说道：“我与陈道友相交已久，对你的性格，也有所了解，既然是无心之失，那就算了，还请陈道友注意一点，若是让其它同门听到，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两名蓝衣道士轻声附和了几句，倒是有一名道士，黑着脸，一言不发，显然对陈、云二人，有很大的意见，只是没有说出来。

林明看着就来气，不仅是对陈、云二人，还有那几位仙尘观的道人，于是，他愤然走出山道，站在阶梯的上方，对数丈外的几人大声喝问：“哪里来的无耻之徒，竟然口出狂言，是欺我仙尘观无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