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也想生在光里

沈示白刚起身，那边白衣飘然的又多了一个人影。

柳云川礼貌地低低头，声音里夹带着温和：“郎姑娘，郎兄。”

郎如锦侧过望着长街的头，将目光投向柳云川，他的笑只让郎如锦觉得周身的冰冷。

柳云川装模作样的本领大概就是天生的。

“柳公子倒是好雅兴。”

郎如锦反讽的语气柳云川不是没有听出来，他只能尴尬一笑。

很显然郎如锦不仅不欢迎他，甚至带着几分的厌恶。

柳云川倒也是聪明人。

郎如锦不再瞧柳云川一眼，沈示白却是怎么也坐不住，木凳子着实是有些烫人。

四人凑成一桌。

桌上袅袅的烟雾散去，饭菜几乎没人动。

沈示白盯着柳云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好半天，郎如锦神游的眼神终于飘回。

沉闷的气息紧紧地萦绕着。

一个是她恨之入骨的人，一个是她还未探究清楚的人。

她慢悠悠地为自己斟茶，戏得慢慢品才有意思。

果然街上突然开始喧闹。

一群人围着，从上头瞧过去便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

那姑娘别人不熟，她郎如锦倒是熟悉得很，当年柳云川的心腹。

郎如锦一起身，就引来三人目光。

“三哥，我想把她带回郎府。”

如果柳云川身边不再有她，她倒要瞧着柳云川还能有何作为。

郎槐序没有多问一句。

少女在人群里抱着一个白面馒头，一脚又一脚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将馒头紧紧的护在怀里。

“叫你偷东西！”

踢得有更狠些，少女闷哼几声，但丝毫没有叫疼。

四周的人散去，少女见了光，狼吞虎咽地啃起馒头来。

一双脚出现在少女的眼前，她又将啃了几口的馒头护在怀里。

“你没有家吗？”郎槐序直直的站着，微微低下头瞧着地上的少女。

疼痛并没如想象中降临，少女仰起头，一双眸清澈得盛下月夜里的光辉。

她摇摇头。

家？她没有家。

“以后郎府就是你的家。”

少女愣愣的。

说这话的是郎如锦，少女从来没有瞧过这般美好的人。

像是三月里的暖阳，只要她在，那儿就有温暖。

郎如锦蹲下，伸出手来，缓缓开口道：“我带你回家。”

她记得晚吟曾救过她，如今也算是还了罢。

晚吟呆滞的将手伸出来，上面脏兮兮的还有不只何时沾上的泥土。

晚吟一瞧见，便准备将自己的手缩回。

郎如锦却几乎是在一瞬间握紧，她还记得在星星铺满的夜里，晚吟坐在房顶上，对着她说过一句“要是有来生，我也想生在光里”。

晚吟在黑暗里活得太久。

破旧的衣裳拖在地上，馒头被晚吟捏出了小黑印。

鬼使神差地她就站起来。

郎如锦瞧着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晚吟，心里百般的滋味。

一抬头，沈示白就入了郎如锦的眼。

红得张扬，沈国公府的公子，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沈示白朝着她招招手，然后他便对着邻座的柳云川一挑眉说道：“离她远点。”

没给柳云川说话的机会，沈示白的红衣便是消了踪迹。

都说沈二公子纨绔之至，莫非瞧上郎如锦？

沈示白的心昭然若是。

柳云川眉头一皱，眼神里便见深邃。

郎如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刚到郎府门口的郎如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示白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来。

他笑道：“小锦儿，忘了我，可真真的让人伤心。”

说罢，他便捂住胸口。

落入郎如锦的眼里，倒是符了她瞧好戏的心。

“沈公子，不去戏台子可惜了。”郎如锦咂舌。

沈示白站直了身子，高大的影子投在郎如锦的身上。

郎如锦总觉得那句“小锦儿”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夹带着竹的清香。

府门口叨扰几句，郎如锦便带着晚吟入了府。

郎如锦感受到衣裳被人轻扯着，晚吟就这么躲在她的身后，连脑袋都不敢探出来一下。

郎如锦很难相信，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会练就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晚吟。

刚走没几步，郎落闲云就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臂上还帮着绷带，本就身子骨有些羸弱，自是好得慢些。

人越多，郎如锦能感受身后扯着衣角的晚吟手越紧。

郎如锦再次牵住晚吟的手，柔柔地说道：“别怕，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家？

晚吟一点点的探出，一双眼转悠着，却是也没看清楚周遭。

因为郎落闲就那样瞧着她。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子在郎如锦的身后。

郎落闲和晚吟的目光好巧不巧的碰在一起。

晚吟马上缩回，又躲着。

她弱弱的说道：“我可以医。”

她的手指了指郎落闲。

郎如锦眼睛一亮，她知道晚吟医术了得，还以为是遇见柳云川之后才学得的。

原来，她本来就会啊！

也是，郎如锦右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柳云川从来不和无用的人打交道。

郎槐序打趣道：“看来锦儿是捡回来一个宝。”

郎如锦小嘴亲亲的嘟起，继而说道：“可不是捡的，是老天爷送的。”

周遭听到的人不由得笑起来。

几人等待着晚吟。

待她梳洗完毕，桃知在前面走着，她就在后面跟着。

粉色的衣裳将她衬托得有几分俏皮。

闪躲的眼神，又透露出她的局促与不安。

她的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角，若是心细的便不难发现衣角已经被她扯得皱皱巴巴的。

她的头越来越低，紧接着走到郎落闲的面前。

前日郎落闲还在说只是划了一下。

可郎如锦瞧着却是触目惊心。

虽说这刀没有伤及骨头，但长长的一条伤疤，郎如锦仿佛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

她不由得捏紧拳头，心里暗道：不可原谅。

正想着。

突然有声音传来。

“如锦，听说你病了，我们来瞧瞧。”

偏偏瞧见的正是郎落闲换药的场景。

“不是说是如锦病了，怎么落闲也受伤了？”

一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身旁的男人倒是朴素。

“二婶子。”

日久见人心，郎如锦才明白，她这二婶子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