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阵子寄秦复以感之

评委们的态度好像已经在宣示胜者了，许任按捺住欣喜，不卑不亢的作揖。

陈松庭满脸欣慰与许任对视一眼，在他连任期间，是他一生的意难平，年少时的鲜衣怒马总是抵不过安定时的少许盛誉。

他与上一任林麓院长李曾元年轻时号称南郡双杰，同一起点在当时看来从未有过高低，甚至自己当时还隐隐压他一头，就仅仅出身不同，当两人再次重逢时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而自己好像就再也没有赢过对方，从未，直到卸任自己还是顶着第二院长的头衔黯然谢幕。

眼神轻瞟了一眼

那个老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是听天由命，而自己最看不惯的就是他那份淡然自若。

好在自己书院的后辈还算争气，这次老家伙你总算该输一回了吧。

唐银川还是没有下笔，时香已经一点点焚烧到末尾。

“唐师弟快点动笔啊”

姜淮有些着急

陆楠摇了摇头

“我与远道相识至今，还从未见他写过一首诗。”

其实这里陆楠说了假话，唐银川写过。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秀丽的风景再加上百无聊赖的读书人就很容易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唐银川望着大好风景，道：

天上有太阳，地上有月亮。

水里有鱼儿，脚下有山川。

陆楠：？？？？

从那以后，唐银川也就再也没有做过诗。

“今日之后就再无头院林麓书院了”

林麓学子纷纷感叹

在他们看来，没有选唐银川或许还有一丝胜利的曙光，而现在唐银川就像那大大的遮阳伞，挡住了他们书院获得胜利的全部阳光。

其实想要赢，不能随意的抛出，在眼下许任呼声如此之高的境地下，就算是流传千古的名句，虽然脍炙人口，但是不能结合实况打动那六位评委，获胜仍旧有些困难。

准确的说，要打动那位钦差大人。

关于秦复，其实唐银川有些耳闻，在陆楠与同窗的谈论时听过一些风声。

关于这位马上书生，对付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对症下药，什么是药方呢？

就是情怀。

那就帮你弃弃疾。

唐银川轻轻动笔，在读书的时候，自己曾经有段时间执迷于瘦金体，他喜欢那种毛笔落下的锋芒毕露。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说起来这也是唐银川最喜欢的一首宋词。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颗马踏联营鲜衣怒马躁动的心呢？

唐银川曾经也常常幻想，自己穿越古代，一身白袍战甲，提刀厮杀的境况，只不过那些热血慢慢消失在一步步长大的平静里，终归死于生计。

时香正好燃尽，收卷的小厮轻轻地裱起，缓缓送向评委席。

其实说实话，众人心里没有什么期待了，迟迟没结束在他们心里只是需要走完整个过场而已。

至于这位刚刚就在场下认输的学子，还能写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诗句呢？

捆绑诗卷的新蚕线被张县令轻轻扯开，在长桌中心向两边迅速铺开。

众人也是象征意义的低下了头，秦复的羊角胡被他扯得有些发弯，他缓缓投去眼神，脸色十分平静。

印入眼帘的是尖锐锋芒的字体，这种结构让他们眼前一惊，不由自主得被吸引。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首词在瘦金体的加持下一句句的贯入他们的脑海中，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在悬崖峭壁之上武下一招招凌厉的武学。

气势横生，酣畅至极。

秦复的老脸随着他一句句的默读开始变得浓重，许久没有活动的眉毛已经凝成了川字。

“醉里挑灯看剑.....”

他想起了自己喝完酒在军营与将士舞剑，挑着油灯擦拭自己那把宝剑。

闭上了眼睛，耳边又响起了连营的号角，随着战鼓轰轰作响，自己猝然惊醒披上盔甲，行阵杀敌。

他好像又骑上了战马，身边飞驰而过的是敌方的弩箭，穿过箭雨，震耳离弦。

随后就是陷入包围，部下掩护他突围厮杀的惨烈，鲜血染红了白马，直到剩下他一人一马......

念到最后一句时，感触直接将秦复击的粉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鬓角的头发，好像能看见似的，久久不能平静。

秦复的手渐渐撑向了长桌，右手抚着自己的心房，久违的感觉，跳动的心一下下抨击着他的手，手上一条刀疤顺着大拇指划向袖口深处，不知刀疤停在手臂何方。

其余五位，震惊，除了惊讶这首词，书法大家莫季还震惊他的书法造诣。

这样的笔锋字体他从未见过，正是如此让他格外吃惊，这是他创造的全新字体吗？

对于诗词，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位大儒其实并不钟爱，但是这字着实让他异常喜欢。

陈松庭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这首词如此雄奇的意境会是一位稚气未褪的少年郎写的吗？

他开始怀疑。

还未等他质问，秦复嘶哑着喉咙问道

“这...这真是你所写？”

那种渴望的眼神，就好像伯牙绝弦后再遇到知音的激动。

唐银川自然知道他们的疑问，这首词抒发了杀敌报国、恢复祖国山河、建立功名的壮怀，结句抒发又壮志不酬的悲愤，自己没有这种经历又怎能有如此感悟。

没有疑问才是出了大问题，那就是坐着的六位都是水货。

谋而后动是唐某人的必修课，唐银川不卑不亢

“是学生所写，准确来说是学生在写你。”

“写我？”

秦复感觉马上听到了自己心里的正确答案。

呼之欲出的言语让他紧张起来，这么多年了，上一次还是在年少时面对科考放榜。

“是的，学生听闻大人弃笔从戎，投身沙场，着实佩服大人的率性，又听闻大人的遭遇，实在感慨，自古武将征战沙场，我辈读书人无非就是舞文弄墨，别的本事没有，只能用这首词送给大人，以表学生的敬佩之情。”

秦复也为官多年，官宦之家，因为父辈的关系，听过太多的阿谀奉承，而今日台下的少年之语却是实实在在的敲进了他的心里。

似乎意犹未尽，他又看着诗卷来回深思，随即又面露疑问

“但是为何此词没有题名？”

唐银川回道：

“已经题了大人，只是时间仓促没有写出来，此词既然是写给大人的，就叫破阵子寄秦复以感之”

“好啊，好啊，好！”

连说了三声好，把张县令给吓着了，秦复来南郡至今，张县令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看着唐银川张县令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这小伙真是越看越喜欢呐，而他待会的打分心里也有了答案。

陈松庭就不一样了，老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心里实在是憋屈，看着李曾元微笑的样子他就来气，但是无奈在这个场合自己也就只能跟着讪笑，没办法，要是没有秦复他现在肯定要过去把这老家伙的胡子揪起来，让你给我笑！